痧脹玉衡

序

憶昔癸未秋，余在燕都，其時疫病大作。患者胸腹稍滿，生白毛如羊，日死人數(shù)千，竟不知所名。有海昌明經(jīng)李君見之，曰∶“此痧也?！碧糁葬?，血出，病隨手愈。于是城中舁而就醫(yī)者，亦日以千計，皆得愈而去。頃之，癥變而為嗽，嗽甚輕，不半日隨斃。時李君已出都。有知者曰∶“此亦痧也?！庇们胺ㄌ糁?，亦隨愈焉。余時目擊其事，歸而與知醫(yī)者言之，卒疑信交半，無何，則吾鄉(xiāng)挑痧之法盛行矣。先是鄉(xiāng)人有糞穢感痧，利用錢物蘸油而刮，及此多用挑。然行之大都婦人，以故為名醫(yī)者不道，及考諸醫(yī)書，古時未有論及，后人稍有青筋之說，仍略而不詳，因而求人之信者少，疑者益多。用藥之方，遂置之不論。人不幸犯是癥，無得全者。噫！是可憫也。友人右陶郭君明理讀書，旁搜醫(yī)學(xué)，見近之患痧者日益眾，而治瘀者不聞，乃精心殫思，推原于小兒痧疹之理，兼求之古方，多有不言痧而見痧之意者，且驗之諸所救療，無或爽，因以自信。遂發(fā)愿廣之天下后世，為百千萬人命之救，著有《玉衡》一書。右陶之心切矣，右陶之功大矣！右陶嘗言∶“痧本無定脈，凡脈與所患之癥不相應(yīng)者，即為痧之脈；痧亦無定癥，或感風(fēng)、感食、感勞、感痰，而以本癥治之不效者，皆為痧之癥”。為立之方，使知遵也，為記之驗，使知信也，后以藥性終之，使知用之有宜不宜，不與它癥同也。右陶治痧之法，于是書乎全，而世人將讀其書以治痧，兼以治右陶之所不及治。右陶之心，于是大快。雖不欲居其功，功又安歸哉！余既見痧之事，又信右陶之說，敢為之言，雖然不足為愚者道也。

時康熙十四年乙卯重陽日里人王庭題

自序

嘗論一元運化，升而為天，凝而為地，人生其中，道配三才，惟其克佐天地之所不及也。所以大之兵農(nóng)禮樂，小之屠釣工商，缺一不可。而況炎帝肇創(chuàng)，嘗藥療病，尤斯人生死所系者乎。歷代相沿，神醫(yī)迭出，載籍紛紛，惟救疾苦，孰意痧脹一癥，時有懸命須臾，兆變頃刻者，竟置不論。如云林龔先生，所志諸書，歷有年矣，迄今誦法不衰，時多宗之，然云青筋，所謂痧也。惜自古以來，從未論及，是以其疾往往不治。余竊以為生死甚大，望醫(yī)如望拯溺，詎可聽人之有是疾而不為之生全乎。余高曾以經(jīng)術(shù)起家，箕裘累葉。余少列宮墻，讀古惠鮮懷保，慨然有恫恤生民之志，嘗愿為愁者解困，危者蘇命。因遍閱仲景、東垣、丹溪諸先生論。而帖括所拘，有懷未展。鼎革以后，播遷不一，或羈留武水，或跋涉秦溪。每憶昔年尋章摘句，不過淹蹇一身，毫無裨益于世。既而旅食江淮，浪游吳越，所在時行痧脹，被禍不少。余心惻然，思得一術(shù)以濟(jì)之，竊恐世人犯而不識，多有坐視其死者。故凡遇杏林先輩未嘗不造而問焉；見松隱異人，未嘗不就而請焉。即冊籍所載，鮮不于晤對之間，互相參考，然于痧也，究不得一要旨。以后返棹李，搜求高曾所遺前賢諸秘草，有其傳變難治異癥，或定于濂洛大儒，或議諸楚粵高士。雖篇頁零星，各有同異，皆透參《靈》、《素》、《甲乙》諸經(jīng)，以推展仲景先生之意，惜專籍無傳，沉埋日久，而古人精秘尚未出也。余日夕究心，始悟痧脹變端，總其大綱，撮其要領(lǐng)，遂得歷歷措施，無不響驗。余特慮斯疾勿辨，貽禍無窮，故為之推原其始，詳究其終，深憫斯疾之為害，不忍不有斯集也。雖然醫(yī)者治疾，尤百工治事，此握一規(guī)，彼挾一矩，有一定之法，無一定之用。故余雖獲遺言，尤必酌量于累黍之度，而神明其治法焉。此非昔人無是疾，今人始有是疾也；抑非昔人之病可略，今人之病當(dāng)獨詳也。余所以念茲在茲，日孜孜焉從事筆墨間，惟此救人是論。要不外夫推己之心，俾天下咸慰及人之愿斯已耳。昔人有言∶“道之真，以治身，其緒余，以為天下”。余獨不敢云治身，與為天下有二也。蓋醫(yī)之為道，惟視人如己者乃可施。至于風(fēng)氣之強(qiáng)弱，年歲之多寡，精力之濃薄，必須以己為斷，然后原疾量藥，貫微徹幽，度節(jié)氣而候溫涼，參脈理而合輕重，始乃取應(yīng)如神，捷于桴鼓。不然鹵莽從事，是尤南轅而返北轍也，烏可得哉。

時大清康熙十四年歲次乙卯燈月李郭志邃右陶氏自序于裕賢堂

續(xù)序

嘗稽古今醫(yī)學(xué)，備悉萬病，獨不明痧，因而人鮮其傳，無奈世之患者比比也。既有此病，不可不求有以治之。余因以治之所驗，悉其癥之所由。于甲寅歲著《玉衡》一書，偕同人互相參訂，急而行之，亦濟(jì)生之念所不得已也。書中凡敘痧說，似已具詳，兩年來痧之變幻，更有隱伏于別病中者，傷人最多，非為世所罕識。尤余前書之所未及，因又有痧刻之續(xù)。凡以因時所犯，略采異驗為集，夫亦謀諸同人，非敢以自矜也，幸天下不以多贅而忽諸。

大清康熙十七年戊午歲季秋吉旦郭志邃右陶文載識

凡例

──言有不實，治有不效者，一句不載。

──藥有不當(dāng)，用有不明者，一味不入。

──據(jù)癥用治，立方制宜，非痧不錄。

──按脈閱筋，恐人有誤，詳之有據(jù)。

──砭刺痧筋，必須紫黑毒血，據(jù)為實見。

──載雜癥，僅取兼痧，諸病虛實，悉在所略。

──心腹痧痛，刮放即愈。不煩醫(yī)藥者，不重加載。

──治驗不過一二三四，惟略見治法為準(zhǔn)，余不多贅。

──余近地氣稟柔弱，故方中分兩，從乎減少，便能取效。此雖傳示四方，不敢多加。

──制方分兩甚少，若遇西北，風(fēng)高土燥之地，剛強(qiáng)勇壯之人，其分兩必須加倍，或加二倍三倍，方能有效。

──飲湯規(guī)則∶云稍冷者，九分冷一分溫也；云微冷者，八分冷二分溫也；云微溫者，冷者四分之三，溫者四分之一也。

痧癥發(fā)蒙論

夫君子生于斯世，不屑為天下無所用之人，則必求為天下所必需之人，故君子不為良相，則為良醫(yī)。蓋良相濟(jì)世，良醫(yī)濟(jì)生，其所以行我心之不忍者，事有相符，而道有相類也。余于傷寒、痘疹、驚風(fēng)、虐、痢與夫胎前產(chǎn)后等癥，俱所潛心，姑不具贅，獨是痧之一癥，緩者，或可遲延；急者，命懸頃刻。在病家必當(dāng)誠心請救；在醫(yī)者必當(dāng)急為赴援，非若他癥之可以遷延時日，姑且慢為調(diào)治也。邇來四方疫氣時行，即今丑寅年間，痧因而發(fā)，鄉(xiāng)村城市之中，俱見有此等癥?；驗榘叼?，或為悶痧，或為痧痛，或為落弓痧、噤口痧、撲鵝痧、角弓痧、盤腸痧，或又因傷寒、虐、痢與夫胎前產(chǎn)后等癥，而痧兼發(fā)，甚至闔門被禍，鄰里相傳，不可重悼。余嘗遇此等癥，臨危急救，難以屈指。其治之大略，有三法焉∶如痧在肌膚者，刮之而愈；痧在血肉者，放之而愈，此二者皆其痧之淺焉者也，雖重亦輕。若夫痧之深而重者，脹塞腸胃，壅阻經(jīng)絡(luò)，直攻乎少陰心君，非懸命于斯須，即將危于旦夕，扶之不起，呼之不應(yīng)，即欲刮之放之，而痧脹之極，已難于刮放矣。嗚呼，病瀕于死，誰不傷心，痧癥至此，信乎非藥不能救醒，非藥莫能回生。則刮放之外又必用藥以濟(jì)之，然后三法兼?zhèn)?，救生而生全，庶乎斯人之得有其命也。其如世有刮痧放痧之人，僅有刮放之能而已，余俱非所長也。故痧有放之不出，刮之不起，便云兇，而且放痧數(shù)次不愈，刮痧數(shù)次不痊，便聽命于天而垂斃者，往往皆然。

若夫業(yè)醫(yī)諸友，責(zé)在救人，推其心，豈非當(dāng)世之所謂君子與。然其間或有云諸書不載痧名，滿洲因而謂非藥可療，不知載籍之內(nèi)，原有云絞腸痧者、有云干霍亂者、有云青筋者、有云白虎癥者、有云中惡者，此皆痧之見于諸書，但略而不詳，未有專家。然不見有云是宜絕藥，誠彰明較著而可視也。況痧有為真頭痛，朝發(fā)夕死，夕發(fā)旦死，寄于頭痛之條；痧有為真心痛，亦朝發(fā)夕死，夕發(fā)旦死，寄于真心痛之例。此二癥者，雖屬不治，若知其原于痧者而療之，亦可挽回。

況痧有為頭面腫脹，一似大頭瘟；痧有為咽喉鎖悶，一似急喉風(fēng)；痧有為眩暈昏悶，少頃云殂，一似中風(fēng)、中暑；痧有為喑啞沉迷，身體重痛，一似驚魂落魄；此皆其勢在危急，刮放不急者，非藥將何以救之乎。而況痧有頭痛、寒熱，類于傷寒；咳嗽煩悶，類于傷風(fēng)；與夫因瘧而兼痧，因痧而化瘧；或又痢以痧發(fā)，痧緣痢生∶而痧癥百出，傳變多端，更不特如此而已也。諸如鼻紅、吐紅、瀉血、便血，由痧而得者有之。更有大腫、大毒、流火、流痰，由而生者有之。或又有胎前、產(chǎn)后、氣郁、食郁、血郁、火郁，而痧之兼發(fā)者有之。或又有痧而手腫、足腫、手痛、足痛，連及遍身不能轉(zhuǎn)側(cè)者有之?；蛴钟叙鸲孛{肚腹結(jié)成痧塊，一似痞悶，一似結(jié)胸者有之?；蛴钟叙鸲禄?、瀉蛔、食結(jié)、積結(jié)、血結(jié)者有之?；蛴钟叙鸲耐?、脅痛、腹痛、腰痛、盤腸、吊痛、遍身疼痛，幾不能生者有之。況痧嘗有內(nèi)癥所傷，將瀕于死者，男子犯此，一似蓄血，而血分之治法不同；女子犯此，一似倒經(jīng)，而氣分之治法亦異。蓋痧之為病，種種不一，難以枚舉，予特指其大略。而明其最要者，須看脈之真假，認(rèn)癥之的確，然后投劑必當(dāng)，用藥無虛。若痧在肌膚，當(dāng)刮即刮。痧在血肉，當(dāng)放即放。痧在腸胃、經(jīng)絡(luò)與肝、腎、脾三陰，當(dāng)藥即藥。若痧氣肆行，不拘表里，傳變皆周，當(dāng)三法兼用。務(wù)在救人于將危，而回生于將死。余之治此等癥，隨處救人，確有奇驗。竊恐前人無論，難啟后賢，因著為集，仍不敢秘，以公諸世。庶幾其有以行我心之不忍，而幸不為斯世無所用之人歟。

痧分表里辨

痧之初發(fā)，必從外感。感于肌表，人不自知，則入于半表半里，故胸中作悶，或作嘔吐，而腹痛生焉。此可以刮痧而愈，不愈，用荊芥湯、藿香湯之類而選用之。痧感于半表半里，人不自知，則入于里，故欲吐不吐，欲瀉不瀉。痧毒沖心，則心胸大痛，痧毒攻腹，則盤腸吊痛。此可以放痧而愈，不愈，用陳皮紫樸湯、棱術(shù)湯之類而選用之。痧中于里，人不自知，則痧氣壅阻，惡毒逆攻心膂，立時發(fā)暈，即欲刮痧而痧不起；即欲放痧而扶之不起，必不得放，即扶起放之，而發(fā)暈之時，氣血不流，放之亦無紫黑毒血流出，即有些須，亦不能多，略見紫黑血點而已。此痧毒入深，大兇之兆。斯時病家求救甚切，方可用藥。余但審脈辨證，的系風(fēng)寒暑濕，氣血、食積、痰飲，何因而施治，令其蘇醒，氣血流動，然后扶起放痧，漸以調(diào)治。如不醒，即擇牛黃丸、三香丸、救苦丹之類以救之。如此重癥，必需醫(yī)者慈心大發(fā)，立時連進(jìn)湯丸，方能有救，遲則必死。

治痧宜看涼熱

痧犯太陽，則頭痛發(fā)熱；犯少陽，則耳旁腫脹，寒熱往來；犯陽明，則面目如火，但熱而不寒；犯太陰則腹痛；犯厥陰則少腹痛或胸脅痛；犯少陰則腰痛而皆身涼。犯乎肺則咳嗽痰喘微熱，甚則鼻衄；犯乎心則心痛或心脹，其頭額冷汗如珠，而身或熱或涼；犯乎膀胱則小便溺血，甚則身熱；犯乎大腸則痢下膿血，重則嘔吐身熱；犯乎肝則沉重不能轉(zhuǎn)側(cè)，晡熱、內(nèi)熱，甚則吐血；犯乎三焦則熱毒內(nèi)攻，上則口渴，下則便結(jié)。治痧當(dāng)辨身涼身熱。蓋身涼者、內(nèi)熱者，宜攻其里，表熱者，宜透其肌。

唇舌辨

痧者，急癥也。若昏迷不醒，口不能言，其心胸?zé)灒环N難過之苦，將何以辨之？治宜先觀其唇舌。色黑者兇；色黃者重；色淡紅者，較之略輕。蓋黃色而知內(nèi)熱，黑色而知熱極，淡紅色雖熱，用藥不可太冷。又要看有苔無苔，其癥始有治法矣。

大小便宜通

痧癥危急，大便不通，急宜放痧而攻之；小便不通，宜放痧而分利之。

咽喉治法

痧癥危急，若犯咽喉，則痰喘如鋸，先放其痧，急用薄荷、鼠粘子、童便、山豆根之類以清之，或兼用冰硼散以吹之，然后，余癥俱從緩治。

痧脈十二經(jīng)辨

脈芤而浮者，肺痧也。脈芤而散者，心痧也。脈弦長而動者，肝痧也。脈芤大而滑實者，脾痧也。脈沉細(xì)而動止不勻者，腎痧也。大腸之痧，類于肺而長。小腸之痧，類于心而細(xì)。膽之痧，類于肝而數(shù)。胃之痧，類于脾而緊。膀胱之痧，類于腎而浮虛。三焦命門之痧，脈必怪異。

痧脈外感內(nèi)傷辨

食之痧，脈多戰(zhàn)動。傷血之痧，脈多芤滑。傷暑之痧，脈多洪滑而疾數(shù)。傷風(fēng)之痧，脈多沉微。穢觸之痧，脈多變異不常。傷氣之痧，脈多沉伏，或形如雀啄。傷寒濕之痧，脈多沉細(xì)。

痧脈要訣

痧癥之脈，與諸癥之脈不同。如傷寒傷風(fēng)，自有傷寒傷風(fēng)之脈。若傷寒傷風(fēng)，一兼痧癥，其脈必變，病必兇暴是也。

凡遇雜癥有痧皆然。

治驗∶

一用成屠兄夫人，忽然昏迷沉重，痰涎壅盛，已三日矣。延余往視，診脈，洪大無倫，身不發(fā)熱，口不干燥，惟不省人事。余曰∶“脈癥不合，此痧脹也”。刮痧稍醒，用沉香郁金散、荊芥湯加山棱、蓬術(shù)、枳實、紫樸、砂仁微冷凍飲料之，三劑而愈。

一忱云溪年老一子，七歲，發(fā)熱五日，狀類傷寒，昏迷沉重，服傷寒藥，病勢亦甚，將在臨危。其婿吳彩云延余往視，診其脈，形如雀啄，怪脈已現(xiàn)，不可復(fù)救，但細(xì)按左關(guān)，指下或時厥厥動搖，此暗痧而入不覺也。幸其年幼，可抱而起，視其腿彎，有紫筋三條，刺之，血流如注，不愈，用阿魏丸、大黃丸、清茶微冷凍飲料之，又用荊芥湯加山楂、卜子、檳榔、細(xì)辛，微冷凍飲料之。連服二頭服，方知人事，次日脈復(fù)如常，痧氣退盡，但身熱未痊，乃用傷寒陽明胃經(jīng)藥，三劑而愈。余治痧不及具述，各舉一二為例，以見痧癥不可忽也。

余之痧脈要訣，至矣盡矣，痧癥之脈，莫有外于此矣。議者以為余之秘夫脈，而不盡言其脈之所以然者，正在此也。

嗟嗟，人之議余也，以余之論痧脈而脈有未明也。抑思余之刊刻是書也，將以曉天下之人，使天下咸識夫痧癥之禍也，豈有所秘而不言者乎？即如傷寒自有傷寒之脈，非虛語也。夫冬月正傷寒，頭痛惡寒，身熱無汗，脈必緊盛，故見夫人迎緊盛之脈。若余月雖有頭痛惡寒，身熱無汗，總名傷寒，脈未有其人迎緊盛者，此冬月所以有正傷寒之脈也。假若冬月有正傷寒之癥，不見有正傷寒緊盛之脈，或變而為沉遲，或變而為微細(xì)，是脈癥之不合也多矣。而又取青筋、紫筋之色以辨之，則痧癥之發(fā)可驗而知也。且如傷寒有兩手無脈曰雙伏，一手無脈曰單伏，必有正汗也。此以汗之將來一時脈伏言之，非云時時脈伏而有汗也。若所犯傷寒癥已如是，而脈之伏也日日如是，則是脈與脈伏正汗之說不合，獨不可以驗其痧癥之因乎？又如傷寒傳經(jīng)熱癥，有云氣口緊盛，傷食之驗，若人癥犯胸中飽悶，宜乎氣口脈緊盛矣，及按其氣口之脈，不見緊盛，反若空虛，是脈癥之不合，更可以驗其痧之發(fā)矣。若更取青紫筋色而辨其的確以治其痧，尚何疑乎？即此類推，余癥可以盡知。

痧脈有似陰癥辨

痧毒之氣，阻抑于經(jīng)絡(luò)、血肉之間，故其脈多沉伏，即有別病兼痧者亦然。如人有傷寒，脈沉微無力，是直中三陰經(jīng)之脈也，治以陰癥用熱藥，有何疑哉？然嘗見有用之而愈者，有用之而不愈者。用之而愈，則人將曰∶陰癥之藥，在所宜用；用之而不愈，則人又將曰∶陰癥之藥，不可驟用。此豈其認(rèn)脈之不真，而治傷寒之有未當(dāng)歟。夫亦惟為傷寒兼痧，痧脈與陰癥脈相似莫辨，故一服溫補(bǔ)熱藥，痧毒變幻，而有此悔爾。余嘗臨癥治傷寒，按之見有沉微或伏之脈，一似直中三陰經(jīng)，而其外現(xiàn)癥候，稍有不合于三陰經(jīng)癥，便取痧筋而驗之，有則為痧，無則為陰，施治之藥，或涼或熱，萬不失一。且放痧服藥之后，血肉經(jīng)絡(luò)之分，通而無阻，即按其脈，便不復(fù)如前之沉微或伏矣。余然后按脈辨癥，用藥以治其傷寒，藥未有不得其效者。至如雜病兼痧，有沉微或伏之脈，亦以此法驗之，誠至當(dāng)不易之論也。

痧脈似氣血有余辨

痧之毒瓦斯，沖激于經(jīng)絡(luò)，血肉之分，故其脈多洪數(shù)，或沉緊，或大而無倫，或洪實有力，種種不一。若癥脈稍有不合，盒飯審其痧筋有無，有則俟其放痧之后，再診其脈之來復(fù)何如，以斷其病之寒熱虛實施治；若無，即以其脈斷其寒熱虛實用藥。余嘗治一勞弱吐紅之癥，其脈洪實有力，他醫(yī)遇此，以為勞弱吐紅，脈忌洪實，兼之癥候兇危，謝事而去。

余惟見其病勢之暴而疑之，爰視其腿彎有青筋色，先放其痧，六脈遂和，癥候亦平。又付散痧消食去積之藥，氣血無阻，兇暴潛消，飲食漸進(jìn)，后用六味地黃丸及十全大補(bǔ)湯服之，勞弱不足之癥亦愈。蓋因其向來病氣，俱從痧氣而泄，所以一用補(bǔ)藥遂得全效也。

此下細(xì)述發(fā)蒙論所不盡

凡屬暗痧之類，人多不識，誤中其禍，故悉列之于前，庶令人一開帙而注目焉。下卷痧癥，人所易明，故姑置之于后。

暗痧辨

心中悶悶不已，欲食不食，行坐如常。即飲溫?zé)?，不見兇處，更無心腹腰背疼痛之苦，但漸漸憔悴，日甚一日，若不知治，亦成大害，此痧之慢而輕者也，放之即愈。亦有頭痛發(fā)熱，心中作脹，類于傷寒，亦有寒熱往來，似瘧非瘧，悶悶不已，亦有咳嗽煩悶，有似傷風(fēng)，亦有頭面腫脹，兩目如火，亦有四肢紅腫，身體重滯，不能轉(zhuǎn)側(cè)，此痧之慢而重者也。誤吃熱湯，熱酒、熱物，遂乃沉重，或昏迷不醒，或痰喘氣急，狂亂見兇。如遇是癥，必先審脈辨癥的確，果系何因，在表者刮；在中者放；在里者或丸或散或煎劑，必須連進(jìn)數(shù)服，俟其少安，漸為調(diào)理。

治驗∶

一余三嬸母寡居，四月間忽然昏迷沉重，不省人事，顏色具變，漸漸黑色。二弟驤武次衡延他醫(yī)治之，莫識其病。

適余至視疾，診之左脈洪大，右脈沉微，余曰此暗痧也。審其腿彎有青筋三條，刺之，紫黑血流如注，不醒；刮痧亦不醒；用沉香郁金散加砂仁，并荊芥湯稍冷服之，不醒；次日用寶花散、薄荷湯加大黃丸，微冷服亦不醒；至五日，復(fù)刮痧，用三香散加砂仁湯溫下，而后醒，漸調(diào)理乃痊。

一余友朱其章一老仆，六月發(fā)熱沉重，昏迷不醒，黑苔芒刺，舌短狂罵，不避親疏。其章延余往視，診其脈，六部具伏。余曰∶“此痧之重極者也”。彼親中有厲姓，善放痧。使二人極力扶起，從腿彎有青筋處刺之，但微有紫黑血點而已，痧血不流，將入死地。余用寶花散蒺藜散稍冷湯飲之，又用紫蘇濃樸湯微冷服，次日痧退少蘇。但身重如石，不能轉(zhuǎn)側(cè)，舌上黑苔芒刺不退，用紅花湯合清涼至寶飲治之，以漸而愈。

一麓庵朱兄一婢，十二歲，六日不食，頭面微腫。余適與于茂生至麓庵宅，即令婢出診脈，冀立一消食方。余曰∶“脈微面腫，殆其痧乎”。刺腿彎上一針，紫黑血流不愈，用寶花散稍冷湯飲之，一服而痊。

傷寒兼痧

凡傷寒頭痛寒熱諸癥，或當(dāng)暑天，或觸穢氣，或疫癘所感，忽犯痧脹，是惟認(rèn)脈、看筋辨之，先治其痧，痧退之后，乃治傷寒。若誤飲熱湯、熱藥，慢者尤可，緊者立時見兇。

治驗∶

一余甥坦卜文木長子十二歲，頭痛身熱無汗。他醫(yī)皆治其傷寒，不應(yīng)。余診之，六脈微緩，乃知其傷寒兼痧者也。

刺腿彎青筋三條，紫黑毒血涌出甚多，不愈，用防風(fēng)勝金湯稍冷服二劑，痧退。服小柴胡湯而痊。

一車姓者，五月，傷寒十四日，忽爾發(fā)昏沉重，臥不能轉(zhuǎn)。延余診之，余曰∶“此傷寒犯痧，若不先治其痧，余不敢任”。不信，延他醫(yī)治之，益昏迷不醒。復(fù)求余，余曰∶“痧氣沖心，故昏迷；痧毒入于血分經(jīng)絡(luò)間，故病不能自轉(zhuǎn)側(cè)。

若先治痧，尚有廖日”。即求余治，先放痧，不愈，用寶花散、圓紅散、及防風(fēng)勝金湯，俱微冷服，痧退后，治傷寒而痊。

一余次女，四月間，頭痛發(fā)熱，屬傷寒太陽經(jīng)癥，用羌活沖和湯加減治之，稍愈。至第四日，原照傷寒治之，不應(yīng)，更面赤身熱、心胸悶悶不已，六脈洪大無倫。余曰∶“此傷寒兼犯痧癥，當(dāng)看痧筋刺之”。余女不信，至晚，疾益甚，始欲放痧，在左腿彎下，刺青筋一針，流紫黑毒血，余更有細(xì)青筋不甚現(xiàn)，是緣不信，多纏綿一日，痧氣壅阻，故痧筋有隱隱者爾。服必勝湯三頭服，稍覺身松，未愈。次日指上痧筋復(fù)現(xiàn)，刺血九針，服藥未愈。俟至夜，右腿彎復(fù)現(xiàn)青筋二條，刺出毒血，服圓紅散，乃少安。后又驟進(jìn)飲食，復(fù)發(fā)熱面赤，用山楂、卜子、柴胡、陳皮之類飲之，不應(yīng)。脈仍洪大無倫，此因痧毒復(fù)發(fā)而然，刺兩足十趾青筋，去其毒血，用必勝湯稍冷服二劑未已。偶飲稍溫茶，立刻狂言，此痧未盡散，因溫飲而復(fù)發(fā)也。用冷井水三碗飲之，更冷服藥五劑，然后痧氣乃清，但病久身虛發(fā)暈，服參湯而蘇，后用十全大補(bǔ)湯加減治之，調(diào)理二月而痊。

痧癥類傷寒

傷寒集中，僅有四癥類傷寒。至于痧癥類傷寒，較之四癥，尤為兇暴。而傷寒書內(nèi)，從未載及，故醫(yī)者不識。夫傷寒頭痛、惡寒、發(fā)熱，屬足太陽膀胱經(jīng)風(fēng)寒，宜表，是寒從肌表而入，故宜發(fā)散為先。若痧癥頭痛，是痧毒之氣，上攻頭面三陽；不因外感寒氣，其惡寒發(fā)熱，雖在肌表，是時行之氣所感，由呼吸而入，搏激于肌表之中；做為毒熱，內(nèi)熱則外寒，故亦惡寒。治宜先刺顛頂，放痧以泄其毒，用藥惟在透竊解毒順氣為主。若誤認(rèn)傷寒足太陽膀胱經(jīng)癥，用羌活、麻黃、發(fā)表太甚，反助痧毒火邪，益張其焰，勢必惡毒攻沖，作腫作脹，立時見兇。故痧癥與傷寒，其頭痛，惡寒，發(fā)熱雖同，治之當(dāng)異，要知痧癥宜清涼，則痧毒可內(nèi)解；傷寒宜辛散，則寒氣可外舒。固不可以治痧癥者治傷寒，更不可以治傷寒者治痧癥也。

治驗∶

一林管家長子，六月，發(fā)熱五日，昏迷不醒。余診之，病似傷寒，而脈沉微無力，實非傷寒癥也。閱腿彎下痧筋，放紫黑毒血三針，指頭九針，不愈，用阿魏丸并大黃丸涼茶飲之，昏迷遂醒，越兩日身涼乃痊。

一車文顯次子惡寒發(fā)熱十二日，昏迷沉重，不省人事。適余至鄉(xiāng)，延余診之，見其面色紅黑，十指頭俱青黑色，六脈洪數(shù)，皆曰∶新婚燕爾、癥必屬陰。余日∶“非也。若以陰治，一用溫補(bǔ)熱藥，殆迫其死矣?！狈蛎}洪數(shù)者，痧毒搏激于經(jīng)絡(luò)也。十指青黑者，痧之毒血流注也。面色紅黑者，痧毒升發(fā)于頭面三陽也。及視腿彎痧筋，若隱若現(xiàn)，放之，微有紫黑血點而已。其父素知痧患，便云此真痧也。奈前因暗痧莫識，數(shù)飲熱湯，毒血凝聚于內(nèi)，放之不出，將何以救之。

余用寶花散，晚蠶沙湯冷凍飲料之，漸醒，痧筋復(fù)現(xiàn)于左腿彎二條，刺出紫黑毒血如注，乃不復(fù)如前之昏迷矣。但發(fā)熱身重，不能轉(zhuǎn)側(cè)，肩背多痛，用大劑桃仁、蘇木、烏藥、香附、白蒺藜末、澤蘭、獨活、山楂微溫服之，漸能轉(zhuǎn)運。尤身熱不涼，大便不通，用卜子、麥芽、枳實、大黃、紫樸、桃仁溫服，便通熱減，后調(diào)補(bǔ)三月而痊。

一方居安內(nèi)室，正月頭痛、惡寒、發(fā)熱，心胸?zé)?，口渴咽干，頭汗如雨，痰喘面黑，十指頭具有黑色，已五日矣。

延余診之，氣口脈虛，時或歇指，左手三部，洪數(shù)無倫。余曰∶“非痧而有是脈，恐不能生矣”。因看痧筋，幸其弟善放痧，見有青筋，曰∶“此真痧也”。刺頂心一針，左臂彎一針，右腿彎一針，毒血已去，不愈。余想其飯后起病，即以礬湯稍冷多服，吐去宿食，煩悶痰喘頭汗具除，余癥未愈。次日，其弟復(fù)為放痧，飲以陰陽水一碗，亦未愈。余用柴胡、山楂、連翹、紅花、卜子、枳實、荊芥、花粉，加酒制大黃二錢，俟微冷服二劑，大便通而安。迨后十余日，腹中大痛，口吐涎沫，此又因穢氣所觸而復(fù)痧也。令其刮痧，少安，用藿香正氣湯稍冷服之，腹痛頓止，后用補(bǔ)中益氣湯、十全大補(bǔ)湯調(diào)理如舊。

一甄復(fù)先，惡寒發(fā)熱，嘔噦心煩，服他藥，昏迷不醒?；蛑^陰虛而然，余診之，六脈沉微，手足大熱，唇舌鮮紅，身體重痛，余曰∶“痧毒沖心，入于血分瘀滯故爾?！辈恍?。連易三醫(yī)莫任。復(fù)求余治，呼之不應(yīng)，扶之不起，用晚蠶沙煎湯微冷服，次以寶花散、煎砂仁湯微冷送下，稍醒，然后扶起放痧數(shù)十針，未愈。用桃仁、延胡索，蘇木、烏藥、紅花、香附、山楂一劑，始能轉(zhuǎn)側(cè)。后服小柴胡湯，寒熱具除，調(diào)理兩月而痊。

痧類瘧疾

痧有寒熱往來，類乎瘧疾?；蚧杳猿林兀蚩裱詠y語，或痰喘不休、或心胸?zé)?，叫喊不止、或嘔噦吐痰，睡臥不安、或大小便結(jié)，舌黑生芒。如此重極，脈必變異，不與瘧同，宜細(xì)辨之。

治驗∶

一沈日巖，七月間，日晡寒熱，昏沉脹悶，大便不通，舌焦苔濃。延余治瘧，左脈浮大而虛，右脈沉細(xì)而澀，愚意瘧疾見兇，脈不應(yīng)虛且澀，視其乳下有青筋，刺出紫血毒血二針，令其刮痧，不愈。用散痧消毒活血之劑，加大黃三錢，稍冷服之，大便通，諸癥退，惟寒熱未已，用小柴胡湯治之，后用四君子湯調(diào)治而痊。

遍身腫脹痧

痧者，暑熱時疫惡毒之氣，攻于里則為痰喘，為血瘀，昏迷沉重，不省人事。若元氣壯實，內(nèi)不受邪，不入于里，即散其毒于肌膚血肉之表，為腫、為脹。若誤飲熱湯熱酒，便成大害，此痧之暗者，宜從脈異處辨之。

治驗∶

一翰黃聞兄一婢，久生瘡患，腹大如臌，手足俱腫。延余診之，左脈微數(shù)，右脈或時歇指。余思瘡毒入內(nèi)作腫作脹，其脈必然洪數(shù)有力，方見脈癥相對，乃可治其瘡毒。今左脈微數(shù)，右脈歇指，脈癥不合，必慢痧為患也。視其腿彎，果有痧筋青色，刺五針，紫黑毒血流之如注，未愈。又刺指頭毒血二十針，用寶花散并付桃仁紅花湯八服，服后腫脹俱消如舊。

一翰黃聞兄長女，手足具腫，將逮于腹。延余診之，六脈弦細(xì)沉遲，知其為慢痧之變癥也。云宜先放其痧，緣畏刺不放。余辭不用藥，恐藥氣稍冷，不能治及于血肉之分也。越六日，腫脹益甚，復(fù)延余治，令其仆婦，為主女放痧三十余針，紫黑毒血已出。用寶花散稍冷服之，并用散痧解毒，消瘀順氣之劑治之。以其痧久綿延，難于速效，計服二十四劑，方得腫脹具消，安平如舊。

一賈峰青，遍身腫脹，服藥不應(yīng)。延余治之，余見心口將平，臍有青筋。余曰∶“危哉，診脈無根，殆不可療”。然視其指上、腿彎青筋交現(xiàn)，刺出毒血甚多。彼又謂痧癥不當(dāng)服藥遂已，后至二月余，終成真臌而死，惜哉。

一余鄰許姓者，有子四歲，頭面胸腹，手足遍身，俱腫脹紅色，頭汗如珠不絕。求余診視，兩關(guān)兩尺，皆洪大滑實，兩寸厥厥動搖，此傷食之痧，感于脾經(jīng)，故遍身肌肉腫脹。及看其痧筋不現(xiàn)，刮痧不起，此因誤飲熱湯，痧氣內(nèi)攻，壅塞沖心，故遍身作腫作脹。惟沖心，心臟不受其害，故上干頭面，化而為汗，出之如珠，皆心液也。用紫樸湯加大黃丸，微冷凍飲料之，脹消汗止而愈。

悶痧

痧毒沖心，發(fā)暈悶，倒地。一似中暑中風(fēng)，人不知覺，實時而斃，此痧之急者，如略有蘇醒，扶起放痧，不愈，審脈服藥施治。如發(fā)暈不醒，扶之不能起，必須審脈辨癥的確，果系何因，先用藥數(shù)劑灌醒，然后扶起放痧，漸為調(diào)治。

治驗∶

一汪君美內(nèi)室，六月間，發(fā)暈昏迷。延余診之，兩寸芤而散，余脈如常，但重按之，時見歇指，此暑熱穢氣觸犯心經(jīng)之痧也。扶之不起，先用寶花散，薄荷湯并藿香湯冷服。稍醒扶起，刺出毒血三針，不愈。用沉香阿魏丸、薄荷湯微冷凍飲料之，漸安。后用四物湯調(diào)理而愈。

落弓痧

倏忽昏迷不醒，或痰喘不已，眼目上吊，形如小兒落弓之癥。此暗痧難識，必須審脈辨癥，的是痧毒，看其身體涼熱，唇舌潤燥何如，然后治之。

治驗∶

一盛洪烈子，九月間，發(fā)熱口渴，昏悶不醒，兩目上翻。延余診視，六脈微細(xì)而伏，先用寶花散加砂仁湯，冷下而蘇，扶起放痧十二針，去紫黑毒血，用救苦丹并細(xì)辛大黃丸加砂仁湯稍冷下，又用防風(fēng)散痧湯加金銀花、丹參、山楂、卜子而痊。

一陳公玉，八月間，時常身熱，口中微渴，煎滾茶飲之，倏然沉重，昏迷不醒。余診之，左尺沉細(xì)，動止不勻，右寸脈浮而芤，此腎虛而痧犯之。腎水之痧，逆行干母肺金，故痰氣壅盛而發(fā)暈也。用獨活紅花湯入貝母、牛膝同煎，加童便飲之，更進(jìn)圓紅散而醒，然后扶起放痧，二日后，痧氣清，用補(bǔ)中益氣湯、六味地黃丸，調(diào)理而痊。

噤口痧

默默不語，語亦無聲，形如啞子，此乃痧氣壅盛，熱痰上升，阻逆氣管，故咽喉閉塞而然。治宜先放其痧，審其肺腎脾三經(jīng)之脈為要，然后推詳余經(jīng)之脈，則知病之所本矣。

治驗∶

一吳子瑞一女，十一月間，忽然痧脹，心中煩悶，昏沉不語。子瑞善放痧，稍醒，語更終日無聲。余診之，左關(guān)有力，右脈沉伏，傷氣之痧也。此女日為后母所詈，故有此變，用陳香丸一丸煎湯微冷凍飲料之，稍有聲焉，未愈。次日，左脈弦長而動，余曰∶“怒氣傷肝，痧氣猶阻于肝經(jīng)之故”。刺腿彎紫筋三針，血流如注，又刺頂心、臂指二十余針，乃用三香散、陳皮濃樸湯加延胡索、香附微溫飲之，乃痊。

角弓痧

心胸脹極，痧毒內(nèi)攻，故頭頂向上，形如角弓反張，是臟腑已壞，死癥也，不可以治。

霍亂痧

痛而不吐瀉者，名干霍亂。毒入血分，宜放痧。新食宜吐，久食宜消食，下結(jié)宜攻。痛而吐瀉者，毒入氣分，宜刮痧。不愈，視有痧筋則放，宜調(diào)其陰陽之氣為主。須知腸胃食積，宜驅(qū)不宜止，止則益痛。若吐瀉而后痛者，此因瀉糞穢氣所觸，治宜略用藿香正氣冷凍飲料。然必須除食積血滯，或消或攻或活血。山藥、茯苓不可亂施；燥濕之劑，俱在所禁；溫暖之藥，未可亂投。

治驗∶

一沈篆玉九月間，干霍亂，腹中盤腸大痛，放痧三十余針，又王君先為之刮痧，不愈。余用寶花散加大黃丸，清茶稍冷凍飲料之而痊。

一彭君明晚間腹中大痛，吐瀉數(shù)十次，痛益甚。延余診之，左脈芤而滑，右脈弦細(xì)而澀，此宿食已從吐瀉而盡，乃毒入血分，血瘀作痛也。放痧，不愈。用獨活紅花湯，圓紅散微溫飲之，吐瀉腹痛少愈。次日，服前藥吐瀉腹痛俱已。

一童敬橋內(nèi)室，吐瀉腹痛，自刮痧，服陰陽水痛益甚。余用三香丸微冷凍飲料之而安。

絞痛痧

心腹絞絞大痛，或如板硬，或如繩縛，或如筋吊，或如錐觸，或如刀割，痛極難忍。輕者，亦微微絞痛，脹悶非常，放痧可愈。若不愈，必審脈癥何因，辨暑穢、食積、痰血所阻施治，須連進(jìn)數(shù)服，俟其少安，方可漸為調(diào)理。此癥世多放痧數(shù)次不愈，聽命于天，不肯服藥，遂至痧毒攻壞臟腑，惟死而已，惜哉！

治驗∶

一廉齊朱先生夫人，夏月痧痛危急，刮痧放痧不愈。更易三醫(yī)莫敢任事，舉家無措。宋臣王兄邀余往視，六脈微伏，治之未愈，其晚絞痛如前。明晨賢郎宋伊芳兄復(fù)邀余，右手脈伏，更放痧三十二針兼刮痧訖，用寶花散、沉香丸清茶稍冷飲之，并用散痧解毒，活血順氣之劑。親友尚恐無救，留余俟飯后，坦君云夏王兄曰∶“睡矣，何如”？余曰∶“睡則神情已定，氣血漸和，殆將安”。越翼日，乃廖。

一賈公清作瀉腹痛如繩絞。延余，脈洪大數(shù)實，放痧不愈，用烏藥順氣湯加大黃，下積而痊。

一故友麓庵朱兄夫人，公范母也?？谕绿迪?，腹中絞痛，醫(yī)治沉重，六日不愈。延余診之，左脈微伏。余曰∶“痧也”。

令刮之，少安，用藥不服。次日，復(fù)昏沉大痛，舉家驚惶、親戚填門。復(fù)延余，刺左中指一針，出毒血，兼令刮痧，不愈。用降香桃花散沖砂仁湯，微冷送下，并用防風(fēng)散痧湯加山豆根、茜草、丹參、金銀花、山楂、卜子稍冷服而安。

一何君雅子正月盤腸絞痛。延余，脈伏，令刮痧，用沉香郁金散，棱術(shù)湯，冷凍飲料之，稍愈。黃昏時復(fù)絞痛非常，叫喊不已。復(fù)邀余，用細(xì)辛大黃丸清茶微冷凍飲料之，又用紫樸湯而痊。

脅痛痧

痧癥不忌食物，痧毒裹食，結(jié)成痧塊于脅而痛。其痧塊變癥甚多，故為難治。且治痧惟在初發(fā)，若不識，或飲熱湯，毒血凝結(jié)，即慢痧不至脹急傷人，亦成脅痛，瘀之日久，勢必難散。

治驗∶

一朱子佩夫人，身熱吐痰脅痛，飲圓湯，益喘嘔不已。延余，左脈洪數(shù)，右脈似伏。余曰∶“痧也”。子佩刺其腿彎痧筋二針，不愈，服童便，喘嘔稍減。余用阿魏丸、大黃丸白湯微冷下，身熱，吐痰俱已。又用必勝湯微冷下，三服而痊。

一王養(yǎng)初，子佩母舅也。吐痰脅痛，誤吃圓肉，放痧數(shù)次日久不愈。延余診之，余辭不治，以痧毒裹圓，結(jié)成痧塊，不可解耳。況日久攻壞臟腑，雖藥無益，后易數(shù)醫(yī)，變喉旁發(fā)腫而歿。

痧痢

夏傷于暑，秋必瘧痢。痢疾初發(fā)，必先泄瀉，腸胃泄瀉，必致空虛。內(nèi)虛則易感觸穢惡之氣，即成痧痛?；蛱鞖庋谉幔瑫r行疫癘感動腸胃，因積而發(fā)，亦致痧痛。夫痢不兼痧，積去之后，便可得痊。即甚兇極，藥無不效。若一兼痧，勢必絞痛異常，止治其痢，用藥無效。或變痢如豬肝色；或變痢如屋漏水；或變痢惟血紅水；或變噤口不食，嘔噦兇危；或變休息久痢，歲月綿延，?？嗔』?。余惟先治其痧兼治其積，則痧消而積易去，積去而痧可清。凡遇痢疾，如此治之，無不奏功，誠為良法。

治驗∶

一曾奉先，七月間發(fā)熱，下痢血水。日百余次，肛門急迫，腹痛異常，嘔噦不食。延余治之，六脈遲數(shù)不常，或時歇指，此痧痢也。刮痧放痧訖，痛乃減半。用沉香阿魏丸，砂仁湯稍冷凍飲料之，用當(dāng)歸、山楂、紅花、枳實、赤芍、澤蘭、青皮、卜子、檳榔各一錢，熟大黃五分，加童便一鐘稍冷凍飲料二服，痢下赤白甚多，諸癥俱愈。

一余弟驤武下赤白痢，日數(shù)十余次，腹中大痛，大便窘迫。余診之，六脈微細(xì)，放痧二十針，又刮痧，不愈。用寶花散、沉香阿魏丸，稍冷湯飲之，腹痛漸寧。用當(dāng)歸、山楂、陳皮、檳榔、紅花、烏藥各一錢，熟大黃八分加童便飲之，赤白俱下，痛亦漸安，后用當(dāng)歸一兩，山楂二錢，服之，赤白痢全愈。

一奚仲嘉內(nèi)室，腹中絞痛，喘急氣逆。余診，六脈無根，此痧脹也。放痧，不愈。用沉香阿魏丸，砂仁煎湯，稍冷飲之，痛遂止。次日，小腹痛，頻下痢赤白，用當(dāng)歸、金銀花、青皮、陳皮、烏藥、山楂、卜子，加童便稍冷凍飲料之，漸稀，用當(dāng)歸一兩服四劑而愈。

一吳瑞云發(fā)熱，脹悶沉重。放痧后，痢下紫血。他醫(yī)以痧氣已清，但治其痢，勢在危篤，舉家驚惶。延余，六脈洪大不勻，此痧氣未清，痧毒尚盛也。令刮痧訖，用當(dāng)歸枳殼湯，入童便冷凍飲料之，次以蘇木、紅花、五靈脂，茜草、烏藥、香附、當(dāng)歸、赤芍以導(dǎo)其瘀乃安。后發(fā)余毒于肛門邊，出膿而愈。

蛔結(jié)痧

痧毒攻胃，故蛔死入于大腸，與宿糞相結(jié)，腹中大痛，是為蛔結(jié)。

治驗∶

一朱子佩女，痧發(fā)痛極，頭汗如雨。延余診之，脈芤而洪實，放痧不出，刮痧不起。用細(xì)辛大黃丸微冷服，又用荊芥銀花湯稍冷服。又三日，痧筋乃現(xiàn)，放之。服藥如前，腹痛不止，至十九日，日用藥加大黃，大便下死蛔三條，結(jié)糞亦下，痛尤不止，又現(xiàn)痧筋，放之，服前藥，乃愈。

痧脹看癥法

治病須憑脈。若犯痧脹，則脈不對癥，癥不合脈，或云痧筋為據(jù)，亦為現(xiàn)外焉。且痧脹有為食積阻滯者，有為血痰阻滯者，或阻于上，或阻于中，或阻于下，又或阻于左，或阻于右，或阻于兩腰脅，茍非辨癥的確，求其中病也，難矣。故治痧脹，一見脈之不合，先看痧筋，次審氣色，三聽聲音，四推犯病之由。其間或有食積血痰阻于上中下、左右各處之分，須細(xì)辨其病原，后用藥不誤也。凡痧脈有一部獨異，有六脈俱異，即有異之中，亦有陰陽虛實，脈之神氣可辨。要非一端可執(zhí)，尚其審諸。

放痧辨

或曰子于痧也。有先用藥而放刮者，有先放刮而用藥者。非放與刮，治更無別法歟。曰放刮之法，猶犯傷寒太陽經(jīng)癥，必用羌活、麻黃等藥，少陽經(jīng)癥，必用柴胡，黃芩等藥。癥有所犯，治有所宜。凡氣分有痧宜用刮，血分有痧宜用放，此不易之法。至臟腑經(jīng)絡(luò)有痧，若昏迷不醒等癥，非放刮所得治，兼用藥療之無足怪也。

痧脹麻疹不同辨

麻疹之發(fā)，因傷風(fēng)熱故身體壯熱，咳嗽煩悶，即是疹之候。麻疹在他方，有名厝子，有名蚤疹，在李則名痧子，而痧脹亦名為痧，不可不辨。麻疹因傷風(fēng)，肌表必虛，則毒瓦斯乘虛而泄，故藥雖或涼仍可用熱飲。若痧脹，或因穢氣所觸，或因暑氣所感，或動時行不正之氣，或乘伏寒伏熱過時而來?？偛黄鹩谕鈧L(fēng)熱，故肌表必實，實則熱毒之氣既脹于胸腹腸胃之中，若更用熱飲，則熱氣適助其腫脹，無從而泄，故犯此者，有立時脹死，此不可不辨也。

痧脹治猶麻疹論

痧疹之發(fā)，必欲盡透。故治麻疹，須要見于肌表者多，多則毒瓦斯俱泄，然后腸胃不留余毒。治痧，在肌表者，用刮；在血肉者，用放。亦猶治麻疹，須盡透肌表之謂也。

痘麻穢觸相同

痘瘡為穢氣所觸，實時作變，痧脹也∶麻疹為穢氣所觸，實時反隱，亦痧脹也；若暑氣時行不正之氣，感為痧者，詎無相類者歟。

治驗∶

一陳姓婢十四歲，四月，壯熱煩悶，腹痛身重，斑痧遍體，脈微而細(xì)，觸穢之癥也。閱腿彎痧筋，放七針，手指放十余針，俱紫黑毒血，煩悶稍松，用寶花散、阿魏丸清茶微冷凍飲料之，又付活血順氣之劑，腹痛遂止，斑痧漸散，身體輕快，痘即起發(fā)。視其形色，已四朝矣。后皆如期灌脹收靨而愈?？梢姸恢杏|穢因痧而隱者，比比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