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九流莫難于醫(yī),亦莫慎于醫(yī),蓋人之性命所攸關也。是必奉其傳于名師,窮其理于素習,小其心于臨時。一遇其人之病,先審其人之氣質,按其人之性情,據(jù)其人之居處、服習,循經(jīng)辨絡,以得其致病之原與夫病之所在,然后隨節(jié)氣,就方輿,切脈對癥而投之以藥,無不有隨手而效焉者也。顧自張仲景以后,名醫(yī)代出,其所著述,幾于汗牛充棟。后之學人,于茫茫大海中,非埋首讀書、潛心味道、得名師之指授,而能知三昧者蓋寡。余少留心于方書,稍稍知本草,每有疾而不輕服藥,惟恐庸醫(yī)之誤也。
茲奉圣天子命撫粵東?;洊|山海區(qū)也,在天文星躔鶉火,其氣多燥,而又近于大海,群山疊抱,其間,溪澗泉竇,莫非潮濕也。以天燥地濕之鄉(xiāng),而人之生于其中者,茍不自謹,立即致病。其氣之壯者,感之輕而發(fā)之速,固可不藥而愈。
然疾甚者必延醫(yī),詎知粵東之醫(yī),其能記誦《湯頭》,耳熟《脈訣》、者,十無一二,甚而不解《內經(jīng)》為何文,《條辨》為何意。略知藥性,拘守陳方,究之胸中不通,指下不明,是以投之劑而多死。今夫病之寒熱,有表里之分焉,有疑似之別焉,有淺深、主客之攸殊焉。其于似熱癥者輒投涼劑,豈知凡感于寒則為病熱,寒郁則熱盛,須溫以解者,而涼劑直利刃矣;于似寒癥者輒投暖劑,豈知食重內蒸,熱極反寒,六脈全伏,須下以解者,而暖劑尤利刃矣。更可駭者,不論其人之形氣與天行之節(jié)候、致病之根源,而擅用桂、附、人參,以為能用貴藥者為通方、為老手,而不知殺人于三指,而卒不自認其罪者,莫若此等庸醫(yī)之甚也。余撫粵未及三載,而聞醫(yī)之殺人者不可數(shù)計,殊憫粵人之甘心送命于庸醫(yī)而不自知也。比山陰余子庵來粵,攜函秘藏《辨證錄》一書,余假一觀,真有仲景諸公所未及者,而辨證折衷補求,誠為仁人濟世壽物之至寶。即為捐俸授梓印本普行,愿吾粵之醫(yī)家熟讀精思,悟其今之所是,故不憚瑣瑣以為之序。
大清雍正三年歲次乙巳中欽命巡撫廣東等處地方
提督軍務兼理糧餉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廣寧年希堯撰
序
醫(yī),小道也,而益于民生者甚大。習醫(yī),曲藝也,而關于民命者最深。岐黃以下,代有名賢,其間,著書立說以傳于世者,千百年來不啻汗牛盈棟矣。然而,意見各別,言論參差,求能去糟粕、掇菁華、更相表里,若出一人之手,不少概見。無惑乎醫(yī)道之難明,而醫(yī)門之貽禍匪淺也。余于斯術,夙所未嫻,邇年屏棄塵事,頗愛閑居,嘗檢東垣李氏、丹溪朱氏之書,排遣寒暑,反復尋繹。一主清涼,一主溫補,以故宗朱者李,宗李者朱,兩家考難,猶如水火。愚竊謂藥性有溫涼,病癥亦有虛實,參觀互取,不惟可以相通,兼可以相濟,則證之疑似,不可不亟辨也彰彰矣。庚午秋間,漢川友人客于邗上,假館小齋,業(yè)工醫(yī)術。因舉平日疑義相質,乃為予條分縷晰,洞開胸臆,而于證候一節(jié),尤有發(fā)明。詢其所傳,則會稽陳子遠公也,叩其所讀之書,亦即陳子自著《辨證錄》一編也。予索觀焉,即啟篋笥,抄本持贈。展閱數(shù)過,凡辯論證候,別具新裁,實能闡揚《靈》、《素》所未備。亟商付梓,公諸當世??托廊恍υ弧么擞枧c陳君有志未逮者也,若果行此,厥功懋矣。
于是匯輯全稿,細加厘訂,卷分一十有二,門分九十有一,脈訣、外科、幼科以次類附焉,越期年而告竣。陳君篤實君子也,自言授受之際,蹤跡甚奇,要皆救世婆心,而非故為大言以欺人者,學人服膺。是編窮其辨證之精微,究其制方之妙旨,引而伸之,觸類而長之,毋按圖而索驥,刻舟而求劍,是則陳君之矢念也夫,抑予之所濃望也夫。
時維
乾隆十二年秋八月望后六日天都黃晟別號退庵書于槐蔭草堂
序
余素不知醫(yī)。二十年前家居時,見戚里中多為庸手所誤,每戒病者,勿輕延醫(yī),勿輕服藥。嗣于家表兄宗之山處,得見陳子遠公所著《辨證錄》,試之無不奇效。知其書自浙得來,惜其為抄本,無以廣其傳也。十六年,余官于浙,亟求是書,乃得黃退庵刻本。奉使來滇,置一部于行篋,試之亦無不奇效。惜其板之在浙者,久經(jīng)散失,竊欲付梓以廣其傳,而獨力難成,商之李石渠、周寧齋、碩致堂,各愿共襄此舉,遂于滇中付剞劂焉。前人有言∶藥雖用于己手,方多出于古人。是書不但傳方,而先辨證,證見乎外者也。人之虛實、寒熱,伏于內者不可知,見于外者顯可辨。得是書者,先即其證審之,癥確而藥可有功,即是書亦不至無補云。
時嘉慶二十二年歲在丁丑秋九月安邑郭淳章識
自序
丁卯秋,余客燕市,黃菊初放,懷人自遠,忽聞剝啄聲,啟扉迓之,見二老者,衣冠偉甚,余奇之,載拜問曰∶先生何方來,得毋有奇聞誨鐸乎?二老者曰∶聞君好醫(yī),特來辨難耳。余謝不敏。二老者曰∶君擅著作才,何不著書自雄,顧時藝,竊恥之。余壯其言。乃尚論《靈》、《素》諸書,辨脈辨證,多非世間語。余益奇之。數(shù)共晨夕,遂盡聞緒論,閱五月別去。訓鐸曰∶今而后君可出而著書矣。鐸退而記憶,合以所試方,日書數(shù)則,久乃成帙。夫醫(yī)道之難也,不辨脈罔識脈之微,不辨證罔識證之變。今世人習診者亦甚多矣,言人人殊,究不得其指歸,似宜辨脈,不必辨證也。雖然,辨脈難知,不若辨證易知也。古雖有從脈不從證之文,畢竟從脈者少,從證者眾,且證亦不易辨也。今人所共知者,不必辨也,古人所已言者,不必辨也。必取今人之所不敢言,與古人之所未及言者,而暢辨之。
論其證之所必有,非詭其理之所或無,乍聞之而奇,徐思之而實未奇也??驮弧貌疾乃?,可以活人,安在談醫(yī)之必奇乎。余謝之曰∶布帛菽粟,平淡無奇,而活人之理實奇也。日服之而不知其何以溫,日食之而不知其何以飽,致使其理之彰可乎,鐸之辨證,猶談布帛菽粟之理耳??陀中υ弧镁胬砥嬉?,已足顯著作之才,奚必托仙以奇耶。鐸,尼山之弟子也,敢輕言著作乎。聞二先生教,亦述之而已矣,何必諱其非仙哉。仙不必諱,而必謂是書非述也,得毋欺世以奇乎。書非奇,而仍以奇聞名者,以鐸聞二先生之教,不過五閱月耳,數(shù)十萬言,盡記憶無忘,迷之成帙。是則可奇者乎,豈矜世以奇哉。
山陰陳士鐸敬之甫別號遠公又號朱華子題于大雅堂
凡例
一、是編皆岐伯天師、仲景張使君所口授,鐸敬述廣推以傳世。實遵師誨,非敢自矜出奇。
一、辨證不辨脈者,以證之易識也。茍能知癥,何必辨脈哉。雖然,辨證更能辨脈,則治病益精,又在人善用之耳。
一、辨論證候均出新裁,闡揚《靈》、《素》所未備,于二經(jīng)不無小補云。
一、編中不講經(jīng)絡穴道,以經(jīng)絡穴道之義,已顯載于《靈》、《素》二經(jīng),人可讀經(jīng)自考也。
一、各門辨證,專講五行生克之理,生中有克,克中有生,經(jīng)權常變,顛倒紛紜,貴人善讀之耳。
一、鐸壯游五岳,每逢異人傳刀圭之書頗富,凡可引證,附載于各辨證條后,以備同人采擇。
一、祖父素好方術,遺有家傳秘本,凡關合各癥者,盡行采入,以成異書。
一、吾越多隱君子,頗喜談醫(yī),如蔣子羽、姚復庵、倪涵初、金子如、蔡煥然、朱瑞林諸先生,暨內父張公噩仍與同輩余子道元、葉子正叔、林子巨源、錢子升、丁子威如、家太士,或聞其余論,或接其片言,均采入靡遺。
一、茲編不講針灸,非輕之也。蓋九針治病之法,已暢論于《靈》、《素》書中,不必再為發(fā)明耳。
一、人病最多,集中所論,恐不足概世人之病,然生克之理既明,常變之法可悟,此編旁通治法,正有余也。
一、二師所傳諸方,與鄙人所采諸法,分兩有太多過重之處,雖因病立方,各合機宜,然而氣稟有濃薄之分,生產有南北之異,宜臨癥加減,不可拘定方中,疑畏而不敢用也。
一、鐸年過六旬,精神衰邁,二師傳鐸之言,愧難強記,恐至遣忘,辨論之處,或多未備,尤望同人之教鐸也。
一、是編方法,親試者十之五,友朋親串傳誦者十之三,罔不立取奇驗,故敢付梓告世。
然猶恐藥有多寡、輕重,方有大小、奇偶,又將生平異傳諸方,備載于后,便世臨病酌用也。
一、岐天師傳書甚富,而《外經(jīng)》一編尤奇。篇中秘奧,皆采之《外經(jīng)》,精鑒居多,非無本之學也。鐸晚年尚欲箋釋《外經(jīng)》,以求正于大雅君子也。
一、鐸勤著述,近年以來廣搜醫(yī)籍,又成一編,決壽夭之奇,闡生克之秘,有益于人命不淺。
悵卷帙浩繁,鐸家貧不克災梨,倘有同心好善之士,肯捐資剞劂,鐸傾囊付之,不吝惜也。
大雅堂主人遠公識
傷寒門(四十三則)
冬月傷寒,發(fā)熱頭痛,汗退場門渴,人以為太陽之癥也,誰知太陽已趨入陽明乎。若徒用干葛湯以治陽明,則頭痛之癥不能除;若徒用麻黃湯以治太陽,則汗出不能止,口渴不能解,勢必變癥多端,輕變?yōu)橹?。法宜正治陽明而兼治少陽也。何則?邪入陽明留于太陽者,不過零星之余邪,治太陽反傷太陽矣。故太陽不必治,宜正治陽明。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,邪入其中,正足大恣其兇橫,而挾其腑之氣血,為炎氛烈焰者,往往然也,故必須用大劑涼藥,始可祛除其橫暴也。
方用∶石膏(一兩)知母(二錢)麥冬(二兩)竹葉(二百片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錢)人參(三錢)柴胡(一錢)梔子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頭痛除,二劑而身熱退,汗止而口亦不渴矣。
此即白虎湯變方,用石膏、知母以瀉其陽明之火邪;用柴胡、梔子以斷其少陽之路徑;用麥冬以清補其肺金之氣,使火邪不能上逼;用茯苓引火下趨于膀胱,從小便而出,而太陽余邪盡隨之而外泄也。至于人參、甘草、竹葉不過取其調和臟腑,所謂攻補兼施也。
或懼前方太重,則清肅湯亦可用也,并載之以備選用。
石膏(五錢)知母(一錢)麥冬(一兩)甘草人參柴胡梔子(各一錢)獨活半夏(各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發(fā)熱口苦,頭痛,饑不欲飲食,腹中時痛,人以為太陽之癥也,誰知少陽之病乎。
夫傷寒未有不從太陽入者。由太陽而入陽明,由陽明而入少陽者,傳經(jīng)之次第也。何以邪入太陽,即越陽明而入于少陽耶?人以為隔經(jīng)之傳也,而孰知不然。蓋少陽乃膽經(jīng)也,膽屬木,木最惡金,肺屬金而主皮毛,風邪之來,肺金先受,肺欺膽木之虛,即移其邪于少陽,故太陽之癥,往往多兼少陽同病者。然則,此癥乃二經(jīng)同感,而非傳經(jīng)之癥也。治法似亦宜二經(jīng)同治矣,而又不然,單治少陽而太陽之病自愈。方用∶柴胡(二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一錢)陳皮(一錢)黃芩(一錢)神曲(一錢)白術(三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熱止,二劑而腹不痛,頭不疼,而口亦不苦矣。
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也。蓋病在半表半里之間,逍遙散既解散表里之邪,而太陽膀胱之邪何能獨留,況方中原有茯苓、白術,以利腰臍而通膀胱之氣乎。余所以止加神曲、黃芩,少解其胃中之火,以和其脾氣,而諸癥盡除也。
此病用舒經(jīng)湯亦佳。
薄荷(二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八分)黃芩(二分)白術(二錢)茯苓(五錢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發(fā)熱口渴,譫語,時而發(fā)厥,人以為熱深而厥亦深也,疑是厥陰之癥,誰知為太陰之癥乎。
夫太陰脾土也,脾與陽明胃經(jīng)為表里,表熱而里亦熱,此乃胃邪移入于脾經(jīng)也。此癥最危最急,蓋人以脾胃為主,脾胃盡為火邪所爍,而腎水有不立時熬干者乎。治法宜急救脾胃矣。然而救脾則胃火愈熾,救胃則脾土立崩,此中之消息最難,惟當速救腎水之干枯而已。方用∶玄參(三兩)甘菊花(一兩)熟地(一兩)麥冬(二兩)芡實(五錢)水煎服。
此方名為救枯丹。用玄參以散其脾胃浮游之火,甘菊以消其胃中之邪,麥冬以滋其肺中之液,助熟地以生腎水,庶幾滂沱大雨,自天而降,而大地焦枯,立時優(yōu)渥,何旱魃之作祟乎。又恐過于汪洋,加入芡實以健其土氣,而仍是腎經(jīng)之藥,則脾腎相宜,但得其灌溉之功,而絕無侵凌之患。故一劑而譫語定,再劑而口渴除,三劑而厥亦止,身亦涼也。此癥世人未知治法,即仲景張使君亦未嘗談及,天師因(士鐸)之請,特傳神奇治法,以為傷寒門中之活命丹也。
此癥用清土散亦妙。
石膏(一兩)麥冬(一兩)生地(一兩)甘草(一錢)金銀花(五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大汗而熱未解,腹又痛不可按,人以為邪發(fā)于外未盡,而內結于腹中,乃陽癥變陰之癥也,余以為不然。夫傷寒而至汗大出,是邪隨汗解,宜無邪在其中,何至腹痛?此乃陽氣盡亡,陰亦盡泄,腹中無陰以相養(yǎng),有似于邪之內結而作痛,蓋陰陽兩亡之急癥也。夫痛以可按為虛,不可按為實,何以此癥不可按,而又以為虛乎?不知陰陽兩亡腹中,正在將絕之候,不按之已有疼痛難忍之時,況又按而傷其腸胃,安得不重增其苦,所以痛不可接也。如遇此癥,急不可緩,方用急救陰陽湯。用∶人參(二兩)黃(三兩)當歸(一兩)熟地(二兩)甘草(三錢)白術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腹痛頓止,身熱亦解,汗亦盡止矣。
此方用參、以補氣,使陽回于陰之內;用當歸、熟地以補血,使陰攝于陽之中;用白術、甘草和其腸胃,而通其腰臍,使陰陽兩歸于氣海、關元,則亡者不亡,而絕者不絕也。倘認是陽癥變陰,純用溫熱之劑,加入肉桂、干姜、附子之類,雖亦能回陽于頃刻,然內無陰氣,陽回而陰不能攝,亦旋得而旋失矣。
此癥用救亡散亦易奏功。
人參當歸熟地(各一兩)甘草(二錢)附子(一片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大汗熱解,腹微痛,腰不可俯仰。人以為邪在腎經(jīng)未出,欲用丸加防己治之,非其治也,此乃發(fā)汗亡陽,陽虛而陰不能濟之故也。夫陰陽相根,此癥因汗泄過多,陽氣無幾,而陰又自顧不遑,不敢引陽入室,而陽無所歸,故行于腹,孤陽無主而作痛;腎中之陰,又因陽氣不歸,而孤陰無伴,不敢上行于河車之路,故腰不可以俯仰。方用引陽湯治之。
杜仲(一錢)山藥(五錢)甘草(一錢)茯苓(二錢)芡實(三錢)人參(三錢)肉桂(三分)白術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腹疼止,二劑而腰輕,三劑而俯仰自適矣。
此方助陽氣之旺,而不去助陰氣之微。蓋陰之所以杜陽者,欺陽氣之衰也,予所以助陽而不助陰也。倘用、防己以重損其陰陽,則終身不為廢人者幾希矣。
此癥濟陽湯亦可用。
杜仲(二錢)山藥(一兩)甘草(一錢)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破故紙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大汗氣喘不能息,面如朱紅,口不能言,呼水自救,卻僅能一口而不欲多飲。人以為熱極,欲用白虎湯以解其陽明之火也,而不知此為戴陽之癥,乃上熱而下寒也。若用白虎湯,雖多加人參,下喉即亡矣。方用∶八味地黃湯(半斤)大鍋煎湯,恣其渴飲。必熟睡半日,醒來汗必止,氣必不喘,面必清白,口必不渴矣。
蓋此癥原不宜汗而汗之,以致大發(fā)其汗。汗既大出,而陽邪盡泄,陽氣盡散,陰亦隨之上升,欲盡從咽喉而外越。以皮毛出汗,而陰氣奔騰不得盡隨汗泄,故直趨咽喉大路,不可止抑矣。陰既上升,陽又外泄,不能引陰而回于氣海,陽亦隨陰而上,而陰氣遂逼之而不可下,故氣喘不能息也。且陽既在上,火亦在上者勢也。況陰盡上升,則腎宮寒極,下既無火,而上火不得歸源,故泛炎于面,而作紅朱之色也。上火不散,口自作渴,呼水自救者,救咽喉之熱,而非欲救腸胃之熱也。夫實熱多成于胃火,而胃熱之病,必多號狂呼之狀,今氣雖喘息而寧,口欲言語而不得,非虛熱而何?此真所謂上假熱而下真寒也。八味地黃湯補水之中,仍是補火之藥。下喉之時,火得水而解,入胃之后,水得火而寧,調和于上下之間,灌注于肺腎之際,實有妙用也。夫發(fā)汗亡陽,本是傷氣也,何以治腎而能奏功耶?不知亡陽之癥,內無津液,以致內火沸騰,我大補其真陰,則胃得之而息其焰。胃火一息,而腎之關門閉矣。腎之關門閉,而胃之土氣自生。胃之土氣生,而肺金之氣有不因之而得養(yǎng)者乎。肺氣一生,自然清肅之令行,母呼子歸,同氣相招,勢必下引腎氣,而自歸于子舍矣。腎氣既歸,而腎宮之中又有溫和春色以相熏,又得汪洋春水以相育,則火得水而生,水得火而悅,故能奏功之神且速也。
返火湯治此癥亦神。
熟地(三兩)山茱萸(一兩)肉桂(三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發(fā)厥,面青手冷,兩足又熱,人以為直中陰寒也,宜用理中湯治之,而不知非其治也,此乃肝氣邪郁而不散,風邪在半表半里之間也。若用理中湯治之,必然發(fā)狂而死矣。夫直中陰寒之癥,未有不從足而先冷者也。今兩足既熱,其非直中肝經(jīng)明矣。夫邪既不在肝經(jīng),似乎不可徑治肝經(jīng)矣。然而邪雖不在肝經(jīng)之內,而未嘗不在肝經(jīng)之外也。邪在門外,與主人何豫,而忽現(xiàn)發(fā)厥、面青、手冷之癥耶?不知震鄰之恐,猶有警惕之心,豈賊在大門之外,而主人有不張惶色變者乎。倘用理中湯,是用火攻以殺賊,賊未擒,燒而房舍先焚,賊且乘火而突入于中庭,必至殺主人而去矣。治法用小柴胡湯加減,以散其半表半里之邪,而肝氣自安,外邪化為烏有。方用∶柴胡(二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一錢)當歸(一錢五分)黃芩(一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手溫,再劑而厥止,身熱盡除,而面青自白矣。
此癥用七賢湯亦甚效。
白芍白術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肉桂(三分)柴胡(一錢)丹皮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
一劑即安。
冬月傷寒,身熱汗自出,惡寒而不惡熱,人以為陽明之癥也,欲用石膏湯治之,而不知非也。汗出似陽明,然陽明未有不惡熱者。今不惡熱而惡寒,此陽氣甚虛,邪欲出而不出,內熱已解,而內寒未散之癥也。此癥必因誤汗所致。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三錢)黃(三錢)白術(二錢)當歸(二錢)柴胡(一錢)升麻(四分)陳皮(一錢)甘草(一錢)加桂枝(五分),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身涼,寒亦不惡矣。
夫補中益氣之湯,非治傷寒之癥也,李東垣用之以治內傷之病,實有神功。我何所取乎?不知傷寒之中,亦有內傷之病,正不可拘拘于傷寒,而不思治變之方也。
況此癥因誤汗而成者,汗已出矣,邪之存于經(jīng)絡者必淺,即有畏寒,其寒邪亦必不重,是外感而兼內傷也。補中益氣湯,補正之中而仍有祛邪之藥,故兼用之而成功也,況又加桂枝散寒之味乎。倘誤認作陽明之癥,而妄用白虎湯,少投石膏,鮮不變?yōu)樘摵《酪樱姘Y烏可不明哉。
溫正湯亦可用。
人參(五錢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五分)神曲(一錢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五六日不解,譫語口渴,小便自利,欲臥,人以為陽明之余熱未解也,而予以為不然。夫譫語雖屬胃熱,然胃熱譫語者,其聲必高,拂其意必怒。
今但譫語而低聲,非胃熱也。但既非胃熱,何以口中作渴,欲飲水以自救耶?然口渴飲水,水不化痰上涌,反直走膀胱而小便自利,其非胃熱又明矣。夫陽明火盛,多致發(fā)狂,今安然欲臥,豈是胃熱之病。但既不是胃熱,何以譫語、口渴不解,至五六日而猶然耶?不知此癥乃心虛之故也。心虛則神不守舍而譫語,心虛則火起心包而口渴。夫心與小腸為表里,水入心而心即移水于小腸,故小便自利也。治法用∶茯苓(五錢)麥冬(一兩)丹皮(二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譫語止,二劑而口渴除,身熱亦解。
此方名為清熱散。用麥冬以補心,用茯苓以分消火熱,用柴胡、丹皮、甘草以和解其邪氣。心氣足而邪不能侵,邪盡從小腸以泄出,而心中寧靜,津液自生,故渴除而腎氣上交于心,而精自長亦不思臥矣。倘疑為胃熱,而用白虎或用青龍之湯,鮮不敗衄矣。
涼解湯亦可用。
茯神(三錢)麥冬(五錢)玄參(一兩)柴胡(一錢)甘草(三分)炒棗仁(二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五六日往來寒熱,胸脅苦滿,或嘔或吐,或渴或不渴,或煩或不煩,人以為少陽之病也,宜用小柴胡湯和解之。夫小柴胡湯治少陽邪之圣藥,用之似乎無不宜也。以少陽居于表里之間,邪入而并于陰則寒,邪出而并于陽則熱,故痰結于胸而苦滿,欲吐不吐,欲渴不渴,而煩悶生矣。用柴胡湯和解之自易奏功,然而止可一用,而不可常用也。蓋少陽膽木,最喜者水耳,其次則喜風。柴胡風藥,得之雖可以解慍,然日以風藥投之,則風能燥濕,愈見干枯,必以大雨濟之,則郁郁蔥蔥,其扶疏青翠為何如耶。譬之炎夏久旱,禾苗將至枯槁,必得甘霖足,庶乎可救。故用柴胡湯之后,必須用補水之劑以濟之。方用濟生湯∶熟地(五錢)玄參(五錢)麥冬(三錢)山茱萸(一錢)山藥(三錢)茯苓(二錢)白芍(三錢)柴胡(五分)神曲(三分)竹茹(一丸)水煎服。一劑而煩滿除,再劑而寒熱止,三劑而前癥盡失也。
此方多是直補腎水之味,直補其膽木之源,則膽汁不枯,足以御邪而有余。況加入白芍、柴胡,仍散其半表半里之邪,安得不收功之速乎。倘疑傷寒之后,不宜純用補腎之藥,恐胃氣有傷,難以消化。不知少陽之癥,由太陽、陽明二經(jīng)傳來,火燥水涸,不但膽汁為邪所逼,半致熬干,而五臟六腑盡多炎爍,是各經(jīng)無不喜盼霖雨,非惟少陽膽木一經(jīng)喜水也。然則用補水之藥正其所宜,何至有停隔之虞哉。
此癥用和膈散亦妙。
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生地(五錢)玄參(三錢)麥冬(二錢)茯苓(二錢)竹茹(一丸)白芥子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婦人傷寒,發(fā)熱至六七日,晝則了了,夜則譫語,如見鬼狀,按其腹則大痛欲死,人以為熱入血室,而不知非止熱入血室也。雖亦因經(jīng)水適來感寒而血結,故成如瘧之狀,然而其未傷寒之前,原有食未化,血包其食而為瘧母也。論理小柴胡為正治,然而小柴胡湯止能解熱,使熱散于血室之中,不能化食,使食消于血塊之內。予有一方最神,治熱入血室兼能化食,可同治之也。方名兩消丹。用∶柴胡(二錢)丹皮(五錢)鱉甲(三錢)山楂肉(一錢)枳殼(五分)炒梔子(二錢)甘草(一錢)白芍(五錢)當歸(三錢)桃仁(十粒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輕,二劑而鬼去,譫語亦止,腹亦安然,杳無寒熱之苦矣。
蓋此方既和其表里,而血室之熱自解。妙在用鱉甲進攻于血塊之中,以消其宿食,所謂直搗中堅,而瘧母何所存立以作祟乎。服吾藥實可作無鬼之論也。
此癥清白飲治之亦妙。
丹皮(三錢)柴胡前胡(各二錢)白芍(一兩)青蒿(三錢)人參甘草半夏(各一錢)青皮炒梔子(各二錢)茯苓當歸(各三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項背強KTKT,汗出惡風,服桂枝加葛根治之而不愈,人以為太陽、陽明合病,舍前方又將用何藥以治之?而不知不可執(zhí)也。夫太陽之邪,既入陽明,自宜專治陽明,不必又去顧太陽也。況于葛根湯中仍用桂枝,以祛太陽之邪乎。是太陽之邪輕,而陽明之邪重矣。方用竹葉石膏湯,以瀉陽明之火,而前癥自愈,但不必重用石膏也。余定其方∶石膏(三錢)知母(八分)半夏(一錢)麥冬(三錢)竹葉(五十片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,再劑項背強KTKT之癥盡去,而風亦不畏矣。
倘必拘執(zhí)仲景方法,而仍用桂枝加葛根湯,雖病亦能愈,而消爍津液亦多矣。
予所以更示方法,使治傷寒者宜思變計,而不可死泥古人之文也。
此癥用清胃湯亦佳。
玄參生地(各五錢)知母(二錢)半夏(一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頭痛KTKT,下利。夫頭痛太陽之癥也,KTKT陽明之癥也,是二經(jīng)合病無疑,似乎宜兩解其邪之為得,然而不可兩治之也,正以其下利耳。夫陽明胃土也,今挾陽明胃中之水谷而下奔,其勢欲驅邪而盡入于陰經(jīng),若不專治陽明,而急止其利,則陽變?yōu)殛?,熱變?yōu)楹?,其害有不可言者矣。方用解合湯治之?/span>
葛根(二錢)茯苓(五錢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利止,二劑而KTKT頭痛之病頓愈。
蓋葛根乃太陽、陽明同治之圣藥,況加入桂枝,原足以散太陽之邪,而茯苓不獨分消水勢,得桂枝之氣,且能直趨于膀胱。夫膀胱正太陽之本宮也,得茯苓澹泄,而葛根亦隨之同行,祛逐其邪盡從小便而出,小便利而大便自止矣。此不止利而正所以止利,不瀉陽明而正所以瀉陽明,兩解之巧,又孰能巧于此者乎。此予所以謂不必兩治,而止須一治之也。
此癥用葛根桂枝人參湯大妙。
葛根(三錢)桂枝(五分)人參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六七日后頭疼目痛,寒熱不已。此太陽、陽明、少陽合病也,而不可合三陽經(jīng)而統(tǒng)治之。然則終治何經(jīng)而三陽之邪盡散乎?夫邪之來者太陽也,邪之去者少陽也。欲去者而使之歸,來者而使之去,必須調和其胃氣。胃氣一生,而陽明之邪自孤,勢必太陽、少陽之邪盡趨陽明以相援,而我正可因其聚而亟使之散也。
譬如賊人散處四方,自難擒剿,必誘其蟻屯一處,而后合圍守困,可一舉而受縛也。
方用破合湯∶石膏(三錢)葛根(三錢)茯苓(三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三錢)陳皮(一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治陽明者十之七,治太陽者十之一,治少陽者十之二,雖合三經(jīng)同治,其實乃專治陽明也。故一劑而目痛愈矣,再劑而頭痛除矣,三劑而寒熱解矣。此皆胃氣發(fā)生之故,奏功所以甚速也。倘不治陽明而惟治少陽,則損傷胃氣,而少陽之邪且引二經(jīng)之邪,盡遁入陰經(jīng),反成變癥而不可收拾矣。
此癥和陽湯亦妙。
石膏(五錢)葛根白芍(各二錢)人參(二錢)麻黃(三分)柴胡甘草(各一錢)天花粉(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五、六日,吐瀉后又加大汗,氣喘不得臥,發(fā)厥者,此誤汗之故,人以為壞癥而不可治也。夫大汗之后,宜身熱盡解矣,今熱不退,而現(xiàn)此惡癥,誠壞癥之不可治也。吾欲于不可治之中,而施可救之法,亦庶幾于不宜汗之中,而救其失汗乎。蓋傷寒至吐瀉之后,上下之邪必散,而熱未解者,此邪在中焦也。理宜和解,當時用柴胡湯調治之,自然熱退身涼,而無如其誤汗之也。今誤汗之后,而熱仍未退,身仍未涼,是邪仍在中焦也。此時若用柴胡湯,則已虛而益虛,不死何待乎?必須大補其中氣,使汗出亡陽仍歸于腠理之內,少加柴胡以和解,則轉敗為功,實有妙用也。方用救汗回生湯∶人參(三兩)當歸(二兩)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收,再劑而喘定,可以臥矣,三劑而厥亦不作。然后減去柴胡,將此方減十分之六,漸漸調理,自無死法。
此救壞病之一法也。人見人參之多用,未必不驚用藥之大峻,殊不知陽已盡亡,非多用人參,何以回陽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尚恐人參回陽而不能回陰,故又佐之當歸之多,助人參以奏功。至于白芍、麥冬之多用,又慮參、歸過于勇猛,使之調和于肺、肝之中,使二經(jīng)不相戰(zhàn)克,而陽回于陰之中,陰攝于陽之內,聽柴胡之解紛,實有水乳之合也,何必以多用參、歸為慮哉。
此癥用救敗散亦效如響。
當歸麥冬人參(各五錢)白芍(五錢)柴胡甘草(各五分)北五味(十粒)神曲(三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汗吐后又加大下,而身熱猶然如火,發(fā)厥,氣息奄奄欲死,皆為壞癥,不可救矣。然亦有可救之法,正以其誤下耳。夫誤下必損脾胃之氣,救脾胃未必非生之之道也。惟是邪猶未解,補脾胃之氣,未必不增風寒之勢,必須救脾胃,而又不助其邪始可耳。方用援下回生丹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一兩)茯苓(五錢)柴胡(五分)甘草(一錢)赤石脂末(一錢)水煎調服。
一劑而瀉止厥定,二劑而身熱解,口思飲食矣。此時切戒不可遽與飲食,止可煎米湯少少與飲,漸漸加入米粒,調理而自安。設或驟用飲食,必變?yōu)榻Y胸之癥,斷難救死也。
夫同是壞癥,前條何以多用人參,而此條少用人參耶?蓋大汗亡陽,其勢甚急;大下亡陰,其勢少緩。亡陽者陽易散也,亡陰者陰難盡也。亡陽者遍身之陽皆泄,非多用人參,不能挽回于頃刻;亡陰者脾胃之陰盡,而后及于腎,故少用人參而即可救于須臾。此方之妙,參、術以固其脾、胃、腎之氣;茯苓以分消其水濕之邪;柴胡、甘草以調和于邪正之內;加入赤石脂以收澀其散亡之陰,所以奏功實神,此又救壞癥之一法也。
此癥用定亂湯亦神。
人參山藥(各一兩)茯苓薏仁(各五錢)甘草黃連(各五分)陳皮神曲(各三分)砂仁(一粒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汗下后又加大吐,氣逆嘔吐飽悶,胸中痞滿,時時發(fā)厥,昏暈欲死,譫語如見神鬼,且知生人出入,此亦壞癥之不可救者。蓋不宜吐而誤吐,以成至危之癥,則當深思安吐之方,舍轉氣之法又將何求乎。方用轉氣救吐湯治之。
人參(一兩)旋復花(一錢)赭石末(一錢)茯神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氣逆轉矣。另用招魂湯∶人參(三錢)茯苓(三錢)山藥(三錢)芡實(三錢)陳皮(三分)神曲(三分)麥冬(三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身涼神魂寧貼,前癥盡愈。
夫汗下之后,而身熱未解者,此邪在半表半里也,理宜和解乃不用和解,而妄用吐藥,邪隨氣涌,氣升不降者,因汗下之后,元氣大虛,又加大吐,則五臟反復,自然氣逆而不能順矣。氣既逆矣,嘔吐何能遽止,胸中無物,而作虛滿、虛痞之苦,以致神不守舍,隨吐而越出于軀殼之外,故陰陽人鬼盡能見之也。似乎先宜追魂奪魄之為急,而必先轉氣者,何也?蓋氣不轉,則神欲回而不能回,魄欲返而不能返,所以先轉其氣,氣順而神自歸矣。況轉氣之中,仍佐以定神之品,安得不奏功如向哉。至于轉氣之后,反用招魂湯者,豈魂尚未回,魄尚未返,而用此以招之乎?蓋氣虛之極,用轉氣之湯以順之,茍不用和平之劑調之,則氣轉者未必不重變?yōu)槟嬉病?/span>
招魂湯一派健脾理胃之藥,土氣既生,安魂定魄,而神自長處于心宮,而不再越矣。
然則招魂之湯,即養(yǎng)神之湯也,此又救壞癥之一法也。
更有救逆散亦能成功。
人參(二兩)茯苓白芍(各一兩)附子(一錢)麥冬(五錢)牛膝(二錢)破故紙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重目不見人,自利不止,此亦壞癥之不可救者,乃誤汗誤下之故耳。一誤再誤,較前三條為更重,本不可救,而內有生機者,以胃未經(jīng)誤吐,則胃氣宜未傷也。扶其胃氣以回陽,助其胃氣以生陰,未必非可救之又一法也。方用漸生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一兩)山藥(一兩)芡實(一兩)黃(五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一錢)砂仁(三粒)水煎服。一劑而目能見人,再劑而自利止,三劑而身涼體輕矣。
此方妙在緩調胃氣,胃氣生而五臟六腑俱有生氣矣。夫陰陽之衰,易于相生,陰陽之絕,固難以相救。第陰陽之道,有一線未絕者,猶可再延。此癥雖壞而猶有生氣,是陰陽在欲絕未絕之候,故用參、苓、、術之品,得以回春也。倘陰陽已絕,又安能續(xù)之乎。此又救壞癥之一法也。
此癥用救脾飲亦效。
人參茯苓巴戟天(各五錢)山藥芡實(各一兩)北五味陳皮(各五分)神曲(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誤吐、誤汗、誤下,而身熱未退,死癥俱現(xiàn),人以為必死矣,即法亦在不救。吾不忍其無罪而入陰也,再傳一起死回生之法,以備無可如何之地,而為追魂奪魄之方,方名追魂丹∶人參(一兩)茯神(五錢)山藥(一兩)附子(一分)甘草(一錢)生棗仁(一兩)水煎服。
一劑而大便止者,便有生機,或汗止,或吐止,三者得一,亦有生意。蓋陰陽未絕,得一相接,則陰陽自能相生。蓋誤吐、誤汗、誤下之癥,其陽與陰氣原未嘗自絕,而亡其陰陽耳,其陰陽之根實有在也,故一得相引,而生意勃發(fā)。服之而大便止,是腎陰之未絕也;服之而上吐止,是胃陽之未絕也;服之而身汗止,是五臟六腑之陽與陰俱未絕也,何不可生之有!倘三者杳無一應,是陰陽已絕,實無第二方可救矣。
或問追魂丹方中,純是回陽、回陰之藥,而絕不去顧邪者,豈無邪之可散乎?使身內無邪,宜身熱之盡退矣,何以又熱如故也?嗟乎,經(jīng)汗、吐、下之后,又有何邪?其身熱之未退者,因陰陽之虛,為虛熱耳,使早用補劑,何至有變癥之生耶!故止須大補其陰陽,陰陽回而已無余事,不必又去顧邪,若又顧邪,則追魂丹反無功矣。
此癥用奪魂湯亦神。
人參生棗仁白芍(各一兩)茯神(五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八、九日,腹痛,下利便膿血,喉中作痛,心內時煩,人以為少陰之癥也。治法不可純治少陰,然而本是少陰之癥,舍治少陰必生他變。使治膿血而用桃花湯,則心煩者不宜;使治喉中作痛而用桔梗湯,則腹痛者不宜。而我以為二方不可全用,而未嘗不可選用也。余酌定一方,名為草花湯。用∶甘草(二錢)赤石脂(二錢)糯米(一撮)水煎服。一劑而腹痛除,二劑而喉痛止,三劑而利亦愈,煩亦安。
蓋少陰之癥,乃脾氣之拂亂也。故走于下而便膿血,奔于上而傷咽喉。今用甘草以和緩之,則少陰之火不上炎,而后以赤石脂固其滑脫。況有糯米之甘以益中氣之虛,則中氣不下墜,而滑脫無源而自止。何必用寒涼之品,以瀉火而化膿血哉。
膿血消于烏有,而中焦之間尚有何邪作祟,使心中之煩悶乎,故一用而各癥俱痊耳。
誰謂桃花、甘草之湯不可選用哉?此癥用脂草飲亦效。
甘草赤石脂(各一錢)人參(二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一、二日即自汗出,咽痛,吐利交作,人以為太陰之病也,而不知乃少陰腎寒之病,而非太陰脾虛之癥也。蓋傷寒初起宜無汗,而反汗出者,無陽以固其外,故邪不出而汗先出耳。此證實似太陰,以太陰亦有汗自出之條。但太陰之出汗,因無陽而自泄,少陰之出汗,因陽虛而自越也。夫少陰之邪,既不出于腎經(jīng),不能從皮毛分散,勢必隨任、督而上奔于咽喉,而咽喉之竅甚小,少陰邪火直如奔馬,因竅小而不能盡泄,于是下行于大腸,而下焦虛寒,復不能傳送以達于肛門,又逆而上沖于胃脘,而作吐矣。方用溫腎湯∶人參(三錢)熟地(一兩)白術(一兩)肉桂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,吐瀉亦愈而咽痛亦除。
此癥乃下部虛寒。用參、術以回陽,用肉桂以助命門之火,則龍雷之火喜于溫暖,自然歸經(jīng)安于腎臟矣。然肉桂未免辛熱,恐有助熱之虞,得熟地以相制,則水火有既濟之歡也。
此癥可用桂術湯∶白術(五錢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五、六日,腹痛利不止,厥逆無脈,干嘔而煩,人以為直中陰寒之癥,而不知非也。夫直中之病,乃冬月一時得之,身不熱,而腹痛、嘔吐、發(fā)厥者為真。
今身熱,至五、六日之后而見前癥,乃傳經(jīng)少陰之癥,而非直中少陰之癥也。雖傳經(jīng)之陰癥,可通之以治直中之病,而辨癥終不可不清也。此癥自然宜用白通加豬膽汁湯治之。夫本是陰寒之癥,何以加入人尿、膽汁以多事?不知白通湯乃純是大熱之味,投其所宜,恐致相格而不得入,正藉人尿、膽汁為向導之物,乃因其陰盛格陽,用從治之法為得也。蓋違其性則相背,而順其性則相安。然此等之癥,往往脈伏而不現(xiàn),服白通湯而脈暴出者,反非佳兆,必緩緩而出者,轉有生機,亦取其相畏而相制。原有調劑之宜,不取其相爭而相逐,竟致敗亡之失也。
此癥可用桂術加蔥湯∶白術(五錢)肉桂(一錢)加蔥(一條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四、五日后腹痛,小便不利,手足沉重而疼,或咳或嘔,人以為少陰之癥也,宜用真武湯救之是矣。然而不知其病也,我今暢言之。四、五日腹中作痛,此陰寒入腹而犯腎也。然而小便自利,則膀胱尚有腎氣相通,可以消寒邪而從小便中出;倘小便不利,則膀胱內寒無腎火之氣矣?;鹞⒑我阅苓\動于四肢乎?此手足之所以沉重而作痛也,火既不能下通于膀胱,引寒邪以下走,勢必上逆而為咳為嘔矣。真武湯補土之藥也,土健而水不能泛濫作祟。仲景制此方,于火中補土,土熱而水亦溫,消陰攝陽,其神功有不可思議者矣。
此癥用四君加姜附湯亦神。
白術(一兩)茯苓(五錢)附子(一錢)人參(五錢)甘草(一錢)干姜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四、五日后手足逆冷,惡寒身蜷,脈又不至,復加躁擾不寧,人以為少陰陽絕之癥也,而不知不止陽絕也,陰亦將絕矣。蓋惡寒身蜷,更加脈不至,陽已去矣,陽去而不加躁擾,則陰猶未絕,尚可回陽以攝之也。今既躁擾不寧,是基址已壞,何以回陽乎。雖然,凡人有一息尚存,當圖救援之術,以人之陰陽未易遽絕也,有一絲之陽氣未,則陽可救;有一絲之陰氣未,則陰可援也。陰陽有根,原非后天有形之物,實先天無形之氣也。補先天之氣,而后天之氣不期其續(xù)而自續(xù)矣。方用參附湯救之。用∶人參(二兩)附子(二錢)水煎服。往往有得生者。
雖此方不能盡人而救之,然而既有此癥,寧使用此方而無濟于生,不可置此方而竟聽其死也。況人參能回陽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;而附子又能奪神于將離未離之際,使魂魄重歸,陰陽再長,原有奇功,烏可先存必死之心,豫蓄無生之氣哉。
此癥用參術附棗湯亦神。
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附子(一錢)炒棗仁(五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六、七日,經(jīng)傳少陰而息高,人以為太陽之癥未除而作喘,而不知非也。夫太陽之作喘,與少陰之息高,狀似相同而實殊。太陽之喘,氣息粗盛,乃邪盛也;少陰之息高,氣息緩漫而細小,乃真氣虛而不足以息,息若高而非高也。故太陽之喘宜散邪;而少陰之息高宜補正。因少陰腎宮大虛,腎氣不能下藏于氣海之中,乃上奔而欲散,實至危之病也。宜用朝宗湯救之。
人參(三兩)麥冬(三兩)熟地(三兩)山茱萸(一兩)山藥(一兩)破故紙(一錢)胡桃(一枚)水煎服。一劑而息平,再劑而息定。
此方純用補氣填精之藥,不去治息,而氣自歸源者,氣得補而有所歸也。譬如敗子將田園消化無存,不能安其室而逃出于外,豈不欲歸家哉,實計無復之耳。倘一旦有資身之策,可以溫飽,自然歸故里而返舊居,豈肯飄泊于外,而為落魄之人哉?;蛟弧孟潞畡t火必上越,此等息高,獨非腎氣之虛寒乎,何以不用肉桂引火歸源耶?嗟乎!腎氣奔騰,實因腎火上沖所致,然而不用桂、附者,實亦有說腎火必得腎水以相養(yǎng),不先補腎水,而遽助腎火,則火無水濟,而龍雷必反上升,轉不能收息于無聲矣。吾所以先補水而不急補火也。況故紙亦是補火之味,更能引氣而入于氣海,何必用桂、附之跳梁哉。
此癥延息湯亦妙。
人參熟地(各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牛膝破故紙(各三錢)胡桃(一個)陳皮(三分)炮姜(一錢)百合(一兩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頭痛遍身亦疼,宜用麻黃湯以發(fā)汗矣。倘元氣素薄,切其尺脈遲緩,雖是太陽正治,而不可輕用麻黃以汗之也。人以為宜用建中湯治之,以城郭不完。
兵甲不堅,米粟不多,宜守而不宜戰(zhàn)耳。然建中湯止能自守而不能出戰(zhàn),且賊盛圍城,而城中又有奸細,安能盡祛而出之。此癥是太陽傷營之病,舍麻黃湯終非治法,用麻黃之湯,加人參一兩治之,則麻黃足以散邪,而人參足以助正,庶補攻兼施,正既不傷,而邪又盡出也?;蛑^既是麻黃之癥,不得已而加用人參,可少減其分兩乎?誰識元氣大虛,非用參之多則不能勝任,故必須用至一兩,而后元氣無太弱之虞,且能生陽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可以御敵而無恐矣。倘不加人參于麻黃湯中,則邪留于胸中,而元氣又未能復,胡能背城一戰(zhàn)乎。此方若以麻黃為君,而人參為佐,必致僨事。今用參至一兩,而麻黃止用一錢,是以人參為君,而麻黃轉作佐使,正正奇奇,兼而用之,此用兵之妙,而可通之于醫(yī)道也。
此癥亦可用參苓麻草湯∶麻黃(一錢)人參(三錢)茯苓(一兩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吐、下、汗后虛煩脈微,八、九日心下痞硬,脅痛,氣上沖咽喉,眩冒,經(jīng)脈動惕者,必成痿癥。人以為太陽之壞癥也,然而不止太陽之壞也。傷寒經(jīng)汗、吐、下之后,癥現(xiàn)虛煩者,虛之至也。況脈又現(xiàn)微,非虛而何?夫痿癥責在陽明,豈未成痿癥之前,反置陽明于不治乎。治陽明之火,宜用人參石膏湯矣。然既經(jīng)汗、下之后,石膏峻利,恐胃土之難受,火未必退,而上先受傷,非治之得也。
方用青蒿防痿湯∶人參(一兩)青蒿(五錢)半夏(一錢)陳皮(五分)干葛(一錢)連服二劑,胃氣無傷,而胃火自散,諸癥漸愈,而痿癥亦可免也。
蓋此癥不獨胃火沸騰,而腎、肝之火亦翕然而共起。青蒿能去胃火,而更能散腎、肝之火也,一用而三得之。然非用人參之多,則青蒿之力微,不能分治于臟腑。
尤妙在佐之半夏、陳皮,否則痰未能全消,而氣不能遽下,痞硬、脅痛之癥烏能盡除哉。然而青蒿瀉胃火,尚恐勢單力薄,復佐之干葛,以共瀉陽明之火,則青蒿更能奏功。況干葛散邪而不十分散氣,得人參以輔相,青蒿尤有同心之慶也。
此癥可用調胃二參湯∶人參玄參(各五錢)石膏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干葛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譫語發(fā)潮熱,以承氣湯下之,不應,脈反微澀者,是里虛也。仲景張公謂難治,不可更與承氣湯,豈承氣湯固不可用乎?夫既以承氣湯下之矣,乃不大便,是邪盛而爍干津液,故脈澀而弱也,非里虛表邪盛之明驗乎。倘攻邪則邪未必去,而正且益虛,故為難治。當此之時,不妨對病家人說∶此癥實為壞癥也,予用藥以相救,或可望其回生,而不能信其必生也。用人參大黃湯救之。
人參(一兩)大黃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得大便,而氣不脫即生,否則死矣。茍大便而氣不脫,再用∶人參(三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三分)芍藥(一錢)煎湯與之。二劑而可慶生全也。
此癥亦可用表里兼顧湯∶大黃(二錢)人參(五錢)柴胡(三分)甘草(一錢)丹皮(二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發(fā)熱而厥,厥后復熱,厥少熱多,病當愈。既厥之后,熱不除者,必便膿血。厥多熱少,寒多熱少,病皆進也。夫厥少熱多,邪漸輕而熱漸退也。傷寒厥深熱亦深,何以厥少而熱反深乎?此蓋邪不能與正相爭,正氣反凌邪而作祟也。
譬如賊與主人相斗,賊不敵主,將欲逃遁,而主人欺賊之懦,愈加精神,正氣既旺,賊勢自衰,故病當愈也。至于既厥之后而熱仍不除,譬如賊首被獲,而余黨尚未擒拿,必欲盡殺為快,則賊無去路,自然舍命相斗,安肯自死受縛,勢必帶傷而戰(zhàn),賊雖受傷,而主亦有焦頭爛額之損矣。故熱勢雖消,轉不能盡散,雖不敢突入于經(jīng)絡,而必至走竄于腸門,因成便膿血之癥矣。治法不必用大寒之藥,以助其祛除,止用和解之劑,賊自盡,化為良民,何至有余邪成群作祟哉。方用散群湯∶甘草(二錢)黃芩(三錢)當歸(五錢)白芍(一兩)枳殼(一錢)水煎服。
一劑而無膿血之便者,斷無膿血之災;倘已便膿血者,必然自止。
妙在用歸、芍以活血,加甘草、黃芩以涼血而和血也。所以邪熱盡除,非單藉枳殼之攻散耳。
至于厥多熱少,寒多熱少,無非正氣之虛。正虛則邪盛,邪盛自易凌正,而正不能敵邪,自不敢與賊相戰(zhàn),安得而不病進乎。治法宜大補正氣,而少加祛邪之藥,自然熱變多而厥變少,而寒亦少也。方用祛厥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甘草(二錢)當歸(五錢)柴胡(一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轉熱矣,二劑而厥定寒除矣。
夫熱深而厥亦深,似乎消其熱即消其厥也,何以反助其熱乎?不知此二癥非熱盛而厥,乃熱衰而厥也。熱衰者正氣之衰,非邪氣之衰也。吾用人參、歸、術以助其正氣,非助其邪熱也。正旺則敢與邪戰(zhàn)而作熱,一戰(zhàn)而勝,故寒與厥盡除也。方中加入附子者尤有妙義,參、術之類未免過于慈祥,倘不用附子將軍之藥,則仁而不勇,難成迅掃之功,加入一分,以助柴胡之力,則無經(jīng)不達,寒邪聞風而盡散,所謂以大勇而濟其至仁也。
此癥可用勝邪湯∶甘草柴胡(各一錢)當歸白芍(各五錢)枳殼(五分)白術(三錢)附子(一分)人參(二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四、五日后下利,手足逆冷無脈者,人以為厥陰之寒癥也。急灸之,不溫而脈亦不還,反作微喘,皆云死癥,而不必治也。而吾以為可治者,正因其無脈耳。夫人死而后無脈,今未斷氣而無脈,乃伏于中而不現(xiàn),非真無脈也。無脈者固不可救,脈伏而似于無脈,安在不可救乎?用灸法亦救其出脈也。灸之而脈不還,宜氣絕矣;乃氣不遽絕,而反現(xiàn)微喘之癥,此生之之機也。蓋脈果真絕,又何能因灸而作喘,作微喘者,正其中有脈欲應其灸,而無如內寒之極,止藉星星之艾火,何能驟達。是微喘之現(xiàn),非脈欲出而不能遽出之明驗乎。急用參附湯救之,以助其陽氣,則脈自然出矣。但參、附宜多用而不宜少用也。方用∶人參(二兩)附子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手足溫,二劑而脈漸出,三劑而下利自止而盡愈矣。
夫附子有斬關奪門之勇,人參有回陽續(xù)陰之功,然非多用,則寒邪勢盛,何能生之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起之于幾微欲絕之際哉。遇此等之癥,必須信之深,見之到,用之勇,任之大,始克有濟。倘徒施灸法而不用湯劑、或用參、附而不多加分兩,皆無識而害之,兼財力不足而不能救也。
此癥可用人參雙姜湯∶人參(一兩)干姜(三錢)生姜(三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一日即發(fā)譫語,人以為邪傳陽明也,誰知其人素有陽明胃火,風入太陽而胃火即沸然不靜乎。治之法,若兼治陽明以瀉胃熱,治亦無瘥;然而太陽之邪正熾,不專治太陽則衛(wèi)之邪不能散,營之邪不能解;先去退陽明之火,未必不引邪而入陽明,反助其騰燒之禍也。不若單治太陽,使太陽之邪不能深入,而陽明之火不治而自散耳。方用平陽湯∶桂枝(三分)麻黃(一錢)甘草(一錢)青蒿(三錢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身熱退,譫語亦止矣。
此方少用桂枝而多用麻黃者,以寒輕而熱重也。用青蒿為君者,青蒿退熱而又能散邪,且又能入膀胱而走于胃,既解膀胱之邪,而又解胃中之火,不特不引邪以入陽明,而兼且散邪以出陽明也。方中又加天花粉者,以譫語必帶痰氣,天花粉善消膈中之痰,而復無增熱之慮,入于青蒿、桂枝、麻黃之內,通上達下,消痰而即消邪也。痰邪兩消,又何譫語乎。所以一劑而奏功耳。
此癥亦可用爭先湯∶桂枝(五分)麻黃(五分)石膏(一錢)麥冬(五錢)茯苓(五錢)半夏(八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二日即有如瘧之狀,人以為證傳少陽也,誰知其人少陽之間原有寒邪,一遇傷寒,隨因之而并見乎。世見此等之癥,以小柴胡湯投之亦能奏功,然終非治法也。法當重治陽明,而兼治少陽為是。蓋陽明之火邪未散,雖見少陽之癥,其邪仍留陽明也。邪留陽明,身發(fā)寒熱而譫語發(fā)狂之病,未必不因之而起。惟重治陽明,則胃中之火自解,使邪不走少陽,而少陽原存之寒邪孤立無黨,何能復煽陽明之焰?自然陽明火息,而少陽之邪亦解也。方用破邪湯∶石膏(三錢)柴胡(一錢)半夏(一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錢)麥冬(一兩)玄參(三錢)陳皮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身熱解,如瘧之癥亦痊。
此方用石膏、玄參以治陽明之火,用麥冬以滋肺中之燥。蓋肺燥即不能制肝膽之過旺也,且肺燥必取給于胃,則胃土益加干枯,其火愈熾矣。今多用麥冬,使肺金得潤,不必有藉于胃土,則肺氣得養(yǎng),自能制肝、膽之木,而少陽之邪,何敢附和胃火以作祟乎。況柴胡原足以舒少陽之氣,而茯苓、甘草、半夏、陳皮之類,更能調和于陽明、少陽之間,邪無黨援,安得而不破哉。
此癥用八公和陽湯亦神。
石膏(一錢)柴胡(二錢)茯苓(三錢)白術(二錢)甘草(一錢)炒梔子(一錢)青皮(三分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三日,腹?jié)M自利,人以為陽傳于陰矣,而孰知不然。夫陰癥腹?jié)M自利,而陽癥未聞無之也。不辨其是陽非陰,而概用治太陰之法,鮮有不死亡者矣。然陰與陽何以辨之?夫太陰之自利,乃寒極而痛也;少陽之自利,乃熱極而痛也。痛同而癥實各異。此痛必須手按之,按而愈痛是陽癥也;若太陰陰癥,按之而不痛矣。故治陽癥之法,仍須和解少陽之邪,而不可誤治太陰也。方用加減柴胡湯治之。
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茯神(二錢)甘草(一錢)梔子(二錢)陳皮(一錢)當歸(三錢)枳殼(五分)大黃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腹?jié)M除,二劑而自利止矣,不必三劑也。
此方和解之中,仍寓微攻之意;分消之內,少兼輕補之思,所以火邪易散,而正氣又不傷也。若以大承氣下之,未免過于推蕩;若以大柴胡下之,未免重于分消,所以又定加減柴胡湯,以治少陽腹?jié)M之自利耳。
此癥亦可用和攻散∶柴胡梔子丹皮(各二錢)白芍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陳皮大黃(各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四日,畏寒不已,人以為太陰轉少陰矣,誰知仍是太陰也。夫太陰脾土也,少陰腎水也,似不相同,然而脾土乃濕土也,土中帶濕,則土中原有水象,故脾寒即土寒,而土寒即水寒也。所以不必邪傳入腎,而早有畏寒之癥矣。
治法不必治腎,專治脾而寒癥自消。方用理中湯加減治之。
白術(一兩)人參(三錢)茯苓(三錢)肉桂(一錢)附子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惡寒自解,而身熱亦解矣。
夫方中用桂、附似乎仍治少陰之腎,然而以參、術為君,仍是治脾而非治腎也。
雖然脾、腎原可同治,參、術雖治脾而亦能入腎;況得桂、附則無經(jīng)不達,安在獨留于脾乎。然則治脾而仍是治腎,此方之所以神耳。
此癥用加味桂附湯亦效。
白術(一兩)肉桂干姜(各一錢)附子甘草(各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五日,人即發(fā)厥,人以為寒邪已入厥陰也,誰知是腎水干燥,不能潤肝之故乎。夫發(fā)厥本是厥陰之癥,邪未入厥陰,何以先為發(fā)厥?蓋肝血燥極,必取給于腎水,而腎水又枯,肝來顧母而腎受風邪,子見母之,自然有不共戴天之恨,故不必邪入厥陰,而先為發(fā)厥,母病而子亦病也。治法無庸治肝,但治腎而厥癥自定,母安而子亦安也。方用子母兩快湯∶熟地(五錢)麥冬(五錢)當歸(二錢)山茱萸(三錢)茯苓(二錢)芡實(二錢)山藥(二錢)玄參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厥定,再劑而身熱亦愈也。
此方純用補腎之味,惟當歸滋肝之血也。治腎而治肝在其中,何必再用白芍以平肝氣耶。且此癥又不可用白芍也,以白芍雖平肝氣,可以定熱厥于須臾,然而白芍定厥未免過于酸收。與補水之藥同用于無邪之日,易于生精;與補水之藥同用于有邪之頃,亦易于遏火。不若單用補腎之味,使水足以制火,而又無火留之害,為更勝也。故子母兩快湯所以不用芍藥,而單用當歸者,以當歸之性動,不比芍藥之酸收耳。且當歸善助熟地、山萸以生水,生水以滋肝,即補腎以制肝也。
冬月傷寒,身熱六日,而汗不解,仍有太陽之癥,人以為邪返于太陽也,誰知是邪欲返于太陽而不能返乎。夫邪既不能返于太陽,當無太陽之癥矣,治法宜不治太陽也;然而不治太陽,而邪轉有變遷之禍。蓋邪既不能復返于太陽,窺太陽之門而欲入者,亦勢之所必至也。用太陽之藥,引邪而歸于太陽,而太陽曾已傳過,邪走原路而邪反易散矣。方用桂枝湯,少以散之,一劑而邪盡化也。倘多用桂枝湯則焦頭爛額,曷勝其祛除乎。此又用藥之機權也。
此癥用解邪湯亦佳。
桂枝(三分)茯苓(五錢)當歸(三錢)生地(五錢)白術(三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一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七日而熱猶未解,譫語不休,人以為證復傳陽明也,誰知是邪欲走陽明而陽明不受乎。天陽明已經(jīng)前邪,見邪則拒,似乎邪之難入矣。然而切膚之痛,前已備經(jīng),故一見邪再入太陽,惟恐邪之重入陽明也。所以震鄰之恐先即呼號而譫語生,非從前邪實而作譫語者可比。治法不必專治陽明,以截陽明之路,惟散太陽之邪,而邪已盡散,斷不復入陽明也。方用桂枝湯。一劑而譫語自止,又何必用石膏湯以重傷胃氣哉。
此癥用和營湯亦神。
麻黃(三分)茯苓(三錢)當歸(三錢)玄參(五錢)甘草(一錢)麥冬(五錢)竹葉(三十片)半夏(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八日而潮熱未已,人以為邪再傳少陽矣,誰知是邪在陽明,欲出而未出乎。夫陽明之府,多氣多血之府也。氣血既多,藏邪亦正不少。痰在胃膈,原能自發(fā)潮熱,不必假借少陽之經(jīng)也。況邪又將出,而窺伺少陽,乃少陽前受陽明之貽害,堅壁以拒,未免寒心,故現(xiàn)潮熱之癥,其實尚未入于少陽也。治法正不須治少陽之邪,而單解陽明之熱,陽明熱解而少陽之邪自散矣。方用解胃湯∶青蒿(五錢)茯苓(二錢)甘草(五分)麥冬(五錢)玄參(三錢)竹葉(五十片)水煎服。一劑而胃熱清矣,再劑而潮熱退矣,不必三劑也。
此方息陽明之焰,而又能解少陽之氛,一方而兩治。倘徒解少陽之氛,而陽明愈熾矣;倘徒息陽明之焰,而少陽又燥矣。兩陽有偏勝之虞,則二府必有獨干之嘆,自然輕變?yōu)橹?,邪傳正無已時。今一方兩治,仍是單治陽明,而少陽治法已包于中,所以能收全功也。
此癥用發(fā)越湯亦妙。
葛根(三錢)茯苓(五錢)甘草(五分)麥冬(三錢)玄參(一兩)生地(三錢)柴胡(五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九日而瀉利不已,人以為邪入太陰,陽又變陰之癥,誰知是陽欲辭陰之病乎。夫變陰與辭陰何以辨之?變陰者,陽傳入于陰也;辭陰者,陽傳出于陰也。入于陰則自利,豈出于陰而反自利乎。不知陰陽不相按時,多為瀉利不已。
但入陰之自利,其腹必痛;出陰之自利,其腹不痛也。倘至九日而瀉利不已,其腹不痛者,正離陰之自利也。切戒不可用太陰止利之藥,一用止利之藥,而邪轉入陰,必成危證矣。法宜仍治少陽,而解其表里之邪,則自利自止,而寒熱之邪亦散也。
方用小柴胡湯加減用之。
柴胡(一錢)茯苓(三錢)甘草黃芩(各一錢)陳皮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利,而寒熱頓解矣。
此方專解半表半里之邪,而又能分消水濕之氣,既不入陰而復善出陽,故取效獨捷耳。
此癥用合陰湯亦效。
柴胡(八分)茯苓(五錢)甘草(五分)天花粉(一錢)枳殼(三分)神曲(五分)白芍(三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十日,惡寒嘔吐,人以為邪再傳少陰矣,誰知是邪不欲入少陰乎。
夫邪既不欲入少陰,何以惡寒嘔吐?不知傷寒傳經(jīng),而再入于太陰,其中州之氣,前經(jīng)刻削,則脾氣已虛,脾氣既虛,而脾必耗腎中之火氣,而腎又曾經(jīng)邪犯,在腎亦自顧不遑。母貧而子不忍盜母之財,故邪入于脾,而脾甘自受。先行惡寒嘔吐,不待傳入少陰,而始見此等證候也。治法單治太陰脾土,而嘔吐可止。然而單治脾而不治腎,則腎火不生脾土,而惡寒終不能愈,寒既不除,而嘔吐仍暫止而不能久止也。方用脾腎兩溫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肉桂(一錢)巴戟天(三錢)丁香(三分)肉豆蔻(一枚)芡實(三錢)山藥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惡寒止,二劑而嘔吐盡除也。
此方用參、術以健脾,用巴戟天、芡實、山藥以補腎,而又用肉桂、丁香以辟除寒氣。旺腎火以生脾土,則土氣自溫,母旺而子不貧,亦母溫而子不寒也。
此癥用加味參術附姜湯亦神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肉豆蔻(一枚)附子(三分)干姜(一錢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十一日,而熱反更盛,發(fā)厥不寧,一日而三、四見,人以為邪再傳厥陰也,誰知是邪不能傳肝乎。夫少陰寒水也,邪在少陰,未入厥陰,何以發(fā)厥而見熱癥?然而此厥乃似熱而非熱也。內寒之甚,逼陽外見而發(fā)厥,故不待傳入厥陰之經(jīng)而先發(fā)厥耳。癥見此等證候,本是死證,而用藥得宜,未必至死。仲景夫子未嘗立方者,非無方也,以灸法神奇,示人以艾火灸少陰者,正教人不必治厥陰也。雖然灸少陰者固易回春,而陽藥又安在不可以起死。方用回生至神湯∶人參(三兩)肉桂(三錢)白術(二兩)生姜汁(一合)蔥(十條,搗汁)同水煎服。
一劑而厥定,再劑而身熱解矣。
此雖在用參、術之多,第不佐之姜、蔥二汁,則不能宣發(fā)于外,而邪伏于腎中而不得出也。惟參、術得姜、蔥之助,導之出外,不必走肝,而厥反自安矣,此治法之巧者。
此癥亦可用加味人地湯殊驗。
熟地(二兩)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附子(一錢)生姜汁(一合)水煎調服。
冬月傷寒,身熱十二日,而熱仍不退,不見發(fā)厥,人以為傷寒至厥陰,不發(fā)厥而病將退矣,誰知傷寒虛極,欲厥而不可得乎。夫熱深者厥亦深,不厥似乎熱之不深矣。然而熱深而發(fā)厥者,元氣足以鼓之也;熱深而不能發(fā)厥者,元氣不足以充之也。傳經(jīng)至十二日,病已入肝,而厥不應者,非熱之不深,乃元氣之甚困也,烏可因不厥,而即疑其厥陰之不熱乎。治法補其肝氣,而輔之以解熱之品,則厥陰不燥,而木氣大舒,邪不能留,非惟熱解而見厥,抑亦邪散而消厥也。方用消厥散∶白芍(五錢)當歸(五錢)丹皮(三錢)生地(二錢)甘草(一錢)人參(一錢)炒黑荊芥(三錢)炒梔子(一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厥乃發(fā),再劑而厥反定矣。
此方補肝涼血以治傳經(jīng)之傷寒。世無其膽。然而肝燥而內熱,因虛而厥伏也,非滋其肝中之血,則熱深者何能外見乎。故必補其虛,而發(fā)厥隨可乘其厥而散熱也。
人亦可聞吾言,而放膽治之矣。
此癥用增減逍遙散大效。
白芍白術(各三錢)當歸人參炒黑荊芥白芥子(各二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五分)陳皮神曲(各三分)水煎服。
冬月傷寒,至十二日之后忽然厥發(fā),發(fā)去如死人一樣,但心中火熱,其四肢如冰,有延至三、四日而身體不腐者,人以為尸厥也,誰知是邪火犯心包絡,堅閉其氣以守護其心乎。夫傷寒傳遍六經(jīng),未有傳心者也,一至傳心無不死者。然而邪得以傳心者,亦因包絡之虛,力不能障心,使邪之竟入也。若包絡素無虧損,邪雖直搗心宮,而膻中膜膈足以相拒。然而三陰三陽俱為邪之所傳,各各損傷,包絡相臣出死力以御賊,號召勤王絕無一應,惟有堅閉宮門,甘與君王同殉。至于各臟腑,見君相號令,不能宣揚于外,自然解體,有國亡無主之象,所以手足肢體先冷如死灰也。此時設有斬圍奪門之將,掃蕩群妖,救君相于危亡之候,自然外藩向應,不必聽旨宣召,無不歸誠恐后矣。然則治法奈何?助包絡之氣,而加之祛邪之味,可返死而回生也。方用救心神丹∶人參(一兩)黃連(三錢)菖蒲(二錢)茯苓(五錢)白芍(一兩)半夏(三錢)附子(一分)水煎一碗,以筆管通于病患喉中,另使親人含藥送下,無不受者。一劑而人之氣蘇,再劑而心中之大熱自解,而四肢手足盡溫矣。
夫厥癥多熱,四肢之冷如冰者,正心中之熱如火也。熱極反為寒顫,顫極而人死,其實人死而心尚未死。此方用人參以固其生氣,以黃連清其心中包絡之火邪,加附子一分為先鋒,加菖蒲為向導,引人參、黃連突圍而共入于心中,又得白芍、茯苓、半夏平肝而不助火,利濕而共消痰,則聲援勢盛,攻邪尤易也?;蛞捎命S連以清熱是矣,何必助之以人參,而用人參亦不必如此之多。孰知六經(jīng)傳遍以攻心,則臟腑自虛。多用黃連,而不君之人參,則有勇無謀,必至斬殺過甚,反傷元氣,又有主弱臣強之虞矣,雖救君于頃刻,而不能衛(wèi)君于崇朝,不幾虛用奇兵哉。
此癥用活心丹甚神。
人參(一兩)黃連(三錢)菖蒲(一錢)麥冬生棗仁(各五錢)南星(一錢)附子(三分)良姜(五分)生姜(十片)水煎灌服。
中寒門(七則)
人遇嚴寒之時,忽感陰冷,直入于腑,手、足、身皆冷,面目色青,口嘔清水,腹中雷鳴,胸脅逆滿,體寒發(fā)顫,腹中覺有涼氣一裹,直沖而上,猝不知人,此寒氣直中七腑也。夫中寒之病,與傷寒之癥大相懸絕。蓋傷寒之寒,由表而入于里;中寒之寒,由腑而入于臟。雖入腑、入臟同是直中之癥,而治法終有不同也。蓋入腑之寒輕于入臟,則治腑之寒烏可重于治臟哉。惟是腑有七,而中腑之藥似宜分別。
大凡陰寒之中人,必乘三焦之寒而先入,溫三焦之寒,而七腑之寒可盡散也。然而三焦之所以寒者,又由于胃氣之虛也。徒溫三焦之寒,而不急補其胃氣,則氣虛而不能接續(xù),烏能回陽于頃刻乎。方用救腑回陽湯∶人參(五錢)附子(一錢)肉桂(二錢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
此方用人參以扶胃氣,用肉桂以回陽,亦不必更借巴戟天之為君矣。不知巴戟天補心腎之火,心腎之火旺,而三焦之火更旺矣。且巴戟天生胃氣而回陽,故用之為君,尤能統(tǒng)人參、附、桂同心之將,而掃蕩祛除,寓剿于撫之中也。所以一劑奏功,陽回而陰寒立散矣。
此癥用術桂干姜湯甚效。
白術(一兩)肉桂(三錢)干姜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嚴寒之時,忽感陰寒,唇青身冷,手足筋脈攣急,上吐下瀉,心痛腹疼,囊縮甲青,腰不能俯仰,此陰寒中臟之病也。夫中臟重于中腑,寒氣入于五臟,似宜分臟而治;然而不必分也,但直溫其命門之火,則諸臟之寒可以盡散。蓋命門為十二經(jīng)之主,主不亡,則心君必不為下殿之走;主不亡,則肝木必不為游魂之變;主不亡,則肺金必不為魄散之升;主不亡,則脾土必不為崩解之。惟命門既寒,而陽氣為陰邪所逼,越出于腎外,則五臟之神不能獨安,各隨陽而俱遁矣。然則五臟為寒邪所犯,不必治五臟也,獨溫其命門,而五臟之寒可解。雖然,命門雖為五臟之主,而五臟氣虛,大兵到處,掃蕩群妖,茍無糧草,何以供命。此命門宜溫,而五臟之氣亦不可不補也。方用蕩陰救命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三兩)熟地(三錢)肉桂(一錢)附子(三錢)山茱萸(二錢)茯神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陽回,再劑而全愈。
何神速乃爾?蓋寒入五臟,由命門之陽外出,一回其陽,而寒氣無留于臟矣。
方中以參、術為君,似乎止救心、脾二經(jīng);雖附子、肉桂與熟地、山茱同用,腎亦在所救之中,而肝、肺竟置之度外。何以能斬關直入,回陽于頃刻耶?不知五臟為寒邪所犯,大約犯腎之后,即便犯脾,而后犯心也,犯肝、肺者無多也。故專顧心腎與脾經(jīng),而肝肺已在其內。況人參同附子并用,無經(jīng)不達,又寧有肺肝之不入者乎。而且補肝、補肺之藥,無非收斂之劑,欲祛邪而使之出,不可留邪而使之入,倘用收斂之味以補肝肺,反掣人參、附子之手,不能迅于蕩陰矣。此用藥之不雜,實有秘義也。且腎中水火原不相離,用桂、附大熱之藥以回陽,未免腎中干燥,與其回陽之后,又補腎水以濟陽,何如于用火之時,而先為防微之為得哉。吾所以少用熟地、山茱于桂、附之中,以制火之橫。且火得水而歸源,水招火而入宅,故能奏既濟之HT,而無亢炎之失也。
此癥用參術桂附加熟地湯亦妙。
人參白術(各一兩)附子肉桂(各二錢)熟地(五錢)水煎服。
冬月直中陰寒,吐瀉交作,身發(fā)熱者,人以為傷寒傳經(jīng)之癥也,然而雖是傷寒,實有分別,此乃直中少陰之邪,而非傳經(jīng)少陰之邪也。夫直中陰經(jīng),原無身熱之癥,茲何以身熱耶?此正陽與陰戰(zhàn),乃邪旺而正不肯安于弱,以致爭斗而成熱也。若傳經(jīng)少陰之癥,必至數(shù)日后始行吐瀉,未有初感第一日即身熱而上吐下瀉者,故此癥確是直中,而非傳經(jīng)也。直中,邪即入里;傳經(jīng),邪在表,而入里本是懸殊,不可不察也。治法用參附茯苓湯∶人參(一兩)附子(一錢)茯苓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吐瀉止,而身熱亦退。
何其效之速乎?不知此癥,原因陽氣之弱,不勝陰邪之盛,故爾發(fā)熱。吾助其陽氣,則陽旺而陰自衰。況又佐之附子之勇猛,突圍破敵,則陽氣更盛,自然轉敗而成功矣。且益之茯苓之澹泄,分消水氣,則胃土得安,而上下之間,無非陽氣之升降,陰邪又安能沖決哉。
此癥亦可用參苓附術加生姜湯∶人參白術生姜(各一兩)附子(二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直中陰寒,腎經(jīng)獨受,身顫手戰(zhàn)者,人以為寒入于骨中也,誰知是命門火冷,不能外拒夫陰寒乎。蓋命門為十二官之主宰,人有此火則生,無此火則死。火旺則運用于一身,而手足自溫;火衰則力不能通達上下,而一身皆冷,又何能溫熱夫手足耶?故命門火旺,外來之寒邪可以相拒,而不敢相犯。惟火衰之極,而陰寒內逼,直入腎宮,命門畏寒太盛,幾幾乎有不敢同居之勢。身顫者難以自主也,手戰(zhàn)者難以外衛(wèi)也。治法亟溫補其命門,使命門之火足以勝外來之寒,則命門之主不弱,而后陽氣健旺,能通達于上下之間,陰消寒散,不致侵犯心宮也。方用直中陰臟第一方治之。
附子(一錢)肉桂(二錢)丁香(一錢)白術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寒祛,身顫手戰(zhàn)皆定也。
此方盡是陽藥,以陽藥而治陰癥,自是相宜,然而至急之癥,何以少用分兩,而成功至神者?因火欲外越,一助火而火即回宮;火因弱而逃,自必見強而返?;鸺葰w矣,又有余火以相助,則命門大旺,毋論足以祛寒,而寒邪亦望火而遁也。
此癥用援命拒寒湯實神。
白術(三兩)肉桂(三錢)破故紙(三錢)杜仲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少陰腎經(jīng)感中邪氣,小腹作痛,兩足厥逆,人以為寒邪之直犯于腎也,誰知入腎而兼入于小腸之腑乎。夫邪既入腎,乃入臟也,臟重于腑,何必辨其邪入于小腸乎?然而辨癥不清,則用藥必然寡效。雖腎開竅于二陰,又曰∶腎主大小便,腎寒則小腸亦寒,治腎則小腸亦愈,而終不知小腸之與腎同感寒邪也。蓋寒客于小腸,則腹痛而脈不通,脈既不通,安得兩足之不厥逆乎。不可徒認作寒入于腎,而不入于小腸也。但治法不必治小腸,而仍須治腎。治腎者溫腎也,溫腎即所以溫小腸矣。方用止逆湯∶附子(一錢)白術(三錢)車前子(三分)吳茱萸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除厥止矣。
此方用附子以祛寒,用吳茱萸以通氣,加白術、車前利腰臍而消濕,難治小腸而實溫腎宮也。腎宮之命門熱,而小腸之氣化自行,又烏有不通之病乎。故不必止痛而痛除,不必轉逆而逆定耳。
此癥亦可用術桂豆苓湯亦效。
肉桂(一錢)白術(一兩)茯苓(三錢)肉豆蔻(一枚)水煎服。
人有猝中陰寒,身不能動,人以為寒中于脾也,誰知仍是寒中于腎乎。夫中寒而致手足之不能動,已是危癥,況一身全不能動乎。蓋手足冷而不動,猶是四圉之病;身僵而不動,實乃中州之患也。人非火不生,而火非心火乃腎火也。腎火旺,而脾土自可運用于無窮,腎火衰,而脾土難轉輸于不息。故腎寒而脾亦寒,脾寒而身即不能運動耳。所以治法不可徒治脾,而必須治腎;尤不可統(tǒng)治腎,而必須溫腎中之火也。方用直中陰臟第二方治之。
附子(一錢)肉桂(一錢)熟地(二錢)干姜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身動寒消矣。
此方用桂、附、干姜直搗中堅,以迅掃其寒邪,則腎中命門之火,勃然猝發(fā),而寒邪自去矣。第過用純陽,未免偏于太燥,益之熟地以佐之,陽得陰而不至耗水,豈特相濟有成哉。
此癥亦可用附桂姜術加熟地湯∶熟地(五錢)白術(一兩)干姜(三錢)肉桂(二錢)附子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猝犯陰寒之氣,兩脅痛極至不可受,如欲破裂者,人以為寒犯肝也,誰知仍是寒犯腎乎。夫脅乃肝位,犯腎宜病在腎,不宜病在肝。因腎寒而又畏外寒之侵,而腎之氣乃逃避于肝子之家,受創(chuàng)深重,而不敢復出也。在肝木因腎水遁入,忍見父母之受傷乎?自然奮罔顧身,怒極而欲戰(zhàn)也。兩脅欲破,正木郁難宣之象。治法以火熨其外寒者,少濟其一時之急也。方宜用寬肝湯救之。
人參(一兩)熟地(二兩)附子(一錢)柴胡(五分)甘草(三分)肉桂(三錢)水煎服。
一劑而痛定也。
人見用參、附以回陽,未必相疑;用熟地以滋陰,不能無疑也。嗟乎!腎氣遁入肝宮,而寒邪必乘勢以逼肝矣。肝氣一怯,非上走于心,必下走于腎矣。走于心,則引邪上犯于心君,必有下堂之禍;走于腎,則引邪而下侵于相位,必有同殉之虞。
故用參以補心,使心不畏邪之犯;用熟地以補腎,使腎不畏邪之侵。而肝氣膽顧于子母之間,兩無足慮,自然并力以御寒矣。況又益之以助火舒木之品,而肝中之郁大解,故背城一戰(zhàn)而奏捷也。倘用此藥,而全無一效,是心腎兩絕,而肝氣獨存,不能生矣。
此癥用祛寒舒脅湯亦神。
人參(五錢)肉桂(三錢)白芍(二錢)當歸(三錢)柴胡(五分)白術(一兩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
中風門(二十五則)
人有入室向火,一邊熱而一邊寒,遂致左頰出汗,偶爾出戶,為賊風所襲,覺右頰拘急,口于右,人以為中風之癥也。而余以為非中風也,乃向火而火逼其熱,以并于一邊耳。若作風治,而中實無風。和其氣血,而佐之以解火之味,則火平而斜自正也方用和血息火湯∶升麻(一錢)當歸(五錢)黃(三錢)防風(三分)秦艽(一錢)白芷(五分)桂枝(三分)天花粉(二錢)甘草(一錢)麥冬(三錢)玄參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而斜正矣。
方中以補血補氣為先,而佐輔之藥多用陽明之味者何居?蓋陽明之脈起于鼻,交于中,循鼻外入上齒中。是兩頰與齒正陽明之部位也。升麻、白芷乃陽明經(jīng)藥也,故用之以引入于齒、頰,而秦艽能開口噤;防風能散風邪;桂枝實表而固營衛(wèi),與歸、、玄、麥同用,自善通經(jīng)絡而活臟腑,使真有風邪亦于何處存活。矧原無大風之犯,不過些小之風乎,自然效應如桴鼓也。
此癥亦可用偏解散∶當歸炒梔子生地(各三錢)烏藥防風白芷(各三分)半夏(一錢)黃茯苓(各一錢白芍(五錢)秦艽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久痢之后,一旦昏仆,手撒眼瞪,小便自遺,汗大出不止,喉作拽鋸之聲,人以為中風之癥也,而余獨以為不然。蓋此病乃下多亡陰,陰虛而陽暴絕也。本不可救,然急灸其氣海之穴,而陽氣得續(xù),亦有生者。雖然陽氣回,而不用補氣之藥,陽氣隨回而隨絕也。方用獨參湯∶人參(三兩)附子(三分)煎湯灌之,而人不死矣。
夫氣海之穴,前與丹田相通,乃生氣之原也,故灸之而陽回。非助之以人參,則氣回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而不能生生于無盡,徒為接續(xù),又何益乎。此人參所以為奪命之藥歟。
此癥亦可用參術加桂湯∶人參(二兩)白術(二兩)肉桂(一錢)水煎灌服。
人有兩手麻木而面亦麻者,人以為中風將現(xiàn)之癥也,誰知乃氣虛而不能運化夫血乎?夫頭乃六陽之經(jīng),而面尤陽之外見也。氣旺則陽旺,氣衰則陽衰。陽旺則氣行夫血,而面乃和。陽衰則氣滯于血,而面乃木矣。面既木矣,而陽氣之衰可知,何能運動于臂指間,毋怪兩手十指盡麻也。治法宜補其氣之虛,通其陽之閉方用助陽通氣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黃(五錢)防風(五分)當歸(三錢)葳蕤(五錢)廣木香(三分)附子(二分)烏藥(二錢)麥冬(二錢)茯苓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,而手之麻木解矣,再服二劑,而面之麻木亦解矣,更服二劑,不再此方大補其氣,氣旺而血行,又何麻木之有?此癥亦可用助氣解麻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黃麥冬(各五錢)當歸荊芥(各二錢)烏藥(八分)附子(一分)柴胡(八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身忽猝倒,兩目緊閉,昏暈不識人,即子孫亦不相識,人以為中風之危癥也,誰知絕非中風,乃心氣之乏絕乎。夫身中未有不痰盛者也。痰盛則直走心經(jīng),而心氣乏絕,則痰涎壅住于膻中而不能開矣。雖膻中為心君之相,痰來侵心,膻中先受,所以障心而使痰之不能入也。然則膻中本衛(wèi)心以障痰,何反壅痰以害心乎?不知心氣既虛,而膻中亦虛矣。膻中既虛,僅可障痰以衛(wèi)心,力難祛痰以益心也。況痰氣過盛,犯心甚急,膻中堅閉夫膜膈,使痰之不入,而心氣因之不通,不能上通于人,故目緊閉而不識人也。治法急補其君相之火,而佐之祛痰之味。心氣一通,目自開而人自識也方用四君子湯加減用之。
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茯苓(三錢)附子(一錢)竹瀝(一合)姜汁(一合)菖蒲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目開,再劑而人識矣。
此方用參、術以救心氣之絕,然非假附子之力,斷不能破圍而直入,即用附子而不用竹瀝、姜汁,則痰涎間隔,恐附子孤軍難于斬殺耳;又佐之菖蒲者,借其向導,引附子群藥逕達心宮,易施其祛除之力也。
此癥用加味三生飲亦神效。
人參白術(各一兩)附子南星半夏菖蒲遠志(各一錢)生棗仁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素性好飲,兩臂作痛,服祛風治痰藥更加麻木,痰涎愈盛,體軟筋弛,腿膝拘痛,口噤語澀,頭目暈重,口角流涎,身如蟲行,搔起白屑,人以為中風之癥已成也,誰知是脾氣之不足乎?凡人后天,全藉飲食之補益。若飲食過多,反傷脾氣,何能受益。況酒能散人真氣,少飲則益,多飲則損,日日貪杯,臟腑之間,無非糟粕之氣,欲真氣之無傷得乎。故體軟筋弛,脾虛不能運也;痰涎加盛,脾虛不能化也;腿膝拘痛,脾虛不能行也;口噤語澀,脾虛氣難接也;頭目暈重,脾虛氣難升也;至于流涎、起屑,一則脾虛而不能攝,一則脾虛而不能潤也。以上諸癥,總皆脾氣虧損之故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半夏(二錢)陳皮(五分)附子(三分)茯苓(三錢)連服十劑而愈。
六君子湯專補脾氣之藥也,而又兼善治痰,然非加入附子,則不能走經(jīng)絡而通血脈。或疑白術太多,不知白術健脾而更善去濕,多用始能利腰臍而升陽氣,則陽不下陷,而脾得建其運化之功也。
此癥用參術去濕湯亦妙。
人參白術(各五錢)甘草半夏附子(各一錢)山藥(一兩)薏仁(三錢)砂仁(三粒)水煎服。
人有怒后吐痰,胸滿作痛,服四物、二陳之湯加芩、連、枳殼之類,杳無一應,更加祛風之味,反致半身不遂,筋漸攣縮,四肢痿軟,日晡益甚,內熱口干,形體倦怠,人以為風中于腑也,誰知是郁怒未解,肝氣未舒所致。本無風癥治風,而反為風藥所損,損氣傷血,以成似中風之病也。治法必須仍解其郁怒,而佐之補氣補血之劑,益陰益精之味,庶幾可救耳方用舒怒益陰湯∶熟地(一兩)當歸(五錢)茯苓(二錢)甘草(五分)白芍(一兩)陳皮(五分)麥冬(三錢)丹皮(三錢)柴胡(一錢)白術(二錢)人參(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而筋不攣縮矣,再十劑而四肢不痿軟矣。后純用六味湯大劑煎飲。二月而半身皆遂矣。
此方即逍遙散加味者也。用參、熟、麥、丹于逍遙散中,實有妙義。蓋逍遙散為解郁之圣藥,郁散而得補,則補始有功,而方中全在用白芍至一兩,以平肝氣,肝平則木不克土,而土有生氣,況又有健脾開胃之品,以輔佐而相成,所以能反敗為功也。
此癥用加減逍遙散亦驗。
柴胡(二錢)白芍(五錢)白術當歸生地(各三錢)甘草炒梔子半夏(各一錢)青皮(五水煎服。
人有懷抱郁結,筋攣骨痛,喉間似有一核,結住不下,服烏藥順氣散等藥,口眼歪斜,兩臂不能伸舉,痰涎愈甚,內熱晡熱,人以為偏枯之漸也,誰知是肝木之不舒乎?夫木最喜水,木郁則耗水矣。水耗而木更難舒,木既不舒,而木中之火又安得而舒乎?自然木來克土,而脾胃兩傷,脾熱胃燥,內自生風而現(xiàn)風象,正不必外來之風入,始見歪斜之癥也。治法自必補脾胃之土矣。然而徒補脾胃之氣,而肝來克土,脾胃仍不舒也,必須攄肝以扶脾胃之為得耳。方用舒木生土湯∶白芍(五錢)茯苓(三錢)山藥(一錢)生棗仁(二錢)遠志(一錢)甘草(五分)白術(三錢)熟地(五錢)郁金(一錢)人參(一錢)麥冬(二錢)當歸(二錢)玄參(三錢)水煎服。
此方心、脾、胃、肺、肝、腎兼治之藥也。何以謂之舒木生土湯?不知方中雖是兼治之藥,而實為專治肝經(jīng)也。治心者不耗肝氣也;治腎者所以生肝也;治肺者使其不來克肝也。
治脾胃者使其不來仇肝也。故用群藥無非滋肝以舒木。木舒矣,而脾胃有不得其天者乎。此舒木生土之名,實有微意耳。
此癥用疏木飲亦佳。
柴胡薄荷甘草蒼術白芥子(各一錢)白芍(五錢)茯苓(三錢)丹皮生地(各二錢)青皮(五分)水煎服。
有人一時猝倒,口吐痰涎,發(fā)狂號叫,自坐自起,自立自行,目不識人,身中發(fā)斑,數(shù)日后變成瘡癤者,此謂真正中風。蓋其人元氣未虛,一時為風邪所中,正氣既盛,而邪氣又不弱,正與邪相戰(zhàn),兩不肯負,于是而痰涎生,于是而狂叫起,心中如焚,坐立不安,行止不定,目不識人。內熱既盛,必由內而發(fā)于外,故紅斑燦爛于皮膚;火毒難消于肌肉,因變?yōu)榀彛瑸榘X。譬如人家,門戶既牢,主伯亞旅又健,突來強盜,劈門而入,兩相格斗,因而火攻焚殺,反成焦頭爛額之傷矣。治法不必助正,而惟事祛邪,掃蕩賊風,而正氣已安。方用掃風湯∶荊芥(五錢)防風(三錢)半夏(三錢)陳皮(一錢)天花粉(一錢五分)茯苓(三錢)黃芩(二錢)蘇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狂定,二劑而痰消,三劑而斑化,瘡癤亦尋愈矣。
此等之癥,萬人中生一者也。人亦不知是中風之真癥,吾獨表而出之,使人知真中風之如此,而類中風可照癥而治之也。
此癥用排風飲殊效。
大黃(酒蒸,三錢)丹皮(五錢)甘草防風天麻天南星(各一錢)玄參(一兩)柴胡(三錢黃芩蘇葉荊芥(各二錢)當歸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素多內熱,一旦顛仆,目不識人,左手不仁,人以為中風之癥,誰知此乃腎水不足以養(yǎng)肝,肝木太燥,木自生風而自仆,非真中風也。若作風治,鮮不立亡;即作氣虛治,亦陽旺而陰愈消,非恰中病情之法。必須仍補腎水以生肝木,則木得其養(yǎng),而左手之不仁可以復愈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山藥(四錢)茯苓(三錢)丹皮(三錢)澤瀉(一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白芥子(三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目能識人,四劑而手知痛癢,十劑全愈矣。
夫六味地黃丸,料非治中風之藥也,今用之以滋其腎水,又用芍藥、當歸以平其肝木;柴胡、白芥子以疏通肝氣,而消其兩脅之痰。水足而木自條達,痰去而氣自流通,內熱頓除,外體自適,亦何至左手之不遂哉。
此癥用潤燥丹亦效。
熟地(二兩)白芍(一兩)柴胡(五分)天花粉(三錢)水煎服。
有人身忽自倒,不能言語,口角流涎,右手不仁,肌膚不知痛癢,人以為氣虛而中風也。夫氣虛則有之,而中風則未也。此病乃心氣既虛,不能行氣于胃,而胃氣又虛,則胃自生熱,蒸其津液,結為痰涎,壅塞隧道,不能行氣于心,即堵截其神氣出入之竅,故神明瞀亂,神明無主,則舌縱難言,廉泉穴開,而口角故流涎沫也。一身能運者,全藉氣以行之。今氣既大虛,不能行于四肢,則手自不仁。右手者,尤氣之所屬也。氣不能行于肌膚,則痛癢不知矣。此等之癥,若作風治,未有不死者。即于補氣之中,加入祛風之藥,亦止茍延性命,必成半肢之風癥矣。故半肢之風,皆錯治中風而成之也。治法宜用六君子湯加入附子治之。
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黃(二兩)半夏(三錢)茯苓(五錢)甘草(一錢)附子(一錢)陳皮(一水煎服。一劑而出聲,二劑而痰涎收。一連十劑,而前癥盡愈。
夫參、苓、、術補氣之圣藥也,加入附子,則將軍有威令,遍達于諸經(jīng)之內,豈獨心胃相通,使痰涎之不壅塞乎,所以奏功之能神也。
此癥用釋躁湯亦佳。
玄參(一兩)荊芥(三錢)天花粉(三錢)甘草(一錢)陳皮(五分)茯苓(三錢)菖蒲附子(各三水煎服。
有人無故身倒,肉跳心驚,口不能言,手不能動,足不能行,痰聲如鼾,惟雙目能動者,人以為因痰而中風也。嗟乎,此痰病而非中風也。天下怪病,多生于痰,而痰病多成于濕,痰濕結而不散,往往有見鬼神而猝倒者。此病之無故身倒,亦其一也。醫(yī)工不知為痰濕之氣,見其倒而即呼為中風,誤矣。然則治此病,不治痰而治風,適足以招風而生變;即不治風,而惟治痰,亦不能消痰而弭災。必須大補其氣血,氣旺而痰自化,血盛而痰自去也。方用十全大補湯∶人參(五錢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白芍(三錢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熟地(一兩)川芎(二錢)肉桂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口能言,二劑而心驚肉跳者止,三劑而鼾聲息,十劑而手能動足能行矣。又二十劑而氣血重旺,一如無病之人。
此等之癥,世人皆以風治,多致僨事。茍不治風,而惟治氣血之虛,斷不至變生不測者也?;蛑^補虛,則風自出,用十全大補之湯,而能愈中風者是也。誰知類中風之病,絕無風也,非必補虛而風始出耳。
此癥用扶傾湯亦妙。
人參當歸茯苓(各五錢)半夏(二錢)附子破故紙(各一錢)黃麥冬(各一兩)砂仁(三粒)白術(五錢)水煎服。
有人一時猝倒,痰涎壅塞,汗如雨出,手足懈弛不收,口不能言,囊縮,小便自遺,人以為中風急癥,誰知是陰陽兩脫乎。此至危之病,刻不可緩,生死在反掌之間也。若作風治,下口立亡,必須用三生飲救之。
人參(二兩)生附子(一枚)生天南星(五錢)生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囊縮伸,小便止,再劑而口乃能言矣。始可別用湯劑也。
世人疑三生飲過于猛烈,不知病來甚暴,非此等斬關奪門之藥,何能直入臟腑,而追其散失之元陽。故必投于人參數(shù)兩之中,始可奪命于須臾也,否則斬關而關不能開,奪門而門不得進,惟是關門既開,而前藥又不可再用,另用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茯苓(五錢)當歸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麥冬(一兩)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
方名濟急丹。連服二劑,而元氣日旺,虛汗不流,手足可以運動,而無癱瘓之憂也。譬如破城而守,內無糧草,則士有饑色,今關門大開,搬輸挽運而入者皆糗糧米谷,則倉廩既實,兵馬有飽騰之氣,賊自望風而飛遁矣。倘仍用附子、南星之屬,未免過于酷烈,民已歸誠,而猶用虎賁之士,遍城搜糧,其損傷元氣,不又多乎。妙在不用附子、南星,而反用當歸、熟地、山茱萸、麥冬資陰之品。蓋從前斬關奪門之時,未免斬殺太甚,搶劫無遺,臟腑必有焦枯之苦,今一旦得資財接濟,真不啻恩膏之賜矣。
此癥用救脫飲亦甚效。
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附子(一錢)干姜半夏(各三錢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
有人口眼斜,身欲顛仆,腹中鳴如囊裹漿之聲,人以為此中風之癥,內有水濕之氣也,而余以為不然。夫水濕之氣,由于脾氣之虛也。脾氣不能運化乎水,而水乃停積不化,下不能行,必涌而上行矣。于是涌于頭而作暈,涌于口眼而為斜。水氣既在于上,則頭重而足輕,故身欲時時顛仆,有似乎中風,而實非中風也。方用分水止鳴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茯苓(一兩)肉桂(一錢)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腹中之鳴止,而口眼亦平復矣。
此等之癥,原無風之可祛,故不必祛風,單健其脾土之氣,而土勝自能制水,又虞徒消其膀胱之水,恐水冷不化,又補其命門之火以生脾土,則土有先天之氣,益足以制其后天之狂瀾。大地陽回,而溪澗之水,無非春氣熏蒸,則膀胱不寒,尤能雪消冰解,而無阻隔之嘆。下河疏通,而上游又何患壅塞,而成泛濫之害哉?;蛟豢谘坌?,實系風癥,安在水氣而能使之然也。不知水寒則成冰凍,口眼處于頭面之間,一邊吹寒風而成斜,似乎中風,然而風在外而不在內也。風既在外,不入于腠理之中,何必加祛風之劑哉。
此癥亦可用術苓加桂湯∶白術茯苓(各一兩)肉桂(三錢)水煎服。
有人猝倒之后,致半身不遂,人以為中風而成偏枯也,誰知因治中風而成偏枯乎。夫中風之癥,萬人中而間生一二者也,豈可因一時猝倒即認作中風而治風乎。此中原無風邪,因氣虛而猝倒,大用補氣之藥,而少佐以消痰之味,焉有成偏枯之癥乎。惟其過于祛風,以耗其氣,必至右身之不遂,或過用祛風以耗其血,必至左身之不遂矣。夫猝倒之時,本正氣之不能主宰也,乃不補氣而轉虛其氣,欲氣之周遍于身,何可得乎。天下至誤者,謂中風有中經(jīng)、中絡、中臟、中腑之分也。自此言出世,遂信風國中絡,不可引之入經(jīng);風既中經(jīng),不可引之入腑;風既入腑,不可引之入臟。于是諸般風藥,雜然亂投,而民生不可救藥矣。臟腑經(jīng)絡,未嘗有風,而必欲強用風藥,成偏枯之癥,猶其幸也。蓋臟腑既無風癥,即是元氣未虛之人,尚不禁風藥之侵耗,況系羸弱之子,搖搖靡定之身乎。今不致死亡而成偏枯者,亦因其于補正之中,而用祛風之劑,故猶存殘喘耳。然則已成偏枯之癥,其可再用風藥乎。方用全身湯∶人參(二兩)白術(二兩)茯苓(一兩)半夏(三錢)附子(三分)神曲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手足能舉矣,再用四劑,而步履如故,身臂皆輕。
或疑偏枯之病,似非急癥可比,何必大用參術?不知猝倒之后,非重用參、術,則元氣不能驟復,與其日后而多用補劑,零星而期久效,何若乘其將絕未絕之先,急為多用而救之此癥用全身飲亦妙。
人參黃巴戟天(各一兩)半夏(三錢)附子(一片)水煎服。
有人猝倒之后,遍身不通,兩手兩足不收者,人以為中風而成癱瘓也,不知此乃血虛而氣不順也。夫手得血而能握;足得血而能步。今不能握、不能步者,正坐于血虛耳。然而氣血未嘗不相兼而行者,使血虛而氣順,則氣能生血,而血尚足以供手足之用。今氣既不順,是氣與血有反背之失,欲血之蔭手足也,何可得乎。故不獨手足不收,而且一身盡不通也。
夫手足不收者,猶在四隅之疾,而一身不通者,實腹心之患也。此即所謂風痱之癥也。名為風痱,實無風也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當歸(一兩)白芍(五錢)川芎(二錢)人參(二錢)半夏(二錢)黃(三錢)水煎服。
二劑即知痛癢,服十劑即能步履矣。再服十劑全愈。
若作中風治之,則風藥必耗爍其血。血干而氣益不順,氣既不順,而血益加虛,必變?yōu)閺U棄之人矣。
此癥可用滋血通經(jīng)湯∶當歸熟地(各一兩)黃芩麥冬(各五錢)北五味子天花粉秦艽(各一錢)水煎服。
有人猝倒于地,奄忽不知人,人以為中風之重癥也。然而非風也,乃氣虛而不能接續(xù)耳。既無口眼之斜,又無手足之麻木,是全無風象。若作風治,勢必引風入室耳。世人謂中風之癥,必須填塞空竅,使風之不能入也。今反用風藥,以治無風之癥,安得不開其腠理哉。腠理即開,玄府大泄,欲風之不入,其可得乎。夫氣虛而不能接續(xù),以致猝倒,奄忽而不知人,本是風懿之病,未嘗內有風也。世人不察,必欲以中風治之,誤矣。方用六君子湯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三錢)陳皮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即能知人,二劑全愈。蓋不治風而反奏功也。
此癥用續(xù)氣湯亦效。
白術(五錢)人參白芥子白芍(各三錢)甘草(一錢)枳殼(三分)砂仁(一粒)水煎服。
有一時猝倒,狀似中風,自汗不止,懶于語言,人亦以為中風也,誰知亦是氣虛乎。夫猝倒已似中風,更加自汗,此虛極之癥,乃亡陽而非中于風也。亡陽之癥,必須參附以回陽,始有生機,倘以為中風而用風藥,有立亡而已矣。方用參歸附湯救之。
人參(一兩)黃(二兩)附子(三錢)當歸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自汗止,再劑而言語出,四劑而神氣復矣。
或曰∶猝倒之后,既無五絕之虞,不過自汗多與言語懶耳,似乎可以緩治,何必藥品之多如此。不知此癥看其似輕而實重,看其似緩而實急。天下初病,易于圖功,而久病難于著力。況亡陽之癥,元氣初脫,有根易于重治,而無根難于再續(xù)。故必乘此將亡未亡之時,以大補其氣血,實省后日無數(shù)之挽回也。茍畏藥品之多,因循退縮,坐失機宜,而不敢多用參、,迨至日后,百劑而不能見效矣。
此癥亦可用龜蠣神膏∶人參黃(各一兩)麥冬(五錢)北五味蜀漆(各一錢)肉桂(二錢)牡蠣龜膏(各三錢)水煎服。
有人身未猝倒,而右手不仁,言語謇澀,口中流沫,人以為半肢風也。然而非外來有風,乃本氣自病,所謂中氣之病也。夫氣何以曰中,因其似乎中風,而又非中風,故別其名曰中氣。其實乃氣虛,而非氣中,因其氣虛,故不中于左,而中于右。蓋人身左屬血,而右屬氣也。惟女子則右為血,而左為氣。今所言之病,乃男子耳。男子既右手之不仁,非氣虛而何。既是氣虛,可不急補其氣乎。一補氣,而右手之不仁,隨補而隨效也。方用至仁丹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黃(一兩)茯苓(三錢)半夏(三錢)肉桂(二錢)薏仁(三錢)甘草(一水煎服。一服而語言清,再服而涎沫止,十服而不仁者愈矣。
此補氣之妙也?;蛞杉仁菤馓摚a氣可矣,何以必多加消痰之藥,豈氣旺而不能攝水,氣盛而不能化水耶?至加肉桂以助火,不更多事乎?不知氣虛者,未有不脾胃寒也。脾胃既寒,難以運化,水谷不變精而變痰矣。故氣虛者痰盛,痰即欺氣之虛而作祟,上迷心而旁及于手足,故身欲仆而手不仁,口吐涎沫耳。乃用參、以補氣,復用苓術以健土,治濕則痰無可藏之經(jīng),更加半夏、薏仁,以逐其已成之痰,則未成痰涎,又安能再化哉。猶恐脾胃久寒,一時難以建功,增入肉桂以補其命門之火,則火自生土,土旺而氣自郁蒸,氣有根蒂,臟腑無非生氣,而經(jīng)絡皮肉,何至有不通之患哉。
此癥亦可用固氣收涎湯∶人參(一兩)白茯苓遠志山藥(各三錢)半夏(二錢)麥冬炒棗仁巴戟天(各五錢)附子(三分)水煎服。
有人身未顛仆,左手半邊不仁,語言謇澀,口角流涎,人亦以為半肢風也,然而此非風也,乃血虛之故。血不能養(yǎng)筋脈,有似乎中耳。夫中氣病速,而易于奏功;中血病緩,而難于取效。蓋中氣陽癥,中血陰癥,陽速而陰遲耳。方用生血起廢湯∶葳蕤(二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四錢)當歸(一兩)茯苓(五錢)白芥子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語言清,十劑而涎沫止,三十劑而不仁者愈矣。愈后前方中加人參(三錢),黃(五錢),減當歸(五錢)。再服二十劑,一如無病患矣。
或疑葳蕤之藥,過于中和,不若用四物湯之流動,雖白芥子能消膜膈之痰,然用至五錢,未免過多,起首口角流涎,自宜多用,至于后來,似可少減,何以始終用至五錢耶?不知血病多痰,消痰始能補血。況中血之病,血虛之極,膜膈之間,無非痰也,非多用白芥子斷不能消。白芥子消痰而不耗氣,且能助補血之藥以生血,故始終之所必需。但其力少薄,不比半夏、貝母之力濃,是以必宜多用,而不可少用也。四物湯雖是補血之圣藥,而白芍非中血之宜,川芎亦過于動,故特用葳蕤者,以葳蕤生血,而又能起廢,同熟地、當歸用之,尤善建功,實勝于四物湯耳。且葳蕤之藥,暫用則難于取勝;久用則易于建績。以之治緩病,實有相宜。況多用至二兩,其力更濃,用之為君主之藥,又相佐得宜,故始終任之而攸利也此癥用益陰生血湯亦佳。
熟地(一兩)茱萸白術白芍麥冬(各五錢)人參(二錢)白芥子(三錢)五味子(五分)水煎服。
有人頭面腫痛,口渴心煩,一旦猝中,手足抽搐,言語不出,口眼斜,人以為中風也,誰知是中火也。夫火生于木之中,火藉風之力,似乎中火即中風也。人謂不解其風,則火從何而息?嗟乎,中火而祛風,非所以治火也?;鹚類赫撸病l铒L以息火,則火之焰少戢而火之根未除;滋水以救火,則火之光自消而火之性盡滅。
是祛風以治火,不若滋水以治火也。況中火之癥,內實無風,用祛風之藥,則毛竅盡開,反足以通火之路?;鹬烽_,而風反得入之矣?;鸬蔑L之威,風恃火之勢,本非中風,欲不變?yōu)轱L癥,而不可得矣。治法貴乎補水,而不必用祛風之藥也。方用滅火湯∶玄參(三兩)沙參(二兩)白芥子(三錢)茯苓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心煩定,二劑而口渴除,三劑而語言清,四劑而斜正,十劑而手足不牽搐矣。
蓋玄參能消浮游之火,況益之熟地、沙參、茱萸、麥冬、五味之類,純是補水添精之味,自然水足而火衰,何必用風藥以搜風哉。倘于補水之中,少加風藥,則于補水添精,反多牽制,而不能奏功矣?;蛟徊挥蔑L藥是矣,獨不可用涼藥以解氛乎?不知此火乃虛火而非實火也。實火可用寒涼以直治,而虛火斷不可用寒涼以增其怒也。況玄參微寒,未嘗不于補中以瀉火,何必更用寒涼哉。
此癥用二冬二皮湯亦妙。
麥冬天冬地骨皮丹皮(各二兩)水煎服。
有人一時猝中,手足牽搐,口眼斜,然神思則清,言語如故,人以為陽虛中風也,而熟知不然。夫陽虛猝倒,未有不神昏者也。今猝倒而心中明了,狀似陽虛,而非陽虛,此乃陰虛之中耳。夫陰虛非血虛之謂,蓋真陰之虛,腎水干枯,不能上滋于心,故痰來侵心,一時迷亂而猝中。及痰氣既散,而心之清如故也。作中風治,非其治也,即作中氣治,亦非治法。惟有直補其腎中之陰,則精足而腎自交于心,而心之液,自流行于各臟腑,而諸癥自痊也。方用填陰湯∶熟地(四兩)山茱萸(二兩)北五味(三錢)麥冬(一兩)山藥(一兩)白芥子(五錢)破故紙(一錢牛膝(三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牽搐除,再劑而口眼正,一連十劑而平復如常矣。
夫熟地、山茱、山藥,實填精之圣藥,而麥冬、北五味,又益肺之仙丹。蓋單補腎水,恐水不能速生,故又補其肺,使肺金以生腎水,子母相資,更易滋潤也。又慮陰不下降,用破故、牛膝下行以安于腎宮,則濁陰不致上干,而真陰自然既濟矣。復加附子一分者,以陰藥太多,未免過于膩滯,少加附子,以行其真陰之氣,非假之以助其火也。水得火之氣,則水尤易生,毋怪其奏功之奇矣。
此癥用清寧湯亦效。
熟地麥冬(各二兩)北五味(三錢)芡實巴戟天菟絲子(各一兩)水煎服。
有人平居無恙,只覺手足麻木,尚無口眼斜等癥,人以為風中于內,三年后必有暈仆之癥矣。勸人預服搜風順氣等藥,以防猝中。其論則是,而所用之方非也。手足麻木,乃氣之虛,非氣之不順也。即氣之不順,非風之作祟也。人茍中風,其來甚暴,豈待至三年之后而始發(fā)哉。然而氣虛能使手足麻者,何故?蓋氣一虛,即不能化痰,痰聚于胸中,而氣即不能通于手足也。治法于補氣之中而佐以消痰之味,則得之矣。方用釋麻湯∶人參(一錢)當歸(三錢)黃(三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一錢)白芥子(一錢)陳皮(一錢)白術(三錢)甘草(五分)附子(一分)柴胡(八分)水煎服。一連四劑,而手足自然不麻不木矣。
倘仍然麻木,前方加倍,再服四劑,未有不愈者。
蓋麻木于手足,此四余之輕病,原不必重治之也。今人因不知癥,所以取效之緩,遂疑為重癥。于是風藥亂投,反致變輕為重矣。茍知是虛而非風,一治虛而風象滅矣,何難之有此癥用附湯亦妙。
人參茯神(各三錢)白術黃(各五錢)附子(二分)水煎服。
有人遍身麻木,而身又不顛仆,狀似中風,然而風則有之,而非中也。此等之病,不可不治風,而又不可直治風也。不治風則風不能出于軀殼之外,直治風則損傷氣血,風又欺氣血之虛,反客為主而不肯去,必須于補氣補血之中,而佐之祛風祛痰之品,則氣血不傷,而風又易散也。方用解縛湯∶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人參(五錢)附子(一錢)白芍(五錢)葳蕤(一兩)白術(五錢)熟地(五錢)天花粉(三錢)秦艽(三錢)羌活(一錢)水煎服。一連四劑,身知痛癢矣,十劑全愈。
同一麻木之癥,何以上條用藥之少,而此條用藥之多且重耶?蓋上條麻木,止在手足,尚無風之入體也,此條麻木,在于遍身,是風乘虛而入腑矣,原不可同日而語也。故上條可以輕治,而此條非重治斷難奏效耳。
此癥用順氣和血湯亦大佳。
當歸(三錢)白術(五錢)黃(五錢)人參(二錢)附子(一片)天麻南星羌活獨活(各五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
有人天稟甚濃,又素好燒酒,一時怒氣相激,致成口眼斜,有似中風,而未嘗身仆,且善飲食,其脈洪大有力,此非風中,乃火盛而肝傷也。此等之癥,在西北人甚多,而南人甚少。然而治法,又不可徒泄火而不養(yǎng)肝血也。方用∶酒蒸大黃(二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白芥子(二錢)炒梔子(二錢)水煎服。方名解焚湯。用大黃以瀉其火酒之毒;用梔子以泄其肝木之火,用二味祛除,未免過于迅利。復用芍藥、當歸以大補其肝血,蓋血足而火自息也;加柴胡、白芥子以舒其肝葉之氣,而消其膜膈之痰,痰消而肝氣益舒,肝氣舒而風象自去。倘誤以為中風也,而妄加入麻黃、羌活等藥,愈祛風而愈動其火矣?;虿蝗プ谈危慈パa氣,則陽旺而氣盛,轉來助火,肝中血燥,益足以增添怒氣,勢必火亢自焚,而成猝中之癥矣。
此癥亦可用寬氣湯∶柴胡烏藥秦艽甘草酒蒸大黃(各一錢)白芍(一兩)茯苓(三錢)當歸(三錢)天麻防風(各三分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
有人猝中之后,手足流注疼痛,久之則麻痹不仁,難以屈伸,人以為中風之傷,以致風濕相搏,關節(jié)不利也,而不知不然。此癥實因先有水濕,人不知治元氣之衰,而反去祛風利濕,以成似中風之癥也。既因虛而成濕,又因濕而致中,不去治元氣之虛,尚可治風濕之旺乎。然而風濕既已搏結于一身,但去補氣而不去祛風利濕,亦非救誤之道也。今用兩利湯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薏仁(一兩)人參(一錢)甘草(五分)白芍(一兩)當歸(一錢)肉桂(三分)防風(五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疼痛止,再服十劑而麻痹愈,再服十劑而屈伸盡利矣。
方中補多于攻,用防風以散風,而不用澤瀉、豬苓以利水。蓋因虛而成風濕,既祛其風,何可復瀉其水。況方中白術、薏仁未嘗非利水之藥也,于補水之中以行其利水之法,則水易流,而無阻滯之虞。水濕既去,而風難獨留,故少用防風以表邪,而孤子之風邪,無水艱于作浪,不必多用風藥,而風無不除也。
此癥用至仁湯亦能收功。
白術黃白芍天花粉(各三錢)茯苓(五錢)車前子(一錢)防風(五分)甘草(五分)肉桂(三分)益智仁(五分)水煎服。
痹證門(十一則)
人有兩足牽連作痛,腹又微溏,人不能寐,臥倒足縮而不能伸,伸則愈痛者,人以為寒濕之成痹也,誰知是風寒濕同結于大腸乎?夫風入大腸,日日大便,邪似易下,即有濕氣,亦可同散,何以固結于中,而痛形于兩足耶?不知寒邪入腹,而留于大腸,又得風濕相搏,每不肯遽散,因成為痹耳。治法必去此風寒濕三氣之邪,使不留于大腸,而痹病可愈。然而徒治大腸之邪,而風寒濕轉難去也,又宜益大腸之氣,令氣旺于腸中,而轉輸倍速,則風寒濕亦易祛誒。方用逐痹丹∶人參(一錢)茯苓(五錢)肉桂(三分)升麻(五分)甘草(一錢)薏仁(一兩)神曲(五分)白術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濕去,二劑而風寒亦散也。
此方治濕為多,而治風治寒反輕者,蓋水濕最難分消,治其難,而易者更易。況治濕之中,不傷元氣,則大腸自有傳化之妙力,能使風寒隨濕而同解也。
此癥亦可用薏仁苓術湯∶茯苓白術(各五錢)薏仁(一兩)肉桂(三分)炒荊芥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嘔吐不寧,胸膈飽悶,吞酸作痛,因而兩足亦痛者,人以為胃口之寒也,誰知是風寒濕結于胃而成痹乎。夫胃喜熱而不喜寒,胃口一寒,邪氣因之相犯,風入于胃而不散,濕停于胃而不行,三者相合,而痹癥乃成。治法祛三者之邪,而仍在調其胃氣,胃氣健而風寒濕不攻自解也。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生姜(五片)陳皮(五分)甘草(五分)肉桂(五分)荊芥(三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更輕,連服十劑而飽悶酸痛之證盡去。
此方開胃而又善分消,加之生姜、荊芥,尤善祛散風寒,以離散黨羽,故奏功特神也。
此癥亦可用溫胃消濕丹∶人參黃茯神巴戟天(各三錢)遠志(一錢)肉桂(三分)肉豆蔻(一枚)益智仁甘草防風(各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心下畏寒作痛,惕惕善驚,懶于飲食,以手按之,如有水聲,人以為水停心下也,誰知是風寒濕結于心包絡乎!夫水邪犯心則痛;風邪乘心則痛;寒邪入心則痛,是邪無論風寒濕均能成病。重則未有不死者,今止畏寒作痛,而不致有死亡者,正心包以障心也。然心包既然障心,獨當其鋒,安得而不痛乎。治法自當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,使之毋犯心包,而心君相安,何致心下之痛哉。雖然徒祛風寒濕之邪,而不補心包之氣,則心包太弱,而外援之師亦多相欺,反成覆亡之禍。故必補心包而兼治風寒濕也。方用散痹湯∶巴戟天(五錢)白術(五錢)菟絲子(三錢)炒棗仁(三錢)遠志(八分)山藥(五錢)蓮子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三分)柴胡(一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驚止,二劑而胃氣開,三劑而水聲息,十劑而心下之痛安然也。
此方之藥,似乎單治心也,然而心包為心之相臣,治心正所以治心包耳。譬如君主清明,而相臣供職惟謹,自能安反側于頃刻也。
此癥可用巴戟天湯∶人參白術茯神巴戟天車前子(各三錢)山藥(一兩)半夏肉桂(各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小便艱澀,道澀如淋,而下體生疼,時而升上有如疝氣,人以為疝,或以為淋,而不知非也。蓋風寒濕入于小腸之間,而成痹耳。夫小腸主泄水者也,水入小腸,何邪不去,乃縮住而不流,蓋寒與風作祟也。治法必須散小腸之風寒,而濕氣不難去也。然而治小腸,必宜治膀胱之為得,膀胱利而小腸無不利也。雖膀胱亦有痹癥,而與小腸之痹正無差別,故治小腸之痹,必當以治膀胱者治之耳(風寒濕入于小腸而成痹,亦無人能識)。方用攻痹散∶車前子(三錢)茯苓(三錢)薏仁(一兩)肉桂(五分)木通(二錢)白術(五錢)王不留行(一錢)水煎服。一連數(shù)劑。而似淋者不淋,似疝者不疝,再服數(shù)劑,而痛如失也。
此方利濕而又不耗氣,祛寒而風自散,所以為佳,何用逐風之品以損傷臟腑哉。
此癥可用寄奴湯∶白術(一兩)茯苓(三錢)肉桂(一錢)柴胡(一錢)劉寄奴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一身上下盡行作痛,有時而止,痰氣不清,欲嗽不能,咽喉氣悶,胸膈飽脹,二便艱澀,人以為肺氣之不行也,誰知是風寒濕之犯于三焦乎。夫三焦主氣,而流通于上中下之間者,氣也。風寒濕感一邪,而氣即不能宣矣。況三邪搏結,安能自舒乎。毋怪清濁二道,舉皆閉塞,因而作痛也。治法不急祛風寒濕三者之邪,則三焦何以流通哉。然三焦不可徑治也。治三焦必宜治腎,腎氣旺而下焦之氣始通;更宜治肺,肺氣肅而上焦之氣始降;尤宜治脾胃,脾胃健而中焦之氣始化。理肺、腎、脾胃之氣,而益之散邪之藥,則三焦得令,而風寒濕不難去也。方用理本湯∶人參(一錢)白術(五錢)麥冬(三錢)山藥(五錢)芡實(五錢)巴戟天(三錢)肉桂(一錢)桔梗(五分)貝母(五分)白芥子(二錢)防己(三分)茯苓(三錢)草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而上中下之氣乃通,一身之病盡解,再用四劑,諸癥全愈。
此方全去扶肺、腎、脾胃之氣,而輕于祛風寒濕者,正所以理其本也,而攻標在其內矣。況原未嘗無蕩邪之藥乎,故能建功若是之神也。
此癥亦可用防桂術苓散∶白術茯苓防風(各五錢)巴戟天(三錢)肉桂(一錢)桂枝(八分)天花粉黃(各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胸背、手足、腰脊牽連疼痛不定,或來或去,至頭重不可舉,痰唾稠粘,口角流涎,臥則喉中有聲,人以為此痹癥也,宜用控涎丹治之,而不知非也。夫痹雖合風寒濕三氣之邪以成,然而人之氣血不虛,則風寒濕何從而入?風寒濕之入,乃乘氣血之虛而侵之也。烏可徒治其邪而不補其正乎。控涎丹用甘遂、大戟以祛邪,而無補氣補血之藥,往往用之以治痹而不能收功,反致敗績者坐此弊也。法宜補正而助以祛邪,則百戰(zhàn)而百勝矣。方名補正逐邪湯∶白術(五錢)薏仁(五錢)人參(一錢)桂枝(三分)茯苓(一兩)白芥子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輕,十劑愈。
白術、薏仁、人參、茯苓皆健脾補氣之藥,又利水去濕之劑也。雖曰風寒濕合而成痹,其內最多者濕也。濕在經(jīng)絡、腸胃之間,最難分化,逐其濕而風寒正不必治而自散,所以止佐桂枝數(shù)分而已足也。惟是既用參、術、薏、苓以健土而利濕,尚何慮痰哉。然而風寒濕之邪,每藉痰為奧援,故治痹者必治痰。今用白芥子,膜膈之中痰且盡消,其余各處之痰有不盡消者乎?痰消而風寒濕無可藏之藪,欲聚而作亂,已不可得,況正氣日旺哉?;蛟槐猿捎跉庋?,治法自宜氣血雙補矣,何以方中止用氣分之藥以益氣,絕不用血分之藥以益血也?不知氣旺自能生血,且血有形之物,補之艱于速生,且恐因循等待,有礙生氣之速,不若專補其氣,而去風去濕去寒之更捷也。
此癥亦可用自適湯∶黃白芍當歸茯苓(各五錢)陳皮(五分)半夏羌活甘草(各一錢)柴胡(二錢)桔梗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肌肉熱極,體上如鼠走,唇口反裂,久則縮入,遍身皮毛盡發(fā)紅黑,人以為熱痹也。夫風寒濕三者合而成痹,未聞三者之中更添入熱痹之謂。此乃熱極生風,似乎痹癥,而實非痹癥也。治法解其陽明之熱,而少散其風則得矣,不必更治其濕也。至于寒邪,尤不必顧。蓋寒則不熱,而熱則不寒耳。方用化炎湯∶玄參(一兩)甘菊花(五錢)麥冬(五錢)升麻(三錢)羚羊角(鎊,五分)生地(五錢)荊芥(炒,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而熱少解,再服四劑而諸癥盡愈矣。
方中用玄參、菊花、生地、麥冬解其陽明之火,而更退其肺金之炎者,以肺主皮毛也。
然而僅治其胃與肺,恐止散其在內之熱,而不能散其在外之熱也。故又多用升麻、荊芥導之出外,而不使其內留以亂心君之神明。外既清涼而內有不快然者乎。至于羚羊角者,雖取其散火之毒,亦藉其上引而入于唇口之間,使縮者不縮,而裂者不裂也。或謂既是陽明火毒,何不用石膏、知母寒涼之藥以瀉之?不知火熱而外現(xiàn)于皮毛、唇口、肌肉之處,一用大寒大涼之藥,則直攻其火,必從下泄,不能隨升麻、荊芥之類而外泄矣。故不用石膏、知母,而用玄參、菊花于補中表火之為得也。
此癥用涼肢散亦效。
茯苓薏仁玄參(各五錢)甘草升麻(各一錢)炒荊芥(一錢)甘菊(三錢)麥冬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腳膝疼痛,行步艱難,自按其皮肉直涼至骨,人以為是冷痹也。夫痹而曰冷,正合風寒濕三者之旨也。此等之病,雖三邪相合,而寒為甚。蓋挾北方寒水之勢,侵入骨髓,乃至陰之寒,非至陽之熱不能勝之也。然而至陽之熱,又慮過于炎威,恐至寒之邪未及祛,而至陰之水先已熬干。真水涸而邪水必然泛濫,邪水盛而寒風助之,何以愈痹哉。方用真火湯治之。
白術(五錢)巴戟天(一兩)附子(一錢)防風(一錢)牛膝(三錢)石斛(三錢)萆(二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皮肉溫矣,又服四劑而骨髓熱矣,再服四劑腳膝之痛去,更服四劑而步履無艱難之態(tài)矣。
方中用巴戟天為君,補火仍是補水之藥,而輔佐之味,又彼此得宜,不用肉桂、當歸之品溫其血分,實有意義。蓋補氣則生精最速,生精既速,則溫髓亦速矣。若一入血分之藥,則沾濡遲滯,欲速而不達矣。萆原忌防風,使之相畏而相使,更復相宜,所以同群而共濟也。
人有肝氣常逆,胸膈引痛,睡臥多驚,飲食不思,吞酸作嘔,筋脈攣急,人以為此肝痹之癥也。夫肝痹是矣,而肝之所以成痹者,人知之乎?雖風寒濕三者成之,然亦氣血之不足而成之也。肝之血不足而濕邪乘之,肝之氣不足而風邪乘之,肝之氣血不足而寒邪乘之。有此三邪,直入于肝經(jīng),而后肝之血益虧,肝之氣益耗,于是肝之魂不能藏于肝之中,乃越出而作驚也。肝經(jīng)既病,何能生心,心無血養(yǎng),安能生胃氣哉。胃氣不生,自難消化飲食,不能消化飲食,而強飲強食焉,必至吞酸作嘔矣。夫飲食所以養(yǎng)臟腑者也,飲食既不消化,不能變精以分布于筋脈,則筋脈無所養(yǎng),安得而不拘攣哉。然則治法,烏可徒治風寒濕三者之邪,而罔顧肝經(jīng)之氣血耶。方用肝痹散∶人參(三錢)當歸(一兩)川芎(五錢)代赭石末(二錢)羌活(五分)肉桂(一錢)茯苓(五錢)酸水煎,調丹砂、代赭石末同服。一劑而驚止,二劑而胸膈不痛,肝氣不逆矣,再服四劑而吞酸嘔吐之病痊,筋脈亦不攣急矣。
方中用當歸、川芎以生血,加入人參益氣以開血,引代赭石去通肝氣,以佐川、歸之不逮,氣開血通,而后邪可引而出矣。又加肉桂以辟寒,加茯苓以利濕,加羌活以除風,則邪自難留,而魂自不亂矣,所以益之棗仁、丹砂收驚特速也。
此癥用二術救痹飲亦效。
白術白芍茯神(各五錢)陳皮肉桂柴胡(各一錢)枳殼(五分)遠志白芥子蒼術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咳嗽不寧,心膈窒塞,吐痰不已,上氣滿脹,不能下通,人以為肺痹也。肺痹之成于氣虛,盡人而不知也。夫肺為相傅之官,治節(jié)出焉,統(tǒng)轄一身之氣,無經(jīng)不達,無臟不轉,是氣乃肺之充,而肺乃氣之主也。肺病則氣病,而氣病則肺亦病。然則肺痹即氣痹也,肺痹既為氣痹,治肺痹者烏可舍氣而不治乎?但肺雖主氣,而補氣之藥,不能直入于肺也,必須補脾胃之氣以生肺氣。然而生肺氣者,止有脾胃之土。而克肺者有心焉;仇肺者有肝焉;耗肺者有腎焉。一臟腑之生,不敵眾臟腑之克,此氣之所以易衰,而邪之所以易入也。且脾胃之土,又能暗傷肺金。蓋飲食入胃,必由脾胃之氣以轉入于肺,今脾胃既受風寒濕之邪,則邪亦隨脾胃之氣,而輸之于肺,而肺乃受傷矣。況多怒而肝之氣逆于肺,多欲而腎之氣逆于肺,肺氣受傷,而風寒濕之邪遂填塞肺竅而成痹矣。方用肺痹湯治之。
人參(三錢)茯苓(三錢)白術(五錢)白芍(五錢)蘇葉(二錢)半夏(一錢)陳皮(一錢)枳殼(三水煎服。連用二劑而咳嗽安,再用二劑而窒塞開矣,用十劑而諸癥盡愈。
或謂人參助氣是矣,但多用恐助邪氣,何以用之咸宜乎?不知肺氣之虛以成痹,非肺氣之實以成痹也。人參畏實不畏虛,況又有蘇葉以治風,半夏以消濕,肉桂以祛寒,則邪何能作祟哉。而且白術、茯苓以健脾開胃,白芍以平肝,黃連、肉桂以交心腎,則肺氣自寧,自然下降,正不必陳皮之助矣。
此癥可用助氣散痹湯∶甘草半夏干姜(各一錢)桔梗茯神(各三錢)人參(二錢)陳皮紫菀(各五分)花椒黃芩(各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下元虛寒,復感寒濕,腰腎重痛,兩足無力,人以為此腎痹也。而腎痹之成,非盡由于風寒濕也。夫腎雖寒臟,而其中原自有火,有火則水不寒,而風寒濕無從而入。無奈人過于作強,將先天之水,日日奔泄,水去而火亦隨流而去,使生氣之原,竟成為藏冰之窟,火不能敵寒,而寒邪侵之矣。寒氣直入于腎宮,以邪招邪,而風濕又相因而至,則痹癥生矣。法不必去邪,惟在補正。補正者,補腎中之火也。然而火非水不長,補火必須補水,但補水恐增其濕,濕旺而風寒有黨,未必能遽去,為憂。孰知腎水者,火中之水也,此乃真水而非邪水也。真水衰而邪水始盛;真水盛而邪水自衰,故補真水而實足以制邪水也。況水中有火,何濕不去乎。夫最難治者,水邪也,水邪既去,風寒不治而自散矣。方用腎痹湯∶白術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茯苓(五錢)薏仁(五錢)杜仲(三錢)肉桂(一錢)附子(五分)防己水煎服。二劑而腰輕,四劑而痛止,十劑而兩足有力,再十劑而全愈。
方中補水之藥少,而去濕之藥多,然而又無非補水也。于水中補火,則火無太炎之患;于水中祛濕,則濕無太息之憂。寒濕既去,而風安得獨留哉。方中又有防己之祛邪,故風寒濕盡去也。
此癥用利氣丹亦效。
白術人參山藥(各一兩)附子(三錢)山茱萸(四錢)薏仁(五錢)破故紙(二錢)防己(三分水煎服。
心痛門(六則)
人有久患心疼,時重時輕,大約饑則痛重,飽則痛輕,人以為寒氣中心也,誰知是蟲傷胃脘乎。蓋心君寧靜,客寒客熱之氣,皆不能到,倘寒氣犯心,立刻死矣,安能久痛乎。凡痛久不愈者,皆邪犯心包與胃口耳。但邪犯胃與心包,暫痛而不常痛也,斷無饑重而飽輕者。若蟲蝕則覓食頭上行,而無食以充其饑,則其身上攛,口嚙胃脘之皮,則若心痛,而實非心痛也。不殺蟲而但止其痛,痛何能止乎。方用化蟲定痛丹∶生地(二兩)水煎汁二碗,入白薇二錢,煎汁一碗,淘飯食之,非吐物如蝦蟆,必瀉蟲如守宮也。
大凡胃中濕熱,人多生蟲。飲食倍于尋常,皆易有蟲,以此方投之,皆能取效,不止治心痛之蟲也。蓋生地殺蟲于有形,而白薇殺蟲于無形,合而用之,化蟲最神。蟲死而心痛自除,非生地、白薇之能定痛也。
此癥用草根粥亦效。
楝樹根(一兩)煎湯二碗,入甘草一錢,再煮粥一碗。頓食之,即止痛。
人有一時心痛,倏痛倏已,一日而十數(shù)遍者,飲食無礙,晝夜不安,人以為此蟲也,而不知不然。夫蟲痛必非一日而成,豈有無端而一時心痛者乎?;蛟淮嘶鹨?。夫火則終日痛,而必非時痛時止者。然則為何痛乎?非火、非蟲,乃氣虛而微感寒濕之邪,邪沖心包而作痛,邪不沖心包而即不痛,即古人所云去來痛也。痛無補法,而獨去來痛,必須用補,不補虛而痛不能止。然徒用補藥,而不加入祛寒祛痰之味,亦不能定痛也。方用去來湯∶人參(三錢)茯苓(三錢)蒼術(三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二錢)川烏(二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即止,再劑而痛不再發(fā)。
方中用二術為君主,最有佳意。蓋痛雖由于氣虛,畢竟?jié)駳庵中陌病6g去濕而又健脾胃之氣,故用之以佐人參、茯苓補氣以利濕,則濕去而氣更旺也。氣既旺矣,而川烏得直入心包,以祛逐其寒邪;半夏得行于中脘,而消其敗濁之痰;甘草和緩,調停于邪正之間,以奏功于眉睫矣。
此癥用蒼烏參苓散亦甚效。
人參草烏(各一錢)茯苓蒼術(各三錢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痛。
人有心痛之極,苦不欲生,徹夜呼號,涕泗滂沱者,人以為火邪作祟也。然致此火邪之犯心者,何故乎?蓋因肝氣之郁而不舒,木遂生火以犯心矣。夫肝木生心火者也,而何以反致克心,蓋心屬火,而火不可極,火極反致焚心,往往有自焚而死者。故心火太旺,火正為心之所惡,而又得肝木之助火,則心不能受,必呼號求救于四鄰,自然涕淚交垂矣。且肝木之火又系郁火,正火順而郁火逆,猶非心之所喜,故入心而心不受。然火勢太旺,又不能遏抑,偏欲直入于心宮,而心包又掩護重重,未易焚燒,但肝木之郁火,乃木中之火,龍雷之火也,每從下而上沖,霹靂之威,震開天門,火光所至,焚林燒木,天地且為之動蕩,何能止遏哉。此肝火之沖心,所以直受其害也。治法必須瀉肝木之火,更須解木氣之郁,而少佐以安心之劑,則心痛自止也。方用救痛安心湯∶白芍(一兩)炒梔子(三錢)甘草(一錢)柴胡(二錢)貫仲(二錢)乳香(一錢)沒藥(一錢)蒼術水煎服。一劑而痛定,再劑而全愈矣。
白芍、柴胡,最解肝氣之郁;梔子、貫仲,最瀉肝火之暴;乳香、沒藥,最止臟腑之痛,而甘草、蒼術和中消濕,輔佐得宜,故一劑而奏功也。
此癥用梔香飲亦妙。
炒梔子荊芥(各三錢)茯苓(五錢)甘草乳香末丹砂末木香末(各一錢)水煎調服。一劑即止痛。
人有真正心痛,法在不救,然用藥得宜,亦未嘗不可生也。其癥心痛不在胃脘之間,亦不在兩脅之處,恰在心窩之中,如蟲內咬,如蛇內鉆,不特用飯不能,即飲水亦不可入,手足冰冷,面目青紅者是也。夫真心痛,原有兩癥,一寒邪犯心,一火邪犯心也。寒犯心者,乃直中陰經(jīng)之病,猝不及防,一時感之,立刻身死。死后必有手足盡紫黑者,甚則遍身俱青,多非藥食能救,以至急而不遑救也。倘家存藥餌,用人參一、二兩,附子三錢,急煎救之,可以望生,否則必死。若火犯心者,其勢雖急而猶緩,可以遠覓藥餌,故不可不傳方法,以救人也。余言前癥,正火邪犯心也,但同是心疼,何以辨其一為寒而一為熱?蓋寒邪舌必滑,而熱邪舌必燥耳。倘辨其為火熱之心痛,即用救真湯投之炒梔子(三錢)炙甘草(一錢)白芍(一兩)廣木香末(二錢)石菖蒲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止矣,不必更用二劑。但痛止后必須忍饑一日,斷不再發(fā)。
或曰∶既是真心痛,宜用黃連以直治心火,何以不治心而治肝耶?不知肝為心之母,瀉肝木之氣,則肝不助火而心氣自平,瀉肝木正善于瀉心火也。倘直瀉其心,則心必受傷,雖暫取效于一時,而脾胃不能仰給于心火,則生氣遏抑,必至中脘虛寒,又變成他癥矣。此黃連之所以不用,而反用梔子也。
人有患心疼之病,百藥治之不效,得寒則痛,得熱亦痛,蓋此癥非心痛,乃胃痛也。寒熱俱能作痛,蓋寒與熱不并立,寒熱同乘于心胃之間,寒欲凌熱,而熱不肯相讓;熱欲欺寒,而寒不肯相安,兩相攻戰(zhàn),勢均力敵。治心則胃氣受傷,治胃則心氣受損,所以治寒治熱,而兩無一效也。治法宜兩治之以解紛,而心痛自愈。方用雙治湯∶附子(一錢)黃連(一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立愈。
用黃連以清心火,用附子以祛胃寒,用白芍、甘草為君,使兩家有和解之好。蓋芍藥、甘草最能入肝平木,肝氣既平,自然不去克胃,而又去生心,調和于心胃之間,實有至理,非漫然而用之者也。
此癥亦可用蒼烏暖心丹∶白術(一兩)白芍(二錢)茯苓(五錢)蒼術(三錢)川烏(一錢)肉桂甘草(各五分)水煎服。下喉即止痛。
人有心痛不能忍,氣息奄奄,服姜湯而少安,手按之而能忍,目輕夜重,痛陣至時,幾不欲生,人以為此寒痛也。用熱藥少止,片時而仍痛,其故何與?寒有不同也。凡人心君寧靜,由于腎氣之通心也。腎氣不交于心,而寒邪中之,心遂不安而痛矣。倘徒祛其寒而不補其腎,則腎虛而火不能下熱于腎中,即腎虛,而水不能上交于心內。此治心必須治腎,而補腎中之火以救心,猶必須補腎中之水以救腎也。方用補水救火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三錢)巴戟天(五錢)山藥(三錢)白術(五錢)肉桂(一錢)北五味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可止,二劑而痛全愈,十劑而痛不再發(fā)。
此方視之,絕非治心痛之藥,而用之治心腎不交之心痛,實有奇功。蓋腎中水火不交,而腎邪直犯于心矣。吾補其腎中之水火,水得真火以相生,火得真水以相養(yǎng),腎中之陰陽既濟,則心腎之陰陽又安得有冰炭之乖乎。故不必引其上下之相交,而腎氣自通于心,心氣自降于腎,一如夫婦之好合矣,邪亦烏能間之,況原無寒邪哉。
此癥用交濟湯亦佳。
白術蒼術(各五錢)肉桂破故紙菟絲子(各三錢)廣木香甘草(各一錢)熟地(一兩)水煎服。
脅痛門(五則)
人有兩脅作痛,終年累月而不愈者,或時而少愈,時而作痛,病來之時,身發(fā)寒熱,不思飲食,人以為此肝經(jīng)之病也。然肝經(jīng)之所以成病,尚未知其故,大約得之氣惱者為多。因一時拂抑,欲怒而不敢,一種不平之氣,未得暢泄,肝氣郁而膽氣亦郁,不能取決于心中,而心中作熱,外反變寒,寒熱交蒸,則肝經(jīng)之血停住于兩脅而作痛矣。倘境遇順適,則肝氣少舒,其痛不甚。及夫聽惡聲,值逆境,又觸動其從前之怒氣,則前病頓興,而痛更重矣。治法必須解其怒氣,要在平肝。方用遣怒丹∶白芍(二兩)柴胡(一錢)甘草(一錢)乳香末(一錢)廣木香末(一錢)白芥子(三錢)桃仁(十粒水煎服。一劑痛輕,四劑痛止,十劑病除。
夫平肝之藥,舍白芍實無第二味可代,世人不知其功效,不敢多用。孰知白芍必多用而后能取勝,用至二兩,則其力倍于尋常,自能遍舒其肝氣。況助以柴胡之疏泄,甘草之調劑,桃仁、白芥以攻其敗瘀,乳香、廣木以止其痛疼,安得不直搗中堅以解散其敵壘哉。
此癥亦可用宣郁定痛湯∶白芍(一兩)川芎當歸丹皮(各三錢)柴胡(二錢)甘草白芥子大黃牛膝炒梔子(各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即安。
人有橫逆驟加,一時大怒,叫號罵詈,致兩脅大痛而聲啞者,人以為怒氣傷肝矣。然而其人必素有火性者,此等肝脈必洪大而無倫次,眼珠必紅,口必大渴呼水,舌必干燥而開裂,當急用平肝瀉火之藥,方能舒其暴怒之氣,倘少遲藥餌,或藥餌不中其病,必觸動其氣,有吐血傾盆之患矣。急用平怒湯∶白芍(三兩)丹皮(一兩)當歸(一兩)炒梔子(五錢)荊芥(炒黑,五錢)天花粉(三錢)甘草(一水煎服。一劑而氣少舒,二劑而氣大平,三劑痛如失,不必四劑也。
蓋肝性最急,怒則其氣不平,用芍藥平其氣也,甘草緩其急也。肝氣既平而且緩,而后可散其氣而瀉其火矣。當歸辛以散之也,荊芥引而散之也,梔子、丹皮涼以瀉之也。然而徒散其火,而火為痰氣所結,則散火而未能遽散,故又加香附以通其氣,加花粉以消其痰。君臣佐使,無非解紛之妙藥,怒氣雖甚,有不自知其解而解者矣。或疑藥劑太重,涼藥過多,詎知其人,素系有火,又加大怒,則五臟無非熱氣,茍不用大劑涼藥,何以平其怒而解其火哉。
此癥用平怒散亦妙。
白芍(一兩)丹皮(一兩)當歸(五錢)炒梔子牛膝(各三錢)甘草柴胡廣木香(各一錢)枳殼(八分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愈。
人有跌撲之后,兩脅脹痛,手不可按,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,用小柴胡湯加草龍膽、青皮等藥而愈。次年而左脅復痛,仍以前藥治之,不能取效。蓋瘀血存于其中,積而不散,久而成痛也。夫小柴胡乃半表半里之藥,最能入肝以舒木,而脅正肝之部位,宜乎取效而不效者,以小柴胡止能消有形之活血,而不能散有形之死血也。血活易于流動,行氣而瘀滯可通,血死難于推移,行氣而沉積不化,必用敗血之藥以下死血,而痛可除也。方用抵當丸,以水蛭、虻蟲有形之毒物,庶易下有形之死血耳。服一劑,必便黑血而愈,愈后乃用四物湯加減而調理之。
熟地(一兩)白芍(一兩)丹皮(三錢)川芎(一錢)當歸(五錢)三七根末(三錢)水煎服。
四物湯補血之劑也,既下死血,何以又補其血乎?不知血死既久,在肝經(jīng)則肝血已無生氣,若不補其血,則肝舍空虛,未必不因虛而成痛,惟補其血,則死血方去,而新血即生,肝氣快樂,何至有再痛之虞乎。然則補血可也,又加三七根以止血者何居?恐水蛭、虻蟲過于下血,萬一死血行而活血隨之而下,不徒補無益乎。所以于補中止之,得補之益,而無下之失,始奏萬全之功也。
此癥亦可用散瘀湯∶水蛭(炒黑色,為末,一錢)當歸(五錢)丹皮紅花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生地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人有右脅大痛,腫起如覆杯,手不可按,按之痛益甚,人以為肝經(jīng)之火也,誰知是脾火內伏、瘀血存注而不散乎?夫脅雖為肝位,而肝必克脾,脾受肝克,則脾亦能隨肝而作痛。
然而無形之痛,治肝而痛可止,有形之痛,治脾而痛始消。今痛而作腫,正有形之痛也,乃瘀血積于脾中,郁而不舒,乘肝部之隙,因外腫于右脅耳。治法必須通脾中伏熱,而下其瘀血,則痛可立除也。方用敗瘀止痛湯∶大黃(三錢)桃仁(十四粒)當歸(三錢)白芍(一兩)柴胡(一錢)黃連(一錢)濃樸(二錢)甘草水煎服。一劑而瘀血下,二劑而痛除,腫亦盡消。
此方大黃、柴胡、黃連同用,能掃瘀去陳,開郁逐火,迅速而無留滯之苦。然非多用白芍,則肝氣難平,而脾中之熱受制于肝,正不易散,是病在脾,而治仍在肝也。
此癥用木土兩平湯亦效。
石膏茯苓蒼術炒梔子(各三錢)白芍(五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愈。
人有貪色房勞,又兼惱怒,因而風府脹悶,兩脅作痛,人以為色欲損腎,怒氣傷肝,理當兼治,而不知兼治之中尤當治腎也。蓋肝為腎之子,腎足而肝氣易平,腎虧而肝血多燥,肝惡急,補血以制其急,不若補水以安其急也。況肝血易生,而腎水難生,所以肝血不足,輕補肝而木得其養(yǎng)矣。腎水不足,非大用補腎之味,則水不能生。然則房勞之后脅痛,其虧于精者更多,烏可重治肝而輕治腎哉。方用填精益血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白芍(五錢)當歸(三錢)柴胡(一錢)丹皮(二錢)沙參(三錢)茯苓水煎服。一劑而肝氣平,二劑而脅痛止,連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重于補腎以填精,輕于舒肝以益血,治肝腎之中而復去通腰臍之氣。腰臍氣利,而兩脅之氣有不同利者乎。故精血生而痛亦止耳。
此癥亦可用水木兩滋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山藥(各四錢)白芍當歸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頭痛門(六則)
人有頭痛連腦,雙目赤紅,如破如裂者,所謂真正頭痛也。此病一時暴發(fā),法在不救,蓋邪入腦髓而不得出也。雖然邪在腦,不比邪犯心與犯五臟也,茍治之得法,亦有生者。我今傳一奇方以救世,名為救腦湯∶辛夷(三錢)川芎(一兩)細辛(一錢)當歸(一兩)蔓荊子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即止。
細辛、蔓荊治頭痛之藥也,然不能直入于腦,得辛夷之導引則入之矣。但三味皆耗氣之味,同川芎用之,雖亦得愈頭痛,然而過于辛散,邪氣散而真氣亦散矣,故又加入當歸之補氣補血,則氣血周通于一身,邪自不能獨留于頭上矣,有不頓愈者乎。
此癥用護首湯亦效。
川芎(五錢)當歸(一兩)白芷郁李仁天花粉(各三錢)蔓荊子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效。
人有頭痛如破,走來走去無一定之位者,此飲酒之后,當風而臥,風邪乘酒氣之出入而中之也。酒氣既散,而風邪不去,遂留于太陽之經(jīng)。太陽本上于頭,而頭為諸陽之首,陽邪與陽氣相戰(zhàn),故往來于經(jīng)絡之間而作痛也。病既得之于酒,治法似宜兼治酒矣,不知用解酒之藥必致轉耗真氣,而頭痛愈不能效,不若直治風邪能奏效之速也。方用救破湯∶川芎(一兩)細辛(一錢)白芷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止,不必再劑也。
蓋川芎最止頭痛,非用細辛則不能直上于巔頂,非用白芷則不能盡解其邪氣,而遍達于經(jīng)絡也。雖如本他藥,未嘗不可止痛,然而大傷元氣,終遜川芎散中有補之為得也。
此癥亦可用芷桂川芎湯∶川芎(一兩)白芷(三錢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痛。
人有頭疼不十分重,遇勞、遇寒、遇熱皆發(fā),倘加色欲,則頭岑岑而欲臥矣。此乃少年之時,不慎酒色,又加氣惱而得之者也。人皆以頭痛之藥治之而不愈者何也?蓋此病得之腎勞,無腎水以潤肝,則肝木之氣燥,木中龍雷之火,時時沖擊一身,而上升于巔頂,故頭痛而且暈也。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,而少益以補火之品,使水足以制火,而火可歸源,自然下引而入于腎宮。火有水養(yǎng),則龍雷之火安然居腎,不再上升而為頭痛也。方用八味地黃湯加減用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山藥(五錢)茯苓丹皮澤瀉(各三錢)川芎(一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頭輕,十劑而全愈。然后去川芎而加白芍、當歸各五錢,再服二十劑,永不再發(fā)矣。
蓋六味湯為補精之圣藥,肉桂為引火歸經(jīng)之神品,川芎治頭痛之靈丹,合而用之,所以奏功如響。惟是頭痛在上焦,補腎中之水火在下焦也,何以治下而上愈?且川芎乃陽藥也,何以入之至陰之中,偏能取效耶?不知腦髓與腎水原自相通,補腎而腎之氣由河車而直入于腦未嘗相格也。川芎雖是陽藥,然能補血而走于巔頂,既可上于巔頂,獨不可入于腦內乎。
況加之肉桂,以助命門之火,同氣相合,故能同群共濟,使宿疾老邪盡行祛散。而腎中水火,又復既濟,何至有再沖上焦之患乎。十劑之后,不再用川芎者,頭痛既痊,不可再用以耗真氣。故改用白芍、當歸,腎肝同治,使木氣無干燥之憂,而龍雷之火,且永藏于腎宅,尤善后之妙法。倘倦服藥湯,改湯為丸,未為不可也。
此癥用五德飲亦佳。
熟地(二兩)麥冬玄參(各一兩)川芎(五錢)肉桂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火降,二劑而痛止,連服一月,永不再發(fā)。
人有患半邊頭風者,或痛在右,或痛在左,大約痛于左者為多,百藥治之罔效,人不知其故。此病得之郁氣不宣,又加風邪襲之于少陽之經(jīng),遂致半邊頭痛也。其病有時重有時輕,大約遇順境則痛輕,遇逆境則痛重,遇拂抑之事而更加之風寒之天,則大痛而不能出戶。痛至歲久,則眼必縮小,十年之后,必至壞目,而不可救藥矣。治法急宜解其肝膽之郁氣。雖風入于少陽之膽,似乎解郁宜解其膽,然而膽與肝為表里,治膽者必須治肝。況郁氣先傷肝而后傷膽,肝舒而膽亦舒也。方用散偏湯∶白芍(五錢)川芎(一兩)郁李仁(一錢)柴胡(一錢)白芥子(三錢)香附(二錢)甘草(一錢)白水煎服。毋論左右頭疼,一劑即止痛,不必多服。
夫川芎止頭痛者也,然而川芎不單止頭痛,同白芍用之,尤能平肝之氣,以生肝之血。
肝之血生,而膽汁亦生,無干燥之苦,而后郁李仁、白芷用之,自能上助川芎,以散頭風矣。況又益之柴胡、香附以開郁,白芥子以消痰,甘草以調和其滯氣,則肝膽盡舒而風于何藏?故頭痛頓除也。惟是一二劑之后,不可多用者,頭痛既久,不獨肝膽血虛,而五臟六腑之陰陽盡虛也。若單治膽肝以舒郁,未免銷鑠真陰,風雖出于骨髓之外,未必不因勞因感而風又入于骨髓之中。故以前方奏功之后,必須改用補氣補血之劑,如八珍湯者治之,以為善后之策也。
此癥亦可用半解湯∶白芍(一兩)柴胡(二錢)當歸(三錢)川芎(五錢)甘草(一錢)蔓荊子(一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遇春而頭痛者,晝夜不得休息,昏悶之極,惡風惡寒,不喜飲食,人以為中傷寒風之故,而不知非也?!秲冉?jīng)》云∶春氣者,病在頭。氣弱之人,陽氣不能隨春氣而上升于頭,故頭痛而昏悶也。凡有邪在頭者,發(fā)汗以散表邪,則頭痛可愈。今因氣微而不能上升,是無表邪也,無邪而發(fā)汗,則虛其虛矣,而清陽之氣益難上升,氣既不升,則陽虛而勢難外衛(wèi),故惡風寒。氣弱而力難中消,故憎飲食耳。治法補其陽氣,則清氣上升,而濁氣下降,內無所怯,而外亦自固也。方用升清固外湯∶黃(三錢)人參(二錢)炙甘草(五分)白術(三錢)陳皮(三分)當歸(二錢)白芍(五錢)柴胡水煎服。一劑而痛減,再劑而病愈。
此方即補中益氣之變方,去升麻而用柴胡者,以柴胡入肝,提其木氣也。木主春,升木以應春氣,使不陷于肝中,自然清氣上升。況參、、歸、芍無非補肝氣之藥,氣旺而上榮外固,又何頭痛之不愈哉。
此癥亦可用升陽湯∶人參蔓荊子(各一錢)半夏(一錢)黃(二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五分)白芍川芎(各三錢升麻(六分)白芷(三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患頭痛,雖盛暑大熱之時,必以帕蒙其首,而頭痛少止,茍去其帕,少受風寒,其痛即發(fā),而不可忍,人以為風寒已入于腦,誰知乃氣血兩虛、不能上榮于頭而然?夫腦受風寒,藥餌上治甚難,用祛風散寒之藥,益?zhèn)麣庋?,而頭愈痛。古人有用生萊菔汁以灌鼻者,因鼻竅通腦,萊菔善開竅而厘清濁,故用之而可愈頭風,然又不若佐以生姜自然汁為更勝也,蓋萊菔祛腦中之風,是其所長,不能祛腦中之寒,二物同用,則姜得萊菔而并可祛風,萊菔得姜而兼可祛寒也。其法用生萊菔汁十分之七,生姜汁十分之三和勻,令病患口含涼水仰臥,以二汁匙挑灌鼻中,至不能忍而止,必眼淚口涎齊出,其痛立止也。痛止后,用四物湯加羌活、本、甘草數(shù)劑調理,斷不再發(fā)。此等治法,實法之至巧者。
此癥亦可用爽氣丹∶人參(三錢)白術甘草黃當歸茯苓川芎(各一錢)防風荊芥(各五分)半夏(八水煎服。服一月全愈。
咽喉痛門(七則)
人有感冒風寒,一時咽喉腫痛,其勢甚急,變成雙蛾者。其癥痰涎稠濁,口渴呼飲,疼痛難當,甚則勺水不能入喉,此陽火壅阻于咽喉,視其勢若重,而病實輕也。夫陽火者,太陽之火也。太陽之火,即膀胱之火也,與腎經(jīng)之火為表里,膀胱火動,而腎經(jīng)少陰之火即來相助,故直沖于咽喉之間,而肺脾胃三經(jīng)之火,亦復相隨而上升,于是借三經(jīng)之痰涎,盡阻塞于咽喉,結成火毒,而不可解。治法似宜連數(shù)經(jīng)治矣,然而其本,實始于太陽,泄膀胱之火,而諸經(jīng)之火自安矣。但咽喉之地,近于肺,太陽既假道于肺經(jīng),而肺經(jīng)險要之地,即狹路之戰(zhàn)場也,安有舍戰(zhàn)場要地,不解其圍,而先搗其本國者乎。所貴有兼治之法也。方用破隘湯∶桔梗(三錢)甘草(二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玄參(三錢)麻黃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山豆根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咽喉寬,再劑而雙蛾盡消矣。
方中散太陽之邪者居其一;散各經(jīng)之邪居其五,尤加意于散肺之邪者,由近以散遠也。
此癥用散蛾湯亦神效。
射干枳殼蘇葉當歸(各一錢)甘草(二錢)桔梗(三錢)天花粉(三錢)山豆根(八分)麻黃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人有一時喉忽腫大而作痛,吐痰如涌,口渴求水,下喉少快,已而又熱,呼水,咽喉長成雙蛾,既大且赤,其形宛如雞冠,此喉痹之癥,即俗稱為纏喉風也。乃陰陽二火并熾,一乃少陽之相火,一乃少陰之君火也。二火齊發(fā),其勢更暴。咽喉之管細小,火不得遽泄,遂遏抑于其間,初作腫而后成蛾也。蛾有二∶一雙蛾,一單蛾也。雙蛾生兩毒,兩相壅擠,中間反留一線之隙可通,茶水藥劑尚可下咽。若單蛾則獨自成形,反塞住水谷之路,往往有勺水不能咽者,藥物既不可咽,又從何路以進藥食哉。法宜先用刺法,一則刺少商等穴,尚欠切近,用刀直刺其喉腫之處一分,則喉腫必少消,可用吹藥以開之。吹藥方∶膽礬(一分)牛黃(一分)皂角(燒灰末,一分)麝香(三厘)冰片(一分)為絕細末,和勻,吹入喉中,必大吐痰而愈,然后用煎劑。方名救喉湯∶射干(一錢)山豆根(二錢)玄參(一兩)麥冬(五錢)甘草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全愈也。
若雙蛾不必用刺法,竟用此方。玄參為君,實足以瀉心腎君相之火,況佐之豆根、射干、天花粉之屬,以祛邪而消痰,則火自歸經(jīng),而咽喉之間,關門整肅矣。
此癥用兩地湯加減亦神。
熟地生地玄參(各一兩)肉桂(三分)黃連天花粉(各三錢)水煎服。下喉即愈,不必二劑。
人有咽喉腫痛,日輕夜重,喉間亦長成蛾,宛如陽癥,但不甚痛,而咽喉之際自覺一線干燥之至,飲水咽之少快,至水入腹,而腹又不安,吐涎如水甚多,將涎投入清水中,實時散化為水。人以為此喉痛而生蛾也,亦用瀉火之藥,不特杳無一驗,且反增其重。亦有勺水不能下咽者,蓋此癥為陰蛾也。陰蛾則日輕而夜重,若陽蛾則日重而夜輕矣。斯少陰腎火,下無可藏之地,直奔而上炎于咽喉也。治法宜大補腎水,而加入補火之味,以引火歸藏。方用引火湯∶熟地(三兩)巴戟天(一兩)茯苓(五錢)麥冬(一兩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火自下歸,咽喉之腫痛全消,二劑即全愈。
方用熟地為君,大補其腎水,麥冬、五味為佐,重滋其肺余,金水相資,子母原有滂沱之樂,水旺足以制火矣。又加入巴戟之溫,則水火既濟,水趨下,而火已有不得不隨之勢,更增之茯苓之前導,則水火同趨,而共安于腎宮,不啻有琴瑟之和諧矣,何必用桂附大熱之藥以引火歸源乎。夫桂附為引火歸源之圣藥,胡為棄而不用,不知此等之病,因水之不足,而火乃沸騰,今補水而仍用大熱之藥,雖曰引火于一時,畢竟耗水于日后,予所以不用桂附而用巴戟天,取其能引火而又能補水,則腎中無干燥之虞,而咽喉有清肅之益,此巴戟天所以勝桂附也。
此癥用收火湯亦神效。
熟地(三兩)山茱萸(一兩)茯苓(五錢)肉桂(三錢)水煎一碗,探冷服。一劑即消。
人有咽喉干燥,久而疼痛,人以為肺熱之故,誰知是腎水之涸竭乎。夫肺金生腎水者也,肺氣清肅,自能下生腎水,惟肺氣既虛,則肺中津液僅可自養(yǎng),而無如腎水大耗,日來取給,則剝膚之痛,烏能免乎。譬如父母,未有不養(yǎng)贍其子者,而處困窮窘迫之時,則無米之炊,何能止索飯?zhí)漯囍?。倘其子成立,自能顧家,為父母者不特可以取資,而亦可免迫索之苦;乃其子又伶仃野狼狽,不善謀生,則子貧而父母更貧,其干枯之狀,有不可形容者矣,肺腎何獨不然。故欲救肺之干燥,必先救腎之枯涸也。方用子母兩富湯治之。
熟地(三兩)麥冬(三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燥少止,三劑而痛少止,十劑而燥與痛盡去也。
熟地滋腎,救肺子之枯也,麥冬滋肺,救腎母之涸也。上下兩治,腎水有潤澤之歡,則肺金自無焦焚之迫,猶人子無憔悴之色,則父母自有安享之愉,此肺腎之必須兼治,而熟地、麥冬所以并用而能出奇也。
此癥用金水湯亦佳。
熟地山茱萸(各一兩)天門冬地骨皮丹皮(各三錢)沙參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生喉癬于咽門之間,以致喉嚨疼痛者,其癥必先作癢,面紅耳熱而不可忍,其后則咽唾之時,時覺干燥,必再加咽唾而后快,久則成形而作痛,變?yōu)闂蠲分t瘰,或痛或癢而為癬矣。夫癬必有蟲,咽喉之地,豈容生蟲,世人往往得此病,恬不為意到不能治,而追悔于失治也,不其晚乎。此病因腎水之耗,以致腎火之沖,而肺金又燥,清肅之令不行,水火無既濟之歡,金水有相形之勢,兩相戰(zhàn)斗于關隘之間,致成此癥。治法仍須補腎中之水,而益其肺氣,以大滋其化源,兼用殺蟲之味,以治其癬,庶幾正固而邪散,而蟲亦可以盡掃也。方用化癬神丹∶玄參(一兩)麥冬(一兩)五味子(一錢)白薇(一錢)鼠粘子(一錢)百部(三錢)甘草(一錢)紫菀(二錢)白芥子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疼痛少痊,又服四劑,而癬中之蟲盡死矣。
即不可仍用此方,另用潤喉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四錢)麥冬(一兩)生地(三錢)桑白皮(三錢)甘草(一錢)貝母(一錢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而癢與痛俱除矣。方中再加肉桂一錢,饑服冷服,實為善后之策,又萬舉而萬全也。
蓋從前多用微寒之藥,恐致脾胃受傷,加入肉桂以補火,則水得火而無冰凍之憂,土得火而有生發(fā)之樂,下焦熱而上焦自寒也。
此癥先可用白薇湯十劑,后可用溉喉湯三十劑,亦能奏功。
白薇湯∶白薇(二錢)麥冬(三錢)款冬花桔梗(各三分)百部(二分)貝母(五分)生地(三錢)甘草(三分)水煎湯,漱口服。日服一劑,服十劑蟲死溉喉湯∶熟地(二兩)麥冬(一兩)甘草(一錢)白薇(五分)水煎服。服一月全愈。
人有生長膏粱,素耽飲酒,勞心過度,致咽喉臭痛,人以為肺氣之傷,誰知是心火太盛,移熱于肺乎。夫飲酒傷胃,胃氣熏蒸,宜乎肺氣之熱矣,然而胃火熏肺,而胃土實生肺也。故飲酒尚不傷肺,惟勞心過度,則火起于心,而肺乃受刑矣。況胃火助之,則火性炎上,而咽喉乃成燔燒之路,自然唾涕稠粘,口舌干燥,氣腥而臭,而痛癥乃成矣。蓋心主五臭,入肺而腥臭,又何疑乎。方用解腥丹∶甘草(二錢)桔梗(二錢)麥冬(五錢)桑白皮(三錢)枯芩(一錢)天門冬(三錢)生地(三錢)貝母(五分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而痛止,再服四劑而臭除。
此方治肺而兼治心,治心而兼治胃者也。因膏粱之人,其心肺之氣血原虛,不滋益二經(jīng)之氣血,而但瀉其火,則胃中之氣血必傷,反增其火熱之焰矣。今補肺以涼肺,補心以涼心,補胃以清胃,而火自退舍,不止咽喉之痛,而痛自定也。
此癥用息炎湯亦可。
黃連甘草黃芩(各一錢)麥冬(五錢)天冬生地玄參(各三錢)紫菀天花粉石膏(各二錢)竹葉(三十片)陳皮(三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有咽喉腫痛,食不得下,身發(fā)寒熱,頭疼且重,大便不通,人以為熱也,誰知是感寒而成者乎。然而人不敢信為寒也,論理用逍遙散,散其寒邪,而咽喉之痛即解。雖然人不敢信為寒,以用祛寒之藥,獨不可外治以辨其寒乎。法用∶木通(一兩)蔥(十條)煎湯浴于火室中。
如是熱病,身必有汗,而咽喉之痛不減也。倘是感寒,雖湯火大熱,淋洗甚久,斷然無汗,乃進逍遙散,必然得汗,而咽喉之痛立除。此法辨寒熱最確,不特拘之以治感寒之喉痛也。
此癥用紫白飲亦妙。
紫蘇茯苓(各三錢)半夏(一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白術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牙齒痛門(六則)
人有牙齒痛甚不可忍,涕淚俱出者,此乃臟腑之火旺,上行于牙齒而作痛也。
治法不瀉其火則不能取效。然火實不同,有虛火,有實火,大約虛火動于臟,實火起于腑。而實火之中,有心包之火,有胃火;虛火之中有肝火,有脾火,有肺火,有腎火。同一齒痛,何以別之?不知各經(jīng)在齒牙之間,各有部位也。兩門牙上下四齒,同屬心包也,門牙旁上下四齒,屬肝也,再上下四牙乃胃也,再上下四牙乃脾也,再上下四牙乃肺也,再上下之牙乃腎也。大牙亦屬腎,腎經(jīng)有三牙齒,多者貴。
治病不論多寡,總以前數(shù)分治之多驗?;鸺扔腥缭S之多,而治火之法,宜分經(jīng)以治之矣。雖然,吾實有統(tǒng)治火之法,方用治牙仙丹∶玄參(一兩)生地(一兩)水煎服。
無論諸火,服之均效。察其為心包之火,加黃連五分;察其為肝經(jīng)之火,加炒梔子二錢;察其為胃經(jīng)之火,加石膏五錢;察其為脾經(jīng)之火,加知母一錢;察其為肺經(jīng)之火,加黃芩一錢;察其為腎經(jīng)之火,加熟地一兩。飲一劑而火輕,再劑而火散,四劑而平復如故矣。
夫火既有虛實不同,何以一方而均治?不知火之有余,無非水之不足也。我滋其陰,則陰陽之火,無不相戢矣。況玄參尤能瀉浮游之火,生地亦能止無根之焰,二味又瀉中有補,故虛實咸宜,實治法之巧,而得其要者也。況又能辨各經(jīng)之火,而加入各經(jīng)之藥,有不取效如神乎?;蛟弧没鹕陲L,牙齒之疼,未有不兼風者,治火而不治風,恐非妙法。不知火旺則生風,未聞風大而生火,人身茍感風邪,則身必發(fā)熱,斷無風止人牙而獨痛之理。況火病而用風藥,反增其火熱之勢,是止痛而愈添其痛矣。或疑膀胱有火,肝經(jīng)有火,心經(jīng)有火,大小腸、三焦俱有火,何俱遺之而不言,不知臟病則腑亦病,腑病則臟亦病,治臟不必治腑,瀉腑不必又瀉臟,況膀胱、心與三焦、大小腸俱不入于齒牙,故略而不談也。
此癥外治亦可,用蓽芫湯∶蓽茇芫花(各二錢)水一碗煎半盞,漱口即止痛。
內治用沙豆湯亦妙。
沙參(一兩)荊芥丹皮(各三錢)山豆根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即愈。
人有多食肥甘,齒牙破損而作痛,如行來行去者,乃蟲痛也。夫齒乃骨之余,其中最堅,何能藏蟲乎?不知過食肥甘,則熱氣在胃,胃火日沖于口齒之間,而濕氣乘之,濕熱相搏而不散,乃蟲生于牙矣。初則止生一二蟲,久則蕃衍而多,于是蝕損其齒,遂致墮落。一齒既朽,又蝕余齒,往往有終身之苦者。此等之痛,必須外治,若用內治之藥,未必殺蟲,而臟腑先受傷矣。方用五靈至圣散∶五靈脂(三錢,研絕細末)白薇(三錢)細辛(五分)骨碎補(五分)各研為細末。先用滾水含漱齒至凈,然后用前藥末五分,滾水調如稀糊,含漱齒半日,至氣急吐出,如是者三次,痛止而蟲亦死矣,斷不再發(fā)。
蓋齒痛原因蟲也,五靈脂、白薇最殺蟲于無形,加入細辛以散火,骨碎補以透骨,引五靈脂、白薇直進于骨內,則蟲無可藏,盡行剿殺,蟲死而痛自止也。
此癥用破顏丹,亦可外治,甚效。
丹砂(三分)麝香(半分)冰片(一分)雄黃(一錢)為細末,將末搽于痛處,口吐涎而痛立止。
內治亦可用安寧飲∶玄參生地麥冬(各五錢)白薇(一錢)骨碎補(五錢)天門冬(三錢)水煎服。三劑亦愈。
人有牙痛日久,上下牙床盡腐爛者,至飲食不能用,日夜呼號,此乃胃火獨盛,有升無降之故也。人身之火,惟胃最烈,火既升于齒牙,而齒牙非藏火之地,于是焚燒于兩頰,而牙床紅腫,久則腐爛矣。似乎亦可用治牙仙丹加石膏以治之,然而其火蘊結,可用前方,以消弭于無形,今既已潰破腐爛,則前方又不可用,以其有形難于補救也。方用竹葉石膏湯加減∶石膏(五錢)知母(二錢)半夏(二錢)茯苓(三錢)麥冬(三錢)竹葉(二百片)葛根(三錢)青蒿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火退腫消矣。然后再用治牙仙丹,以收功也。
石膏湯以瀉胃火,用之足矣,何加入葛根、青蒿也?不知石膏但能降而不能升,增入二味,則能引石膏至于齒牙以逐其火。而葛根、青蒿尤能退胃中之陰火,所以同用之以出奇,陰陽之火盡散,齒牙之痛頓除,何腐爛之不漸消哉。
此癥可用石母降炎湯∶石膏茯苓荊芥(炒黑,各三錢)知母(一錢)麥冬(一兩)玄參(一兩)甘草(一錢)升麻(五分)天花粉(三錢)水煎服。
四劑全愈。
人有牙齒疼痛,至夜而甚,呻吟不臥者,此腎火上沖之故也。然腎火乃虛火,非實火也,若作火盛治之,多不能勝,即作虛火治之,亦時而效時而不效。蓋火盛當作火衰,有余當認作不足,乃下虛寒,而上現(xiàn)假熱也。人身腎中不寒,則龍雷之火下安于腎宮,惟其下寒之甚,而水又無多,于是上沖于咽喉,而齒牙受之。正如龍雷之火,至冬則地下溫暖而龍雷皆蟄,春氣發(fā)動,則地底寒冷而不可蟄,乃隨陽氣上升矣。至于夜分,尤腎水主事,水不能養(yǎng)火,而火自游行于外,仍至齒而作祟。
譬如家寒難以棲處,必居子舍而作威,而子又貧乏,自然觸動其怒氣矣。治法急大補其腎中之水,而益以補火之味,引火歸源,則火有水以養(yǎng)之,自然快樂,而不至于上越矣。方用八味地黃湯加骨碎補治之,一劑而痛止,再劑而痛不發(fā)也。
蓋六味地黃湯補其腎水,桂附引火以歸于命門,但補水引火之藥,不先入齒中,則痛之根不能除,所以必用骨碎補以透入齒骨之中,而后直達于命門之內,此拔本塞源之妙法耳。
此癥亦可用制火湯∶熟地(二兩)生地(一兩)玄參(五錢)肉桂(三分)骨碎補(一錢)車前子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即止痛。
人有上下齒牙疼痛難忍,閉口少輕,開口更重,人以為陽明之胃火也,誰知是風閉于陽明、太陽二經(jīng)之間乎。此病得之飲酒之后,開口向風而臥,風入于齒牙之中,留而不出,初小疼而后大痛也。論理去其風宜愈,而風藥必耗人元氣,因虛以入風,又耗其氣,則氣愈虛,風邪即欺正氣之怯而不肯出,疼終難止也。古人有用灸法甚神,灸其肩尖微近骨后縫中,小舉臂取之,當骨解陷中,灸五壯即瘥。但灸后,項必大痛,良久乃定,而齒疼永不發(fā)也。然而人往往有畏灸者,可用散風定痛湯治之。
白芷(三分)石膏(二錢)升麻(三分)胡桐淚(一錢)當歸(三錢)生地(五錢)麥冬(五錢)干葛(一錢)天花粉(二錢)細辛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即愈,不必三劑也。此方補藥重于風藥,正以風得補而易散也。
此癥可用宣揚散∶柴胡(五分)白芍(五錢)甘草白芷干葛細辛(各一錢)青蒿(三錢)天花粉(三錢)石膏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愈。
人有上下齒痛甚,口吸涼風則暫止,閉口則復作,人以為陽明之火盛也,誰知是濕熱壅于上下之齒而不散乎。夫濕在下易散,而濕在上難祛,蓋治濕不外利小便也。水濕下行其勢順,水濕上散其勢逆,且濕從下受易于行,濕從上感難于散,故濕熱感于齒牙之間,散之尤難。以飲食之水,皆從口入,必經(jīng)齒牙,不已濕而重濕乎。濕重不散,而火且更重矣,所以經(jīng)年累月而痛,不能止也。治法必須上祛其濕熱,又不可單利小便,當佐之以風藥,則濕得風而燥,熱得風而涼,濕熱一解,而齒痛自愈矣。方用上下兩疏湯∶茯苓(五錢)白術(三錢)澤瀉(二錢)薏仁(五錢)防風(五分)白芷(三分)升麻(三分)荊芥(二錢)胡桐淚(五分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而濕熱盡解,而風亦盡散也。
蓋茯苓、白術、澤瀉、薏仁原是上下分水之神藥,又得防風、白芷、升麻、荊芥風藥以祛風。夫風能散濕,兼能散火,風火既散,則濕邪無黨,安能獨留于牙齒之間耶,仍恐邪難竟去,故加入甘草、胡桐淚引入齒縫之中,使?jié)駸o些須之留,又何痛之不止耶。況甘草緩以和之,自不至相雜而相犯也。
口舌門(二則)
有婦人產子,舌出不能收,人以為舌脹也,誰知是難產心驚之故乎。夫舌乃心之苗,心氣安而舌安,心氣病而舌病,產子而胞胎已破,子不能產,欲顧子而母命恐亡,欲全母而子命難保,其心中驚恐,自必異于常時,心氣既動,心火必不寧矣。
胎胞之系,原通于心,用力產子,而心為之懼,故子下而舌亦出也。舌出不收,心氣過升之故,治法必須降氣為主。古人有以恐勝之者,然舌出由于心驚,復因驚以增其恐,吾恐愈傷心氣矣,雖舌驟收,未必不隨收而隨出也,故降氣必須補心,而不可增其恐。方用助氣鎮(zhèn)心丹∶人參(三錢)茯神(二錢)菖蒲(五分)朱砂(一錢,不可火制)五味子(一錢)水煎含漱,久之然后咽下。一劑即收,二劑全愈。
此方用朱砂以鎮(zhèn)心,又得人參以生氣,氣旺則火自歸心,火歸而焰息,舌亦隨焰而自收矣,何必增其恐懼,而氣始下哉。
此癥亦可用斂舌神丹∶人參(一兩)五味子(一錢)麥冬(二錢)附子(一片)菖蒲良姜(各三分)水煎含漱咽下,一劑即收。
人有舌下牽強,手大指、次指不仁,兩臂麻木,或大便閉結,或皮膚赤暈,人以為風熱之病也,誰知是惱怒所致,因郁而成者乎。夫舌本屬陽明胃經(jīng)之土,而大腸之脈,散居舌下,舌下牽強,是陽明胃與大腸之病也。然非無因而至,因肝氣不伸,木克胃土,則土虛而不能化食,遂失養(yǎng)于臂指經(jīng)絡之間,而麻木不仁之癥生。臂指經(jīng)絡失養(yǎng),何能外潤于皮膚乎,此赤暈之所以起也。胃土受肝木之克,則胃氣大燥,無血以資大腸,因熱以生風,腸中秘結,益失其傳導之職矣。治法必須通大腸而健胃,又必平肝以補血。方用八珍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一錢)當歸(五錢)白芍(五錢)柴胡(一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槐角(一錢)白術(一錢)熟地(五錢)半夏(五分)茯苓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輕,四劑又輕,十劑全愈。
八珍湯補氣補血之方也,加入柴胡以舒肝,增入槐角以清火,肝之郁解,而胃之氣自旺,胃氣旺,而轉輸自暢矣。
此癥用頤養(yǎng)湯亦妙∶當歸(一兩)香附茯神丹皮玄參(各三錢)柏子仁沙參黃芩(各二錢)遠志(五分)麥冬(五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鼻淵門(三則)
人有無端鼻流清水者,久則流涕,又久則流黃濁之物,如膿如髓,腥臭不堪聞者,流至十年,而人死矣。此病得之飲酒太過,臨風而臥,風入膽中,膽之酒毒,不能外泄,遂移其熱于腦中。夫腦之竅通于鼻,而膽之氣,何以通于腦,而酒之氣何以入于膽耶?凡善飲酒者,膽氣自旺,且多叫號,故酒先入膽,而膽不勝酒,即不及化酒,而火毒存于其中矣。夫膽屬木,最惡者寒風也,外寒相侵,則內熱愈甚。
膽屬陽,而頭亦屬陽,膽移熱而上走于頭,腦在頭之中,頭無可藏熱之處,故遇穴而即入。況膽與腦原是相通,腦之穴大過于膽,遂樂于相安居之,而不肯還入于膽矣。迨居腦既久,而動極思遷,又尋竅而出,乃順趨于鼻矣?;鸲緶\而涕清,火毒深而涕濁,愈久愈流而愈重,后則涕無可流,并腦髓而盡出,欲不死而不可得矣。
治法治其腦可也,然治其腦,必仍治其膽者,探源之治也。方用取淵湯∶辛夷(二錢)當歸(二兩)柴胡(一錢)炒梔子(三錢)玄參(一兩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涕減,再劑涕又減,三劑病全愈。
蓋辛夷最能入膽,引當歸以補腦之氣,引玄參以解腦之火,加柴胡、梔子以舒膽中之郁熱,則膽不來助火,而自受補氣之益也。然不去止鼻中之涕者,清腦中之火,益腦中之氣,正所以止之也。蓋鼻中原無涕,遏抑上游出涕之源,何必截下流之水乎。此治法之神耳?;蛞僧敋w過于多用,不知腦髓盡出,不大補則腦之氣不生。
辛夷耗散之物,非可常用也,故乘其引導,大用當歸以補腦添精,不必日后之再用。
倘后日減去辛夷,即重用當歸無益矣。此用藥先后之機,又不可不識也。人疑當歸之不可多用者,不過嫌其性滑,有妨于脾耳,誰知腦髓直流之人,必髓不能化精者也,精不能化,則精必少,精少則不能分布于大腸,必有干燥之苦,然則用當歸以潤之,正其所喜,何慮之有。
此癥用探淵丹亦能奏功。
辛夷(一錢)當歸(五錢)麥冬(二兩)茯苓(三錢)黃芩(二錢)白芍(一兩)天花粉(三錢)生地(五錢)桔梗(二錢)水煎服。
四劑全愈。
人有鼻流清涕,經(jīng)年不愈,是肺氣虛寒,非腦漏也。夫腦漏即鼻淵也,原有寒熱二癥,不止膽熱而成之也。然同是鼻淵,而寒熱何以分乎?蓋涕臭者熱也,涕清而不臭者寒也。熱屬實熱,寒屬虛寒。茲但流清涕而不腥臭,正虛寒之病也。熱癥宜用清涼之藥,寒癥宜用溫和之劑,倘概用散而不用補,則損傷肺氣,而肺金益寒,愈流清涕矣。方用溫肺止流丹∶訶子(一錢)甘草(一錢)桔梗(三錢)石首魚腦骨(五錢,過存性為末)荊芥(五分)細辛(五分)人參(五分)水煎調服。一劑即止流矣,不必再服也。
此方氣味溫和,自能暖肺,而性又帶散,更能祛邪,故奏功如神?;蛑^石首腦骨,古人以治內熱之鼻淵,是為寒物,何用之以治寒癥之鼻淵耶?不知鼻淵實有寒熱二癥,而石首腦骨寒熱二癥皆能治之。但熱癥之涕通于腦,寒癥之涕出于肺,我用群藥皆入肺之藥也,無非溫和之味,肺既寒涼,得溫和而自解,復得石首腦骨佐之,以截腦中之路,則腦氣不下陷,而肺氣更閉矣。所以一劑而止流也。
人有鼻塞不通,濁涕稠粘,已經(jīng)數(shù)年,皆以為鼻淵而火結于腦也,誰知是肺經(jīng)郁火不宣,有似于鼻淵,而非鼻淵乎。夫郁病五臟皆有,不獨肝木一經(jīng)之能郁也。
《內經(jīng)》曰∶諸氣郁,皆屬于肺。肺氣郁則氣不通,而鼻乃肺經(jīng)之門戶,故肺氣不通,而鼻之氣亦不通也?!峨y經(jīng)》曰∶肺熱甚則出涕。肺本清虛之府,最惡者熱也,肺熱則肺氣必粗,而肺中之液,必上沸而結為涕,熱甚則涕黃,熱極則涕濁,敗濁之物,豈容于清虛之腑,自必從鼻之門戶而出矣。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。
柴胡(二錢)當歸(三錢)白術(二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黃芩(一錢)茯苓(二錢)白芍(三錢)白芷(一錢)桔梗(三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連服八劑全愈。
此方治肝木之郁者也,何以治肺郁而亦效?不知逍遙散善治五郁,非獨治肝經(jīng)一部之郁已也。況佐之桔梗,散肺之邪,加之黃芩瀉肺之熱,且引群藥直入肺經(jīng),何郁之不宣乎。故壅塞通稠濁化也。
此癥用宣肺散亦佳。
柴胡黃芩紫菀(各二錢)白芍(一兩)當歸麥冬(各五錢)茯苓白芥子(各三錢)甘草款冬花(各一錢)紫蘇(一錢)辛夷(五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耳痛門(附耳聾七則)
人有雙耳忽然腫痛,內流清水,久則變?yōu)槟撗撸戆l(fā)寒熱,耳內如沸湯之響,或如蟬鳴,此少陽膽氣不舒,而風邪乘之,火不得散,故生此病。法宜舒發(fā)膽氣,而佐之祛風瀉火之藥則愈矣。然有治之而不效者何也?蓋膽受風火之邪,爍干膽汁,徒用祛風瀉火之湯,則膽汁愈干,膽火益熾,火借風威,愈肆焚燒,而耳病轉甚矣。
方用潤膽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柴胡(一錢)炒梔子(二錢)玄參(一兩)天花粉(三錢)菖蒲(八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輕,二劑而腫消,三劑而膿血止,四劑而寒熱盡除,十劑而全痊也。
歸、芍不特入膽,而且入肝也,膽病肝必病,平肝則膽亦平也。柴胡、梔子亦是舒肝之藥,舒肝正所以舒膽,肝血自旺,而膽汁有不濡潤者乎。邪風邪火,已有不治自散之機,乃加天花粉之逐痰,則風火無黨。用菖蒲通耳中之竅,引玄參以退浮游之焰,自然風火漸祛,上焦清涼,而耳病隨愈也。
此癥用止鳴丹亦效。
白芍(五錢)柴胡(二錢)炒梔子(三錢)生地(三錢)麥冬(三錢)菖蒲(五分)茯苓(三錢)半夏(五分)水煎服。數(shù)劑即愈。
人有耳中如針之觸而生痛者,并無水生,止有聲沸,皆云火邪作祟,不知乃腎水之耗也。夫腎開竅于耳,腎氣不足則耳閉。然耳閉之前必痛,而后閉何也?蓋腎火沖之也,火沖而不得出,則火之路塞而不通,于是火不再走于耳而成聾矣。但火既上沖于耳,而火之路何以致塞?蓋火邪上沖耳竅之內,如有物塞之狀,故此等之病,必須速治,否則成聾而難治矣。方用益水準火湯∶熟地(一兩)生地(一兩)麥冬(一兩)玄參(一兩)菖蒲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止,二劑而響息,三劑而全愈,而耳不再聾也。
四味乃補水之藥,又能于水中瀉火,且不損傷腎氣,則腎火自降。菖蒲引腎氣而上通,火得路而上達,又何有阻抑之虞乎。此等之病,老人最多,老人耳聾,雖高壽之征,似可不必施治。不知已成之聾不必治,未成之聾正不可不治也。此方治已聾者尚有奇功,矧治未聾之耳,有不取效者哉。
此癥亦可用息沸湯。
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十粒)菖蒲(一錢)遠志(五分)丹參(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愈。
人有耳痛之后,雖愈而耳鳴如故者,人以馬風火猶在耳也,仍用祛風散火之藥,而鳴且更甚,然以手按其耳,則其鳴少息,此乃陽虛而氣閉也。法宜補陽氣為主,而兼理其肝腎之虛,方用發(fā)陽通陰湯治之。
人參(二錢)茯苓(三錢)白術(二錢)黃(三錢)肉桂(五分)熟地(五錢)當歸(二錢)白芍(三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五分)白芥子(二錢)荊芥(炒黑,一錢)水煎服,一劑輕,二劑愈,不必三劑也。
此方即十全大補之變方也,治氣血之虛者,實有相宜,茲何治陽虛而亦宜也。
不知陽虛而陰未有不俱虛者,倘單補陽虛以助其陽,恐陽旺陰衰,轉動其火,不若兼補其陰,則陰足以制陽,陰陽相濟而彼此氣通,蟬鳴之聲頓除也。
此癥可用開閉丹∶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肉桂甘草(各五分)菖蒲遠志柴胡香附(各一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愈。
人有雙耳聾閉,雷霆喧呼之聲終不相聞,而耳內不痛。此大病之后,或年老人有之,乃腎火內閉而氣塞也,最難取效。法當內外兼治,內治必須大補心腎,雖耳屬腎,而非心氣之相通,則心腎不交,反致阻塞。故必用補腎之藥,使腎之液滋于心,即宜用補心之劑,使心之氣降于腎,心腎之氣既交,自然上升而通于耳矣。方用啟竅湯∶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麥冬(一兩)遠志(三錢)五味子(二錢)石菖蒲(一錢)炒棗仁(三錢)茯神(三錢)柏子仁(三錢)水煎服。一連四服,而耳中必然作響,此欲開聾之兆也,再照前方服十劑。而外用∶龍骨(一分)雄鼠膽汁(一枚)麝香(一厘)冰片(三厘)研絕細末為丸,分作三丸,綿裹塞之,不可取出,一晝夜即通矣,神效之極。
耳通后,仍用前湯再服,一月后用大劑六味丸,以為善后之計,否則恐不能久聰也。
此癥用通耳湯亦妙。
熟地(三兩)麥冬(一兩)炒棗仁茯神玄參(各五錢)菖蒲(一錢)柏子仁炒黑荊芥(各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自通。
人有平居無事,忽然耳聞風雨之聲,或如鼓角之響,人以為腎火之盛也,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。凡人心腎兩交,始能上下清寧,以司視聽。腎不交心,與心不交腎,皆能使聽聞之亂。然而腎欲上交于心,與心欲下交于腎,必彼此能受,始慶相安。倘腎火大旺,則心畏腎炎,而不敢下交;心火過盛,則腎畏心焰,而不敢上交矣。二者均能使兩耳之鳴,但心不交腎耳鳴輕,腎不交心耳鳴重。今如聞風雨鼓角者,鳴之重也。治法欲腎氣復歸于心,必須使心氣仍歸于腎。方用兩歸湯∶麥冬(一兩)黃連(二錢)生棗仁(五錢)熟地(一兩)丹參(三錢)茯神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鳴止,四劑不再發(fā)。
此方?jīng)鲂闹畡┮?。心既清涼,則腎不畏心熱,而樂與來歸,原不必兩相引而始合也。況方中全是益心滋腎之品,不特心無過燥之虞,而且腎有滋潤之樂,自不啻如夫婦同心,有魚水之歡,而無乖離之戚也,又何至喧闐于一室哉。
此癥可用定喧湯。
玄參(三兩)生地(一兩)貝母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鳴。
人有不交感而兩耳無恙,一交接婦女,耳中作痛,或癢發(fā)不已,或流臭水,以涼物投之則快甚,人以為腎火之盛,誰知是腎火之虛乎。夫腎中之火,乃龍雷之火也,火旺則難動而易息,火衰則易動而難息,其故何哉?蓋火旺者水旺也,火衰者水衰也。水衰則不能制火,而火易動,水衰則不能養(yǎng)火,而火難息耳。故補水必須補火,補火而水乃生,亦補火必須補水,補水而火乃盛,二者原兩相制而相成也。
腎開竅于耳,腎之水虛,則腎之火亦虛矣。耳之癢痛,作于交感之后,正顯其腎中水火之虛也。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,而火不可獨補,必須于水中補之。方用加減八味丸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丹皮(五錢)澤瀉(二錢)茯苓(三錢)山藥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肉桂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輕,再劑而痛止,三劑癢亦止,四劑而水不出也,十劑全愈。
此方補火而亦補水,而補水多于補火者,以火不可過旺也。水旺于火,而火有安寧之樂,火引于水之中,水資于火之內,則火不至易動而難息,又何致上騰于耳門,作痛作癢而出水哉。
此癥用補陰制火湯亦妙。
熟地(二兩)山茱萸芡實(各一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全愈。
婦人有因怒發(fā)熱,經(jīng)來之時,兩耳出膿,兩太陽作痛,乳房脹悶,寒熱往來,小便不利,臍下滿筑,此是肝氣之逆,火盛血虧也。夫腎雖開竅于耳,耳病宜責之腎,然而肝為腎之子,腎氣既通于耳,則肝之氣,未嘗不可相通者,子隨母之象也。
況肝藏血,怒則血不能藏矣。經(jīng)來之時,宜血隨經(jīng)而下行,不宜藏于經(jīng)絡,而作痛滿脹悶也。不知肝喜疏泄,怒則氣逆而上奔,氣既上逆,而血又何肯順行于下而為經(jīng)乎,勢必散走于經(jīng)絡,而不得泄,則火隨郁勃之氣而上沖兩耳之間,乃化為膿水,而流出于腎母之竅矣。太陽者,膀胱之位也,腎與膀胱為表里,肝走腎之竅,獨不可走膀胱之路乎。小便不利,正肝氣之乘膀胱也。腎之氣通于腰臍,臍下滿筑者,正肝氣之乘腎也。至于乳房脹悶,尤肝逆之明驗,以兩脅屬肝之部位,而乳房乃兩脅之際也。治法宜舒肝氣而使之順,不必治耳,而耳自愈也。方用加味逍遙散∶白芍(一兩)柴胡(二錢)當歸(一兩)甘草(一錢)陳皮(一錢)茯神(三錢)白術(五錢)炒梔子(一錢)天花粉(二錢)枳殼(五分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諸癥皆痊。
此方乃平肝之圣藥,亦解怒之神劑也。補血而又無阻滯之憂,退火而更鮮寒涼之懼,不必治腎而治腎已包于其中;不必通膀胱而通膀胱已統(tǒng)乎其內,變通之法,何往往棄之而不用耶。
此癥用莫愁湯亦神。
白芍生地(各五錢)當歸(一兩)炒梔子天花粉香附(各二錢)甘草蒼術(各一錢)炒荊芥(三錢)枳殼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愈。
五郁門(六則)
人有心腹飽滿作脹,時或腸鳴,數(shù)欲大便,甚則心疼,兩脅填實,為嘔為吐,或吐痰涎,如嘔清水,或瀉利暴注,以致兩足面腫,漸漸身亦重大。此等之病,初起之時,必雜然亂治,及其后也,未有不作蠱脹治之,誰知乃是土郁之病乎?土郁者脾胃之氣郁也?!秲冉?jīng)》將土郁屬之五運之氣,而不知人身五臟之中,原有土郁之病,正不可徒咎之歲氣,而不消息其臟腑之氣也。夫土氣喜于升騰不喜下降,肝木來侮,則土氣不升;肺金來竊,則土氣反降,不升且降,而土氣抑郁而不伸,勢必反克夫水矣。水既受克,不敢直走于長川大河,自然泛濫于溪澗路徑,遇淺則瀉,逢竅必鉆,流于何經(jīng),既于何經(jīng)受病。治法宜疏通其土,使脾胃之氣升騰,則郁氣可解。然而脾胃之所以成郁者,雖因于肝木之有余,與肺金之不足,然亦因脾胃之氣素虛,則肝得而侮,肺得而耗也。倘脾胃之氣旺,何患成郁哉!故開郁必須補脾胃之氣,補脾胃而后用奪之之法,則土郁易解耳。方用善奪湯∶茯苓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白術(三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陳皮(三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諸癥漸愈。
此方利水而不走氣,舒郁而兼補正。不奪之奪,更神于奪也,何必開鬼門、泄凈府始謂之奪哉!此癥用疏土湯亦佳。
白術茯苓(各一兩)肉桂(三分)柴胡(五分)白芍(三錢)枳殼(三分)半夏(五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有咳嗽氣逆,心脅脹滿,痛引小腹,身不能反側,舌干嗌燥,面陳色白,喘不能臥,吐痰稠密,皮毛焦枯,人以為肺氣之燥也,而不知乃是肺氣之郁。夫肺氣之郁,未有不先為心火所逼而成。然而火旺由于水衰,腎水不足不能為肺母復仇,則肺金受虧,而抑郁之病起。然則治肺金之郁,可不泄肺金之氣乎!雖然未可徑泄肺金之氣也,必須大補腎水,水足而心火有取資之樂,必不再來犯肺,是補腎水正所以泄肺金也。方用善泄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玄參(一兩)荊芥(三錢)牛膝(三錢)炒棗仁(三錢)沙參(三錢)貝母(一錢)丹皮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十劑全愈。
此方滋腎水以制心火,實滋腎水以救肺金也。肺金得腎水之泄而肺安,腎水得肺金之泄而水壯,子母同心,外侮易制,又何憤懣哉!此金郁泄之之義,實有微旨也。
此癥用和金湯亦效。
麥冬(五錢)蘇葉(一錢)桔梗(二錢)甘草(一錢)茯苓(三錢)黃芩(一錢)半夏(五分)百合(三人有遇寒心痛,腰沉重,關節(jié)不利,難于屈伸,有時厥逆,痞堅腹?jié)M,面色黃黑,人以為寒邪侵犯也,誰知是水郁之癥乎?水郁之癥,成于土勝木復之歲者居多,然而脾胃之氣過盛,肝膽之血太燥,皆能成水郁之癥也。然則治法何可舍脾、胃、肝、膽四經(jīng)而他治水郁哉!雖然水郁成于水虛,而水虛不同,水有因火而虛者,真火虛也;有因水而虛者,真水虛也。真水虛而邪水自旺,真火虛而真水益衰。大約無論真火、真水之虛,要在于水中補火,火足而水自旺,水旺而郁不能成也。方用補火解郁湯;熟地(一兩)山藥(五錢)巴戟天(五錢)肉桂(五分)杜仲(五錢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自愈。
此方于補火之中,仍是補水之味,自然火能生水,而水且生火,水火兩濟,何郁之有,正不必滋肝膽而調脾胃也。
此癥用浚水湯亦效。
白術(一兩)杜仲(三錢)山藥(一兩)薏仁芡實(各五錢)防己桂枝(各五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有少氣,脅腹、胸背、面目、四肢脹憤懣,時而嘔逆,咽喉腫痛,口干舌苦,胃脘上下忽時作痛,或腹中暴疼,目赤頭暈,心熱煩悶,懊善暴死,汗濡皮毛,痰多稠濁,兩顴紅赤,身生痱瘡,人以為痰火作祟也,誰知是火郁之病乎?夫火性炎上,火郁則不能炎上而違其性矣。五臟之火不同,有虛火、實火、君火、相火之異。然火之成郁者,大約皆虛火、相火,即龍雷之火也。雷火不郁,則不發(fā)動,過于郁則又不能發(fā)動。非若君火、實火雖郁而仍能發(fā)動也。故治火之郁者,治虛火相火而已矣。既曰虛火,則不可用瀉;既曰相火,則不可用寒,所當因其性而發(fā)之耳。方用發(fā)火湯∶柴胡(一錢)甘草(一錢)茯神(三錢)炒棗仁(三錢)當歸(三錢)陳皮(三分)神曲炒梔子(各一錢)白芥子(二錢)白術(二錢)廣木香末(五分)遠志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火郁解,再劑而諸癥愈矣。
此方直入胞絡之中,以解其郁悶之氣,又不直瀉其火,而反補其氣血,消痰去滯,火遂其炎上之性也。或疑龍雷之火在腎、肝而不在心包,今治心包恐不能解龍雷之火郁也。殊不知心包之火,下通于肝、腎,心包之火不解,則龍雷之火郁何能解哉!吾解心包之郁火,正所以解龍雷之郁火也。不然心包之郁未解,徒解其龍雷之火,則龍雷欲上騰,而心包阻抑,劈木焚林之禍,必且更大。惟解其心包之火,則上火既達,而下火可以漸升;且上火既達,而下火亦可以相安,而不必升矣,此治法之最巧者也。
此癥用通火湯亦妙。
白芍玄參麥冬(各一兩)生地(五錢)甘草(一錢)陳皮(五分)荊芥(一錢)白芥子(二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八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郁解矣,二劑全愈。
人有畏寒畏熱,似風非風,頭痛頰疼,胃脘飽悶,甚則心脅相連脹,膈咽不通,吞酸吐食,見食則喜,食完作楚,甚則耳鳴如沸,昏眩欲仆,目不識人,人以為風邪之病,誰知是木郁之癥也。夫木屬肝膽,肝膽之氣一郁,上不能行于心包,下必至刑于脾胃。人身后天以脾胃為主,木克脾土,則脾不能化矣;木克胃土,則胃不能受矣。脾胃空虛,則津液枯槁何能分布于五臟七腑哉!且木尤喜水,脾胃既成焦干之土,則木無水養(yǎng),克土益深,土益病矣。土益病,則土不生肺,而肺金必弱,何能制肝!肝木過燥,愈不自安而作祟矣!治法宜急舒肝膽之本氣。然徒舒肝膽之氣,而不滋肝膽之血,則血不能潤,而木中之郁未能盡解也。方用開郁至神湯∶人參(一錢)香附(三錢)茯苓(二錢)白術(一錢)當歸(二錢)白芍(五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五分)炒梔子(一錢)柴胡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郁少解,再劑而郁盡解也。
此方無刻削之品,而又能去滯結之氣,勝于逍遙散多矣?;蛞捎舨?,宜用解散之劑,不宜用補益之味,如人參之類,似宜斟酌。殊不知人之境遇不常,拂抑之事常多,愁悶之心易結,而木郁之病不盡得之歲運者也。故治法亦宜更改,不可執(zhí)郁難用補之說,棄人參而單用解散之藥,況人參用入于解散藥中,正既無傷,而郁又易解者也。
此癥用舒木湯亦效。
白芍當歸(各三錢)川芎荊芥郁金蒼術(各二錢)香附車前子豬苓甘草(各一錢)青皮(五分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之郁病,婦女最多,而又苦最不能解,倘有困臥終日,癡癡不語,人以為呆病之將成也,誰知是思想結于心、中氣郁而不舒乎?此等之癥,欲全恃藥餌,本非治法,然不恃藥餌,聽其自愈,亦非治法也。大約思想郁癥,得喜可解,其次使之大怒,則亦可解。蓋脾主思,思之太甚則脾氣閉塞而不開,必至見食則惡矣;喜則心火發(fā)越,火生胃土,而胃氣大開,胃氣既開,而脾氣安得而閉乎?怒屬肝木,木能克土,怒則氣旺,氣旺必能沖開脾氣矣。脾氣一開,易于消食,食消而所用飲饌必能化精以養(yǎng)身,亦何畏于郁乎!故見此等之癥,必動之以怒,后引之以喜,而徐以藥餌繼之,實治法之善也。方用解郁開結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白芥子(三錢)白術(五錢)生棗仁(三錢)甘草(五分)神曲(二錢)陳皮(五分)薄荷(一錢)丹皮(三錢)玄參(三錢)茯神(二錢)水煎服。十劑而結開,郁亦盡解也。
此方即逍遙散之變方,最善解郁。凡郁怒而不甚者,服此方無不心曠神怡。正不必動之以怒,引之以喜之多事耳。
此癥亦可用抒木湯加梔子一錢、神曲五分,殊效(方見前)。
咳嗽門(八則)
人有驟感風寒,一時咳嗽,鼻塞不通,嗽重痰必先清后濁,畏風畏寒,此風寒入于皮毛,肺經(jīng)先受之也。夫肺之竅通于鼻,肺受風寒之邪,而鼻之竅不通者,阻隔肺金之氣也。肺竅既不能通,而人身之火即不能流行于經(jīng)絡,而火乃入于肺,以助風寒之黨矣。故初起咳嗽,必須先散風寒,而少佐散火之劑,不可重用寒涼以抑其火,亦不可多用燥熱以助其邪,用和解之法為最妙,如甘桔湯、小柴胡湯是也。然而世人往往以小恙不急治者多矣,久則肺氣虛而難愈,則補母、補子之道宜知也。補母者,補其脾胃也;補子者,補其腎水也,似乎宜分兩治之法,以治久咳久嗽之癥。而余實有兼治之方,既有利于子母,而復有益于咳嗽,毋論新久之嗽,皆可治之以取效也。方用善散湯∶麥冬(三錢)蘇葉(二錢)茯苓(三錢)玄參(三錢)甘草(一錢)黃芩(八分)天門冬(三錢)款冬花(五分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用麥冬、天門冬以安肺氣,用茯苓、甘草以健脾胃之土,用玄參以潤腎經(jīng)之水,用蘇葉、款冬花以解散其陰陽之風邪,又加黃芩以清其上焦之火,貝母以消其內膈之痰,斟酌咸宜,調劑皆當,故奏功取勝耳。
此證亦可用寧嗽丹蘇葉甘草天花粉天冬款冬花(各一錢)桔梗生地(各三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愈。
人有風寒已散,而痰氣未清,仍然咳嗽氣逆,牽引腰腹,俯仰不利,人皆謂必須治痰之為亟矣。然而治痰而痰愈多,嗽愈急、咳愈重者何也?蓋治痰之標,而不治痰之本耳。痰之標在于肺,痰之本在于腎,不治腎而治肺,此痰之所以不能去,而咳嗽之所以不能愈也。人生飲食原宜化精而不化痰,惟腎氣虛,則胃中飲食所化之津液欲入腎而腎不受,則上泛為痰矣。蓋因胃中所化之津液無多,不足以濟肺之干枯,而心火轉來相奪,則津液不能滋肺,反化為痰涎而外越矣。然則治法,宜大補其腎水,使腎水汪洋,既能制心火之有余,更能濟肺金之不足,心火不敢相奪,胃氣又復相安,自然津液下潤,腎經(jīng)獨受,化精而不化痰矣。方用∶熟地(二兩)麥冬(二兩)甘草(一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水煎服。
此方即子母兩富湯加味者也。以熟地大滋其腎水,以麥冬大安其肺金,加芍藥、柴胡、甘草以舒其肝膽之氣,使其不來克脾胃之土,則脾胃之氣易于升騰,上使救肺,而下可救腎,且邪亦易散,實有鬼神不測之妙也。
人有久嗽不愈,用補腎滋陰之藥不效,反覺飲食少思,強食之而不化,吐痰不已者,人以為肺經(jīng)尚有邪留于胃中,而不知乃脾胃虛寒不能生肺,使邪留連于中脘而作嗽也。夫肺金之母,脾胃二經(jīng)之土也,土旺則金旺,土衰則金衰,不補母以益金,反瀉子以捐土,邪即外散,肺且受傷,況尚留余邪未散乎!毋怪其久嗽而不愈也。然則治之之法,不可僅散肺之邪,而當急補肺之氣;不可僅補肺之氣,而尤當急補脾胃之土矣。然不可徒補脾胃也,蓋補胃必須補心包之火,而補脾必須補命門之火。心包生胃土,命門生脾土,實有不同耳。然而胃病則脾必病,而脾病則胃亦病也。吾補胃而即兼補脾,補脾而即兼補胃,未嘗非肺金之所喜。肺喜正氣之生,自惡邪氣之克,不必治嗽而嗽病自已矣。方用補母止嗽湯∶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人參(一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一錢)蘇子(一錢)半夏(一錢)桔梗(二錢)麥冬(五錢)紫苑(一錢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嗽輕,二劑而嗽更輕,四劑而嗽全止矣。
此方乃補脾胃之圣藥,加入肉桂以補心包、命門之二火,一味而兩得之也。又恐徒治脾胃之母,置肺邪于不問,增入補肺散邪之味,則子母兩得,而久嗽安得不速愈哉!此癥用助金湯亦佳。
人參(三錢)甘草款冬花(各一錢)白術百合(各五錢)茯神(二錢)肉桂炮姜蘇葉百部(各五分)半夏(三分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有咳嗽,長年不愈,吐痰色黃,結成頑塊,凝滯喉間,肺氣不清,用盡氣力始得吐出于口者,此乃老痰之病也。年老陽虛之人,最多此癥。然用消痰清肺之藥往往不驗者,蓋徒治其痰,而不理其氣也。夫痰盛則氣閉,氣行則痰消。老年之人,孤陽用事,又加氣閉而不伸,則陽火煎熬,遂成黃濁之痰,氣虛不能推送,故必咳之久而始能出也。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五分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五分)柴胡(五分)白芍(一兩)白芥子(三錢)甘草(一錢)梔子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痰變白矣,四劑而痰易出矣,十劑而咳嗽盡除。
補陽氣之虛,開郁氣之滯,消痰結之塊,祛久閉之火,有資益而無刻削,則老痰易化,而咳嗽易除也。倘徒用攻痰之藥,則陽氣必傷,而痰又難化,格格難吐,何日是清快之時乎!此癥用化老湯亦佳。
人參(三分)白術(一錢)生地(二錢)款冬花(三分)白芥子白芍地骨皮(各三錢)柴胡(四分)甘草(一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四劑輕,十劑愈。
人有陰氣素虛,更加氣惱,偶犯風邪,因而咳嗽。人以散風祛邪之藥治之而愈甚,此不治其陰虛之故也。然而徒HT其陰,而肝氣未平,則木來侮金,咳亦難已。法宜平肝而益之以補水之劑,則水能資木,而木氣更平也。方用平補湯∶熟地(一兩)麥冬(一兩)甘草(五分)白芍(一兩)柴胡(一錢)人參(五分)茯苓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百合(五錢)炒黑荊芥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大補肺、腎、肝、脾之四經(jīng),而尤能解肝氣之郁。肝經(jīng)郁解,而肺經(jīng)風邪亦不必祛而自散矣。人謂補腎、補肺、平肝足矣,何又兼補脾胃而用人參耶?不知三經(jīng)之氣,非脾胃之氣不行,吾少加人參、茯苓以通之,則津液易生,而腎、肝、肺尤能相益也。
此癥用渙邪湯亦效。
白芍熟地麥冬(各五錢)甘草柴胡香附(各一錢)陳皮(三分)白術玄參(各三錢)天花粉(五分)蘇子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人有久咳而不愈者,口吐白沫,氣帶血腥。人以為肺經(jīng)之濕也,而不知實肺金之燥。茍肺氣不燥,則清肅之令下行,而周身四達,何處非露氣之下潤乎!不特腎水足以上升而交于心,亦且心火下降而交于腎,不傳于肺矣。心火既不傳于肺金,曾何傷燥之慮哉!惟其肺氣先已匱乏,高源之水無有留余之勢,而欲下澤之常盈,以上供于肺金之用,此必不得之數(shù)也,治法自宜專潤肺金之燥矣。然潤肺金之燥,而腎火上沖,則肺且救子之不暇,何能自潤?此肺腎必宜同治也。方用子母兩富湯∶熟地(二兩)麥冬(二兩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肺金之燥除,腎火之干亦解。
譬如滂沱大雨,高低原隰無不沾足,既鮮燥竭之虞,寧有咳嗽之患?倘失此不治,或治而不補益其肺腎,轉盼而毛瘁色弊,筋急爪枯,咳引胸背,吊疼兩脅,諸氣郁,諸痿喘嘔,嗌塞血泄,種種危候,相因俱見矣。又用何藥以救其焦枯哉!此癥用夜露飲亦妙。
熟地麥冬芡實(各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貝母(五分)水煎服。十劑全愈。
人有久病咳嗽,吐痰色紅,有似嘔血而實非血也,盜汗淋漓,腸鳴作泄,午后發(fā)熱。人以為腎經(jīng)之邪火大盛,將欲腎邪傳心也,誰知是脾邪之將傳于腎乎?此癥初因腎水干枯,腎經(jīng)受邪,腎乃傳心,故發(fā)熱而夜重,未幾心邪傳肺,故咳嗽而汗泄;未幾肺邪傳肝,故脅痛而氣壅;未幾肝邪傳脾,故腸鳴而作泄。今既盜汗淋漓,腸鳴作泄,乃肺邪不傳肝而傳脾也。邪不入腎肝,尚有可生之機,亟宜平肝滋腎,使邪不再傳,則肝平而不與肺為仇,腎滋而不與心為亢;再益之健脾之品,使脾健而不與腎為耗,自然心火不刑肺而生脾,脾氣得養(yǎng)而肺氣更安矣。方用轉逆養(yǎng)肺湯∶白芍(五錢)麥冬(三錢)茯苓(三錢)玄參(二錢)熟地(五錢)山茱萸(五錢)北五味(二錢)車前子(二錢)地骨皮(三錢)丹皮(三錢)牛膝(一錢)破故紙(五分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而氣轉,再服十劑而痰變?yōu)榘?,再服十劑而泄止,腸亦不鳴也。
此方本非止瀉之藥。蓋泄成于陰虛,補其陰而泄自止,陰旺則火息不去爍金;金安則木平不去克土,所以消痰而化其火炎之色,止泄而撤其金敗之聲,故腸鳴、盜汗盡除,而咳嗽亦愈矣。
此癥用止傳湯亦妙。
熟地(二兩)玄參百合(各一兩)白芥子(二錢)荊芥(炒黑,一錢)茯苓(三錢)沙參(三錢)地骨皮(五錢)桑葉(十五片)水煎服。十劑輕,三十劑愈。
人有春暖夏熱,則安然不嗽,一遇秋涼,即咳嗽不寧,甚至氣喘難臥,人以為肌表之疏泄也,誰知是郁熱之難通乎?夫人身之氣血,流通于肌肉之內,則風邪不得而入。惟氣血閉塞不通,而邪轉來相侮,凝滯而變?yōu)闊嵋?。蓋春夏之間,皮膚疏泄,內熱易于外宣。秋冬之際,皮膚致密,內熱難于外發(fā),所以春夏不咳嗽,而秋冬咳嗽也。倘不治其郁熱之本,而惟用發(fā)散之品,徒虛其外,愈不能當風寒之威,徒耗其中,益轉增其郁熱之勢,均失其治之之法也。所貴攻補兼施,既舒其內郁之熱,而復疏其外入之寒,則本既不傷,而末亦易舉也。方用∶當歸(五錢)大黃(一錢)貝母(二錢)天花粉(三錢)薄荷(二錢)荊芥(二錢)甘草(一錢)白術(三錢)陳皮(三分)神曲(五分)黃芩(二錢)桔梗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秋冬之時斷無咳嗽之癥矣。
蓋大黃走而不守,用之于祛火消痰之中通郁最速,又得當歸之補而不滯,白術之利而不攻,同隊逐群,解紛開結,內外兩益矣。
此癥用郁金丹亦甚效。
白芍桔梗(各三錢)撫芎(二錢)白芥子茯苓生地(各三錢)甘草款冬花(各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愈。
喘門(四則)
人有偶感風寒,一時動喘,氣急抬肩,吐痰如涌,喉中作水雞聲,此外感非內傷也。倘誤認內傷,少用補氣之味,則氣塞而不能言,痰結而不可息矣。治法宜用解表之味。然而,純補之藥不可用,而清補之藥未嘗不可施也。方用平喘仙丹∶麥冬(五錢)桔梗(三錢)甘草(二錢)半夏(二錢)黃芩(一錢)山豆根(一錢)射干(一錢)白薇(一錢)烏藥(一錢)蘇葉(八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喘平,再劑全愈,不必三劑也。
蓋外感之喘,乃風寒之邪,從風府而直入于肺,盡祛其痰而涌塞咽喉之間,看其病勢似重,然較內傷之喘大輕也。平喘仙丹專消肺邪而不耗肺之正,順肺氣而不助肺之火,故下喉即慶安全也。
此癥用止聲湯甚神。
麻黃(一錢)天門冬(三錢)桔梗(三錢)甘草茯苓(各二錢)山豆根(八分)射干陳皮半夏青黛(各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愈。
人有痰氣上沖于咽喉,氣塞肺管作喘,而不能取息,其息不粗,而無抬肩之狀者,此氣虛而非氣盛也,乃不足之癥。不可作有余之火治之。人身之陰陽,原自相根,而陰陽中之水火,不可須臾離也。惟腎水太虛,而后腎火無制,始越出于腎宮,而關元之氣不能挽回,直奔于肺而作喘矣。然而關元之氣微,雖力不勝任,以挽回其將絕之元陽,而猶幸其一線之牽連也,則猶可救援于萬一耳。方用定喘神奇丹∶人參(二兩)牛膝(五錢)麥冬(二兩)北五味(二錢)熟地(二兩)山茱萸(四錢)作湯煎服。一劑而喘少止,二劑而喘更輕,四劑而喘大定。
此方人參宜多用,不用至二兩則不能下達于氣海關元,以生氣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。非用牛膝不能下行,且牛膝能平胃腎之虛火,又能直補其下元之氣也。麥冬益肺金,非多用則自顧不暇,何能生汪洋之水,以救燎原之炎耶!人喘則氣散,非五味子何以能收斂乎。用熟地以益腎中之水也,腎水大足,自不去泄肺金之氣,然非多加則陰不能驟生,而火不可以遽制。又益之以山茱萸,以贊襄熟地之不逮,自能水火既濟,而氣易還元也。
此癥亦可用參熟桃蘇湯。
人參熟地(各一兩)破故紙(五分)茯神麥冬(各五錢)胡桃(一個)生姜蘇子(各一錢)山萸巴戟天(各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七情氣郁,結滯痰涎,或如破絮,或如梅核,咯之不出,咽之不下,痞滿壅盛,上氣喘急,此內傷外感兼而成之者也。此等之癥最難治。欲治內傷而外邪不能出,欲治外感而內傷不能愈。然則終何以治之乎?吾治其肝膽,而內傷、外感俱皆愈也。蓋肝膽乃陰陽之會,表里之間也,解其郁氣而喘息可平矣。方用加味逍遙散治之。
白芍(五錢)白術(三錢)當歸(三錢)柴胡(一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茯苓(三錢)蘇葉(一錢)半夏(一錢)濃樸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痰氣清,再劑而痰氣更清,四劑而喘急自愈。
病成于郁,治郁而諸癥安得不速愈哉!此癥用蘇葉破結湯亦神。
白芍茯苓(各五錢)半夏(二錢)蘇葉(三錢)甘草(一錢)枳殼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氣通痰清矣,二劑全愈。
人有久嗽之后,忽然大喘不止,痰出如泉,身汗如油。此汗出亡陽,本是不救之病,而吾以為可救者,以久嗽傷肺而不傷腎也。夫喘癥多是傷腎,久嗽之人未有不傷腎者,以肺金不能生腎水,而腎氣自傷也。然而傷肺以致傷腎,與竟自傷腎者不同。蓋傷肺者傷氣也,傷腎者傷精也,故傷肺以致傷腎者,終傷氣而非傷精。精有形而氣無形,無形者補氣可以生精,即補氣可以定喘;有形者必補精以生氣,又必補精以回喘也。所以傷肺者易為功,不比傷腎者難為力。方用生脈散∶麥冬(一兩)人參(五錢)北五味子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喘定,再劑而汗止,三劑而痰少,更加天花粉二錢,白術五錢,當歸三錢,白芍五錢再服十劑全愈。
生脈散補氣之圣藥也。補其肺氣,自生腎水矣。腎得水而火不上沸,則龍雷自安于腎臟,不必又去補腎也。以視傷腎動喘者,輕重不大相懸殊哉!此癥用歸氣湯亦妙。
麥冬(三兩)北五味(三錢)熟地(三兩)白術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,十劑全愈。
怔忡門(三則)
人有得怔忡之癥者,一遇拂情之事,或聽逆耳之言,便覺心氣怦怦上沖,有不能自主之勢,似煩而非煩,似暈而非暈,人以為心虛之故也。然而心虛由于肝虛,肝虛則肺金必旺,以心弱不能制肺也。肺無火煉,則金必制木,肝不能生金,而心氣益困。故補心必須補肝,而補肝尤宜制肺。然而肺不可制也,肺乃嬌臟,用寒涼以制肺,必致傷損脾胃,肺雖制矣,而脾胃受寒,不能運化水谷,則肝又何所取資,而腎又何能滋益,所以肺不宜制而宜養(yǎng)也。方用制忡湯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生棗仁(一兩)北五味(一錢)麥冬(五錢)貝母(五分)竹瀝(十匙)水煎調服。一劑而怔忡少定,二劑更安,十劑全愈。
此方不全去定心,而反去補肝以平木,則火不易動;補肺以養(yǎng)金,則木更能靜矣。木氣既靜,則肝中生血,自能潤心之液,而不助心之焰,怔忡不治而自愈矣。
此癥用柏蓮湯亦佳。
人參麥冬玄參(各五錢)茯苓柏子仁丹皮(各三錢)丹參(二錢)半夏蓮子心(各一錢)生棗仁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安,十劑愈。
人有得怔忡之癥,日間少輕,至夜則重,欲思一睡熟而不可得者,人以為心虛之極也,誰知是腎氣之乏乎。凡人夜臥則心氣必下降于腎宮,惟腎水大耗,一如家貧,客至無力相延,客見主人之窘迫,自然不可久留,徘徊岐路,實乃徨耳。治法大補其腎中之精,則腎氣充足矣。方用心腎兩交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(八錢)人參(五錢)當歸(五錢)炒棗仁(八錢)白芥子(五錢)麥冬(五錢)肉桂(三分)黃連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熟睡,二劑而怔忡定,十劑全愈矣。
此方補腎之中仍益之補心之劑,似乎無專補之功。殊不知腎水既足,而心氣若虛,恐有不相契合之虞。今心腎兩有余資,主客分外加歡,相得益彰矣。況益之介紹如黃連、肉桂并投,則兩相贊頌和美,有不賦膠漆之好者乎!此癥用交合湯亦效。
人參(五錢)熟地(二兩)黃蓮(三分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睡,十劑全安。
人有得怔忡之癥,心常怦怦不安,常若有官事未了,人欲來捕之狀,人以為心氣之虛也,誰知是膽氣之怯乎?夫膽屬少陽,心之母也,母虛則子亦虛。惟是膽氣雖虛,何便作怔忡之病?不知臟腑之氣,皆取決于膽,膽氣一虛,而臟腑之氣皆無所遵從,而心尤無主,故怦怦而不安者,乃似乎怔忡,而實非怔忡也。治法徒補心而不補各臟腑之氣,則怔忡之病不能痊;補各臟腑之氣而不補膽之氣,內無剛斷之風,外有紛紜之擾,又安望心中之寧靜乎!故必補膽之氣,而后可以去怯也。方用堅膽湯∶白術(五錢)人參(五錢)茯神(三錢)白芍(二兩)鐵粉(一錢)丹砂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生棗仁(三錢)竹茹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膽壯,二劑而膽更壯,十劑而怦怦者不知其何以去也。
此方肝膽同治之劑,亦心膽共治之劑也。肝與膽為表里,治膽而因治肝者,兄旺而弟自不衰也;心與膽為子母,補膽而兼補心者,子強而母自不弱也。又有鎮(zhèn)定之品以安神,刻削之味以消痰,更相佐之得宜,即是怔忡,未有不奏功如響者,況非怔忡之真病乎!此癥用龍齒壯膽湯亦效。
人參竹茹(各三錢)五味子遠志(各一錢)生棗仁(一兩)白芍(八錢)當歸(五錢)龍齒(醋淬研末,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即安。
驚悸門(二則)
人有聞聲而動驚,心中怦怦,半日而后止者,人以為心中有痰也。乃用消痰之藥治之不效,久則不必聞聲而亦驚,且添悸病,心中常若有來捕者,是驚悸相連而至也。雖俱是心虛之癥,而驚與悸實有不同。蓋驚之病輕于悸,悸之病重于驚,驚從外來而動心,悸從內生而動心也。若怔忡正悸之漸也,故驚悸宜知輕重,一遇怔忡即宜防驚,一驚即宜防悸。然而驚悸雖分輕重,而虛則一也。方用安定湯∶黃(一兩)白術(五錢)當歸(五錢)生棗仁(五錢)遠志(三錢)茯神(五錢)甘草(一錢)熟地水煎服。一劑而驚悸輕,再劑更輕,十劑全愈。
夫神魂不定而驚生,神魂不安而悸起,皆心肝二部之血虛也。血虛則神無所歸,魂無所主。今用生血之劑,以大補其心肝,則心肝有血以相養(yǎng),神魂何至有驚悸哉!倘此等之藥,用之驟效,未幾而仍然驚悸者,此心肝大虛之故也,改煎藥為丸。方用鎮(zhèn)神丹∶人參(四兩)當歸(三兩)白術(五兩)生棗仁(三兩)遠志(二兩)生地(三兩)熟地(八兩)白芥子(一兩)茯苓(三兩)柏子仁(一兩)龍骨(一兩醋用)虎睛(一對)陳皮(三錢)麥冬(三兩)各為末,蜜為丸。每日白滾水送下,早晚各五錢,一料全愈。
此方較前方更奇而有神。方中用龍虎二味實有妙義。龍能定驚,虎能止悸,入之補心補腎之中,使心腎交通,而神魂自定也。
此癥用鎮(zhèn)心丹亦效。
人參白芍(各一兩)丹砂(一錢)鐵落(一錢)天花粉(一錢)山藥(五錢)遠志(二錢)生棗仁(五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全愈。
人有先驚而后悸,亦有先悸而后驚,似乎不同,而不知非有異也,不過輕重之殊耳。但驚有出于暫,而不出于常,悸有成于暗,而不成于明者,似乎常暫明暗之不同。然而暫驚輕于常驚,明悸重于暗悸。吾定一方,合驚悸而治之,名為兩靜湯∶人參(一兩)生棗仁(二兩)菖蒲(一錢)白芥子(三錢)丹砂(三錢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驚者不驚,而悸者亦不悸也。
此方多用生棗仁以安其心,用人參、巴戟天以通心腎。心腎兩交,則心氣通于腎,而夜能安;腎氣通于心,而日亦安也。心腎交而晝夜安,即可久之道也。
此癥用鎮(zhèn)心丹亦可同治。
火熱癥門(十六則)
陽明火起發(fā)狂,腹?jié)M不得臥,面赤而熱,妄見妄言,人皆謂內熱之極也。然而陽明屬土,而不屬火,何以火出于土,謂是外邪之助乎?既非暑氣之侵,又非寒氣之變,乃一旦火起,以致發(fā)狂,人多不解。不知土中之火,乃心中之火也,心火起而陽明之火翕然而發(fā)。陽明胃經(jīng)乃多氣多血之腑,火不發(fā)則已,一發(fā)而反不可制,往往卷土而來,火焰升騰,其光燭天,而旁且沿燒于四境,有不盡不已之勢,非惟焚盡于胃,而且上燒于心,心君不寧,且有下堂而走者,神既外越,自然妄有所見,既有妄見安能止其妄言?此譫語之所以生也。然則陽明之火乃內因而成,非外邪所致也。治法宜與傷寒之狂,傷暑之狂俱不可同日而論矣。然而陽明之火,其由來雖有內外之殊,而治陽明之火,其方法實無彼此之異。必須急滅其火,以救燎原之勢,而不可因循觀望,長其火焰之騰,以致延燒各臟腑也。方用人參竹葉石膏湯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石膏(一兩)麥冬(一兩)竹葉(三百片)知母(三錢)甘草(一錢)糯米(一撮)水煎服。一劑狂定,再劑腹?jié)M不能臥之病除,而妄見妄言之癥亦去矣,不必三劑。
此方退胃火之神劑也,凡有胃熱之病,用之皆宜。然止可救一時之急,而不可瀉長久之火。論理內熱之火既起于心,宜瀉心,而反瀉胃者,恐胃火太盛,必致變生不測也。蓋心火不止,不過增胃火之炎;而胃火不止,實有犯心火之禍。所以治心火者,必先瀉胃也。胃既瀉矣,而后減去石膏、知母加入黃連一錢,玄參一兩,再服二劑,不特胃火全消,而心火亦息也。
此癥用苦龍湯亦神。
地龍(二十條,搗爛)苦參(五錢)水煎服之。一劑既止狂,不必再服。
熱病有完谷不化,奔迫直瀉者,人以為大腸之火也,誰知是胃火太盛乎。夫胃火上騰而不下降,胡為直下于大腸而作瀉耶?蓋胃為腎之關,腎虛則胃之關門不守,胃乃挾水谷之氣而下行矣。第腎虛為寒而胃何以反能熱耶?不知腎虛者水虛也。水虛則火無所制,而命門龍雷之火下無可藏之地,直沖于胃,見胃火之盛,亦共相附會,不上騰而下泄矣。胃火既盛,又得龍雷之火,則火勢更猛,以龍雷之性甚急,傳于大腸不及傳導,故奔迫而直瀉也。治法似宜先治腎矣,然而胃火不瀉,則腎火斷不肯回,但遽瀉胃火,則胃土因火而崩,胃水隨土而泄,又不能底止,必須先健其土,而分利其水,則水清而土可健,火可安,而龍雷之火亦易于收藏也。方用緩流湯∶茯苓(一兩)芡實山藥(各三兩)車前子(五錢)薏仁(一兩)甘草(一錢)人參(一兩)五味子(一錢)此方無一味非健土之藥,又無一味非利水之品。然利水之中不走其氣,下氣不走而上火自升矣。況健土之品,無非補腎之味,腎得補而真陰生,龍雷之火自仍歸于腎臟。腎火既安,則胃火失黨,而胃土又健,則水谷之氣,更易分消,自然火衰而瀉止也。
此癥用滑苓湯亦甚效。
滑石茯苓(各一兩,同研為末,井水調服即止。)人有口干舌燥,面目紅赤,易喜易笑者,人以為心火熱極也,誰知是心包膻中之火熾甚乎。夫心包之火,相火也,相火者,虛火也。膻中為臣使之官,喜樂出焉,是膻中乃心之輔佐,代心而行其賞罰者也。喜怒者,賞罰之所出也,心內神明則賞罰正;心內拂亂,則賞罰移。譬如下人專擅借上之賞罰,以行其一己之喜怒,久則忘其為下,以一己之喜怒,為在下之賞罰矣。治法宜瀉心包之火。然而瀉心包必至有損于心,心虛而心包之氣更虛,必至心包之火更盛。不如專補其心,心氣足而心包之火自安其位,何至上炎于口、舌、面、目,而成喜笑不節(jié)之病乎。方用歸脾湯∶人參(三錢)茯神(三錢)炒棗仁(五錢)遠志(一錢)麥冬(三錢)山藥(三錢)當歸(三錢)廣木香末(三分)黃(二錢)甘草(三分)水煎調服。一劑面目之紅赤減,二劑口舌之干燥除,三劑易喜易笑之癥亦平矣。
此方補心氣之虛,仍是補心包之火,何以火得之而反息也?不知心火宜瀉以為補,而心包之火宜補以為瀉。心包之火旺,由于心君之氣衰,補其心而心包不敢奪心之權,何敢喜笑自若,僭我君王哉。
此癥用參術二仁湯亦效。
人參茯神炒棗仁(各三錢)白術(五錢)遠志半夏(各一錢)砂仁(二粒)水煎服。
鼻中出黑血不止,名曰衄,乃心熱之極,火刑肺金也。夫肺金為心火所克,宜出紅血,不宜出黑血矣,得毋疑為腎火之刑母乎。夫腎為肺金之子,安有子殺其母者?然而黑血實腎之色也。心火太盛移其熱于肺,而肺受火刑,必求救于腎,腎惡心火之克母,乃出其全力以制心,而心已移熱于肺矣,腎即隨火而奔入于肺,怒心火之肆惡,并力以相戰(zhàn),肺無可藏之地,腎即逐血而出于鼻,紅血而變?yōu)楹谏?/span>
真有不共戴天之仇,焦頭爛額,白日俱昏者矣。治法單瀉心中之火,不必瀉腎中之水。
蓋火息而金安,金安而腎水何至與心相斗哉。方用救丹∶黃連(二錢)丹皮(三錢)茯苓(二錢)麥冬(五錢)玄參(一兩)生棗仁(三錢)生地(三錢)柏子仁(一錢)水煎服。連用二劑黑血即止,四劑不再衄。
此方制心火之有余,不損心氣之不足,腎見君火之衰,肺金之旺,則報仇之恨已泄,復國之謀已成,自然返兵旋旅,何至窮寇之再追哉?;蛑^心君已為腎子所,則心氣必傷,自宜急瀉腎氣,毋使追奔為是,何反瀉心以助其虐耶?不知腎水原非有余,不過因肺母之難,故奮罔顧身,因心火之起舋?而轉伐腎子,非理也。況方中雖瀉心火,而正未嘗少損心氣,名為瀉心而實補心也。不過少解其炎氛,以泄腎子之憤,而火即解矣。且腎有補而無瀉,何若瀉心火之為得哉。
此癥用生地冬芩湯麥冬生地(各二兩)黃芩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熱極發(fā)斑,身中如紅云一片者,人以為內熱之極而外發(fā)于皮膚矣,孰知此熱郁于內,而不能外發(fā)之故乎。此等之病,寒熱之藥,兩不宜施。夫火熱宜用涼藥,內火未有不從外泄者。但火得寒則又閉,微火可以寒解,而盛火不可以寒折,往往得寒涼之味,反遏其外出之機,閉塞而不得泄,有成為發(fā)狂而不能治者。若用熱藥投之,則火以濟火,其勢必加酷烈,欲不變?yōu)橥鲫柖豢傻靡?。治法必須和解為得?/span>
第火盛者,水必衰,徒解其火而不益之以水,未必火之遽散也。宜用補水之中而行其散火之法,則火無干燥之虞,而有發(fā)越之易也。方用風水散斑湯∶玄參(二兩)當歸(二兩)荊芥(三錢)升麻(一錢)生地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斑少消,二劑斑又消,三劑斑全消。
此方玄參補陰,以解其浮游之火,當歸、生地以補其心胃之血,多用荊芥、升麻風藥以解散郁熱,則火得水而相制,亦火得風而易揚,全無瀉火之品,而已獲瀉火之效,實有深義耳。
此癥用化云湯亦神。
黃連(三錢)當歸(一兩)玄參(二兩)升麻(二錢)水煎服。
熱極發(fā)斑,目睛突出,兩手冰冷,此心火內熱,所謂亢則害也,而不知又有肝火以助之耳。夫熱病宜現(xiàn)熱象,何反見寒冷之證乎?蓋火極似水耳。熱極于心,則四肢之血齊來救心,轉無血以養(yǎng)手足,故手足反寒;如冰之冷者,外寒之極,實由于內熱之極也。至于目睛突出者,肝開竅于目,而目之大又心之竅也。心火既盛,又得木中之火相助,則火更添焰而炎上,所以直奔其竅而出,但目中之竅細小,不足以暢泄其火,怒氣觸睛,故突而出也。治法宜瀉心火,而更平肝木,木氣既舒,心火自散。方用風水散斑湯加減,而癥自愈也。
玄參(一兩)當歸(一兩)黃連(三錢)荊芥(三錢)升麻(三錢)白芍(一兩)生地(五錢)水煎服。
此方加白芍、黃連,以黃連瀉心火,而白芍平肝火也。又得荊芥、升麻引群藥共入于腠理之間,則上下四旁之余熱盡消,且不至遏抑其火,有經(jīng)絡未達之虞。此方補多于攻,散火而不耗損真氣,庶幾有既濟之美也。
此癥用玄丹升麻湯亦神效。
玄參(半斤)丹皮(三兩)升麻(三錢)水煎一碗,一劑飲愈。
熱極不能睡熟,日夜兩眼不閉,人以為心腎不交,火盛之故,誰知是水火兩衰之故乎。夫心火最畏腎水之克,而又最愛腎水之生,蓋火非水不養(yǎng)也;腎水又最愛心火之生,而又最惡心火之燒,蓋水非火不干也。是心腎相愛則相交,心腎相惡則相背,求閉目而神游于華胥之國,自不可得矣。治法補其心中之液,以下降于腎;補其腎中之精,以上滋于心;并調其肝氣,以相引于心腎之間,俾相惡者仍至相愛,則相背者自相交矣。方用引交湯∶熟地麥冬(各一兩)炒棗仁山茱萸沙參(各五錢)茯神(三錢)玄參(五錢)白芍(二兩)炒梔子(三錢)菖蒲破故紙(各五分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即目閉而酣睡矣。
此方心腎雙補,而平其肝氣,以清木中之火。蓋肝火瀉則心火自平,腎水亦旺,勢必心氣通于肝,而腎氣亦通于肝也。心腎既通于肝,而又有菖蒲以引心,破故紙以引腎,介紹同心,自能歡好如初,重結寤寐之交矣。
此癥用水火兩滋湯亦效。
熟地(三兩)肉桂(二錢)菟絲子(一兩)水煎服。
人肝火內郁結而不伸,悶煩躁急,吐痰黃塊者,人以為火郁宜達也,然達之而火愈熾,此乃未嘗兼肝腎而同治也。夫肝木有火,火郁而不宣者,雖是外邪蒙之,亦因內無水以潤之也。木無水潤,則木郁更甚,倘徒用風藥,以解肝中之火,不用潤劑以蔭肝中之水,則熬干肝血,而火益盛矣。倘徒用潤劑,以益其肝中之水,不用風劑以舒其肝中之火,則拂抑肝氣而郁更深矣。郁深則煩悶于心,火盛則躁急于腹,欲其痰涎之化得乎。治法舒其肝以解火,復補其腎以濟水,自然郁結伸而諸癥愈也。方用肝腎兩舒湯∶熟地玄參(各一兩)茯苓(三錢)白芍(一兩)柴胡(一錢)當歸(五錢)甘草炒梔子(各一錢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漸輕,四劑全愈。
此方歸、芍、柴、梔所以舒肝者,風以吹之也;熟地、玄、丹所以補腎者,雨以溉之也。茯苓、甘草又調和于二者之中,使風雨無太過不及之虞耳。譬如夏令炎蒸,郁極而熱,樹木枯槁,忽得金風習習,大雨滂沱,則從前郁悶燔燥之氣,盡快如掃,而枯槁者倏變?yōu)榍嗍[,爽氣迎人,豈猶有煩悶躁急等癥哉。
此癥用快膈湯亦效。
白芍當歸熟地(各一兩)柴胡甘草(各一錢)生地麥冬(各三錢)枳殼半夏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頭面紅腫,下體自臍以下又現(xiàn)青色,口渴殊甚,似欲發(fā)狂,人以為下寒而上熱也,誰知是下熱之極,而假現(xiàn)風象以欺人乎。若作上熱下寒治之,立時發(fā)狂而死,必至皮肉盡腐也。此種之病,乃誤聽方士之言,服金石之藥,以助命門之火,強陽善斗,助樂旦夕。而金石之藥,必經(jīng)火,其性燥烈,加之鼓勇浪戰(zhàn),又自動其火,戰(zhàn)久則樂極情濃,必然大泄其精,倍于尋常?;饦O原已耗精,復倍泄精以竭其水,一而再,再而三,必有陰虛火動之憂。無如世人迷而不悟,以秘方為足恃,以殺人之藥為靈丹,日日吞咽而不知止,則臟腑無非火氣,雖所用飲食未嘗不多,然而火極易消,不及生精化水。于是火無水制,自然上騰頭面,其頭面初猶微紅,久則純紅而作腫。然自臍以下,不現(xiàn)紅而現(xiàn)青者,以青乃風木之色也。臍下之部位屬腎,腎火旺而腎水干,則肝木無所養(yǎng),于是肝氣不自安,乃下求于腎,而腎又作強,火熾肝氣欲返于本宮,而燥極不能自還,遂走腎之部位,而外現(xiàn)青色矣。此等癥候《內經(jīng)》亦未嘗言及,無怪世人之不識也。夫肝氣之逆如此,而火愈上升,欲口之不渴得乎?口渴飲水,止可救胃中之干燥,而不能救五臟之焦枯。勢且飲水而口愈渴,安得不發(fā)狂哉。治法必須大補其水,而不可大瀉其火。蓋瀉其火,則火息而水竭,亦必死之道也。方用救焚解毒湯∶熟地(四兩)玄參(二兩)麥冬(三兩)白芍(三兩)金銀花(三兩)甘菊花(五錢)牛膝(一兩)黃柏(一錢)水煎服。一連數(shù)劑,下體之青色除,再服數(shù)劑,頭面之紅腫亦漸愈。此方減半,必再服一月,始無癰疽之害。
蓋熱極發(fā)紅,乃是至惡之兆,況現(xiàn)青色,尤為惡之極者。幸臍之上不青,若一見青色,則臟腑腸胃內爛,瘡瘍癰毒外生,安有性命哉。前古醫(yī)圣不論及者,以上古之人恬澹沖和,未嘗服金石之毒藥也。后世人情放蕩,覓春藥如飴糖,而方士之輩,但知逢迎貴介之歡心,匠意造方,以博裙帶之樂,夭人天年,為可痛傷也。我特傳此方以救之。以火之有余者,水之不足,故用熟地、麥冬以大益其腎水,又恐熟地、麥冬不足以息燎原之火,又益玄參、甘菊以平其胃中之炎。瀉火仍是滋陰之味,則火息而正又無虧。火既上行非引而下之,則水不濟而火恐上騰,加之牛膝之潤下,使火下降而不上升也。腎水既久枯竭,所補之水,僅可供腎中之自用,安得分余膏而養(yǎng)肝木之子,復佐之白芍以滋肝,則肝木既平,不必取給于腎水,自氣還本宮而不至走下而外泄。然而火焚既久,則火毒將成,雖現(xiàn)下之火為水所克,而從前之火毒安能遽消,故又輔之金銀花,以消其毒,而更能益陰,是消火之毒,而不消陰之氣也。又慮陽火非至陰之味,不能消化于無形,乃少用黃柏以折之,雖黃柏乃大寒之藥,然入之大補陰水之中,反能解火之毒,引補水之藥,直入于至陰之中,而瀉其虛陽之火耳。此方除黃柏不可多用外,其余諸藥,必宜如此多用,始能補水之不足,瀉火之有余,否則火熾而不可救也。夫救焚之道,刻不可緩,非滂沱大雨,不能止其遍野燎原之火。況火既升騰,胃中得水,不啻如甘露之止渴,大料煎飲,正足以快其所欲,不必慮其多而難受也。
此癥用定狂湯亦神效。
熟地(三兩)知母(一兩)荊芥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眼目紅腫,口舌盡爛,咽喉微痛,兩脅脹滿,人以為肝火之旺,誰知是腎火之旺乎。夫眼目屬肝,兩脅亦肝之位,明是肝火之旺,而謂是腎火者何居?以咽喉、口舌之痛爛而知之也。第口舌屬心,咽喉屬肺,與腎絕不相干,何統(tǒng)以腎火名之?不知腎火龍雷之火也。雷火由地而沖于天,腎火亦由下而升于上,入于脅則脅脹,入于喉則喉痛,入于口舌則口舌爛,入于眼目則眼目腫矣?;馃o定位,隨火之所至而病乃生。今四處盡病,乃腎火之大熾耳。蓋各經(jīng)之火,止流連于一處,斷不能口舌、咽喉、眼目、兩脅一齊受病也。似乎治法未可獨治一經(jīng)矣。然而各經(jīng)不可分治,而腎經(jīng)實可專治,治其腎火,而各經(jīng)之火盡散也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藥(五錢)茯苓(三錢)丹皮(五錢)澤瀉(三錢)山茱萸(四錢)麥冬白芍(各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兩脅之脹滿除,二劑眼目之紅腫愈,三劑咽喉之痛解,四劑口舌之爛痊也。
六味湯原是純補真水之藥,水足而火自息。又有白芍之舒肝以平木,麥冬之養(yǎng)肺以益金,金生水而水不必去生肝,則水尤易足,而火尤易平也。蓋龍雷之火,乃虛火也。虛火得水而即伏,何必瀉火以激其怒哉。或曰∶用六味之方而不遵分兩進退加減者何也?曰∶夫藥投其病,雖佐使之味可多用,病忌其藥,雖君主之品自當少減。輕重少殊,又何慮哉。
此癥用止沸湯亦佳。
熟地(三兩)麥冬(二兩)地骨皮(一兩)水煎服。
寒熱時止時發(fā),一日四、五次以為常,熱來時躁不可當,寒來時顫不能已,人以為寒邪在陰陽之間也,誰知是火熱在心腎之內乎。夫腎與心本相克而相交者也,倘相克而不相交,必至寒熱止發(fā)之無定。蓋心喜寒而不喜熱,腎喜熱而不喜寒,然而熱為腎之所喜,必為心之所惡,寒為心之所喜,必為腎之所惡。腎惡心寒,恐寒氣犯腎,遠避之而不敢交于心;心惡腎熱,恐熱氣犯心,堅卻之而不肯交于腎。然而腎惡心寒,而又惡其不下交于腎,必欲交心而心不受,反以熱而凌心矣;心惡腎熱而不上交于心,必思交腎而腎又不受,反以寒而犯腎矣。兩相犯而相凌,于是因寒熱之盛衰,分止發(fā)之時候矣。夫心腎原無時不交也,一日之間,寒熱之止發(fā)無常,因交而發(fā),因不交而即止,又何足怪。惟熱來時躁不可當,寒來時顫不能已,實有秘義也。夫熱來之時,乃腎氣之升騰也。心雖惡熱,而心中正寒,宜不發(fā)躁,而何以躁?蓋寒則心氣大虛,虛則惟恐腎氣之來攻,乃懼而躁,非熱而躁也。寒來之時,乃心氣之下降也,腎雖惡寒,而腎中正熱,宜不發(fā)顫,而何以顫?蓋熱則腎水大乏,乏則惟恐心氣之來奪,乃吝而顫,非寒而顫也。然則欲心之不躁,必須使其不寒,欲腎之不顫,必須使其不熱。方用解圍湯∶人參(五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當歸(一兩)茯神(五錢)生棗仁(五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遠志(二錢)半夏(二錢)玄參(三錢)菖蒲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寒熱減半,躁顫亦減半,再服二劑,前癥頓愈。再服二劑,不再發(fā)。
此方心肝腎三部均治之藥也。欲心腎之交,必須借重肝木為介紹,分往來之寒熱,止彼此之躁顫,方能奏功。方中雖止腎熱而散心寒,倘肝氣不通何能調劑?所以加入柴胡、白芍以大舒其肝中之郁氣。蓋祖孫不至間隔,而為子為父者,自然愉快矣。寧尚至熱躁寒顫之乖離哉。
此癥用玄荊湯亦效。
玄參(二兩)荊芥(三錢)水煎服。
熱極止在心頭上一塊出汗,不啻如雨,四肢他處又復無汗,人以為心熱之極也,誰知是小腸之熱極乎。夫小腸在脾胃之下,何以火能犯心而出汗乎?不知小腸與心為表里,小腸熱而心亦熱矣。然而心中無液取給于腎水以養(yǎng)心。倘汗是心中所出,竟同大雨之淋漓,則發(fā)汗亡陽,宜立時而化為灰燼,胡能心神守舍,而不發(fā)狂哉。
明是小腸之熱,水不下行而上出也。第小腸之水便于下行,何故不走陰器,而反走心前之竅耶?正以表里關切,心因小腸而熱,小腸即升水以救心,而心無竅可入,遂走于心外之毛竅而出也。然則治法不必治心,仍治小腸,利水以分消其火氣,則水自歸源,而汗亦不從心頭外出也。方用返汗化水湯∶茯苓(一兩)豬苓(三錢)劉寄奴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汗止,不必再劑也。
茯苓、豬苓俱是利水之藥,加入劉寄奴則能止汗,又善利水,其性又甚速,同茯苓、豬苓從心而直趨于膀胱,由陰器以下泄。因水去之急,而火亦隨水而去急也,正不必再泄其火,以傷損夫臟腑耳。
此癥用苓連湯亦神。
茯苓(二兩)黃連(一錢)水煎服。
口舌紅腫,不能言語,胃中又覺饑渴之甚,人以為胃火之上升也,第胃火不可動,一動則其勢炎上而不可止,非發(fā)汗亡陽,必成躁妄發(fā)狂矣,安能僅紅腫于口舌,不能言語之小癥乎?故此火乃心包之火,而非胃火也。夫舌乃心之苗,亦心包之竅也。若心包無火,無非清氣上升,則喉舌安閑,語言響亮,迨心包火動,而喉舌無權。況心包之火,乃相火也,相火易于作祟,譬如權臣多欲,欲立威示權,必先從傳遞喉舌之人始;今相火妄動,而口舌紅腫,勢所必至。又譬如主人之友,為其仆輕辱,則友亦緘默以求容,若不投以貨財,則不能饜其仆之所求,此饑渴之所以來也。治法清其心包之火,而不必瀉其胃中之土,恐瀉胃而土衰,則心包之火轉來生胃,其火愈旺也。方用清火安胃湯∶麥冬(一兩)石斛(三錢)丹參(三錢)生地(三錢)炒棗仁(五錢)竹葉(一百片)水煎服。一劑語言出,再劑紅腫消,三劑而胃中之饑渴亦愈矣。
此方全去消心包之火,而又不瀉心中之氣,心包火息而胃氣自安矣。
此癥用玄丹麥冬湯亦效。
玄參丹參麥冬(各一兩)水煎服。
熱癥滿身皮竅如刺之鉆,又復疼痛于骨節(jié)之內外,以冷水拍之少止,人以為火出于皮膚也,誰知是火郁于臟腑,乃欲出而不得出之兆也。蓋火性原欲炎上,從皮膚而旁出,本非所宜,其人內火既盛,而陽氣又旺,火欲外泄,而皮膚堅固,火本郁而又拂其意,遂鼓其勇往之氣,而外攻其皮膚,思奪門而出,無如毛竅不可遽開,火不得已仍返于臟腑之內,而作痛,以涼水拍之而少止者。喜其水之潤膚,而反相忘其水之能克火矣,非因水之外擊,足以散火,而能止痛也。然則治法,亦先瀉其脾胃之火,而余火不瀉而自瀉也。方用攻火湯∶大黃(三錢)石膏(五錢)炒梔子(三錢)當歸(一兩)濃樸(一錢)甘草(一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火瀉,二劑痛除。
此方直瀉脾胃之火,又不損脾胃之氣,兼舒其肝木之郁,則火尤易消,乃扼要爭奇,治火實有秘奧,何必腑腑而清之、臟臟而發(fā)之哉。
此癥用宣揚散亦佳。
柴胡(一錢)荊芥(二錢)當歸(一兩)麥冬(一兩)天花粉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心中火熱如焚,自覺火起,即入小腸之經(jīng),輒欲小便,急去遺溺,大便隨時而出,人以為心火下行,誰知是心與心包二火之作祟乎。夫心包之火,代君司化,君火盛而相火寧,君火衰而相火動。然亦有君火盛而相火亦動者,第君、相二火,不可齊動,齊動而君、相不兩立。相火見君火之旺,不敢上奪君權,乃讓君而下行,而君火既動無可發(fā)泄,心與小腸為表里,自必移其熱于小腸,相火隨輔君火下行,既入小腸而更引入大腸矣,此二便所以同遺也。治法安二火之動,而熱焰自消。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川芎(二錢)當歸(一兩)白芍(五錢)黃連(二錢)玄參(一兩)黃柏(一錢)車前子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少安,四劑全愈。
四物湯補血之神劑也?;饎佑捎谘?,補其血而臟腑無干涸之虞,涼其血而火焰無浮游之害。況黃連入心以清君火,黃柏入心包以清相火。加車前利水,引二火直走膀胱,從水化而盡泄之,又何亂經(jīng)之慮哉。
此癥用二地湯亦佳。
生地熟地當歸(各一兩)人參(三錢)黃連(一錢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大怒之后,周身百節(jié)俱疼,胸腹且脹,兩目緊閉,逆冷,手指甲青黑色,人以為陰癥傷寒也。誰知是火熱之病乎。夫陰癥似陽,陽癥似陰,最宜分辨,此病乃陽癥似陰也。手指甲現(xiàn)青黑色,陰癥之外象也。逆冷非寒極乎,不知內熱之極,反見外寒,乃似寒而非寒也。大怒不解,必傷其肝,肝氣甚急,肝葉極張。一怒而肝之氣更急,而肝之葉更張,血沸而火起,有不可止拂之勢。肝主筋,火起而筋乃攣束作痛?;鹩夥伲涤謨冉Y,痰火相搏,濕氣無可散之路,乃走其濕于手足之四末。指甲者,筋之余也,故現(xiàn)青黑之色。手足逆冷,而胸腹正大熱也。治法平其肝氣,散其內熱,而外寒之象自散矣。方用平肝舒筋湯∶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牛膝生地丹皮炒梔子(各三錢)當歸(五錢)陳皮甘草(各一錢)神曲(五分)秦艽烏藥(各一錢)防風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目開,二劑痛止,三劑脹除,四劑諸癥盡愈。
此方所用之藥,俱入肝經(jīng)以解其怒氣也。怒氣解而火自平矣,火平而筋舒,必至之理也。人見此等之癥,往往信之不深,不敢輕用此等之藥,遂至殺人,以陰陽之難辨也。然我更有辨之之法∶與水探之,飲水而不吐者,乃陽癥;飲水而即吐者,乃陰癥。倘飲水不吐即以此方投之,何至有誤哉。
此癥用息怒湯亦效。
白芍(三兩)柴胡(二錢)丹皮(五錢)炒梔子(三錢)天花粉(三錢)水煎服。
暑癥門(十一則)
行役負販,馳驅于烈日之下,感觸暑氣,一時猝倒,人以為中暑也,誰知是中乎。夫者熱之謂也,暑亦熱也,何以分之?蓋暑之熱由外而入,之熱由內而出。行役負販者,馳驅勞苦,內熱欲出,而外暑遏抑,故一時猝倒,是暑在外而熱閉之也。倘止治暑而不宣揚內熱之氣,則氣閉于內,而熱反不散矣。治法宜散其內熱,而佐之以消暑之味。方用救丹∶青蒿(五錢)茯神(三錢)白術(三錢)香薷(一錢)知母(一錢)干葛(一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
一劑氣通,二劑熱散,不必三劑。
此方用青蒿平胃中之火,又解暑熱之氣,故以之為君。香薷解暑,干葛散熱,故以之為佐。又慮內熱之極,但散而不寒,則火恐炎上,故加知母以涼之,用白術、茯苓利腰臍而通膀胱,使火熱之氣俱從下而趨于小腸以盡出也?;鸺认滦?,自然不逆而上沖,而外暑、內熱各消化于烏有矣。
此癥用解暑散亦效。
香薷茯苓(各三錢)甘草黃連(各一錢)白術(一兩)白扁豆(二錢)白豆蔻(一粒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膏粱子弟,多食瓜果,以寒其胃,忽感暑氣,一時猝倒,是中暑也。蓋膏粱之人,天稟原弱,又加多欲,未有不內寒者也。復加之瓜果,以增其寒涼,內寒之極,外熱反易于深入。陰虛之人,暑氣即乘其虛而入之。治法不可祛暑為先,必須補氣為主。然既因陰虛,以至陽邪之中,似宜補陰為主。不知陽邪之入脾,根據(jù)陰氣也。
補陰則陰氣雖旺,轉為陽邪之所喜,陽得陰而相合,正恐陰弱不能相配,若一旦助其陰氣,無論陰難卻陽,而陽邪且久居之而生變矣。惟補其陽氣,則陽氣健旺,益之散暑之味,則邪陽不敢與正陽相敵,必不戰(zhàn)而自走也。方用∶人參(五錢)茯神(五錢)白術(五錢)香薷(二錢)白扁豆(二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氣回,二劑暑盡散。
此方名為散暑回陽湯,方中參、苓、術、豆俱是健脾補氣之藥,以回其陽。用香薷一味,以散其暑。何多少輕重之懸殊乎?不知陰虛者,脾陰之虛也。脾雖屬陰,非補陽之藥不能效。況陽邪甚盛,非多用何以相敵乎。倘少少用之,恐有敗衄難遏之虞,即或取勝,暑退而元氣未能驟復。與其暑去而后補陽,何若于邪旺之日,而多用之,正既無虧,而邪又去速之為益哉。
此癥用加味四君湯亦效。
人參白術(各五錢)甘草香薷(各一錢)茯苓(三錢)炮姜(三分)水煎服。二劑愈。
中暑氣不能升降,霍亂吐瀉,角弓反張,寒熱交作,心胸煩悶,人以為暑氣之內熱也,誰知是陰陽之拂亂乎。人身陰陽之氣和,則邪不能相干。茍陰陽不能相交,而邪即乘其虛而入之矣。且邪之入人臟腑也,助強而不助弱,見陰之強而即助陰,見陽之強而即助陽,夏令之人多陰虛陽旺,邪乘陰虛而入,本欺陰之弱也。然見陽氣之旺又助陽而不助陰。陰見邪之助陽也,又妒陽之旺而相戰(zhàn),陽又嫌邪之黨陽也,欲嫁其邪于陰,而陰又不受,于是陰陽反亂,氣不相通,上不能升,下不能降,霍亂吐瀉拂于中,角弓反張困于外,陰不交于陽而作寒,陽不交于陰而作熱。心胸之內竟成戰(zhàn)場之地,安得而不煩悶哉。然則治法和其陰陽之氣,而少佐之以祛暑之劑,緩以調之,不必驟以折之也。方用和合陰陽湯∶人參(一錢)白術(二錢)茯苓(五錢)香薷(一錢)藿香(一錢)蘇葉(一錢)濃樸(五分)陳皮(三分)枳殼(三分)砂仁(一粒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探冷,徐徐服之。
一劑陰陽和,二劑各癥愈,不必三劑。
此方分陰陽之清濁,通上下之浮沉,調和于拂逆之時,實有奇功,以其助正而不增火,祛邪而不傷氣,化有事為無事也。
此癥用加減六君湯亦效。
人參茯苓白芍(各三錢)白術(一兩)香薷(一錢)砂仁(一粒)陳皮(五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平。
中暑熱之氣,腹中疼痛,欲吐不能,欲瀉不得,此名為干霍亂也。夫邪入胃中,得吐則邪越于上,邪入腹中,得瀉則邪趨于下矣。邪越于上,則邪不入于中,邪趨于下,則邪不留于內。今不吐不瀉,則邪不上不下,堅居于中焦。譬如賊人反叛,雖四境安寧,而一時生變喋血于城門,橫尸于內地,斯時非奮罔顧身之將,號召忠勇,冒矢石而奪門靖難,烏能安反側于頃刻,定禍患于須臾哉。治法急用∶人參(一兩)瓜蒂(七個)水煎一大碗。飲之即吐,而愈矣。
此方名為人參瓜蒂散。此等之病,脈必沉伏,不吐則死,古人亦知用瓜蒂吐之,但不敢加入人參耳。蓋此癥原因,胃氣之虛,以致暑邪之入,今加大吐則胃必更傷,非用人參則不能于吐中而安其胃氣也。且胃氣素虛,而暑邪壅遏,雖用瓜蒂以吐之,而氣怯不能上送,往往有欲吐而不肯吐者,即或動吐,而吐亦不多,則邪何能遽出乎。惟用人參至一兩之多,則陽氣大旺,力能祛邪而上涌。況得瓜蒂以助之,安得而不大吐哉。邪因吐而遽散,而正氣又復無傷。譬如內亂一定而民安物阜,仍是敉寧之日,何至動四郊之多壘哉。
此癥用參蘆湯亦佳。
人參蘆(二兩)煎滾湯(一碗,和之井水一碗,少入鹽和勻飲之,以鵝翎掃喉,引其嘔吐,吐出即安,然不吐而能受,亦愈也。)中暑熱極發(fā)狂,登高而呼,棄衣而走,見水而投,人以為暑毒之侵,誰知胃火之相助乎。夫暑熱之入人臟腑也,多犯心而不犯胃。蓋暑與心俱屬火也,胃則心之子也,胃見暑邪之犯心,即發(fā)其土中之火以相衛(wèi)。胃乃多氣多血之府,火不發(fā)則已,發(fā)則其酷烈之威,每不可當。暑邪畏胃火之強,益遁入于心,而心又喜寒不喜熱,畏暑邪之直入,不敢自安,胃火怒,暑邪之直入于心中而不出,乃縱其火,以焚燒于心之外,心又安禁二火之相逼乎?勢必下堂而走,心君一出,而神無所根據(jù),于是隨火熾而飛越。登高而呼者,火騰于上以呼救援也;棄衣而走者,憎衣之添熱也;見水而投者,喜水之克火也。此時心中無津液之養(yǎng),皮膚之外,必多汗出亡陽,是陰陽兩竭之病,至危至急之候。茍不大瀉其火,則燎原之焰,何以撲滅乎。方用三圣湯∶人參(三兩)石膏(三兩)玄參(三兩)水煎數(shù)碗,灌之,一劑狂定,二劑神安,不可用三劑也。另用緩圖湯∶玄參(二兩)人參(一兩)麥冬(一兩)青蒿(一兩)水煎服。二劑而暑熱兩解矣。
三圣湯用石膏至三兩,用人參、玄參各至三兩,未免少有霸氣。然火熱之極,非杯水可息,茍不重用,則爍干腎水立成烏燼。方中石膏雖多,而人參之分兩與之相同,實足以驅駕其白虎之威,故但能瀉胃中之火,而斷不至傷胃中之氣。玄參又能滋潤生水,水生而火尤易滅也。至于緩圖湯不用石膏者,以胃中之火既已大瀉,所存者不過余煙斷焰,時起時滅,何必再用陰風大雨以洗濯之?故又改用麥冬、青蒿既益其陰,又息其火,使細雨綢繆之為得也?;騿枴靡蚴畎l(fā)狂,似宜消暑,乃三圣湯但瀉火而罔顧暑,何以能奏功耶?不知暑亦火也,瀉火即瀉暑矣。使瀉火之中加入香薷、藿香清暑之藥,則石膏欲下降,而香薷、藿香又欲外散,轉足以掣石膏之手,反不能直瀉其火矣。
此癥用三清湯救之亦神。
玄參(四兩)石膏(一兩)青蒿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即安。
中暑熱癥自必多汗,今有大汗如雨,一出而不能止者,人以為發(fā)汗亡陽必死之癥也,誰知是發(fā)汗亡陰之死癥乎。夫暑熱傷心,汗自外泄,然而心中無汗也,何以有汗?此汗乃生于腎,而非生于心也。蓋心中之液,腎生之也,豈心之汗非腎之所出乎。雖汗出亡陽,乃陽旺而非陰虛。但陰不能制陽,而陽始旺;亦陰不能攝陽,而陽始亡。顧陰陽原兩相根也,陰不能攝陽,而陽能戀陰,則陽尚可回于陰之中,而無如其陽一出而不返也。陰根于陽,見陽之出而不留,亦且隨之俱出,罄其腎中之精,盡化為汗而大泄,試思心中之液幾何,竟能發(fā)如雨之汗乎?明是腎之汗而非心之汗也。汗既是腎而非心,則亡亦是陰而非陽矣。然則聽其亡陰而死乎,尚有救死之法在。方用救亡生陰丹∶人參(二兩)熟地(四兩)山茱萸(二兩)北五味(五錢)茯神(一兩)白芍(一兩)水煎服。
此方熟地、山萸、五味子均是填精補水之味,茯神安其心,白芍收其魂,人參回其陽,此人之所知也。陰已外亡,非填其精髓,何以灌注涸竭之陰;陽已外亡,非補其關元,何以招其散失之陽。山茱、五味補陰之中,仍是收斂之劑,陰得補而水生,則腎中有本;汗得補而液轉,則心內無傷。又得茯神以安之,白芍以收之,則陽回陰返,自有神捷之機也。
此癥用人參青蒿湯亦神。
人參(二兩)生地麥冬(各一兩)青蒿(五錢)北五味子(一錢)水煎服。汗止即生,否則無救。
中暑熱極,妄見妄言,宛如見鬼,然人又安靜不生煩躁,口不甚渴,此是寒極相戰(zhàn),寒引神出,有似于狂,而非熱極發(fā)狂也。夫中暑明是熱癥,何以熱能變寒而有似狂之癥也?蓋其人陰氣素虛,陽氣又復不旺,暑熱之邪乘其陰陽兩衰,由肺以入心。而心氣不足,神實時越出以遁于腎,而腎中陰寒之氣上升,則暑自出于心之外,流連于肺經(jīng)之內矣。暑邪既已退出于心外,而心君尚恐暑邪之來侵,乃根據(jù)其肝木之母以安神。心神入于肝則肝魂不寧,乃游出于軀殼之外,因而妄見鬼神,而妄言詭異也。魂既外游,而神居魂室,反得享其寧靜之福。況肝木原無火旺,而腎中陰寒之氣,相逼心君,正借以杜暑邪之侵,且恃之無恐,何生煩躁乎?惟是肺氣獨受暑邪,火刑金而作渴,然腎見肺母之被刑,乃陰寒之氣直沖而上以救肺,故口雖渴而不甚也。然則治法奈何?散肺中之暑邪,補脾胃之土氣;土氣一旺而肺氣亦旺矣。
肺旺可以敵邪,又得散邪之藥,自然暑氣難留,暑散而魂歸神返,必至之勢也。方用護金湯∶麥冬(一兩)人參(三錢)百合(五錢)茯苓(三錢)紫菀(一錢)香薷(一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二劑即愈。
此方但補肺脾胃之氣,不去救心以益寒,不去助腎以瀉火,不去補肝以逐神,而魂自歸肝,神自返心者,以邪有所制,何必逐邪之太甚,正未大虛,何必補正之太多。不可因邪居于上而下治,正輕于下而重治也。
此癥用人參麥冬湯亦妙。
人參(二兩)麥冬(三兩)水煎服。
中暑熱,吐血傾盆,純是紫黑之色,氣喘作脹,不能臥倒,口渴飲水,又復不快,人以為暑熱之極而動血也,誰知是腎熱之極而嘔血乎。夫明是中暑以動吐血,反屬之腎熱者?蓋暑火以引動腎火也。夫腎中之火,龍雷之火也。龍雷原伏于地,夏月則地下甚寒,龍雷不能下藏而多上泄,其怒氣所激,而成霹靂之猛,火光劃天,大雨如注,往往然也。人身亦有龍雷之火,下伏于腎,其氣每與天之龍雷相應。暑氣者,亦天之龍雷火也。暑熱之極,而龍雷乃從地出,非同氣相引之明驗乎。人身龍雷之火不動,則暑氣不能相引。茍腎水原虧,腎火先躍躍欲動,一遇天之龍火,同氣相感,安得不勃然振興哉。既已勃然振興,而兩火相激,其勢更烈,乃直沖而上,挾胃中所有之血而大吐矣。胃血宜紅,而色變紫黑者,正顯其龍雷之氣也。凡龍雷所劈之處,樹木必變紫黑之色,所過臟腑何獨不然。其所過之胃氣,必然大傷,氣傷則逆,氣逆則喘。胃氣既傷,何能遽生新血以養(yǎng)胃乎,此胸脅之所以作脹也。
胃為腎之關門,關門不閉,夜無開闔之權,安能臥哉。血吐則液干,液干則口渴,內水不足,必索外水以救焚,乃飲之水而不快,以龍雷之火乃陰火而非陽火也。治法宜大補其腎中之水,以制龍雷之火,不可大瀉其龍雷之火,以傷其胃中之氣也。
方用沛霖膏∶玄參(二兩)人參(一兩)生地(二兩)麥冬(二兩)牛膝(五錢)荊芥(炒黑,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血止,二劑喘脹消,三劑口亦不渴,四劑全愈。愈后仍服六味地黃丸可也。
此方大補腎水,水足而龍雷之火自歸于腎之宅?;鸺劝灿谀I宅,血自止于胃關,何必用黃柏、知母以瀉火,用香薷、藿香以散暑哉。況瀉火而火愈熾,必至傷損夫胃土,散暑而暑難退,必至消耗夫肺金,勢必血不可止,火不可滅,而死矣。
此癥用丹蒿湯亦神。
丹皮(三兩)荊芥(三錢)青蒿(一兩)水煎服。
中暑熱之氣,兩足冰冷,上身火熱,煩躁不安,飲水則吐,人以為下寒上熱之癥,乃暑氣之阻隔陰陽也,誰知是暑散而腎火不能下歸之故乎。人身龍雷之火,因暑氣相感,乃奔騰而上。世醫(yī)不知治法,徒瀉其暑熱之氣,不知引火歸源,于是暑熱已散,龍雷之火下不可歸,乃留于上焦而作熱矣?;鸺缺M升于上焦,則下焦無火,安得不兩足如冰耶?;鹪谏隙谙?,兩相攻擊,中焦之地排難解紛,兩不相合,煩躁不安,有自來也。上熱熏肺,口必渴也。飲水止可救上焦之熱,及至中焦已非所宜。況下焦純寒,冷水正其所惡,欲不吐得乎。治法不可治暑,而并不可瀉火,不特不可瀉火,必須補火。蓋龍雷之火,虛火也。實火可瀉,虛火宜補。然而補火之中,仍須補水以濟之,補水者,補腎中之真水也。真火非真水不歸,真火得真水以相合,則下藏腎中,不至有再升之患也。方用八味地黃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山藥(五錢)丹皮茯苓澤瀉(各三錢)肉桂(一錢)附子(一分)水煎,探冷凍飲料之。一劑兩足溫矣,再劑上身之火熱盡散,中焦之煩躁亦安,且不思飲水矣。
六味地黃湯補水之神藥,桂、附引火之神丹,水火既濟,何至陰陽之反背乎。
此癥用還腎湯亦效。
熟地(三兩)甘草(一錢)肉桂(五分)牛膝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夏日自汗,兩足逆冷至膝下,腹脹滿,不省人事,人以為陽微之厥也。誰知是傷暑而濕氣不解乎。夫濕從下受,濕感于人身,未有不先從下而上,故所發(fā)之病,亦必先見于下。濕病得汗,則濕邪可從汗而解矣。何自汗而濕仍不解耶?蓋濕病而又感暑氣,自汗止可解暑,而不能解濕,以暑熱浮于上身,而濕邪中于下體,汗解于陽分,而不解于陰分耳。治法利小便以解濕,逐熱邪以解暑,則上下之氣通,而濕與暑盡散矣。方用解利湯∶石膏(二錢)知母(一錢)甘草(五分)半夏(一錢)白術(三錢)豬苓(一錢)茯苓(三錢)澤瀉(一錢)肉桂(一分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乃五苓散、白虎湯之合方也。濕因暑病不祛暑,則濕不易消,故用白虎湯于五苓散中,解暑利濕而兼用之也。
此癥用清暑定逆湯亦佳。
白術山藥薏仁(各五錢)肉桂(三分)香薷(一錢)陳皮(三分)人參(二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冬時寒令,偶開笥箱以取綿衣,覺有一裹熱氣沖鼻,須臾煩渴嘔吐,灑灑惡寒,翕翕發(fā)熱,惡食喜水,大便欲去不去,人皆以為中惡也,誰知是傷暑之病乎。
夫冬月有何暑氣之侵人,謂之傷暑?不知氣虛之人,遇邪即感,不必值酷熱炎氛,奔走烈日之中,而始能傷暑也?;蜃诟咛?,或眠于靜室,避暑而反得暑者正比比也。是暑氣之侵人每不在熱,而在寒,衣裳被褥曬之,盛暑夾熱收藏于笥箱之內,其暑氣未發(fā),一旦開泄,氣盛之人自不能干,倘體虛氣弱,偶爾感觸,正易中傷,及至中傷而暑氣必發(fā)矣。況冬時人身外寒內熱,以熱投熱,病發(fā)必速,故聞其氣而即病也。治法不可以傷寒法治之,當舍時從癥,仍治其暑氣而各癥自消。方用香薷飲加減治之。
人參(三錢)白術(三錢)茯苓(二錢)香薷(二錢)黃連(五分)甘草(三分)陳皮(五分)扁豆(二錢)濃樸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愈,不必再劑。
若執(zhí)冬令無傷暑之癥,拘香薷非治寒之方,不固泥乎甚矣。醫(yī)道之宜通變,而治病之貴審問也。
此癥用補氣化暑丹亦效。
人參(二錢)茯苓白術麥冬(各三錢)香薷(一錢)砂仁(一粒)陳皮炮姜神曲(各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愈。
燥癥門(十五則)
陰耗而思色以降其精,則精不出而內敗,小便道澀如淋,此非小腸之燥,乃心液之燥也。夫久戰(zhàn)而不泄者,相火旺也。然而相火之旺,由于心火之旺也。蓋君火一衰,而相火即上奪其權,心火欲固,而相火欲動;心火欲閉,而相火欲開。況心君原思色乎,毋怪其精之自降矣。然心之衰者,亦由腎水虛也。腎旺者,心亦旺,以心中之液腎內之精也。精足則上交于心,而心始能寂然不動,即動而相火代君以行令,不敢僭君以奪權,故雖久戰(zhàn)而可以不泄精。虛則心無所養(yǎng),怯然于中,本不可戰(zhàn),而相火鼓動亦易泄也。至于心君無權,心甫思色,而相火操柄矣。久之心君既弱,而相火亦不能強,有不必交接而精已離宮,又不能行河車逆流之法,安能復回于故宮哉?勢必閉塞溺口,水道澀如淋而作痛矣。治法必須補心,仍須補其腎水,少佐以利水之藥,則濁精自愈矣。方用化精丹∶熟地(二兩)人參(五錢)山茱萸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麥冬(一兩)牛膝(五錢)白術(一兩)生棗仁(五錢)沙參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澀痛除,二劑而淋亦止矣。
此方人參以生心中之液,熟地、山茱、沙參以填腎中之陰,麥冬以益肺金,使金之生水,則腎陰尤能上滋于心;又得生棗仁之助,則心君有權,自能下通于腎,而腎氣既足,自能行其氣于膀胱;又得白術利腰臍之氣,則尤易通達;復得牛膝、車前下走以利水,則水竅開,而精竅自閉,何患小腸之燥澀乎。心液非補腎不化,精竅非補腎不閉,倘單用利水逐濁之味,何能取效哉。
此癥用生液丹亦妙。
熟地(二兩)山茱萸人參生棗仁茯神(各五錢)北五味(二錢)丹皮丹參(各三錢)水煎服。
陰已痿弱,見色不舉,若強勉入房,以耗竭其精,則大小便牽痛,數(shù)至圊而不得便,愈便則愈痛,愈痛則愈便,人以為腎火之燥也,誰知是腎水之燥乎。夫腎中水火,兩不可離,人至六十之外,水火兩衰,原宜閉關不戰(zhàn),以養(yǎng)其天年,斷不可妄動色心,以博房幃之趣,犯之多有此病。至于中年人患此病者,乃縱色竭精,以致火隨水流,水去而火亦去,一如老人之痿陽不可以戰(zhàn)矣。倘能慎疾而閉關,亦可延年。無如其色心之不死也,奮勇爭斗,或半途倒戈或入門流涕,在腎宮本不多精,又加暢泄,則精已涸竭,無陰以通大小之腸,則大小腸干燥,自然兩相取給,彼此牽痛也。上游無泉源之濟,則下流有竭澤之虞,下便則上愈燥而痛生,下痛則上愈燥而便急。治法必須大補其腎中之水,然不可僅補其水,而必須兼補其火,蓋水得火而易生也。方用潤涸湯∶熟地(二兩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
此方用熟地以滋腎中之真陰,巴戟天以補腎中之真陽,雖補陽而仍是補陰之劑,則陽生而陰長,不至有強陽之害。二味補腎內之水火,而不為之通達于其間,則腎氣未必遽入于大小之腸也。加入白術以利其腰臍之氣,則前后二陰無不通達,何至有干燥之苦,數(shù)圊而不得便哉。
此癥用天一湯亦效。
地骨皮玄參芡實(各五錢)山藥牛膝丹皮(各三錢)熟地(一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日間口燥,舌上無津,至夜臥又復潤澤,人以為陽虛之燥也,誰知是陰畏陽火之燥,而不交于陽乎。夫陽旺則陰衰,陽衰則陰旺,口燥之病,陰陽兩虛之癥也。然夜燥而日不燥,乃陰氣之虛,日燥而夜不燥,乃陽火之旺。夫腎中之水,陰水也。舌上廉泉之水,乃腎水所注,腎水無時不注于廉泉之穴,則舌上不致干枯,胡為陽火遽至于爍竭哉。且腎水一干,則日夜皆當焦涸,何能日燥而夜不燥乎?此癥蓋陽火甚旺,而陰水尚未至大衰,然止可自顧以保其陰,不能分潤以濟其陽,于是堅守其陰于下焦,不肯上交于陽位,自然上焦火熾而口燥也。治法不必瀉陽火之旺,惟補其真陰之水,則水足以濟陽矣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、五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山藥(五錢)丹皮澤瀉茯苓(各三錢)麥冬(一兩)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數(shù)劑自愈。
此方專補腎水,加麥冬、五味以補肺,肺腎相資,則水尤易生,陽得陰而化,亦陽得陰而平。陰既相濟,陽又不旺,安得口之再燥哉。
此癥用灌舌丹亦佳。
熟地麥冬(各一兩)沙參地骨皮(各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作意交感,盡情浪戰(zhàn),陰精大泄不止,其陰翹然不倒,精盡繼之以血者,人以為火動之極,誰知是水燥之極耶。夫腎中水火,原兩相根而不可須臾離者也。
陰陽之氣彼此相吸而不能脫,陽欲離陰而陰且下吸,陰欲離陽而陽且上吸也。惟醉飽行房,亂其常度,陰陽不能平,于是陽離陰而陽脫,陰離陽而陰脫,兩不相援,則陽之離陰甚速,陰之離陽亦速矣。及至陰陽兩遺,則水火兩絕,魂魄且不能自主,往往有精脫而死者。今精遺而繼之血,人尚未死,是精盡而血見,乃陰脫而陽未脫也。使陽已盡脫,外勢何能翹然不倒乎。救法急須大補其腎中之水,俾水生以留陽也。然陰脫者,必須用陽藥以引陰,而強陽不倒,倘補其陽,則火以濟火,必更加燥涸,水且不生,何能引陽哉?不知無陰則陽不得引,而無陽則陰亦不能引也。法宜用九分之陰藥,一分之陽藥,大劑煎飲,水火無偏勝之虞,陰陽有相合之功矣。方用引陰奪命丹∶熟地(八兩)人參(一兩)北五味子(三錢)沙參(二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血止,二劑而陽倒,連服四劑,始有性命。再將前藥減十分之七,每日一劑,服一月平復如故。
此方用熟地、沙參以大補其腎中之陰,用人參以急固其未脫之陽,用五味子以斂其耗散之氣,用肉桂于純陰之中,則引入于孤陽之內,令其已離者重合,已失者重歸也。倘不多用補陰之藥,而止重用人參、肉桂,雖亦能奪命于須臾,然而陽旺陰涸,止可救絕于一時,必不能救燥于五臟,亦旦夕之生而已。
此癥用三仙膏亦神。
熟地(五兩)人參(二兩)丹皮(一兩)水煎服。
人有夜不能寐,口中無津,舌上干燥,或開裂紋,或生瘡點,人以為火起于心,誰知是燥在于心乎。夫心屬火,然而心火無水,則火為未濟之火也。既濟之火,則火安于心宮;未濟之火,則火郁于心內?;鹩舨恍?,則各臟腑之氣不敢相通,而津液愈少,不能養(yǎng)心而心益燥矣,何能上潤于口舌哉。開裂、生點必至之勢也。治法大補其心中之津,則心不燥而口舌自潤。然而徒補其津,亦未必大潤也。蓋心中之液,乃腎內之精也。腎水上交于心,則成既濟之火,補腎以生心,烏可緩哉。方用心腎兩資湯∶人參(三錢)茯神(三錢)柏子仁(一錢)炒棗仁(三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熟地(一兩)丹參(二錢)沙參(三錢)山茱萸(三錢)芡實(三錢)山藥(三錢)菟絲子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夜臥安而口中生津,諸癥盡愈。
此方心腎同治,補火而水足以相濟,補水而火足以相生。故不見焦焚之苦,而反獲渥之歡也。
此癥夜清湯亦效。
人參麥冬(各一兩)甘草(一錢)柏子仁菟絲子(各三錢)玄參炒棗仁(各五錢)黃連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咳嗽,吐痰不已,皮膚不澤,少動則喘,此燥在于肺也?!秲冉?jīng)》云∶夏傷于熱,秋必病燥??人酝绿?,皮膚不澤而動喘,皆燥病也。議者謂燥癥必須補腎,腎水干枯而燥癥乃成。然而此燥非因腎之干枯而來,因夏傷于熱以耗損肺金之氣,不必去補腎水,但潤脾而肺之燥可解。雖然脾為肺之母,而腎乃肺之子,補脾以益肺之氣,補腎而不損肺之氣,子母相治而相濟,肺氣不更加潤澤乎。方用子母兩濡湯∶麥冬(五錢)天冬(三錢)紫菀(一錢)甘草(三分)蘇葉(五分)天花粉(一錢)熟地(五錢)玄參(三錢)丹皮(二錢)牛膝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氣平,二劑嗽輕,連服十劑痰少而喘嗽俱愈。
此方肺、脾、腎同治之方也。方名子母兩濡,似乎止言脾腎也,然而治脾治腎,無非治肺也。
脾腎濡,而肺氣安有獨燥者哉。
此癥用寧嗽丹亦佳。
麥冬(二兩)五味子(二錢)天冬(三錢)生地(一兩)桑白皮(二錢)款冬花紫菀桔梗(各一錢)甘草(五分)牛膝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兩脅脹滿,皮膚如蟲之咬,干嘔而不吐酸,人以為肝氣之逆,誰知是肝氣之燥乎。夫肝藏血者也,肝中有血,則肝潤而氣舒;肝中無血,則肝燥而氣郁。肝氣既郁,則伏而不宣,必下克脾胃之土,而土之氣不能運,何以化精微以生肺氣乎。
故傷于中則脹滿、嘔吐之癥生;傷于外則皮毛拂抑之象見。似乎肝氣之逆,而實乃肝氣之燥也。肝燥必當潤肝,然而肝燥由于腎虧,滋肝而不補腎,則肝之燥止可少潤于目前,而不能久潤于常久,必大滋乎腎,腎濡而肝亦濡也。方用水木兩生湯∶熟地(一兩)白芍(一兩)茯苓(三錢)柴胡(一錢)陳皮(一錢)甘草(三分)神曲(五分)白術(三錢)甘菊花(二錢)枸杞子(二錢)牛膝(三錢)玄參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肝血生,四劑而肝燥解。
或謂肝燥而用白芍、熟地濡潤之藥,自宜建功,乃用白術、茯苓、柴胡、神曲之類,不以燥益燥乎?不知過于濡潤反不能受濡潤之益,以脾喜燥也。脾燥而不過用濡潤之藥,則脾土健旺,自能易受潤澤而化精微。否則純于濡潤,未免太濕矣。
脾先受損,安能資益夫肝經(jīng),以生血而解燥哉。用燥于濕之中,正善于治燥耳。
此癥用濡木飲亦效。
白芍(一兩)熟地川芎(各五錢)柴胡香附炒梔子神曲(各五分)白豆蔻(一粒)水煎服。
人有口渴善飲,時發(fā)煩躁,喜靜而不喜動,見水果則快,遇熱湯則憎,人以為胃火之盛也,誰知是胃氣之燥乎。夫胃本屬土,土似喜火而不喜水。然而土無水氣,則土成焦土,何以生物哉?況胃中之土,陽土也,陽土非陰水不養(yǎng)。胃中無水斷難化物,水衰而物難化,故土之望水以解其干涸者,不啻如大旱之望時雨也。且人靜則火降,人動則火起,內火既盛,自索外水以相救,喜飲水而惡熱湯,又何疑乎。第燥之勢尚未至于熱,然燥之極必至熱之極矣。治法解燥須清熱也。方用清解湯∶玄參(一兩)生地(五錢)甘菊花(三錢)天花粉(三錢)茯苓(三錢)麥冬(三錢)丹參(二錢)沙參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煩躁除,再服四劑,口渴亦解,再服四劑,全愈。
此方平陽明胃火者居其半,平少陰相火者居其半。蓋陽明胃火必得相火之助,而勢乃烈。雖治燥不必瀉火,然土燥即火熾之原,先平其相火,則胃火失勢,而燥尤易解,此先發(fā)制火,乃妙法也。
此癥用潤土湯亦效。
玄參生地(各一兩)甘草(一錢)地骨皮(五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肌肉消瘦,四肢如削,皮膚飛屑,口渴飲水,人以為風消之癥,誰知是脾燥之病乎。蓋脾燥由于肺燥,而肺燥由于胃燥也。胃燥必至胃熱,而胃熱必移其熱于脾,脾熱而燥乃成矣。夫脾為濕土,本喜燥也,何反成風消之癥乎?脾最懼者肝木也,木能克土,肝怒胃火逃竄,見胃火之入脾,即挾其風木之氣以相侮,脾畏肝木不敢不受其風,風火相合,安得而不燥乎。脾燥而何能外榮,是以內外交困,而風消之癥成。方用散消湯治之。
麥冬(一兩)玄參(二兩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四劑口渴止,八劑肢膚潤,二十劑不再消也。
此方潤肺而不潤脾,何脾消之癥能愈?以癥成于肺,故潤肺而脾亦潤也。方中加柴胡于二味之中,大有深意。柴胡最抒肝氣,肝抒則肝不克脾,脾氣得養(yǎng)。況又瀉其脾肺之火,火息而風不揚,此脾燥之所以易解,而風消不難愈也。
此癥用丹白生母湯亦效。
白芍生地(各一兩)丹皮(五錢)知母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目痛之后,眼角刺觸,羞明喜暗,此膽血之干燥也。夫膽屬木,木中有汁,是木必得水而后養(yǎng)也。膽之系通于目,故膽病而目亦病矣。然而膽之系通于目,不若肝之竅開于目也。目無血而燥,宜是肝之病而非膽之病。然而肝膽為表里,肝燥而膽亦燥矣。膽與肝皆主藏而不瀉,膽汁藏而目明,膽汁瀉而目暗。蓋膽中之汁,即膽內之血也,血少則汁少,汁少即不能養(yǎng)膽?zhàn)B目矣。治法不可徒治其目也,亟宜滋膽中之汁,尤不可止治其膽,更宜潤肝中之血,而膽之汁自潤,目之火自解矣。
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川芎(一錢)當歸(三錢)白芍(一兩)柴胡(一錢)甘菊花(三錢)白蒺藜(一錢五分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目痛之疾自除,再服四劑而羞明喜暗之病去。
四物湯補血,補肝中之血也,補肝而膽在其中矣。且四物湯尤入心腎,心得之而濡,不來助膽之火;腎得之而澤,不來盜膽之氣。心肝腎全無干燥之虞,而膽豈獨燥乎?所以服之而奏功也。
此癥用甘風丹荊湯亦效。
丹皮(一兩)防風(五分)荊芥(五分)甘菊花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雙目不痛,瞳神日加緊小,口干舌苦,人以為心火之旺也,誰知是心包之干燥乎。夫目之系通于五臟,不止心包之一經(jīng)也。瞳神之光,心腎之光也;心腎之光,心腎之精也。然而心之精,必得腎之精,交于心包,而后心腎之精始得上交于目。蓋心君無為,而心包有為也。所以心包屬火,全恃腎水之滋益。腎不交于心包,即心包不交于心,火無水濟,則心包無非火氣,干燥之極,何能內潤心而外潤目乎?然則瞳神之緊小,皆心包之無水,由于腎水之干枯也。補腎以滋心包,烏可緩哉。
方用救瞳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甘菊花(三錢)玄參(一兩)柴胡(五分)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山藥(三錢)丹皮(五錢)水煎服。
此方乃肝腎同治之法也,心包無水,不治心包而滋肝腎者,以肝乃心包之母也。
肝取給于外家,以大益其子舍,勢甚便而理甚順,緊急之形,不化為寬大之象哉。
此癥用菊女飲亦效。
女貞子(一兩)甘菊花(五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秋后閉結不能大便,此燥傷肺金,而大腸亦燥,非大腸之火也。蓋肺與大腸相為表里,肺燥而大腸不能獨潤。且大腸之能開能闔者,腎氣主之也。腎足而大腸有津,腎涸而大腸無澤。是大腸之不燥,全藉乎腎水之相資也。然腎水不能自生,肺金乃腎之母,肺潤則易于生水,肺衰則難于生水,腎水無源,救腎不暇,何能顧大腸哉。治法惟補肺腎,而大腸自潤矣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藥(三錢)山茱萸(四錢)茯苓(三錢)丹皮(三錢)澤瀉(三錢)麥冬(一兩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自通。
切戒用大黃、芒硝以開結也。蓋此病本傷陰之癥,又加劫陰之藥,重傷其陰,必成為陽結之癥,使腹中作痛,百計導之而不得出,不更可危哉。何若大補其肺腎之陰,使陰足而陽自化之為得耶。
此癥用冬歸湯亦效。
麥冬當歸(各二兩)水煎服。
人有夏秋之間,小便不通,點滴不出,人以為膀胱之熱結,誰知是肺燥而膀胱亦燥乎。夫膀胱之能通者,由于腎氣之足,亦由于肺氣之足也。膀胱與腎為表里,而肺為水道之上游,二經(jīng)足而水有源流,二經(jīng)虛而水多阻滯。況干燥之至,既虧清肅之行,復少化生之氣,膀胱之中純是干枯之象,從何處以導其細流哉。此小便之不通,實無水之可化也。治法不可徒潤膀胱,而亟當潤肺;尤不可徒潤夫肺,尤當大補夫腎。腎水足而膀胱自然滂沛,何虞于燥結哉。方用啟結生陰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車前子(三錢)薏仁(五錢)麥冬(五錢)益智仁(一錢)肉桂(一分)沙參(三錢)山藥(四錢)水煎服。
此方補腎而仍補肺者,滋其生水之源也。補中而仍用通法者,水得補而無停滯之苦,則水通而益收補之利也。加益智以防其遺,加肉桂以引其路。滂沛之水自然直趨膀胱,燥者不燥,而閉者不閉矣。
此癥用柏桂生麥湯亦效。
麥冬(一兩)黃柏(三錢)生地(五錢)肉桂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消渴飲水,時而渴甚,時而渴輕,人以為心腎二火之沸騰,誰知是三焦之氣燥乎。夫消癥有上、中、下之分,其實皆三焦之火熾也。下焦火動,而上、中二焦之火翕然相從,故爾渴甚。迨下焦火息,而中、上二焦之火浮游不定,故又時而渴輕。三焦同是一火,何悉聽于下焦之令?蓋下焦之火,一發(fā)而不可遏,故下焦之火,宜靜而不宜動,又易動而難靜也。必得腎中之水以相制,腎旺而水靜,腎虛而水動矣。天下安有腎足之人哉,腎水虛而取資于水者又多也。水虧奚能制火乎?火動必爍干三焦之氣,則三焦更燥,勢必仰望于外水之相救,以迅止其大渴也。欲解三焦之渴,舍補腎水何法哉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茯苓(五錢)山藥(五錢)丹皮(一兩)澤瀉(五錢)麥冬(一兩)北五味子(二錢)水煎服。十劑渴輕,二十劑渴解,三十劑全愈。
六味治腎,更加麥冬、五味以治肺者,非止清肺金之火也。蓋補肺以助腎水之源,肺旺而腎更有生氣矣。腎水旺,足以制下焦之火,下焦之火不動,而上中二焦之火烏能興焰哉。
此癥用二丹湯亦妙。
丹皮丹參玄參(各五錢)茯苓柏子仁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病之后,小腸細小不能出溺,脹甚欲死,人以為小腸之火,誰知是小腸之干燥哉。夫小腸之開闔,非小腸主之也。半由于膀胱,半由于腎氣,故小腸之結,全在膀胱之閉,而膀胱之閉,又成于腎氣之閉也。蓋腎水竭而膀胱枯,故小腸亦燥而成結耳。治法必須大補腎中之水,而補水又必補肺金之氣,以膀胱之氣化,必得肺金清肅之令以行之也。肺氣旺而水流,而后助之利水之藥,則腎氣開而小腸亦開也。方用治本消水湯∶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麥冬(一兩)車前子(五錢)五味子(二錢)茯苓(五錢)牛膝(三錢)劉寄奴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水通,再劑腸寬,小便如注矣。
此方不治小腸,專治肺腎,肺腎不燥,小腸之燥自潤矣。
此癥用廣澤湯亦效。
麥冬(二兩)生地(一兩)車前子劉寄奴(各三錢)水煎服。
痿證門(八則)
人有胃火熏蒸,日沖肺金,遂至痿弱不能起立,欲嗽不能,欲咳不敢,及至咳嗽又連聲不止,肺中大痛,非肺癰之毒,乃肺痿之病也。夫肺之成痿也,由于陽明之火上沖于肺,而肺經(jīng)津液衰少,不能滅陽明之焰,金從火化,累年積歲,肺葉之間釀成火宅,而清涼之藥,不能直入于肺,非格清涼之故也。肺既大熱,何能下生腎水,水干無以濟火,則陽明之炎蒸更甚,自然求救于水谷;而水谷因肺金清肅之令不行,不能化成津液,以上輸于肺,則肺之燥益甚;肺燥而肺中津液盡變?yōu)橄涯瓭嵬僖?。肺液既干,肺氣自怯,所成涎沫濁唾,若難推送而出,此欲嗽之所以不能也。然而涎沫濁唾,終非養(yǎng)肺之物,必須吐出為快,無奈其盤踞于火宅,倘一咳而火必沸騰,胸膈之間必至動痛,此欲咳之所以不敢也。迨忍之又忍至不可忍,而咳嗽涎沫濁唾雖出,而火無水養(yǎng)。上沖于咽喉,不肯遽下,此咳嗽所以又連聲而不止也??人灾吝B聲不止,安得不傷損干燥之肺而作痛乎。人見其痿弱不能起立,或用治痿之藥,愈傷肺氣,奚能起痿。治法宜瀉其胃中之火,大補其肺經(jīng)之氣,然又不可徒補其肺中之氣,更宜兼補其腎中之水。方用生津起痿湯∶麥冬(一兩)甘草(二錢)玄參(一兩)甘菊花(五錢)熟地(一兩)天門冬(三錢)天花粉(一錢)貝母(一錢)金銀花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咳嗽輕,再服四劑,而咳嗽止,再服十劑,而痿癥除矣。
蓋陽明之火,本可用大寒之藥。然而陽明初起之火,可用大寒;而陽明久旺之火,宜用微寒。因陽明之火,乃胃土中之火,初起可用大寒瀉火,以救腎中之水,久旺用微寒散火,所以生胃中之土也。胃火之盛,胃土之衰也,扶其土,即所以瀉其火。而胃土自健,自能升騰胃氣,化水谷之精微,輸津液于肺中也。又加之二冬、甘草、天、貝之類,原能益肺消痰,則肺中更加潤澤。得金銀花同入,以消除其敗濁之毒,則肺金何至再燥乎?加熟地者,以填補腎水,水旺而肺不必去顧腎子之涸,則肺氣更安,清肅下行于各府,水生火息,不必治痿而痿自愈也。
此癥用紫花飲亦神。
麥冬(三兩)桔梗甘菊花薄公英(各五錢)生甘草貝母(各二錢)生地(一兩)紫花地?。ㄈX)水煎服。
胃火上沖于心,心中煩悶,怔忡驚悸,久則成痿,兩足無力,不能動履,此總屬胃火之盛,非心火之旺也。夫胃屬土,而心屬火,心乃生胃,而胃不宜克心。然心火生胃,則心火不炎,胃火熏心,則心火大燥,此害生于恩也。倘徒瀉心火,則胃子見心母之寒,益肆其炎氛,愈添心中之燥。必下取于腎水,而腎因胃火之盛,熬干腎水,不能上濟于心,火益旺而水益枯,骨中無髓,安得兩足之生力乎?治法宜大益其腎中之水,少清其胃中之火,則胃氣安而腎水生,自然上交于心也。方用清胃生髓丹∶玄參(一兩)麥冬(五錢)甘菊花(五錢)熟地(二兩)北五味(二錢)沙參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即可行步,二十劑怔忡驚悸之病除,又十劑煩悶痿弱之癥去,再服十劑全愈。
痿癥無不成于陽明之火,然用大寒之藥,如石膏、知母之類,雖瀉胃火甚速,然而多用必至傷胃,胃傷而脾亦傷,脾傷而腎安得不傷乎。故不若用玄參、甘菊之類,既清其胃火,而又不損其胃土,則胃氣自生,能生津液,下必注于腎,而上且灌于心矣。況麥冬、五味以益心,熟地、沙參以滋腎,上下相資,水火既濟,痿病豈不愈乎。
此癥用石斛玄參湯亦佳。
金釵石斛(一兩)玄參(二錢)水煎服。
陽明之火,固結于脾,而不肯解,善用肥甘之物,食后即饑,少不飲食,便覺頭紅面熱,兩足乏力,不能行走,人以為陽明胃火之旺,以致成痿,誰知是太陰脾火之盛,以爍干其陰乎。夫痿癥皆責之陽明,何以太陰火旺,亦能成痿?蓋太陰與陽明為表里,陽明火旺,而太陰之火亦旺矣。二火相合,而搏結于腑臟之間,所用飲食,僅足以供火之消磨,而不能佐水之渥。火旺水虧,則腎宮干涸,何能充足于骨中之髓耶。骨既無髓,則骨空無力,何能起立以步履哉。治法益太陰之陰水,以勝其陽明之陽火,則脾胃之中,水火無亢炎之害;而后筋骨之內,髓血有盈滿之機也。方用調脾湯∶人參(五錢)玄參(一兩)麥冬(五錢)甘菊花(五錢)薏仁(五錢)金釵石斛(三錢)芡實(一兩)山藥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便覺腹不甚饑,再服四劑,火覺少息,再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補脾胃之土,即所以補其火也。然而火之所以旺者,正坐于土之衰耳。土衰則不生水,而生火矣。今于補土之中,加入玄參、甘菊、石斛微寒之藥,則脾胃之火自衰,而脾胃之土自旺;脾胃之士既旺,而脾胃之津自生。于是灌注于五臟之間,轉輸于兩足之內?;鹣聹囟簧习l(fā),頭面無紅熱之侵,何至脛趾之乏力哉。或曰∶火盛易消,以至善饑,似宜用消導之劑,以損脾胃之氣,乃不損其有余,而反增益其不足,恐未可為訓也。不知脾胃之土,俱不可傷,傷土而火愈旺矣。補陰則陽伏,消食則傷陰。補陰可也,寧必用消導之藥哉。
此癥用玄母菊英湯亦效。
玄參(二兩)甘菊花(一兩)知母(三錢)熟地(二兩)水煎服。
大怒之后,兩脅脹滿,胸間兩旁時常作痛,遂至飯食不思,口渴索飲,久則兩腿酸痛,后則遍身亦痛,或痛在兩臂之間,或痛在十指之際,痛來時可臥而不可行,足軟筋麻,不可行動,人以為痰火之作祟也,誰知是肝經(jīng)之痿癥乎。夫肝經(jīng)之痿,陽明之火助之也。當其大怒時,損傷肝氣,則肝木必燥,木中之火無以自存,必來克脾胃之土。脾陰不受,而胃獨受之,胃初自強,不服其克,兩相戰(zhàn)克,而胸脅所以作痛。后則胃土不敵肝木之旺,乃畏之而不敢斗,亦歸附于肝,久之而飲食少用,則不化津液以生腎水,腎無水以養(yǎng)肝,而肝氣無非火氣,胃亦出其火,以增肝火之焰,肝火之性動,遂往來于經(jīng)絡之內而作痛。倘更加色欲,則精泄之后,無水制火,自然足軟筋麻,呻吟于臥榻之上,而不可行動也。治法必須平肝,而并瀉陽明之火,惟是陽明久為肝木之克,則陽明之經(jīng)必虛,若再加瀉火,胃氣烏能不傷。必須瀉陽明之火,仍不損陽明之氣為得也。方用伐木湯∶炒梔子(三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甘菊花(五錢)女貞子(五錢)地骨皮(三錢)丹皮(三錢)青黛(三錢)金釵石斛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諸痛除,再服四劑,口思飲食,再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瀉肝火以平肝氣,然而陽明胃火,未嘗不同治之。胃氣不傷而胃火自息,飲食進而津液生,腎水足而骨髓裕,不須止痛而痛自失,毋須治痿而痿自起矣。
此癥用二石湯亦佳。
白芍(一兩)熟地(三兩)金釵石斛牛膝(各五錢)石膏(三錢)水煎服。
素常貪色,加之行役勞瘁,傷骨動火,復又行房鼓勇大戰(zhàn),遂至兩足痿弱,立則腿顫,行則膝痛,臥床不起,然頗能健飯易消,人以為食消之癥也,誰知是腎火之盛,引動胃火以成腎痿乎。蓋胃為腎之關,胃之開闔腎司之也。腎火直沖于胃,而胃之關門曷敢阻之,且同群助勢,以聽腎火之上炎矣。況腎火乃龍雷之火也,胃中之火,其性亦喜炎上,二火相因而起,銷鑠腎水,有立盡之勢。幸腎火盛,而胃火尚未大旺,故但助腎以消食,不至發(fā)汗以亡陽。且飲食易消,猶有水谷以養(yǎng)其陰,雖不能充滿于骨中,亦可以少滋于腎內,故但成痿而不至于死亡也。治法急宜大補腎水以制陽光。方用起痿降火湯∶熟地(三兩)山茱萸(一兩)薏仁(五錢)金釵石斛(五錢)牛膝(五錢)水煎服。四劑腿顫足痛之病去,十劑可以步履,飲食不至易饑,二十劑全愈。
此方大補腎陰,全不去瀉胃中之火。譬如城內糧足,則士馬飽騰,安敢有鼓噪之聲,而興攘奪爭取之患乎!此癥用充髓湯亦妙。
熟地(三兩)玄參(二兩)金釵石斛牛膝(各五錢)女貞子(五錢)水煎服。
煩躁口渴,面紅而熱,時索飲食,飲后仍渴,食后仍饑,兩足乏力,不能起立,吐痰甚多,人以為陽明之實火也,誰知是陽明之虛火乎。夫陽明屬陽火,亦宜實,何以虛名之?不知胃火初起為實,而久旺為虛。當胃火之初起也,口必大渴,身必大汗,甚則發(fā)狂,登高而呼,棄衣而走,其勢甚急,所謂燎原之火也,非實而何。
至于旺極必衰,時起時滅,口渴不甚,汗出不多,雖譫語而無罵詈之聲,雖煩悶而無躁擾之動,得水而渴除,得食而饑止,此乃零星之余火也,非虛而何。實火不瀉,必至熬干腎水,有亡陽之變;虛火不清,則銷鑠骨髓,有亡陰之禍。陰既亡矣,安得不成痿乎?故治痿之法,必須清胃火而加之生津、生液之味,自然陰長而陽消也。
方用散余湯∶生地(一兩)玄參(一兩)茯苓(三錢)竹葉(一百片)麥冬(一兩)人參(三錢)麥芽(一錢)天花粉(二錢)神曲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陽明之余火息,再服二劑,煩躁、饑渴之病除,更用十劑痿癥全愈。
此方散胃火之余氛,不去損胃土之生氣。胃氣一生,而津液自潤,自能灌注腎經(jīng),分養(yǎng)骨髓矣。倘用大寒之藥,直瀉其胃火,則胃土勢不能支,必致生意索然,元氣之復,反需歲月矣。譬如大亂之后,巨魁大盜,已罄掠城中所有而去,所存者不過余黨未散耳。用一文臣招撫之有余,若仍用大兵搜索剿除,則雞犬不留,玉石俱焚,惟空城獨存,招徠生聚,有數(shù)十年而不可復者矣。何若剿撫兼施之為得哉。
此癥用潤胃湯亦效。
人參(五錢)麥冬(二兩)天花粉(三錢)玄參(一兩)丹參(一兩)甘草(一錢)山楂(二十粒)神曲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好酒,久坐腰痛,漸次痛及右腹,又及右腳,又延及右手,不能行動,已而齒痛,人以為賊風之侵體也,誰知是痿癥乎。或謂∶痿不宜痛,今腹、腳、手、齒俱痛,恐非痿也。嗟乎!諸痿皆起于肺熱,人善飲,則肺必熱矣。經(jīng)曰∶治痿必取陽明。陽明者胃也,胃主四肢豈獨腳耶。夫痿雖熱病,而熱中有濕,不可不察。
痿病兼濕重者,必筋緩而軟;痿病兼熱多者,必筋急而痛,是痿癥未嘗無痛也。茍不祛濕以清火,而反助濕以動熱,則痿癥不能痊,轉增添其痛矣。治法專治陽明以生胃氣,佐之瀉火利濕之品,則諸痛自消。方用釋痛湯∶人參(三錢)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生地(五錢)麥冬(五錢)當歸(三錢)玄參(一兩)甘草(三分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病除。
此方皆入陽明之藥也。入陽明以平胃氣,即入陽明以平胃火,宜痿癥之頓起矣。
況茯苓、白術善能去濕,復是生胃之品,是治濕又治陽明也。藥投病之所喜,安得而不速愈哉。
此癥用解酲飲亦佳。
干葛白術人參石膏(各三錢)麥冬(三兩)茯苓(五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肥胖好飲,素性畏熱,一旦得病,自汗如雨,四肢俱痿,且復惡寒,小便短赤,大便或溏或結,飲食亦減,人以為感中風邪也,誰知是痿病之已成乎。夫痿有五,皆起于肺熱,好飲之人,未有不熱傷肺者也。肺之母為胃,欲救熱傷之肺,必須速救胃土。經(jīng)曰∶治痿獨取陽明,正言其救胃也。胃土不足,而肺金受傷,則金失所養(yǎng),而不能下生腎水,水干則火盛,而肺金益?zhèn)?。況胃主四肢,肺主皮毛。
今病四肢不舉,非胃士之衰乎;自汗如雨,非肺金之匱乎。明是子母兩病,不急救胃,何能生肺以生腎水哉。方用滋涸湯∶玄參(一兩)麥冬(一兩)茯苓(三錢)芡實(五錢)人參(三錢)甘菊花(三錢)女貞子(三錢)生地(二錢)天門冬(三錢)黃芩(一錢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胃氣生,二十劑肺熱解,三十劑痿廢起,四十劑全愈。
此方獨取陽明以補胃土,兼清肺經(jīng)之熱也。不必去補腎,而腎水自潤矣。李東垣立有清燥湯,亦可治痿,不若此方之更神耳。
此癥用柞木化湯亦效。
玄參麥冬(各二兩)柞木枝(三錢)甘草(五分)人參(一兩)天冬(三錢)黃芩貝母(各二錢)水煎服。
消渴門(五則)
消渴之病,有氣喘痰嗽,面紅虛浮,口舌腐爛,咽喉腫痛,得水則解,每日飲水約得一斗,人以為上消之病也,誰知是肺消之癥乎。夫肺屬金,金宜清肅,何火熾如此?蓋心火刑之也,肺為心火所刑,則肺金干燥,又因腎水之虛,欲下顧腎,肺氣既燥,肺中津液自顧不遑,安得余津以下潤夫腎乎。肺既無內水以潤腎,乃索外水以濟之。然救其本宮之火炎,而終不能益腎中之真水,腎又不受外水,而與膀胱為表里,即將外水傳于膀胱,故飲水而即溲也。治法似宜瀉心中之火,以救肺金之熱矣。然而肺因火熱發(fā)渴,日飲外水,則水停心下者有之。水日侵心,則心火留于肺而不歸,心中已成虛寒之窟,是寒涼之藥,反為心之所惡。且寒涼之藥,不能上存,勢必下趨于脾胃。夫肺火之盛而不解者,正苦于脾胃之虛,土不能生金之故。
茍再用寒涼,必至損傷脾胃之氣,肺金何以養(yǎng)哉。必須仍治肺金,少加補土之味,則土旺而肺氣自生,清肅之令行,而口渴自止。方用清上止消丹∶麥冬(二兩)天冬(一兩)人參(三錢)生地(五錢)茯苓(五錢)金銀花(一兩)水煎服。十劑渴盡減,二十劑全愈。
此方重治肺,而輕治胃與脾。治肺而不損金,清火而不傷土。土生金而金生水,又何疑乎。惟方中加入金銀花者,火刑金而多飲涼水,則寒熱相擊,熱雖暫解于片刻,而毒必留積于平時,用清金之藥,以解其熱,不能解其毒也。與其日后毒發(fā)而用散毒之品,何若乘解熱之時,即兼解其毒,先杜其患哉。況金銀花不特解毒,且善滋陰,一味而兩用之也。
此癥用二冬苓車湯亦效。
麥冬(三兩)天冬(一兩)茯苓(五錢)車前子(三錢)水煎服。
消渴之病,大渴恣飲,一飲數(shù)十碗,始覺胃中少快,否則胸中嘈雜如蟲上鉆,易于饑餓,得食渴減,不食渴尤甚,人以為中消之病也,誰知是胃消之病乎。胃消之病,大約成于膏粱之人者居多。燔熬烹炙之物,肥甘醇濃之味,過于貪饕,釀成內熱,津液干涸,不得不求濟于外水,水入胃中,不能游溢精氣,上輸于肺,而肺又因胃火之熾,不能通調水道,于是合內外之水建瓴而下,飲一溲二,不但外水難化,且平日素醞,水精竭絕,而盡輸于下,較暴注、暴泄為尤甚,此竭澤之火,不盡不止也。使腎水未虧,尚可制火,無如膏粱之人,腎水未有不素乏者也,?;鹬粻q干足矣,安望腎水之救援乎。內水既不可制,勢必求外水之相濟,而外水又不可以濟也,于是思食以濟之。食入胃中,止可解火于須臾,終不能生水于旦夕,不得不仍求水以救渴矣。治法宜少瀉其胃中之火,而大補其腎中之水,腎水生而胃火息,腎有水,而關門不開,胃火何從而沸騰哉。方用閉關止渴湯∶石膏(五錢)玄參(二兩)麥冬(二兩)熟地(二兩)青蒿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渴減,四劑而食減,十劑消渴盡除,二十劑全愈。
此方少用石膏、青蒿以止胃火,多用玄參、熟地以填腎水,重用麥門冬以益肺氣,未嘗閉胃之關門也。然而胃火之開,由于腎水之開;腎水之開,由于腎火之動也;而腎火之動,又由于腎水之乏也。今補其腎水,則水旺而腎火無飛動之機,火靜而腎水無沸騰之患。腎水既安守于腎宅,而胃火何能獨開于胃關哉。此不閉之閉,真神于閉也。
此癥用止消湯亦效。
石膏人參茯神(各五錢)玄參(一兩)生地(二兩)知母麥芽谷芽神曲(各三錢)水煎服。
消渴之癥,小便甚多,飲一斗溲一斗,口吐清痰,投之水中,立時散開,化為清水,面熱唇紅,口舌不峭,人以為下消之病也,誰知是腎水泛上作消乎。夫腎水泛上,水升于咽喉口舌之間,宜乎不渴,何以渴之甚也?蓋下寒之極,逼其火于上焦,故作渴耳。此火乃腎中之火,即龍雷之火也。一發(fā)而不可制,宜引而不宜逐,可于水中引之。論此等消渴,仲景張夫子腎氣丸最妙。世傳腎氣丸,乃張夫子定之,以治漢帝之消渴者也。然而腎氣丸止可治消渴已痊之癥,不能治消渴初起之癥也。
當年漢帝乍患下消之時,張夫子實別有神方,未傳于世,今獨傳于鐸,鐸何敢隱秘而不出,以救萬世乎。方用引龍湯∶玄參(三兩)肉桂(三錢)山茱萸(四錢)北五味(一錢)麥冬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渴減半,三劑全愈。
龍火浮游干燥之極,非玄參三兩,斷不能止其焰,非肉桂三錢,必不能導其歸。
山茱萸、北五味非用之以益精,實取之以止渴。益之麥冬者,以龍火久居于上游,未免損肺,得麥冬以生其氣,則肺金生水,火得水而易歸也?;蛑^多用玄參是欲止焰矣,既恐少用不足以止之,何多用肉桂以增焰乎?蓋用肉桂者,正引火歸源也。
引火而少用肉桂,又何不可?不知玄參善消浮游之火,但其性太涼,非多用肉桂則不足以制其寒,制其寒則寒變?yōu)闇?,而又非大熱,正龍雷之所喜也。蓋龍雷之性,惡大寒而又惡大熱,大寒則愈激其怒,而火上炎;大熱則愈助其橫,而火上熾。今用肉桂三錢,入于玄參三兩之中,則寒居其九,熱居其一,調和于水火之中;又有山茱、五味、麥冬之助,正不見其熱,惟見其溫也。龍雷喜溫,所以隨之直歸于腎臟?;饸w于腎,命門不寒,蒸動腎水,下溫而上熱自除。此方較腎氣丸治下消之癥效更神速。鐸不惜傳方,又闡揚其義,以見鐸之論癥,非無本之學也。
此癥用丹桂止氛湯亦效。
熟地(三兩)肉桂(二錢)茯苓丹皮(各一兩)麥冬(二兩)水煎服。
消渴之癥,口干舌燥,吐痰如涎白沫,氣喘不能臥,但不甚大渴,渴時必須飲水,然既飲之后,即化為白沫,人亦以為下消之病也,誰知是腎火上沸之消癥乎。
夫腎中有火,乃水中之火也?;鹕校嗷鸩赜谒畠??;馃o水不養(yǎng),亦無水不藏,明是水之制火也。然而水之不足,必至火之有余,而火反勝水,火欺水之不能相制,于是越出于腎宮,上騰于咽喉、口齒之間。火與水原不能離者也,火既上升,水必隨之而上升矣。水即不欲上升,釜底火燃,安得不騰沸哉。惟是水涸以致沸騰,而烈火日炊,自成焦釜,不以外水濟之得乎。然焦釜而沃之以水,仍沸騰而上,故吐如之涎沫耳。治法不必瀉火,而純補其水,使陰精之寒,自足以制陽光之熱也。
方用寧沸湯∶麥冬(三兩)山茱萸(三兩)茯苓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渴少止,再劑渴又止,飲半月全愈。
此方用山茱萸三兩,以大補腎水,盡人知之。更加入麥冬三兩者,豈滋肺以生腎乎。不知久渴之后,日吐白沫,則熬干肺液。使但補腎水,火雖得水而下降,而肺中干燥無津,能保肺之不告急乎。肺癰肺痿之成未必不始于此。故補其腎而隨滋其肺,不特子母相生,且防禍患于未形者也。加入茯苓者,因飲水過多,膀胱之間,必有積水,今驟用麥冬、山萸至六兩之多,不分消之于下,則必因補而留滯,得茯苓利水之藥,以疏通之,則補陰而無膩隔之憂,水下趨而火不上沸,水火既濟,消渴自除矣。
此癥用解沫散亦神。
熟地(二兩)麥冬(二兩)山萸丹皮(各一兩)車前子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素健飲啖,忽得消渴疾,日飲水數(shù)斗,食倍而溺數(shù),服消渴藥益甚,人以為蟲消也,誰知是脾氣之虛熱乎。夫消渴之癥,皆脾壞而腎敗。脾壞則土不勝水,腎敗則水難敵火。二者相合而病成。倘脾又不壞,腎又不敗,宜無消渴之癥矣。不宜消渴而消渴者,必脾有熱乘之,得之飲啖酒果而致之者也。夫酒能生熱,熱甚則饑,非飽餐則不能解其饑,然多食則愈動其火矣。火盛非水不能相濟,飲水既多,不得不多溺也。此似消渴而非消渴之癥。治法平脾中之虛熱,佐之解酒消果之味,則火毒散,而消渴之病自除。方用蜜香散∶木蜜(二錢)麝香(三分)酒為丸。更用∶黃連(一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五分)神曲(一錢)人參(三錢)煎湯送丸藥。日用三丸,丸盡而愈。
此丸用麝香者,取麝能散酒也。且麝香最克瓜果,瓜果聞麝香之氣,即不結子,非明驗耶。木蜜乃枳也,釀酒之房,茍留木蜜,酒化為水。故合用二味,以專消酒果之毒也。酒果之毒既消,用參、苓、連、曲之類,以平脾中之虛熱,則腹中清涼,何消渴之有哉。
此癥用消飲散亦佳。
人參天花粉茯苓(各三錢)枳殼濃樸(各一錢)山楂(二十粒)麥冬(二兩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痙門(十一則)
感濕熱之氣,忽又傷風,口噤不能言,項背KTKT,腳手攣急,角弓反張,人以為太陽之傷寒也,誰知是太陽之痙病乎。夫痙病亦有三陽三陰之殊,亦能傳經(jīng),與傷寒之癥無異,但傷寒單傷于風,而痙病則合濕熱而成之也。似乎治傷寒可單治風而無難,痙病宜兼治濕熱而不易也。誰知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一邪相犯已是正氣之虧,況三邪之同犯乎。補正以祛邪,治痙無難速愈?;蛑^一邪相犯,尚須祛邪為先,三邪并犯,則邪氣彌漫,非用祛邪之藥,安能濟哉?不知一邪之犯,其力專;眾邪之犯,其勢散。力專者宜攻,勢散者可補。于補之中,而行其攻之法,何不濟之有。無如其癥同于傷寒,不可驟用補也,所以殺人。茍知可補之法,分癥以治之,實易易也。如此癥見太陽之征,不可徑治太陽之邪,宜補太陽之正,太陽之正氣旺,而風濕熱之邪不必攻而自散矣。方用五苓散加減治之。
白術(一兩)茯苓(一兩)澤瀉(三錢)豬苓(一錢)羌活(五分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角弓反張之疾定,二劑而口不噤,腳手不攣急也,三劑諸癥盡痊。
五苓散專利膀胱之水。三邪之中,至難去者濕耳。先利其濕,則火隨水泄,而風邪無黨矣。故少用羌活、桂枝以祛風,則風自易解。況五苓散亦非單利濕之藥也,其白術、茯苓原能健脾生胃,今多加為君,則補重而利輕,所以能健功之速。倘少少用之,則攻多于補,反無益矣。
此癥用桂苓薏羌湯亦效。
茯苓(一兩)羌活(二錢)薏仁(一兩)桂枝(三分)水煎服。
感濕熱之氣,又感風邪,頸項強直,一目或左右視,手足搐搦,人以為少陽之傷寒也,誰知是少陽之痙病乎。夫少陽居于半表半里之間,其勢將欲入肝也,而尚留于陽明,故三邪同感,目所以左右視,亦現(xiàn)證于二者之間耳。手足搐搦者,風性動而濕性靜,兩相違背,風欲動而濕挽之;濕欲靜而風激之,熱邪又從中沖擊,此搐搦之所以起也。搐搦不已,又風引而上行,于是頸項不利,而濕氣留中,遂至強直不搖矣。治法必須和少陽之正氣,少用散邪之品,易于解紛也。方用小柴胡加減治之。
柴胡(二錢)白芍(五錢)當歸(三錢)茯苓(五錢)黃芩(一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病減,再劑病全愈。
小柴胡湯和少陽之圣藥也。今又加入白芍、當歸以補其肝中之氣,使肝旺而邪不敢遁于肝。
加茯苓五錢以健胃而利濕,則邪不敢回于胃。茯苓且同柴胡以祛風熱,引之而共入于膀胱,尤易下走,此又法之至神者也。
此癥用龍車散亦效。
柴胡甘草(各一錢)白芍茯苓(各五錢)車前子(三錢)龍膽草(五分)水煎服。
感濕熱之氣,復感風邪,手足牽引,肉胸脹,低頭視下,肘膝相構,人以為陽明之傷寒也,誰知是陽明之痙癥乎。夫陽明胃土也,風入于胃,必變?yōu)闊?。況原感熱氣,則熱以濟熱,宜至發(fā)汗亡陽,何肉胸脹而不發(fā)狂,手足牽引而不出汗?反低頭視下,無登高而呼之癥,肘膝相構,無棄衣而走之,正以濕邪混之也。蓋陽明之火,最惡者燥耳。今有濕氣在胃,雖侮胃中之土,亦益胃中之燥,即發(fā)汗而不至亡陽發(fā)狂之禍也。若妄用風藥以散其表,必至汗出而不可止。仲景張夫子曾用大承氣湯以下其邪,然而脾旺者,尚不致?lián)p傷脾氣,否則下之亡陰,恐有意外之虞也。然則風濕熱既同入于胃中,則治法不可不治胃,而又不可傷胃也。方用全陰救胃湯∶玄參(五錢)茯苓(五錢)桃仁(一錢)葛根(一錢)人參(一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病半痊,二劑病全愈。
方中資胃中之陰,而不損其胃中之氣。玄參去熱,葛根去風,茯苓去濕,三邪皆去,而又得人參以生胃,麥冬以生肺,則桃仁不亦可以已乎。不知桃仁最動之味,三邪并入于胃中,而補藥多于攻藥,則邪得補,而反流連不去,加入桃仁性急之物,補既不滯,而攻亦不緩,始能相濟以有成也。
此癥用二苓槐膏湯亦妙。
石膏豬苓槐米(各三錢)茯苓(五錢)防己(五分)黃芩(一錢)水煎服。
感濕熱之氣,復感風邪,發(fā)熱腹痛,肌肉顫動,四肢堅急,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,誰知是太陰之痙癥乎。太陰者,脾經(jīng)也,脾土濕土也。濕土何堪濕邪之再犯乎?濕入于脾,最難分消。濕邪去而濕之根尚在,一再感濕,仍如前濕之病矣。況加熱以發(fā)其炎蒸,加風以生其波浪,自然中州反亂,而四境騷然,堅急之勢成,顫動之形兆,倘用安土之品,則土旺而水無泛濫之虞,水干而土無郁勃之氣,風即欲作祟,而平成既奏,亦可以解慍矣。無如世人動輒言下,詎識下多亡陰,無陰以灌注于五臟七腑、胸腹手足,何所資以為養(yǎng)哉。勢必堅急顫動,有亡陰而死者矣。方用安土散∶白術(一兩)茯苓(五錢)車前子(三錢)薏仁(五錢)赤小豆(一錢)通草(一錢)柴胡(五分)石斛(三錢)水煎服。
此方以利水之藥為君,仍是健脾之藥。蓋土旺自能制水,況又有利之者乎。此癥原是濕邪之難治,單去攻濕,而風與熱邪自易吹散,所謂攻邪必攻其堅也。譬如大敵在前,滿山遍野俱是賊黨,倘止從偏旁掠陣,則賊且全營俱來死斗,反至敗衄,不若竟攻中堅,突圍直入,搗擒巨魁,則余氛不戰(zhàn)而自遁。痙病之重治濕邪,亦正此意,可借敵而作鑒也。
此癥用薏術定痙湯亦效。
白術(一兩)薏仁芡實(各五錢)柴胡知母甘草天花粉(各一錢)神曲(二錢)水煎服。
感濕熱又且感風,遂成癇,身蜷足彎,不能俯仰,人以為少陰之傷寒也,誰知是少陰之痙病乎。夫少陰者,足少陰腎也。腎宜熱不宜寒,宜濕不宜燥,何以痙病有濕有熱,反成癇蜷彎不能俯仰之癥耶?不知腎最惡風,而喜熱者,喜真火之生,非喜邪火之克也,喜真水之養(yǎng),非喜邪水之傷也。蓋邪火助燥,邪水增濕耳。
既有二邪入于腎中,又益之以風,安能無癇蜷彎不能俯仰之苦哉?然其治法仍須治濕熱,少佐以祛風為得也。方用助腎辟邪丹∶茯苓(五錢)薏仁(五錢)防己(一錢)草(一錢)玄參(三錢)水煎服。
此方用防己以治腎中之風,用薏仁、茯苓以去腎中之濕,用玄參、草以治腎中之熱。是風熱濕三者均治,何病之不可去哉。夫腎宜補而不宜瀉,今去風、去濕、去熱,得非瀉腎之藥乎?然而薏仁、茯苓雖利濕而不損其陰,防己雖去風而不傷其氣,玄參、雖去火而不滅其光,非瀉腎而仍是補腎,若單瀉而不補則誤矣。
此癥用散痙湯亦佳。
防己(一錢)白術(一兩)澤瀉草炒黑荊芥(各二錢)薏仁(三錢)水煎服。
感濕熱又感風邪,厥逆下利,舌卷囊縮,背曲肩垂,項似拔,腰似折,手足俱冷,其腹脹大,人以為厥陰之傷寒也,誰知是厥陰之痙癥乎。夫風濕熱三合而成痙。
邪傳入厥陰,乃入肝木之經(jīng)也,其勢更急。世人誤發(fā)其汗,必致動濕。濕雖陰類,然是外受之陰邪,非肝中之真血也。所動之陽,奔入濕中,為濕所沒,必至亡陽。
蓋脫出之陽,不啻如龍之出谷,其體輕矯,飛騰而不可止遏。今為濕所滯留,則如蛇行匍匐,盡力奔越,究難飛去,故此等痙病,皆誤汗而成之也。治法又不可拘于散邪,仍須補正。惟救其亡陽,而亟使其回陽耳。雖然陽之所以亡者,終由于陰虛之不能攝陽,故補陽必須補陰。而補厥陰之陰,仍從少陰腎經(jīng)以補之也。方用回陰散痙湯∶巴戟天(五錢)茯苓(一兩)山藥(五錢)防風(五分)炒梔子(一錢)白芍(五錢)當歸(三錢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補肝經(jīng)之血,而佐之去濕、去火、去風之味,自是正治之法。而又補腎中之火,益之巴戟天何居?正補少陰之謂也。第厥陰之木,非少陰之水不生,何必補腎中之火?詎知汗發(fā)亡陽,陽氣盡從外泄,腎中已無真火,單用寒涼以祛熱,則脾胃不勝其寒矣。巴戟天溫腎不至大熱,腎溫而陽回,肝清而陰足,陰陽和合,內之正氣既固,風熱濕之外邪不必攻而自破,況原有攻之者乎。此有益無損之治法,又何患厥陰痙癥之無傳久哉。
此癥用黃白茵陳湯亦效。
白芍茯苓(各一兩)豬苓(三錢)茵陳(一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黃連半夏(各五分)水煎服。
小兒頭搖手勁,眼目上視,身體發(fā)顫,或吐而不瀉,或瀉而不吐,人以為驚風之抽掣也,誰知是風熱濕三者合之以成痙乎。小兒純陽,原不宜虛。然而多食瓜果,濕留于胃,濕久則變熱,熱極則生風,此風起于內,而不來于外也。人見小兒頭搖手勁等癥,毋論其虛實,投以抱龍丸,不效改用牛黃丸,又不效乃用金石、腦麝香竄之藥,以開其竅而鎮(zhèn)其驚,無不立亡。嗟嗟!驚風二字,自創(chuàng)立以來,殺小兒者不啻數(shù)百萬矣,并無有一醫(yī)辟其非者。南昌喻嘉言頗知其失,大聲告誡。無如傳世既久,一時不可轉移,且嘉言有論無方,世亦不識治法。鐸聞師言甚悉,因暢論之,而且傳其方也。小兒之易于成痙者,因其骨脆皮薄,不耐風邪,故邪一入腠理,便入臟腑,況其飲食,喜寒而不喜熱,以致?lián)p傷脾胃,而成吐瀉之癥。上吐下瀉,則陰陽兩虧,平日所受之濕盡行越出。濕出而熱留臟腑之中,無陰相養(yǎng),遂變成風象以惑人,人亦即為其所惑。但治風而不治正,所以十人十死也。故見此等之癥,斷不可祛風,一作風治,去生便遠。蓋其身中實實無風,無風而妄用風藥,以倍耗其損傷之氣,安得不速其死哉。治法惟補其脾胃,而止其吐瀉,則十人十生也。方用救兒回生湯∶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茯苓(一錢)砂仁(三粒)炒黑干姜(五分)山楂(五粒)蘿卜子(五分)車前子(一錢)濃樸(三分)神曲(三分)半夏(五分)水煎服。
此方以十歲為準,五歲者減半。一劑即吐瀉止,二劑即抽掣定,三劑即全愈。此方補中有利,調和于脾胃之內,則陰陽有既濟之歡,自然無變動之害矣?;蛟谎a之是矣,少加去風散熱之藥,未為不可。夫熱當夏令,或可少加黃連數(shù)分,以解其暑,若值冬令更當增入辛熱之品。蓋小兒吐瀉之后,熱必變寒,況加時令之嚴寒乎,斷不可用寒涼也。至于風藥,毋論四時俱不可亂增。萬不得已,少加柴胡二、三分可也。
此癥用加味六君湯∶人參(八分)白術(三錢)茯苓(二錢)甘草半夏(各三分)陳皮黃連(各二分)神曲麥芽防風(各五分)水煎服。
小兒吐瀉之后,口噤不出聲,手腳攣急,人以為驚風之搐搦也,誰知是脾胃寒虛之痙病乎。小兒純陽,先天腎氣原自完固,無如后天之斷喪也。人生后天,以脾胃為主。小兒喜餐生冷,傷其后天,而先天亦損,自然變癥紛紜。吐瀉之后,無津液以潤腸胃,更有何氣以運動四肢乎?此手足彎急、搐搦之所以現(xiàn)也。脾胃虧損,肝木必來相侮,脾胃又無津液以供給肝木之取資,則肝木大燥,燥極生火,火極生風,又其常也。肺金見肝木之克脾胃也,欲出其清肅之令,制肝以報土母之仇,無奈脾胃為肝所傷,則土弱而金不能強,力難制肝,反為肝之所凌。而肺金畏肝中之風火,惟恐逼干肺氣,自顧不遑,何能救母,故不敢出聲也。然則治法可不急治肝,以救脾胃之虧乎。方用活兒湯∶白芍(三錢)茯苓(五錢)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梔子(五分)麥芽(五分)枳殼(三分)半夏(五分)甘草(一分)神曲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彎急搐搦之癥止,二劑口噤之聲出,三劑全愈。
此方平肝之氣以扶其脾胃之土。脾胃之氣生,而肺氣自旺,足以制肝,何風火之不息哉?;蛑^肺弱不能制肝,自宜補肺。不知用補肺之藥,必用潤劑,不又助脾胃之濕乎。痙病正苦濕也,方中用茯苓之多正去其濕,而反可用濕乎?故不若平肝以安肺,不可潤肺以害脾胃耳。
此癥用四君湯亦可效。
人參(一錢)茯苓(二錢)白術(三錢)甘草肉桂(各二分)神曲柴胡(各三分)水煎服。
小兒偶感風邪,發(fā)熱身顫,手背反張,人以為驚風之角弓反張也,誰知是痙病中之寒邪乎。小兒氣血未旺,不耐傷寒壯熱,故一時昏沉,非因風而動驚也。故治小兒之傷寒,斷不可與大人一例同治,動用風藥以祛風。蓋因虛入風,治其虛則風自外出。況止犯寒而不犯風,是原無風也,何可祛風哉。倘輕施祛風之藥,則風門大開,內既無風可散,勢必損傷正氣,致營衛(wèi)無所蔽,而腠理不密,且句引外風深入五內,遂成不可救之癥矣。治法補其正氣,而少加散邪之味,寒既易解,臟腑不傷,手到便可奏功。方用護子湯∶人參(一錢)茯苓(三錢)白術(二錢)柴胡(五分)桂枝(二分)水煎服。
一劑驚定,不必再劑。亦何方法之神乎?蓋小兒初傷風寒,必先從太陽而入。
今用桂枝、柴胡兩解其太陽、少陽之邪,則邪不敢遁入于陽明。況有人參以固其脾胃之氣,則邪尤不敢入于中宮。加入白術以利腰臍,茯苓以通膀胱,則邪從外入者即散。即無外邪,而柴胡以舒肝氣,桂枝以暖脾胃之土,正有利益,又何損哉?無如世不知此等治法,妄捏驚風名色,輕施發(fā)散、鎮(zhèn)墜之味,以至殺兒無算,醫(yī)工不悟,而病家未知,皆委于天數(shù),而不責其誤,誰知萬鬼啼號于夜臺哉。吾愿世人盡消滅驚風二字名目,庶幾小兒之福乎。
此癥亦可用救嬰丹∶人參(一錢)茯苓(三錢)柴胡(三分)白芍(二錢)神曲(五分)砂仁(一粒)炮姜(三分)水煎服。
婦人新產之后,忽然手足牽搐,口眼斜,頭搖項強,甚則角弓反張,人以為產后驚風,誰知是亡血過多而成痙乎。產后舊血已虧,新血未長,血舍空虛風尤易入。原不必戶外之賊風也,即一舉一動,風自內生。覺兩腋之間陰寒逼人,一不慎而風入之矣。然風因虛而入,補虛而風即能出也。第補虛之法,血亡不能速生,而氣怯則宜急補,補氣則血尤易生,血生而風不能存。故血舍驅風,尚非正治,矧純用鎮(zhèn)驚之藥耶。方用救產止痙湯∶人參(五錢)當歸(一兩)川芎(三錢)荊芥炒黑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病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即佛手散之變,大補其氣血之虛,加之人參則氣更旺矣,氣旺而邪不敢敵。
況有荊芥引血歸經(jīng)之藥,血既歸經(jīng),而邪何能獨留?況荊芥原能祛邪,而不損正氣,故可兩用之,以出奇耳。倘不補氣血,惟事祛風,則血舍更空,風將直入,是立殺其婦矣,可不慎哉。
此癥用活母丹亦神效。
當歸人參(各一兩)川芎(五錢)柴胡(三分)肉桂(一錢)水煎服,即愈。
人有一時手足牽掣,口眼歪張,人以為中風之癥也,誰知是痙病之驟發(fā)乎。夫中風病,身必顛覆,口必吐痰。痙病狀如中風,而身必不顛覆,口中、喉內必無痰涎之出入與水雞聲也。蓋中風無風,風從內起;痙病則風從外入,風自成威,不必借重內痰之助,所以但有牽KT歪張之風象,絕無洶涌秘塞之痰聲也。若風自內起者,火動生風,痰以助之也。故中風無外邪,痙病無內邪也。無外邪者不可治風,無內邪者不可不治風耳。然而單治外而不治內,則外風雖去,內風必生,是以祛風必須補正也。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一錢)白術(三錢)黃(三錢)當歸(三錢)柴胡(三錢)升麻(四分)陳皮(一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牽掣定,再劑而歪張止,三劑不再發(fā)。
夫補中益氣湯補氣之藥,非祛風之劑,乃用之以治痙之風,反易奏功者何故乎?蓋氣虛則風易入也,補其氣則正旺,足以祛邪。方中用柴胡原能祛邪也,少用之于補藥之中,則能提氣以衛(wèi)正;多用之于補藥之中,則能益氣以祛邪。故用至三錢,而風難再留矣,何必更借重他藥散風之多事哉。世人但知參、歸、、術之多用以補正,絕不知柴胡多用于參、歸、、術之中尤易祛邪,余所以持表而出之也。
此癥用九宮湯亦神效。
人參(一兩)巴戟天葳蕤(各五錢)半夏烏藥秦艽(各一錢)陳皮附子天麻(各五分)水煎服。
汗癥門(五則)
人有大病之后,無過而遍身出汗,日以為常,人以為內熱發(fā)汗也,誰知是陽氣之虛,外泄而腠理不能自閉乎。大病之后,氣血大虧,氣不能入于血之中,血必至逼其氣于膚之外,使肺金清肅之令行,則氣雖欲越出于皮毛,而腠理未疏,何能外泄?惟大病之后,必先損其肺,肺先無自主之權,安能禁其氣之不固哉。氣不固,而汗乃氣之所化,汗隨氣泄,遍體出汗淋漓,又無內邪之散,有不散盡其真氣者乎。
似乎較亡陽之癥相同,然而亡陽之癥身喪于頃刻,自汗之病不至遽殞于須臾,其故何也?蓋亡陽之癥,乃熱邪驅之;自汗之癥,乃陰虛促之也。陽病暴而陰病緩,陽暴難于救援,陰緩易于調劑。治法自當以補氣為主,而補氣之中,兼以補陰,則陰能攝陽,汗不止而自止矣。方用攝陽湯∶人參(一兩)黃(一兩)白芍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山茱萸(三錢)熟地(一兩)水煎服。二劑汗少止,四劑汗大止,十劑全愈。
此方用參、以大補其氣。氣足則肺氣有養(yǎng),皮毛自固。益之麥冬、五味則肺金不特自足以衛(wèi)外,兼可以分潤于腎水。猶恐汗出太多,必損耗真陰,更加熟地、山茱以益精,使肺金不必又來下生腎水,則肺氣旺而皮毛益固矣。增入白芍一味以收斂肝氣,則肝木自平,使肺金無仇家之相逼,則肺氣安然,自能行其清肅之氣,而下輸于膀胱,則上下之氣舒,而心中生液,不來克肺,則肺金有權得以自主,安肯聽汗之自出哉。此攝陽之妙法也。倘貧窮之人無力買參,豈忍視死不救。前方之中倍加黃二兩,增入防風五分,同前藥煎服,功未嘗不同,但必須多服數(shù)十劑也。
此癥用斂汗湯甚妙。
黃(一兩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二錢)桑葉(十四片)水煎服。
人有夢遺之后,身體野狼狽,加之行役太勞,或行房太甚,遂至盜汗淋漓,人以為腎氣之虛也,誰知是心氣之熱乎。夫心喜寒而不喜熱,腎喜熱而不喜寒,似乎心腎之相違,然而于相違之中,未常不相合也。腎因夢遺之后,自然精水不足,加之行役、行房,以勞其筋骨,則內陰大虧,何能上濟于心乎?心無腎水之濟,則心添其熱,而腎水更耗,久則腎畏心之取資,堅閉腎宮,而心不得不仍返于心宮,無奈心無液養(yǎng),而煩躁之念生。然心雖無寧靜之氣,未常無專主之權,徒然煩躁,而相火尚不敢顯背夫心,以自越出于軀殼之外,但乘心假寐,乃竊其資重而潛移耳。故盜汗之出與自汗之出,實有不同。自汗者,心不得而自主也;盜汗者,心尚能操其意。此等之汗,必出在胸間者尤甚。汗本熱也,而越出于軀殼之外,則熱變?yōu)楹U蛳嗷鹬疅?,乃虛火而非實火,況乘心之未知而遁出,非明目張膽者可比,熱出為寒,正顯其陰之象也。況心原無液何從而得汗乎?亦竊腎之余津私自潛移者也。治法瀉心中之熱,仍宜補腎中之水。腎水足而心火自清,心火寧而心汗自止矣。方用防盜止汗湯∶麥冬(五錢)生棗仁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三錢)黃連(五分)人參(三錢)丹參(三錢)茯神(三錢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汗少止,二劑汗全愈。
此方心腎雙補之藥也。心腎兩足,自有離而復合之勢。黃連清心,肉桂溫腎,二味同用,能使心腎交于頃刻。心腎既交,則心火清明,相火畏主,何敢竊財用而偷出哉。倘不補心腎,惟事止汗,汗不能止,必且輕變重而重變危矣。烏可輕用止?jié)逗酢?/span>
此癥用四參湯亦效。
玄參(一兩)麥冬生地(各五錢)天門冬人參沙參(各三錢)丹參茯苓(各二錢)黃連(五分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夜間發(fā)熱,初時出汗星星,后則漸多,日久每夜竟出大汗,至五更而止,人以為陽虛盜汗也,誰知是陰虛出汗乎。夫陰虛者,腎虛也。腎藏真陰,陰宜秘藏,何故發(fā)汗?蓋腎中之火動也。腎水非火不養(yǎng),何反致泄水?即水泄宜從下出,何走皮毛而旁出耶?不知腎火生水,真火也。真火喜靜而不喜動,水靜則真火生水,水動則真火泄水矣。生水則火能秘藏,泄水則火乃奔越。故腎中之火動者,仍腎中之水自動,由于人之縱欲而好泄其精也。精泄過多,則勞其精而水動,而火亦動?;饎佣蛔阋詽瑒t火且挾水,而騰出于本宮,不從下走,而乃隨其火性,游行于經(jīng)絡腠理之間,遇毛竅而泄也。初則偶爾游行,久則夜夜出汗。陰氣愈虛則愈汗,毛竅之細路竟成轉輸之大道矣。然汗既易出,宜無分晝夜,何夜汗而晝不汗耶?得毋陰虛而陽未虛乎?不知陰陽各有道路,行于陽之分,則陰不敢奪陽之權;行于陰之分,則陽不敢奪陰之柄。夜間出汗,實陰走于陰之途,至于五更,則陰不敢入于陽之界。故陰汗遇陽氣而自轉,非陰虛而陽不虛也。治法宜大補其真陰,而加之陽分之藥,提陰出于陽分,庶幾陰遇陽而止也。方用補陰止汗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地骨皮(一兩)沙參(三錢)北五味子(一錢)桑葉(十片)水煎服。二劑汗少止,四劑汗乃止,十劑汗不再出矣。
此方熟地、山茱補精之物也,地骨、沙參補陰而更能清骨髓中之虛熱,五味、桑葉止汗之神劑,人參、白術健脾開胃補氣之圣藥也。多用補陰之品,則水足以制火,少用補陽之味,則陽易于提陰。陰陽水火,既無偏勝之虞,自無走泄之患,何必用澀精之牡蠣、斂汗之瞿麥哉。
此癥用湛露飲亦效。
熟地(二兩)地骨皮沙參丹皮(各五錢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飲食之時,頭項至面與頸HT之間大汗淋漓,每飯皆如此,然身又無恙,人以為陽氣之旺也,誰知是胃氣之盛乎。夫胃氣即陽氣也,胃旺則陽旺,而分為二者何故?不知陽旺者,合三陽而言之;胃旺者,單舉胃一經(jīng)而言之也。胃本屬土,無水谷之入,則胃氣安靜。即處饑餓之時,而其火暗起,亦不過在胸膈間,不能上至于頭項。惟得水谷之氣,填于陽明之經(jīng),則胃中之火,借水谷之氣以助其勢,遂化汗而上騰,越出于頭面之上下也。此等之汗,明是胃火之盛,由于心包之火旺也。心包生土以生火,非助火以害土。胃得火生以出汗,不同于邪火之自焚也。故止出汗于上焦,而不亡陽于下焦耳。治法瀉胃火之有余,不可損胃土之不足,使胃平而汗自止也。方用收汗丹∶玄參(三錢)生地(三錢)荊芥(一錢)五味子(三分)桑葉(十片)白芍(五錢)蘇子(一錢)白芥子(一錢)水煎服。服一月全愈。
此方不去瀉胃火,反去滋陰。蓋陽之盛者,陰之衰也。補陰則陰旺自足攝陽,不必止汗而汗自止。況方中有桑葉、荊芥為引經(jīng)止汗之藥,白芥、蘇子為消痰定氣之品,原調劑之咸宜,抑陽而歸陰,化汗而為精,又何疑乎?然必久服而始奏效者,以調胃之藥,宜和緩而不宜急遽也。
此癥用龜豕膏亦奇效。
殺豬心內之血(一兩)龜板膏(二兩)五味子(二錢,為末)煮成一塊,口含化咽,服作一次。食完,永不再發(fā)。
先將龜板融化,后入豬心血,再入五味子末,調化膏,切片,含化。神方也。
人有心頭有汗,一身手足無汗者,人以為心熱之故也,誰知是思慮過多,心虛而無血以養(yǎng)心乎。夫心主火也,思慮過多,則心火炎燒,逼干其液,液干宜無汗矣,何心頭多出汗耶?不知此汗非汗也,乃心中之液,內不能存,外走而汗出耳?;蛞尚囊簾o多,安得盡化為汗?不知心為君主之官,心熱則五臟七腑之液群來相資,因其內熱之甚,不養(yǎng)心而為液,反越心而為汗也。汗既多出,無有盡期,五臟七腑之液何能相繼?勢必心愈熱而汗不可止,及至汗不可止,而心中干燥,煩躁不眠之癥生矣。治法補血以養(yǎng)心,瀉火以生液,不必止汗而汗自止矣。方用滋心湯∶人參(三錢)桑葉(十四片)黃連(五分)丹參(三錢)麥冬(五錢)甘草(五分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柏子仁(二錢)生地(五錢)白術(三錢)沙參(二錢)玄參(三錢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
二劑心汗止,十劑不再發(fā)。
此方名為滋心,實多滋腎之味。蓋心之液必得腎之精上溉,而液乃生。故欲補心中之液,必須補腎中之精也。補腎而少加清心之品,則心火安寧,而液不外越矣。
此癥用助思湯亦效。
人參(五錢)熟地(一兩)生地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黃連(一錢)肉桂(三分)茯苓(二錢)菟絲子(二錢)丹皮(二錢)丹砂(一錢,不可經(jīng)火)柏子仁(三錢)炒棗仁(二錢)蓮子心(一錢)水煎服。
五癉門(十則)
谷癉之癥,胸中易饑,食則難飽,多用飲食則發(fā)煩,頭眩、小便艱澀,身如黃金之色,此是胃中虛熱之故,非胃中之濕熱也。人身脾胃屬土,脾陰土也,而用則陽;胃陽土也,而用則陰。脾胃和同,則剛柔并濟,通調水道,易于分消。惟七情傷損于內,則陰陽不相和合,胃無陰以和陽,則熱聚而消谷;脾無陽以和陰,則寒聚而積水,兩相搏激,故昏眩、煩悶生焉。于是所食之水谷,不變?yōu)榫A之清氣,而反蒸為腐敗之濁氣矣。濁氣下降者也。濁氣下流于膀胱,膀胱受胃之熱,氣化不行,小便閉塞,水即走于陰器,而熱散走于皮膚,故一身發(fā)黃也。治法升胃中之清氣,以分利其膀胱,則清升而濁易降,水利而熱易消。方用分濁散∶茯苓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豬苓(三錢)茵陳(一錢)梔子(三錢)水煎服。
一劑水少利,二劑濕乃退,十劑全愈。
方中以茯苓為君者,利水而不傷胃氣。胃氣不傷,而后佐之去熱消濕之品,則胃無火亢之憂,自然脾無水郁之害。倘不早治,而水濕之氣,流入于腎,則腎被其傷,必至腹?jié)M成蠱,不可治矣。
此癥用茵陳苓術湯亦效。
茵陳(三錢)茯苓白術薏仁(各五錢)知母(一錢)水煎服。
酒疸之癥,心中時時懊,熱不能食,嘗欲嘔吐,胸腹作滿,然清言了了,人以為酒食作疸也,然而酒濕之成疸,由于內傷饑飽勞役也。夫人之善飲者,由于膽氣之旺也。夫膽非容酒之物,而能滲酒,酒經(jīng)膽氣之滲,則酒化為水,入于膀胱而下泄矣。惟其內傷于饑飽勞役,則五臟受損,臟損而腑亦損矣。五臟六腑俱已受損,寧膽氣之獨旺乎?膽氣即衰,則飲酒力不能滲。無如人之縱飲如故,則酒多而滲亦多,更傷膽氣。膽損不能滲酒,酒必留于脾胃之間;而脾胃不及從前之旺,則酒肉不能受,傳之膀胱;而膀胱又不及從前之健,則水入不能消,下既不行,必返而上吐,而下泄又艱,中州又不可久留,于是濕熱之氣,蘊隆沖膈,懊而發(fā)于心。由是遍漬周身,分布四體,盡發(fā)為黃也。夫心至懊,其心神之昏亂可知,何又能清言了了耶?不知酒氣熏蒸于一時,則見懊;懊者,欲痛不痛之狀,非心中之神至于妄亂不寧也。治法宜解其酒之毒,而兼壯其膽;膽氣旺而酒氣自消,酒氣消而水氣自泄,水氣泄而黃自解矣。方用旺膽消酒湯∶柞木枝(三錢)山梔子(三錢)桑白皮(三錢)白茯苓(三錢)白芍藥(一兩)竹葉(一百片)澤瀉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膀胱利,四劑而黃色輕,八劑全愈。
夫柞木專能消酒毒于無形,酒毒既消,則拔本塞源矣。至助膽之藥,舍白芍、山梔無他味也。其余之藥,不過分消濕熱之氣。世不知治法,或吐或下,皆操刀而殺之也,可不慎哉。
此癥用郁李歸芍湯亦效。
白芍(一兩)當歸茯苓(各五錢)郁李仁(五分)甘草(三分)黃連(五分)車前子(二錢)水煎服。
女勞之疸,其癥腎氣虛損,四肢酸痛,夜夢驚恐,精神困倦,飲食無味,舉動乏力,心腹脹滿,腳膝痿緩,房室不舉,股內濕癢,水道澀痛,時有余瀝,小腹?jié)M身盡黃,額上黑,人以為黃膽之癥,誰知因女色而成者乎。夫人室久戰(zhàn),相火充其力也,相火衰則不能久戰(zhàn)矣?;鹚ザ銖娙敕?,則泄精必多,火隨水散,熱變?yōu)楹?。人身水火,不可少者也。水衰則不能制火,而火易動;火衰則不能利水,而水易留,顧水留宜可以制火矣。然而所留之水,乃外水而非內水也,內水可以制火而成液,外水不能消火而成癉。故女勞之疸,仍是濕熱而結于精竅之間,非血瘀而閉于骨髓之內也。倘用抵當湯水蛭之類,以峻攻其瘀血,或用礬石散硝石之品,以蕩滌其微陰,則促之立亡矣。治法宜補腎中之氣,而不可有助火之失。宜利膀胱之水,而不可有亡陰之愆。當緩以圖功,不當責以近效也。方用減黃丹治之。
白茯苓(五錢)山藥(五錢)人參(三分)白術(一錢)芡實(五錢)薏仁(五錢)菟絲子(三錢)車前子(一錢)生棗仁(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黃膽減,又十劑黃膽更減,又十劑全愈。
再服三十劑可無性命之憂。
女勞疸最難治,人生此病,未有不死者。茍存堅忍之心,絕欲慎疾,信服前湯,無不生者。蓋此丹固本以救傷,并不逐邪以瀉瘀,腎氣日健,而黃色日減矣?;蛞膳畡谥愠捎谀I之無火,似當補火,不知疸雖成于無火,今病久陰耗,若補火則恐爍陰,不特無益而反害之矣。
此癥用杜術湯亦效。
白術(二兩)杜仲(五錢)茯苓(五錢)車前子(三錢)(五錢)山藥(一兩)水煎服。
肺疸之癥,鼻塞不通,頭面俱黃,口澹咽干,小水不利,人以為黃膽之癥,誰知實由于肺氣之虛耶。肺金氣旺,則清肅之令下行于膀胱,凡有濕熱盡從膀胱下泄,則小水大行,何濕能存。水既直瀉,則熱亦難留。惟其肺氣先虛,而后濕熱郁蒸于胸膈之間,致肺燥而失其清肅之令,水氣遂乘其燥而相入,燥與濕合而成熱,濕熱相留欲分入膀胱,而膀胱不受,欲走于皮毛之竅,而腠理未疏,不能越行于外,遂變現(xiàn)黃色于皮膚也。治法宜宣通肺氣,健其脾胃之土。蓋因肺氣閉于上,而后水氣塞于下,使肺氣上通則水且下降,況重補其脾胃以生肺乎,此治肺疸必宜宣揚夫肺氣也。方用揚肺利濕湯∶桔梗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桑白皮(三錢)茵陳(三錢)豬苓(二錢)黃芩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鼻塞通,二劑咽干潤,三劑口澹除,四劑小水大利,十劑頭面之黃盡散矣。
此方開腠理而生津液,則肺金有潤燥之功。合之茯苓、茵陳、花粉、白術則土氣大旺,金氣亦揚,清肅令行,而膀胱之壅熱立通,小便利而黃色烏能獨存哉。
此癥亦可用通氣飲∶桔梗(二錢)紫菀(二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甘草(三分)茵陳(一錢)益智仁(三粒)貝母(二錢)水煎服。
心疸之癥,煩渴引飲,一飲水即停于心之下,時作水聲,胸前時多汗出,皮膚盡黃,惟兩目獨白,人以為黃膽也,誰知是心中虛熱以成之乎。夫心喜燥不喜濕,然過于燥,則未免易其性以喜濕矣。然而心終宜燥,而不宜濕。以濕濟燥,可權宜行于一時,不可經(jīng)常行于長久。蓋水乃陰物,陰居陽地,不肯遽入于小腸,心又因水制,力不能分消,移其水以入于膀胱,故水停心下作聲。而膻中乃心之相臣,見水邪犯心,且出其火以相救,戰(zhàn)爭于胸間,水得火炎,而熱化為汗,時出于胸。其余之水,何能盡解,旁趨而出諸皮毛,乃壅閉而變?yōu)辄S矣。一身皆黃而兩目不變者,蓋因肝開竅于目,心為肝子,邪見肝木之旺,不敢犯肝之界,兩目正肝之部位,所以濕熱不至于目,而無黃色之侵耳。然則治法,宜補肝氣以生心,瀉水濕以逐熱,則黃膽不攻而自散也。方用瀉肝利濕湯∶白芍(一兩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茵陳(三錢)炒梔子(三錢)木通(一錢)遠志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癥輕,二劑又輕,十劑全愈。
此方補肝即所以補心,瀉水即以瀉熱。倘徒治黃而不辨其臟氣之生克,妄用龍膽草等藥,必至變?yōu)楹S之癥,反難施治矣。
此癥用茵陳苓術黃連湯亦效。
茵陳(三錢)茯苓白術(各五錢)黃連(二錢)水煎服。
肝疸之癥,兩目盡黃,身體四肢亦現(xiàn)黃色,但不如眼黃之甚,氣逆手足發(fā)冷,汗出不止,然止在腰以上,腰以下無汗,人以為黃膽也,誰知是肝氣之郁,濕熱團結而不散乎。夫肝屬木,非水不長,何以得濕而反郁乎?不知肝之所喜者,腎水也,非外來之邪水也。腎水生木而發(fā)生,邪水克木而發(fā)癉。蓋肝藏血而不藏水,外來之水多,則肝閉而不受,于是移其水于脾胃。然而外來之水,原從脾胃來也。脾胃之所棄,而脾胃仍肯容之乎?勢必移其水于膀胱,而膀胱又不受。蓋膀胱因肝木之濕熱,不敢導引而入,以致自焚。于是濕熱復返而入肝,而肝無容身之地,乃郁勃而發(fā)汗,汗不能盡出而黃癥生矣。使汗能盡出,未必遽成黃也。無奈肝之濕熱,欲下走于腎宮,而腎氣惡肝木之犯,杜絕而不許入境,腰以下正腎之部位也,所以無汗而發(fā)黃耳。治法開肝氣之郁,佐之分濕散邪之劑,則黃膽自愈矣。方用利肝分水飲∶龍膽草(二錢)茵陳(三錢)茯苓(一兩)豬苓(三錢)柴胡(一錢)車前子(三錢)白蒺藜(三錢)甘菊花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目之黃澹矣。又服四劑,身之黃亦澹矣。再服四劑,氣逆、汗出之病止,又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開郁于分濕之中,補肝于散熱之內,既善逐邪,又能顧正,兩得而無失矣。
此癥用利目湯亦妙。
龍膽草(二錢)茵陳(三錢)白芍(一兩)茯苓(五錢)澤瀉車前子白蒺藜(各三錢)柴胡(一錢)草決明(二錢)水煎服。
脾疸之癥,身黃如秋葵之色,汗衣服,皆成黃色,兼之涕唾亦黃,不欲聞人言,小便不利,人以為黃汗之病也,誰知是脾陰之黃乎。夫脾土喜溫,黃病乃濕熱也。熱宜非脾之所惡,何故成黃?不知脾雖不惡熱而畏濕,脾乃濕土,又加濕以濟濕,脾中陽氣盡行消亡,無陽則陰不能化,土成純陰之土,何能制水哉?水存于脾中,寒土不能分消,聽其流行于經(jīng)絡、皮膚矣。凡臟腑之水皆下輸膀胱,今脾成純陰,則無陽氣達于膀胱矣。然水寒宜清,變黃色者何故?蓋寒極似土也。夫寒極宜見水象,水寒宜見黑色,不宜見黃。而今變黃者,以水居于土之中也。其不欲聞人言者,脾寒之極,其心之寒可知,心寒則膽怯,聞人言則惕然驚矣,故不愿聞。則治法宜大健其脾,而溫其命門之氣,佐之以利水之劑,則陰可變陽,黃病可愈矣。方用補火散邪湯∶白術(三兩)附子(三錢)人參(二兩)茵陳(三錢)白茯苓(一兩)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小便利。再服四劑,汗唾不黃矣。
此方白術、人參以補其脾,茯苓、茵陳以利其水,附子以溫其火,真火生而邪火自散,元陽回而陰氣自消。陰陽和協(xié),水火相制,何黃病之不去哉。
此癥用茵陳分濕湯亦效。
白術(二兩)肉桂茵陳豬苓(各三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
腎疸之癥,身體面目俱黃,小便不利,不思飲食,不得臥,人以為黃膽也,誰知是腎寒之故乎。夫腎本水宮,然最不能容水,凡水得腎之氣而皆化,故腎與膀胱為表里,腎旺則膀胱亦旺。然腎之所以旺者,非腎水之旺,而腎火之旺也。腎火旺而水流,腎火衰而水積。水積多則成水臌之病,水積少則成黃癉之,故黃癉易治而水臌難治。如腎疸之病,不可治癉,一治癉而黃膽反不能痊。必須補其腎中之火,而佐之去濕健脾之藥,則黃膽可指日而愈也。方用濟水湯∶白術(二兩)肉桂(三錢)茯苓(一兩)山藥(一兩)薏仁(一兩)茵陳(一錢)芡實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小水大利,再用二劑,飲食多矣。再用二劑可以臥矣。再用二劑,身體面目之黃盡去。
此方用白術以健脾也。然而白術能利腰臍之氣,是健脾正所以健腎。況茯苓、山藥、芡實之類俱是補腎之味,又是利濕之劑;得肉桂以生其命門之火,則腎不寒,而元陽之氣自能透化于膀胱。況所用薏仁之類,原是直走膀胱之品,所謂離照當空,而冰山雪海盡行消化,何黃之不散哉?;蛑^發(fā)黃俱是濕熱,未聞濕寒而能變黃也。嗟乎!黃病有陰黃之癥,是脾寒亦能作黃,豈腎寒獨不發(fā)黃耶。況腎寒發(fā)黃,又別有至理。夫黃者,土色也。黃之極者即變?yōu)楹?;黑之未極者,其色必先發(fā)黃。
腎疸之發(fā)黃,即變黑之兆也。黃至于黑,則純陰無陽,必至于死。今幸身上發(fā)黃,是內以無陽,陰逼其陽而外出,尚有一線之陽在于皮膚,欲離而未離也。故補其陽,而離者可續(xù)耳。倘皮膚已黑,此方雖佳,何以救之哉。
此癥用加減五苓散亦佳。
白術(二兩)茯苓(一兩)澤瀉(三錢)薏仁(三錢)草(三錢)肉桂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心驚膽顫,面目俱黃,小水不利,皮膚瘦削,人以為黃膽之癥,誰知是膽怯而濕乘之乎。夫膽屬少陽,乃陽木也。木最喜水,濕亦水也。水濕入膽,宜投其所喜,何反成黃膽之???蓋水多則木泛,木之根不實矣。少陽之木,非大木可比,曷禁汪洋之侵蝕乎,此膽之所以怯也。膽怯則水邪愈勝,膽不能防,水邪直入膽中,而膽之汁反越出于膽之外,而黃病成矣。治法瀉水濕之邪,則膽氣壯而木得其養(yǎng)。
又不盡然也,木為水浸久矣,瀉水但能去水之勢,不能固木之根。木雖克于土,而實生于土,故水瀉而土又不可不培也,培其土而木氣始能養(yǎng)耳。方用兩宜湯∶茯苓(五錢)白術(一兩)薏仁(五錢)柴胡(五分)龍膽草(一錢)茵陳(一錢)郁李仁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輕,四劑又輕,十劑全愈。
此方利濕無非利膽之氣,利膽無非健脾之氣也。脾土健,土能克水,則狂瀾可障,自然水歸膀胱盡從小便而出矣。
此癥用竹茹龍膽湯亦效。
白芍(一兩)龍膽草半夏(各一錢)茯苓(五錢)茵陳竹茹(各二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小便點滴不能出,小腹臌脹,兩足浮腫,一身發(fā)黃,人以為黃癉矣,誰知是膀胱濕熱,結而成癉乎。夫膀胱之經(jīng),氣化則能出水,無熱氣,則膀胱閉而不行,無清氣,則膀胱亦閉而不行。所以,膀胱寒則水凍而不能化,膀胱熱則水沸而亦不能化。黃癉之病,無不成于濕熱。是膀胱之黃癉,乃熱病而非寒病也。熱而閉結必解熱,寒而閉結必祛寒。第黃癉既成于濕熱,宜解熱而不宜祛寒矣。然而祛寒者,必用熱藥以溫命門之火;解熱者,必用涼藥以益肺金之氣。蓋肺氣寒,則清肅之令下行于膀胱,而膀胱不能閉結也。方用清肺通水湯∶白術(一兩)蘿卜子(一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一錢)麥冬(三錢)桑白皮(三錢)茵陳(一錢)澤瀉(二錢)車前子(三錢)黃芩(二錢)蘇子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小便微利,二劑小便大利,四劑而黃癉之癥全消。
此方雖與揚肺利濕湯大同小異,實有不同也。揚肺利濕湯,提肺之氣也;清肺通水湯,清肺之氣也。二方皆有解濕之藥,而利與通微有異,利則小開其水道,而通則大啟其河路也。
此癥用通流飲亦效。
茯苓(五錢)白術(三錢)桂枝(五分)茵陳(一錢)木通車前子(各二錢)水煎服。
大瀉門(九則)
人有饑渴思飲食,飲食下腹便覺飽悶。必大瀉后快,或早或晚,一晝夜數(shù)次以為常,面色黃稿,肢肉減削,此非胃氣之虛,乃脾氣之困也。夫脾與胃宜分講也,能消不能食者,胃氣之虛,由于心包之冷也;能食不能消者,脾氣之困,由于命門之寒也。今饑渴思飲食,食后反飽,飲后反悶,是胃能納,而脾不能受也。但脾不能受,何至大瀉后快?蓋脾乃濕土,既無溫暖之氣,又受水谷,則濕以助濕,惟恐久留以害土,情愿速傳之為快。譬如黃河之水,入于中州,既無高山峻嶺以為防,又少深池大澤以為蓄,水過之處,土松水泛,易于沖決,其波濤洶涌,連泥帶水,一瀉千里,不可止遏,亦其勢然也。日積月累,非斷岸之摧崩,即長堤之遷徙也。脾正中州之土,其大瀉之狀,正復相同。治法不宜治胃,而宜治脾;不宜單治脾,兼宜治腎中之火。方用奠土湯∶白術(一兩)茯苓(一兩)砂仁(五分)山藥(一兩)人參(五錢)蘿卜子(二錢)附子(三分)半夏(一錢)破故紙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白術、茯苓、人參皆健脾之圣藥,附子、破故紙助命門之神品,山藥補腎之奇味,砂仁、半夏醒脾之靈丹,而蘿卜子又厘清濁之妙劑也。一、二服便能止,瀉止不必多用。然多用亦無妨礙,自能回陽于既危,生陰于將絕。
此癥用加味四君湯亦效。
人參小茴香(各三錢)白術山藥(各一兩)肉桂(一錢)蘿卜子(一錢)甘草(一錢)肉豆蔻(一枚茯苓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長年作瀉,五更時必痛瀉二、三次,重則五、六次,至日間又不作瀉,人以為脾胃之虛寒,誰知是腎與命門之虛寒乎。此等之病亦從脾胃虛寒而起,乃久瀉亡陰,脾傳入腎。茍腎中之火不衰,脾即傳腎,久之而腎仍傳于脾而自愈。惟其命門火衰,不能蒸腐水谷,脾遂傳水濕之氣于腎而不返矣。五更乃亥子之時也,其位在北,正腎水主令之時。水寒而火不能溫,水乃大瀉,此瀉即《內經(jīng)》所謂大瘕瀉也。用止水之劑,反不能止,必須用補水之味,使亡陰者速生。尤須于補陰之中,兼補其火,則陽旺始能攝陰也。方用填坎湯∶山茱萸(一兩)茯苓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肉桂(三錢)車前子(三錢)北五味(三錢)人參(三錢)芡實(一兩)白術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瀉輕,再劑瀉又輕,連服十劑,斷不再瀉。
此方脾腎兼補,又是分水止瀉之藥,則濕氣自解。況得肉桂以溫命門之氣,則膀胱易于化水,寧復走大腸而作瀉哉。
此癥用五神丹亦佳。
熟地(二兩)山萸(一兩)五味子(二錢)破故紙肉桂(各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腹中大痛,手不可按,一時大瀉,飲食下喉即出,完谷不化,勢如奔馬,不可止抑,頃刻之間,瀉數(shù)十次,一日一夜約至百次,死亡呼吸,此肝經(jīng)風木挾邪而大瀉也。其病得之夏日貪涼,向風坐臥,將暑熱之氣遏抑不宣,藏于脾胃之內。一過秋天,涼風透入,以克肝木,而肝木之風,郁而不舒,乃下克脾胃。而脾胃之熱,遂與風戰(zhàn),將腹中所有之水谷盡驅而直下,必欲無留一絲以為快,故腹中作痛,其勢甚急。脾胃欲止而風不肯止,脾胃欲閉而熱不可閉,下焦之關門大開,上焦之關門難闔,所以食甫下喉,不及傳化而即瀉也。治法必須急救其脾胃之氣,而后因勢利導之。然非多用藥餌,星速補救,則王道遲遲,鮮不立亡矣。方用逆挽湯∶人參(一兩)茯苓(二兩)大黃(一兩)黃連(三錢)梔子(三錢)甘草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腹痛除,瀉亦頓止。
此方用人參以固其脾胃之氣,則氣不至于驟脫,然最奇在用大黃也。蓋此瀉乃火留于腸胃,非用大黃迅逐,則火不遽散,水不盡流。然徒用大黃不用黃連、梔子,則火邪甚熾,盤踞于斷澗曲溪,未必驟涸。三味并用,則大小河渠,無不盡行啟泄。
然分消無法,則壅塞阻滯亦未可知。益之茯苓以厘清濁,且是健脾開胃之藥,則土氣既堅,自無沖決之患。更慮過于迅逐,邪去雖速,未免傷損腸陰,又佐甘草之和緩,以調劑于遲速之間,使人參易于生氣,所謂剿撫并用,無激而死斗之虞,自然風浪息平,水歸故道,平成立奏也。
此癥用參連湯亦效。
人參茯苓(各一兩)白芍(二兩)黃連(三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,愈。
人有口渴飲水,忽然大瀉,一日或十余行,或數(shù)十行,晝夜之間,瀉至數(shù)百次,完谷不化,直下無留,人以為火瀉也,誰知是腎水不足以制火乎。夫胃為腎之關,胃火必得腎水以相制,腎水一虧,胃火必旺。而內火無資,自索外水以相濟,然外水只可少止上焦之炎,不能竟助下焦之水,故外水入而腎不受。腎與膀胱為表里,而膀胱亦不納,水無從而化,乃直趨于大腸而作瀉矣。但胃火既盛,渴飲涼水,宜變?yōu)楹?。今不為汗,而作瀉者,故因腎水不能制胃火之炎,胃火必欺腎水之弱,于是挾水以侮腎,不泄汗而瀉水耳。及其后也,不特水之驟崩,且火亦驟降,關門不閉,上下盡開,不啻如崩湍倒峽,建瓴而下也。論其治法,自宜急救其標,然而徒止其瀉,不急救其陰,則亡陰立盡,何以制火以存其胃氣乎?方用生陰止瀉湯∶山茱萸(二兩)車前子(一兩)茯苓(一兩)白芍(二兩)肉桂(三分)白術(一兩)甘草(五錢)山藥(二兩)薏仁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瀉減,再劑瀉又減,三劑瀉全止矣。
此方純是補腎補胃之藥,非止瀉之劑也,然而止瀉之妙,已存于補陰之中,蓋陽火得陰而即止也。倘作胃虛有火治之,亦能止瀉,然下多亡陰,雖止瀉于一時,而陰虛何能驟復?何若此方既能止瀉,而陰陽兩不相傷之為得哉。
此癥用存陰湯亦效。
熟地(二兩)山藥茯苓(各一兩)車前子(五錢)白術(二兩)甘草澤瀉(各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年飲酒,不知禁忌,逞醉入房,過于泄精,久則脾氣大傷,變成水瀉,一感風寒,遂大瀉不止,如溏如積,人以為酒濕損脾也,誰知是酒濕傷腎乎。夫脾乃濕土,最惡者濕也。而酒又最濕,幸酒性大熱,而脾亦喜熱,濕熱相合,則脾不甚傷。無如人借酒氣之熱,以助其命門之火,鼓動其焰,以博久戰(zhàn)之歡,究之熱不可長恃,精不能堅守,興闌精泄,火息而濕留于腎宮矣。夫五臟六腑之水,皆賴腎火以化之也。而腎中有濕,則火去濕存,長年相伴,歲月既深,火日衰而濕日盛,腎不能久留,仍傳出于脾。前酒之濕未去,新酒之濕又來,于是濕盛而熱亦盛,脾不受熱之益,專受濕之害,故經(jīng)年經(jīng)月而作瀉也。治法必須大補脾腎,而后解其濕熱之毒。方用解酲止瀉湯∶白術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茯苓(一兩)柞木(五錢)黃連(三、五分)白芍(五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
此方脾腎雙補之藥也。用柞木、黃連以解其酒毒,用苓、術以消其水濕,用芍藥以斂其耗脫之陰,用附子一分引群藥入腎,以掃蕩其濕熱,而非助其命門之虛陽也。但此方必須多服為佳。蓋酒濕之瀉,甚難建功。以濕熱入腎,最不易出。或十服之后,改湯劑為丸,朝夕服三月,可以全愈矣。
此癥用萸柞湯亦效。
山茱萸(一錢)柞木枝肉桂五味子(各二錢)山藥茯苓(各一兩)水煎服。
十劑愈。
人有無端一時作瀉,腹痛不可止,面青唇黑,幾不欲生,肛門之邊,宛如刀割,大瀉傾盆,人以為火瀉也,誰知是受毒而作瀉乎。夫毒必有所由來,非漫然而作瀉也。或食瓜果,或飲涼水,或斟隔宿之茶,或吸露天之酒,或游神廟陰寒之地,或探古洞幽暗之方,或貪臥于濕處,或加餐夫樹間,或饕牛羊自死之物,或吞禽鳥難化之肉,皆能受毒而發(fā)瀉。雖毒受于腹中,瀉出于腸外,非必死之癥。然腹疼欲死,烏可無藥以救之耶。救法于解毒之中,而輔之瀉毒之品,因勢利導,祛毒更神。方用化毒神丹∶生甘草(五錢)大黃(一兩)丹皮(五錢)當歸(一兩)雷丸(三錢)蒲公英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所中之毒無不盡出而愈,不必二劑。
此方生甘草、蒲公英以解毒,合之大黃、雷丸則祛毒而無太剛之懼,掃毒而無過滯之憂,又得當歸、丹皮以助之,但逐毒之穢,而不損腸之陰,非孟浪以用之也。
此癥用雷轟丹亦神效。
雷丸紅花甘草(各二錢)白芍車前子(各五錢)澤瀉豬苓(各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面黃體瘦,善食易饑,不食則痛,日以為常,一旦大瀉,連蟲而下,如團如結,血裹膿包,人以為蟲瀉也。然蟲之生也,生于濕,蟲之養(yǎng)也,養(yǎng)于水谷也。
善食者,蟲食則易消;易饑者,蟲饑則易餓也;不食則痛,蟲無食以養(yǎng),則嚙人腸胃。歲月既久,蟲以生蟲,竟將腸胃之間變成巢穴,飲之食之而不肯散,團結包裹,何肯遽出哉?且所用之飲食,供蟲而不足,何能生津化液,以養(yǎng)五臟七腑乎?自然臟腑之氣衰,而胃氣亦漸弱矣。胃弱則脾亦弱,胃弱則食必減而不能入,脾弱則食難化而不能出,久則胃寒而脾亦寒,脾胃寒冷,則蟲苦無藏身之地,偶將熱湯、熱水乘機下遁而大瀉。一蟲既行,眾蟲無止遏之勢,成群逐隊而下,團結于膿血之內,勢之所必至也。治法乘蟲之遷徙,而大下之,則腸胃無留余之蝕。然而下之過甚,必至損傷脾胃。于攻之中用補,則正氣得養(yǎng),蟲亦盡除,兩益之道也。方用掃蟲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大黃(三錢)白薇(三錢)百部(三錢)甘草(一錢)烏梅(一個)水煎服。一劑大瀉蟲盡出矣,不必二劑。服此藥后,用四君子湯調理而安。
夫此湯雖曰掃蟲,實補脾胃以生氣。腹中生蟲,至于如許之多,其傷損脾胃者,非一日矣,似宜單補而不用攻,然蟲既大出,不用攻蟲之藥,惟用補劑,則脾胃之氣回,而蟲亦回矣,反留為后日之害。故因其自出之時,即用祛蟲之藥,蟲不敢貪補而流連也。況攻之中,仍有補劑,但瀉蟲而不耗氣,是攻補并用,且善后得宜,安得不收全功哉。
此癥用追蟲丹亦神。
甘草枳殼雷丸(各一錢)黃連百部檳榔(各二錢)人參使君子肉(各三錢)白術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臟腑不調,久瀉不愈,人以為洞瀉也,誰知是肝乘脾土,濕氣下行之故乎。
夫肝屬木,最能克土。然而土旺則木不能克,木平則土不受克。惟肝木既旺,而土又過衰,則木來克土,而土之濕氣難安矣。人身之脾土易衰,肝木復易旺。肝木能旺,非腎水生之而旺也,大約得之怒與謀慮者居多。大怒則肝葉開張,過于謀慮不決,則失于剛斷,而躁妄之念生,皆能使肝氣之旺;旺則肝氣不能發(fā)泄,必致乘脾。
脾乃濕士,畏肝之克,氣不上升而下降,遂致成瀉。人之怒氣不常,而謀慮無已,肝亦烏能平,而瀉又烏有止期乎。治法平肝以瀉水,則瀉可止也。古人有用上涌之法而效者,有用下泄之法而亦效者,然皆非善法也。方用平瀉湯∶芍藥(二兩)茯苓(一兩)白術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肝氣平,二劑洞瀉止,三劑不再瀉矣。
此方用芍藥以平肝,用白術、茯苓健脾以去濕。肝氣既平,不去刑土,而脾得養(yǎng),無畏于木氣之克。況濕去則土燥,無波可興,何能作瀉?奚必上涌以傷氣,下泄以損陰,用劫藥以制勝哉。
此癥用調脾飲亦妙。
白芍茯苓(各五錢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陳皮(五分)神曲(二錢)白豆蔻(二粒)水煎服。
人有侵染鬼魅,一旦大瀉,此陰氣之侵傷于脾土也。夫脾屬太陰,本是陰臟,然陰中有陽,則脾土營運易于變化,無復有過濕之虞。是太陰濕土,全藉腎中至陽之氣,以變化之也。若鬼,則至陰之氣也,相接至久,則至陽之氣,皆為至陰所盜,陰中無陽,何以消化水谷?況鬼氣又邪氣也,邪氣之盛,由于正氣之衰,正不敵邪,則陰氣更勝,陰勝陽微,泄何能止乎?治法非補陽以去濕,助正以消陰,則瀉正無底止也。方用消陰止瀉丹∶蒼術(五錢)白術(一兩)附子(三分)干姜(一錢)山藥(一兩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不特瀉止,精神亦健。
此方用蒼術以祛邪,用白術以利濕,用姜附以生陽足矣,何又入山藥補陰之多事也?不知人為鬼魅所侵,不惟陽氣消亡,而陰精亦必暗耗,加入山藥之補陰者,補真陰之精,非補邪陰之水也。況真陽非真陰不生,補其真陰,正所以速生陽氣耳。
陽得陰而姜、附無太勝之虞,反能助二術以生至陽之氣。矧山藥原是健脾利水之神物,原非純陰無陽可比,故同用以出奇也。
此癥用逐魑丹亦佳。
蒼術(二兩)干姜(三錢)良姜(二錢)茯苓(一兩)甘草(一錢)肉桂(一錢)管仲(三錢)水煎服。
痢疾門(十二則)
人有夏秋之間,腹痛作瀉,變?yōu)榱〖玻鹑玺~凍,久則紅白相間,此是肝克脾土也。蓋夏秋之間,寒熱必然相雜,肝遇涼風,則木氣不舒,上不能宣,必至下克。
而脾胃之中受三夏暑熱,欺肝木凋零,乃與肝木相爭。肝木激而成怒,克土更甚。
脾胃之土傷,難容水谷,遂腹痛而作瀉矣。瀉久而糟粕已盡,脾乃傳肝木之氣于腎,而腎見其子之氣,乃相助而作惡,忘其自損母氣也。紅白相間者,肝不藏血而紅見,腎不藏精而白見也。惟是肝內之血無多,腎中之精有限,何以能綢繆不斷,如水之傾,如泉之涌也,不知六腑畏肝木之橫,五臟助腎之困,交相成之也。治法急平其肝氣之怒,少佐祛穢之藥,則肝氣不降而腎氣頓收。不必止痢,脾胃之土自安,脾胃既安,何懼痢之有?方用平肝止痢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梔子(二錢)枳殼(一錢)車前子(二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痢輕,再劑痢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全不去治痢,但去平肝而痢自止。蓋痢之來也,始于肝;痢之成也,本于腎。平肝則肝氣平,肝平而腎氣亦平。肝腎之氣平,而脾胃烏有不平者乎。今人但去治脾胃也,所以痢不能遽止耳。
此癥用和腹湯亦可。
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枳殼(三錢)廣木香(二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夏秋之間,先瀉后痢,腹中疼痛,后重之極,不痢不可,欲痢不得,口渴飲水,小便艱澀,小腸作脹,人以為火邪之重也,誰知是濕熱之盛乎,蓋夏傷于熱,必飲水過多,熱雖解于一時,濕每留于腸胃,迨至秋天,寒風襲于皮毛,熱必秘于臟腑,于是熱欲外泄而不能,熱不得不與濕相合。然而濕與熱非好相識也,相合相爭,而疼痛生矣,熱欲下出,濕欲相留,彼此牽掣于大腸之間,而后重現(xiàn)矣。熱欲出而不得出,則熱必上焚,不得不求救于水。然而濕留于下焦,而火則忌水也,使水不能傳入于膀胱,水火戰(zhàn)斗,仍從大腸而出,此小腹之所以發(fā)脹耳。治法分解其濕熱,俾濁者趨于大腸,清者入于小腸,不必用澀藥以止痢也。方用分解濕熱湯∶車前子(一兩)濃樸(三錢)黃連(一錢)甘草(一錢)枳殼(一錢)檳榔(一錢)滑石末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后重除,二劑疼脹止,三劑口渴解,痢亦全愈。
此方用車前以利水,用黃連以清熱,用濃樸以厘清濁,余則止穢去滯,調和于邪正之間,以解紛爭也。君、相、佐、使既用之攸宜,安有不取效之捷哉!此癥用二黃湯亦神效。
澤瀉(二錢)車前子(五錢)大黃檳榔滑石(各二錢)黃連(一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愈。
人有濕熱作痢,大渴引飲,飲后又不甚快,心中懊,小便不利,紅白相間,似膿非膿,似血非血,此是火熱未解之故也。夫濕熱之極,始成痢疾,但其中有濕輕熱重,熱輕濕重之分耳。如此等之痢,明是濕熱兩重之癥,單消水則熱存而水難降;單清火則濕在而火難除,必須兩瀉之,熱與濕俱不能獨存也。然而瀉熱必致傷陽,瀉濕必致傷陰。治法必于補陰之中,佐以瀉熱濕之劑,則陰既不虧,陽亦無害。
夫瀉之既能損傷陰陽,則補陰亦宜補陽矣,何僅補其陰,即能不傷其陽也?不知陰陽原兩相根也。瀉熱之藥,仍走于大腸之內,雖損其陽,仍損其陰也。今補其陰,則陰不傷矣,何害于陽乎?此補陰之所以不必再補陽耳。方用滋陰止痢丹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大黃(三錢)車前子(五錢)檳榔(二錢)蘿卜子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膿血減,二劑懊除,三劑口渴解,而痢亦頓止矣。
此方奇在大黃與蘿卜子并用,逐瘀穢實神,厘清濁甚速,用之于白芍、當歸之內,補以行攻,有攻之益,無攻之失也。
此癥用通快飲亦佳。
黃連茯苓(各三錢)白芍(一兩)黃芩車前子枳殼(各二錢)濃樸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濕熱之極,腹痛作痢,上吐不食,下痢不止,至勺水難飲,胸中悶亂,人以為噤口之痢也,誰知是胃中濕熱之毒乎。夫痢宜下行,下利宜也,何以上吐而不能入乎?此蓋胃中之火,得濕而蘊結不宣,一旦作痢,本欲下行,乃投之以飲食,則火反上熾而不降,以致胃口閉塞,而成噤口也。然而胃火之盛者,由于心火之旺,心火最惡濕,一得濕則火郁而不通,則停住于胃口;胃中之火,愈增其熏蒸之氣,二火相合,則熱之勢固結而不散,濕亦停住于腸胃之內,胸中交戰(zhàn),安得不悶亂乎?治法必須開郁火之門,而門不能易開,必須引火開門之為捷耳。方用引胃湯∶人參(一錢)黃連(三錢)吳茱萸(三分)菖蒲(三分)各為細末,滾水調入于茯苓末中,大約茯苓須用五錢,一匙一匙調如稀糊者咽之。初時咽下必吐,吐后仍咽,藥一受則不吐矣。即將前藥服完,上下俱開門矣。然后用靖亂湯∶白芍(一兩)車前子(五錢)黃連(一錢)甘草(一錢)枳殼(一錢)木通(一錢)廣木香(五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痢止,不必三服也。
前用引胃湯者,以心火喜燥。黃連雖寒,然其性正燥也。以燥投燥原非所惡。
況吳茱萸性熱而燥,以火入火,同性豈有格之虞?況入之人參、菖蒲之中乎?蓋胃中之火,乃邪火,而心中之火實正火也。居于邪正之間、非得正人君子之藥,則邪不能散于頃刻,非得導引之使,則心火不能返于故宮。況胃氣之閉,正胃氣之虛也。人參補胃氣之圣藥,胃虛逢補,不啻如饑者之得食,關一開而良將勇士奪門而入,邪自驚走矣。后用靖亂湯者,譬如以計奪門,若后無大兵相繼,則敵且欺寡不敵眾,未必不狹巷而戰(zhàn),死斗而不肯遁,今又以利水、逐穢、平肝之藥濟之,是前鋒既勇于斬關,而后隊又善于蕩寇,安得不成功哉。
此癥用啟關散亦效。
黃連人參茯苓(各二錢)木香(三分)吳茱萸(五分)水煎服。緩飲之,隨飲即愈。
人有濕熱作痢,數(shù)日之后,腹不疼痛,如膿如血,陣陣自下,手足厥冷,元氣欲絕,此是火變?yōu)楹幗^也。夫痢無止法,古人之語也。然痢實不同∶有初起即宜止者,有日久而不可止者,未可執(zhí)痢無止法一語,竟不用止也。然不止痢,不過久病之難痊;若止痢,每至變生于不測,是痢又不可輕言止也。此等之癥,正不可不止者,蓋腹中作痛為邪,腹既不痛,何邪之有?腹不痛而膿血陣陣自下,乃氣脫而欲崩也。手足厥冷,乃氣脫而不能運也。必須看其舌之滑燥何如耳,熱極則舌必燥,寒極則舌必滑也。熱變?yōu)楹渖啾鼗?,須先止其痢以救脫,不可瀉其痢以攻邪矣。
方用止脫救痢湯∶人參(二兩)白術(二兩)白芍(一兩)肉桂(三錢)茯苓(一兩)甘草(二錢)赤石脂末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手足溫,二劑膿血止,三劑痢全愈。減各藥一半,去赤石脂,再服十劑,元氣如故矣。
此等之痢。世不常有,不可執(zhí)此方以治痢。余論癥不敢不備質于天師,以存此治法,救萬人中之一人也。
此癥用加味四君湯亦效。
人參白術(各二兩)肉桂(三錢)北五味子(三錢)茯苓(一兩)甘草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受暑濕之毒,水谷傾囊而出,一晝夜七、八十行,膿血稠粘,大渴引水,百杯不止,人以為腸胃為熱毒所攻也,誰知是膀胱熱結而氣不化乎。夫水濕之邪,從膀胱而出,乃上由于肺氣之清肅下行,膀胱奉之而能化也。今胃受暑熱之毒,蒸熏于肺,肺不能受,乃移其熱于大腸,而大腸奔迫,必郁結于膀胱矣。膀胱熱結,則氣不化而小溲短赤,邪熱邪濕,盡趨于大腸而出,不啻如決水轉石之驟猛也。治法必須清膀胱之熱,以迅利其小便。但肺與大腸為表里,肺熱而大腸始熱,故不若先清肺經(jīng)之熱也。方用清源止痢湯∶黃芩(三錢)茯苓(五錢)紫參(三錢)訶黎勒(三錢)甘草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地榆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減半,三劑痢止。
此方清肺金化源之方也。用黃芩、地榆以涼肺,即所以涼大腸之熱也。紫參療腸胃之熱,能消積聚,而通大小之便。訶黎勒能固腸脫,合而用之于茯苓、甘草諸藥之內,則通中有塞,而塞中又有調和之妙,所以奏功特神也。
此癥用迅行湯亦神。
王不留行茯苓豬苓黃芩(各三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下痢純血,色如陳腐屋漏之狀,肛門大開,不能收閉,面色反覺紅潤,唇似朱涂,人以為痢疾之死癥也。然治之得法尚可獲生,以其癥雖見死象,而氣猶未絕,有可續(xù)之機也。凡下痢純紅,開手即宜用補陰之藥,因人執(zhí)痢無補法,以至如此不知痢癥何常不可補也。用補陽之藥以治痢,則有宜有不宜。用補陰之藥以治痢,則實無不宜也。若一見紅白,不問虛與不虛,動用攻邪逐穢之劑,以致白變紅,紅變陳腐屋漏之色也。夫下痢純血,原是陽旺陰虛之癥。不補陰以制陽,反助陽以攻陰,則陰氣愈虛,虛極則陰氣但有降無升矣。肛門大開,不能收閉,正有降無升之明驗也。面色紅潤,唇如朱涂,正陽在上而陰沉下之顯征也。陽宜降而反升,陰宜升而反降,則陰陽不交,不死何待乎?然能奄奄不死者,以其陰氣雖降,而未絕也。
治法急救其陰,以引其陽氣之下降,兼補其陽,以提其陰氣之上升,未必非死里求生之法也。方用補陰升提湯∶人參(一兩)熟地(一兩)白芍(三兩)茯苓(一兩)升麻(二錢)甘草(一錢)山藥(一兩)北五味子(三錢)山茱萸(一兩)訶黎勒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痢減半,再劑痢止。倘服之仍如前之痢也,則陰已絕而陽不能交,不必再服。
論此方乃救陰之奇方,提氣之圣藥。茍有陰氣未絕,未有不可續(xù)之,而升提者也。正不可因一用之無功,竟置此方于不用。如一見純紅之癥,急以此方減半投之,何至有死亡之嗟哉。
此癥用續(xù)絕湯甚佳。
人參(五錢)熟地山茱萸山藥芡實(各一兩)甘草(一錢)北五味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貪酒好飲,久經(jīng)歲月,濕熱所積,變成痢疾,雖無崩奔之狀,而有溏之苦,終年累月而不愈,人以為酒積之在脾也,誰知是腎泄之病,乃濕熱之酒氣熏之也。氣熏于腎之中,腎即醉于酒之味,正不必其濕熱之盡入之也。然而濕熱之侵,由于腎衰之故,腎不能敵,乃移其濕熱于脾,脾又久受濕熱之困,不能再藏,乃釀成酒積而作痢矣。雖其積在脾,病實在腎。但治脾而痢不能愈,必須治腎。然徒治其腎,病亦不能愈,必須解酒之毒,分消其濕熱之氣,則不治痢,而痢自止。方用化酒止痢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黃連(一錢)茯苓(五錢)柞木枝(五錢)白芍(五錢)檳榔(五分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痢疾自愈,不可多服。愈后仍須忌酒,否則暫止而仍發(fā)也。
論此方實解酒毒,然力止能解于目前,不能解于日后,非藥之過也。蓋酒氣熏蒸于腎,受毒最深。用此方以解酒毒,則脾胃有更蘇之氣。倘不遵酒戒,仍然酣飲,則酒入于脾胃,其克伐之性較前更甚,蓋已傷而不可再傷也。此酒積之病,酒徒每每坐困,不得享長年之樂,可不慎哉!此癥用萸術杜柞湯亦佳。
山茱萸白術(各一兩)柞木枝杜仲(各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可愈。
人有長年累月,里急后重,而作痢者,乍作乍止,無有休歇,人以為休息之痢,誰知是正氣已復,而邪氣尚存之故哉。夫痢不可妄止,必須因勢利導之。茍邪火、邪水未曾滌盡,一旦用補塞之藥遽止之,則痢雖遏于旦夕,邪在腹中,時動時靜,靜則安,動則發(fā),亦其常也。況益之濃味之貪饕,勞役之妄作,安得不成休息之痢乎?治法必宜以利為主,利小便,不若利大便也。蓋正氣已復,膀胱之氣必能氣化以分水,何必再利其小便?邪之不盡者,火留于大腸也,利大腸則邪且盡下。然而利大腸之藥,必先從胃而入脾,由脾而入大腸。吾恐湯劑之入大腸,不遽受益,胃與脾先受其損矣。方用盡穢丹∶大黃(一錢)滑石(一錢)濃樸(一錢)地榆(二錢)檳榔(一錢)各為細末,用蜜煮老為丸,一次服盡。服后即用膳以壓之,不使留于胃中。必得微利為度,一利而痢病頓除。
此方專下大腸之濕熱也。邪原在大腸,所以一用奏功。倘畏損傷脾胃,用人參湯送下更妙。然亦止宜于虛弱之人,不宜于健旺之客也。
此癥用緩攻湯亦神。
白芍(一兩)枳殼(五分)大黃(一錢)檳榔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。
人有中氣不順,口中作噯,下痢不止,人以為濕熱作痢,誰知是氣逆作痢乎。
夫痢疾多是濕熱,然濕熱之所以停積于腹中者,氣阻之也。凡人大便,氣閉則結,氣逆則瀉。有濕熱而更兼氣逆,徒用消濕瀉熱之藥,不用理氣之味,則過于下行,氣必更滯矣。治法必須利氣,佐之消濕瀉熱之劑為妙。雖然氣之所以逆者,以下多亡陰,陰血虧損,氣乃不順,遂因之作逆也。欲氣逆而仍反為順,必須補陰以生血。
然而血不可以遽生,陰不可以驟長,用順氣之藥,加入于補陰補血之中,則陰血漸生,痢可速止矣。方用蓽茇散∶蓽茇(三錢)芍藥(五錢)當歸(五錢)牛乳(半斤)同煎。一半空腹頓服。一劑痢止,再劑不再痢也。
蓋蓽茇最能順氣,且去積滯更神,入之于歸、芍之中,更能生長陰血。佐之牛乳者,牛乳屬陰,乳乃血類,無形之陰血不能遽長,用有形之陰血以滑其腸中之迫急,則血即無陽,陰又不損,轉能佐氣以去其結滯,故奏功甚捷,取效獨奇耳。
此癥用順氣湯亦效。
廣木香(三錢)烏藥甘草枳殼(各一錢)白芍(五錢)炒梔子車前子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腸下血,另作一派噴唧而出,且有力而射遠,四散如篩,腹中大痛,人以為陽明氣沖,熱毒所作也,誰知是氣血下陷之極乎。夫清氣上升,則濁物自降,惟清陽之氣,既不能上升,則濁陰之物,必留滯于腸中而不化。況助之濕熱之毒,則血不能藏,乃下注而噴射矣?;蛞裳簧喜?,洞瀉宜矣,何下出如篩乎?此乃濕熱之毒,氣火盛,逞其威作其勢也。至于另作一派,唧血遠射者,邪與正不兩立,正氣化食,而邪氣化血,正氣既虛,不敢與邪相戰(zhàn),聽邪氣之化血,不與邪氣同行以化食,邪氣遂驅腸中之血以自行,腸中之食既不得出,乃居腹而作痛,邪氣奪門而出,是以另行作一派遠射有力也。治法升其陽氣,瀉其濕熱之毒,則正氣盛而邪自衰,邪衰而血亦不下也。方用升和湯∶陳皮(五分)熟地(五錢)當歸(三錢)生地(二錢)丹皮(一錢)升麻(一錢)甘草(五分)黃(三錢)白芍(五錢)車前子(三錢)黃芩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血止,再二劑全愈。
此方名為升陽,其實補陰。但升陽而不補陰,則陽氣愈陷,以陽氣之升,升于陰氣之充也。蓋下血既久,其陰必亡,惟用當、芍、二地以補陰,而后益之黃之補氣,則氣自升舉,即不用升麻之提,而陽已有躍躍欲舉之勢。矧助升麻又加車前之去濕,丹皮、黃芩之散火,則濕熱兩消,何氣之再陷乎?此升陽全在和之之妙也。
此癥升陷湯亦神。
人參當歸(各五錢)熟地白芍(各一兩)丹皮荊芥車前子(各三錢)甘草黃連(各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痢久不止,日夜數(shù)十行,下如清涕,內有紫黑血絲,食漸減少,脈沉細弦促,人以為濕熱之毒未除,誰知是瘀血未散乎。夫痢成于濕熱,未聞痢成于瘀血也。
不知血喜流行,若不流行且化瘀矣。況因內外之傷以成瘀,欲其不化為痢難矣。世人不知成瘀之故,試舉其一二言之∶如飽食之后復加疾走,或飲酒之余更多叫號,或毆傷忍痛,或跌磕耐疼,或大怒而氣無可泄,或遇郁而愁無可解,或餐燔炙之太多,或受訶責之非分,皆能致瘀而成痢也。及致成痢,以治痢之藥投之,絕無一驗者,以所成之痢,乃似痢而非痢也。治法但治其瘀,不治其痢則得耳。方用消瘀神丹∶乳香(一錢)沒藥(一錢)桃仁(十四個)滑石(三錢)廣木香(一錢)檳榔(一錢)白芍(五錢)神曲糊為丸。米飲下百丸,連服二日,即下穢物而愈。倘二日少痊,不全愈者,此瘀盛也。用大黃一錢煎湯,送前丸二百丸,無不愈矣。
此方治瘀,而痢未常不兼治也。凡治痢久不愈者,可用此丸以下其瘀血,要在人消息之也。
此癥用分瘀湯亦神。
大黃車前子(各三錢)丹皮(五錢)當歸(一兩)枳殼柴胡(各一錢)水煎服。
瘧疾門(十則)
人有發(fā)瘧,先腰痛頭疼目重,寒從背起,先寒后熱,熱如火熾,熱止,汗出不能即干,遍身骨節(jié)無不酸痛,小便短赤,世俗皆稱脾寒,此乃太陽膀胱經(jīng)之瘧也。夫風邪從太陽經(jīng)而入,即瘧邪也。惟是冬月風邪入太陽而成傷寒。若夏秋風邪入太陽而成瘧耳。蓋冬月之風乃至寒之風,夏秋之風乃至熱之風也,風不同而病亦異。總之,無食、無痰不能成瘧。夏秋之閑,明是熱風作祟,裹住痰食不化,行于陰而作寒,行于陽而作熱也。夫痰食之類,遇寒則停住,遇熱宜流通。何反裹痰食而不化,此乃寒熱酷烈,因脾胃之衰盛,以分勝負。邪旺之極,正不能敵邪,遂至野狼狽,無津液以養(yǎng)身體,骨節(jié)所以酸痛也,正既不能敵邪,邪勢更張,反堵截其關津路口,小便不能遽出,而邪火入之,此所以短赤也。治法健脾胃之土,散太陽之邪,消痰化食,邪無所恃而自散矣。
方用開邪散∶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前胡(一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五分)豬苓(二錢)人參(一錢)青皮(一水煎服。一劑輕,再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健脾胃之氣,則土旺敢與邪戰(zhàn)。健脾胃之中,用利水化濕之藥,引邪直走于膀胱太陽之經(jīng),邪從太陽而入,仍從太陽而出,在本經(jīng)尤易分消耳。方中不專散太陽之邪,而兼表少陽之郁。蓋少陽乃太陽之去路,早斷其竄走之途,則邪不得不仍趨太陽原路而去。況消痰化食之品,無不用之得宜,則堂堂之陣,自然望旗幟而驚遁矣。
此癥用加味四君湯亦甚效。
人參甘草桂枝(各一錢)白術茯苓(各五錢)半夏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發(fā)瘧之時,身先發(fā)熱,頭疼鼻干,渴欲飲水,目不得眠,甚則煩躁,畏火光,厭聽人聲喧嘩,人謂熱病,誰知是陽明胃經(jīng)之瘧乎。夫陽明胃土也,邪入陽明,其勢自大。蓋陽明多氣多血之經(jīng),其容水谷亦至盛,宜足以容邪,何邪入反能作祟,蓋水谷之氣盛,正足資盜賊之糧也。譬如賊居深山,勢不甚張,及至入于城市,則妄行流毒,恣其擄掠無有止足也。陽明胃經(jīng)之邪,亦復如是。若胃中水谷未足充其饑渴,必索水以救其內炎??噬醵囡嫞瑒t水停于心胃之中,心氣為水所遏,不得下交于腎,則心腎兩開,何能寐乎。心不能下交于腎,則腎畏火炎,何敢上交于心,以滋心中之液。自然心無所養(yǎng)而煩躁生,火邪更熾,傷火畏火,喜靜而不喜動,人聲喧嘩安得不惡??偨躁柮鳠嵝白魉钜?。治法可不急瀉其陽明之熱邪乎。然而火邪居于胃中,爍干津液,胃氣必虛,但瀉其邪,不補其正,則正氣消亡,邪益跳梁,是終無痊可之日也。故必須補中以瀉其火熱之邪,則正不傷,而邪亦易解也。
方用平陽湯∶干葛(二錢)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貝母(三錢)橘紅(一錢)石膏(三錢)麥冬(五錢)柴胡(一錢)茯苓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再劑又輕,四劑全愈。
此方以人參、白術助脾胃之氣,干葛、石膏瀉陽明之火邪,貝母、橘紅消陽明之痰食,麥冬滋肺經(jīng)之炎,柴胡舒膽經(jīng)之郁,茯苓瀉太陽之滯,既攻補兼施,復彼此相制,邪安得不退避哉。
此癥用伐邪湯亦效。
石膏人參(各三錢)半夏柴胡(各二錢)麥冬(五錢)茯苓(一兩)甘草濃樸枳殼(各一錢水煎服。
人有瘧病初發(fā)之時,往來寒熱,口苦耳聾,胸脅脹悶作痛,或嘔或不嘔,人以為火熱之瘧也,誰知是少陽膽經(jīng)之瘧乎。夫風邪入于人身,不敢遽入于臟,每伏于半表半里之間,乘人虛弱而后深入,進退于表里,而寒熱生焉。故進與陰相爭則寒,出與陽相爭則熱。半表半里者,少陽之地也。瘧發(fā)之時,必有寒熱之兆,寒熱之往來,適在少陽所主之位??诳嗾?,膽汁外泄也。耳聾者,膽氣不舒也。胸脅脹悶作痛者,膽血有滯也?;驀I或不嘔者,膽邪挾痰食而上沖也。治瘧之法甚多,烏可舍少陽而別治。然治少陽之瘧,有偏陰偏陽之分,偏陰則多寒,偏陽則多熱。有純熱無寒,有純寒無熱之時,補偏救敝,總不可離少陽而求協(xié)其和平也。
方用和瘧湯∶柴胡(三錢)當歸(一兩)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半夏(一錢)甘草(五分)生姜(五錢)白芍(五錢)山楂(一錢)青皮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無一味不入少陽之經(jīng)絡,又無一味不入脾胃之臟腑,祛邪復能輔正,解表隨可固里,真和解之仙丹,非特祛瘧之神劑也。
此瘧用首攻湯亦效。
白芍(五錢)當歸(二錢)茯苓(五錢)半夏(二錢)香附(三錢)羌活(五分)甘草神曲(各一錢水煎服。
人有發(fā)瘧之時,先寒作顫,寒后變熱,面色蒼白,善起太息之聲,甚者狀如欲死,或頭疼而渴,人以為寒熱相間之瘧,誰知是厥陰肝經(jīng)之瘧乎。夫肝經(jīng)之瘧,由少陽膽經(jīng)而入。若肝木自旺,則少陽之邪何敢深入,今因肝木之虛,邪遂乘機突入矣。肝氣本急,邪入肝中,宜有兩脅脹滿之兆。茲安然不見有此等之病,是肝之大虛也。蓋肝旺必怒,不怒而起太息之聲者,是肝弱之極,不敢怒而又不能制其邪,故反生太息也。甚如欲死者,因氣逆不能發(fā)聲也。氣逆則火升于上,而不易下降,咽喉自存火氣而作渴矣。治法自宜急補肝以祛邪,不可縱邪以伐肝也。
方用補肝祛瘧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何首烏(生用,一兩)鱉甲(三錢)茯苓(五錢)青皮(一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全愈。
此方全不祛邪,純補肝氣,肝氣旺而邪氣難留。得柴胡引出于少陽之分,則邪有出路,自然易解矣。
此癥用護肝湯亦效。
熟地鱉甲(各五錢)山茱萸(二錢)何首烏(三錢)白芥子(三錢)當歸(一兩)柴胡(一錢五分水煎服。
人有發(fā)瘧之時,先寒后熱,寒從腹起,善嘔,嘔已乃衰,熱過汗出乃已,人以為感邪作瘧,誰知邪盛于太陰之脾經(jīng)乎。夫脾乃濕土,原易生痰,食即難化,又得風邪合之,自易成瘧。夫各經(jīng)之瘧,俱宜兼顧脾土,豈脾土自病,反置脾于不補乎。惟是脾乃濕土,其性原濕,單補脾土,則土不能遽健,痰濕之氣不能驟消,嘔吐之逆未易安也。必須兼補命門之火,則土得溫和之氣,而痰濕自化,風邪無黨難于作威,欲久踞脾而不可得矣。故治法不治脾不可,單治脾亦不可也。
方用溫脾祛瘧湯∶白術(一兩)茯苓(五錢)山藥(五錢)芡實(五錢)人參(三錢)肉桂(一錢)炮姜(一錢)橘皮(一錢)半夏(一錢)甘草(一錢)白豆蔻(三粒)水煎服。一劑嘔吐定,二劑寒熱除,三劑全愈。
夫瘧病多本于脾寒,此方尤治脾寒圣藥,凡是脾胃虛寒而得瘧癥者,將方煎服無不神效,正不必問其一日、二日之瘧也。
此癥用加味術苓湯亦效。
白術(二兩)茯苓(五錢)半夏(三錢)肉桂(二錢)生姜(一兩)白豆蔻(三粒)水煎服。
人有發(fā)瘧之時,寒熱俱盛,腰痛脊強,口渴,寒從下起,先腳冷,后由腿冷至臍,由臍冷至手而止,其頸以上則不冷,人以為寒瘧也,誰知是足少陰腎經(jīng)之瘧乎。此瘧最宜早治,亦須補陰為主,倘不補其陰,開手用祛邪之藥,必變?yōu)樗娜諆砂l(fā)之瘧也。蓋此瘧原是內傷于陰,邪乘陰虛而入之。初起時,陰不甚虛,即用補陰之劑,加入散邪之味,則隨手奏功。無如人但去祛邪,不知補正,遂至陰愈虛而邪益深也。雖然邪乘陰虛深入,吾仍補其陰,陽日盛而邪日退,何不可治之有。夫邪既深入,尚且補其陰而邪退,況邪初入之時,補陰而邪有不速退者乎。
方用退邪湯∶熟地(一兩)何首烏(生用,一兩)當歸(五錢)鱉甲(五錢)茯苓(五錢)山藥(五錢)白芥子(三錢)柴胡(五分)人參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四劑全愈。
此方補腎中之陰,何加入柴胡、人參舒少陽之氣,健脾胃之土耶,不知邪入于腎,必須提出于少陽半表半里之間,風邪易于消散。又恐柴胡入于至陰,而提出于至陽,非用人參則升提無力,故用之以健其脾胃,則脾胃有生氣,陽足以升陰也。況鱉甲、首烏,俱是入陰攻邪之藥,邪見陰分之中無非能征善戰(zhàn)之將,何敢久戀于陰而不去乎。越出于陽分,陽氣不虛,豈容邪之存住,陰陽并攻,邪見之卻走矣。
此癥用四瘧散亦效。
熟地(二兩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山茱萸(一兩)人參(五錢)白芥子(三錢)柴胡(三分)荊芥(一錢,炒黑)水煎服。
人有四日兩頭發(fā)瘧者,終年累月不愈,但有熱而不寒,雖有汗而不渴,每發(fā)于夜,人以為陰虛之極,誰知是陽衰之極乎。夫邪入人身每乘陰陽之虛,然瘧之初入,必先入陽,而后入陰,入于陽則發(fā)近,入于陰則發(fā)遠,入于至陰之中,則其發(fā)更遠。四日兩發(fā)者,乃《內經(jīng)》所云間二日之瘧。即邪入于至陰也,最難祛逐,以陽氣衰微,不敢與邪相戰(zhàn),邪得安居于至陰之中耳。夫邪正原不兩立,正不容邪,而邪每欺正。今邪居于至陰,譬如強梁之輩,僑寓人家,欺主人之軟弱,鵲巢鳩居,心忘主人于戶外矣。四日兩發(fā)之瘧,情形實有相似。故治法必須大補陽氣,后益之以攻陰邪之藥,則邪出而與陽相角,始可成功。倘以為陰虛,惟用滋陰之藥,則邪且樂得相資,雖佐之祛邪之味,彼且謹閉至陰之藏而不出矣。
方用提陰升陽祛邪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何首烏(生用,一兩)鱉甲(一兩)茯苓(五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肉桂(一錢)柴胡(一錢)白芥子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反覺寒熱交戰(zhàn)而病重,再服二劑,寒熱不生,全愈矣。
此方雖陰陽雙補,而意重補陽。陽旺則敢與邪斗,故初服之而病重者,正陽氣與邪氣交戰(zhàn)也。兼補陰者,助其陰氣之旺,則陰旺而邪不敢重回于至陰之內。用柴胡于補陰、補陽之中者,提出陰氣以交于陽,則邪亦從陰俱出,一遇陽氣,則彼此大哄。又有鱉甲、何首之輩,超勇絕倫,邪有不披靡而遁哉。故一戰(zhàn)不勝,連戰(zhàn)未有不勝者也。
此癥用遠瘧湯亦佳甚。
人參山茱萸鱉甲當歸(各一兩)白術熟地(各二兩)山藥(五錢)附子(一錢)柴胡(五分)白芥子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哀哭過傷,病后成瘧,困倦甚疲,人以為瘧母之未消,誰知是陰陽兩虧乎。夫瘧之盛衰,全視乎陰陽之衰旺也。下多亡血,亡其陰也。悲哀傷氣,傷其陽也。陰陽兩虧,正氣虛極,何能與邪氣相爭,惟聽瘧邪之往來,邪盛則盛,邪衰則衰,治法宜助正以祛邪,倘惟事攻邪,而不知補正,則正氣愈虛,汗必大出,陰虛陽散,欲不亡得乎。
方用救正湯∶人參(一兩)黃(一兩)白術(二兩)炙甘草(一錢)當歸(五錢)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數(shù)劑瘧止,十劑全愈。
夫瘧邪之久居不散者,正藉痰氣之彌滿耳。補正氣以消痰氣,則正氣自旺,痰氣自消,此瘧之更易痊也。此方全在用半夏之神,補非呆補,消非峻消矣。
此癥用救哀湯亦效。
黃(一兩)白術(二兩)人參(五錢)茯苓(一兩)鱉甲山茱萸白芍(各五錢)半夏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一時病瘧,自卯足寒,至酉分方熱,至寅初乃休。一日一夜止蘇一時,人以為風邪之入于營衛(wèi)也,誰知是寒氣之入于陽明乎。夫足陽明與沖脈,合宗筋而會于氣街,行房之后,陽明與沖脈之氣,皆奪其所用,其中空虛,寒邪相犯,即乘虛而入舍于二經(jīng)之間,二經(jīng)過脛會足跗上,因邪之相合,而二經(jīng)之陽日虧,不能滲榮其經(jīng)絡,故行而不能止也。治法補二經(jīng)之虛,兼散其寒邪,則陽氣自旺,寒邪難居,得汗可解。然而足跗道遠,藥力未易驟到,非多加藥餌,何能取勝哉。
方用解寒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附子(三分)蒼術(三錢)川芎(二錢)柴胡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汗出而愈。
此方用參、術以大補其氣,佐之蒼術、川芎、柴胡以發(fā)其汗,用附子以引至陽明、沖脈、宗筋、氣街之所,自然氣因補而無秘塞之憂,邪得散而無閉結之患矣。
此癥用參術附半湯亦效。
人參(一兩)附子(二錢)半夏(三錢)白術(二兩)水煎服。二劑全愈,不必再服。
人有瘧病發(fā)寅、申、巳、亥之時者,人以為痰瘧也,然亦知為陰中之陽,與陽中之陰乎。夫同一瘧病,何以分其陰陽哉。大約晝發(fā)者,為陰中之陽;夜發(fā)者,為陽中之陰也。故晝發(fā)者發(fā)于巳而退于申,巳陽而申陰也;夜發(fā)者發(fā)于亥而退于寅,亥陰而寅陽也。以此而辨別陰陽,斷不少誤。然則癥既分陰陽,治法烏可合治之乎。吾以為未常不可合治也。雖陽病在于氣虛,陰病在于血少,然而無痰、無食、終不成瘧,消化痰食,寧有異哉。且痰食之不消而結成瘧母,要不離乎肝氣之郁結,以下克夫脾土也。疏肝以健土,則脾之氣旺,而痰與食自化,是治肝以治瘧,陰陽正不可異也。
方用疏肝兩消湯∶白芍(三錢)白術(五錢)陳皮(一錢)半夏(一錢)當歸(三錢)濃樸(一錢)柴胡(二錢)茯神(三錢)白芥子(一錢)氣虛者加人參三錢,血虛者加熟地八錢,水煎服。八劑必發(fā)大汗而愈。
此方陰陽兩治之法也,陰中引陽以出于陽分,而陰又不傷。陽中引陰以離于陰分,而陽又無損。兩相引而陰陽之正氣日盛,自然兩相制而陰陽之邪氣日消。況氣虛加人參以助陽,血虛加熟地以滋陰,又陰陽之分治,何瘧之不除哉。人見其治瘧之神也,遂以此方能統(tǒng)陰陽而治瘧也,誰知單消痰食,止疏其肝氣之郁結乎。
此癥用散母湯亦效。
人參何首烏半夏鱉甲(各三錢)白芍白術(各五錢)柴胡(一錢)青皮神曲(各二錢)水煎服。
虛損門(十三則)
人有多言傷氣,咳嗽吐痰,久則氣怯,肺中生熱,短氣嗜臥,不進飲食,骨脊拘急,疼痛發(fā)酸,夢遺精滑,潮熱出汗,腳膝無力,人以為癆怯之癥也,誰知其先傷于氣乎。夫傷氣者,傷肺也。肺傷則金弱不能生水,腎經(jīng)無滋化之源,何能分余潤以養(yǎng)臟腑乎。肺金生熱,則清肅之令不行,膀胱之氣不化,脾胃俱失其運化之權,土虧而金益弱,金弱而水益虛,水難養(yǎng)肝而木燥,水難灌心而火炎。木強則侮金,火勝則克肺,欲氣之旺也得乎。氣衰則不能攝精,精涸則不能收汗,汗出則不能生力,此骨脊之所以酸疼,飲食懈怠而嗜臥也。治法必須先補其肺,更宜兼補脾胃。蓋肺氣不能自生,補其脾胃,則土能生金。脾胃為肺金之母也方用益肺丹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三錢)當歸(三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三分)柴胡(五分)荊芥(五分)山藥(三錢)芡實(三錢)水煎服。四劑而脾胃之氣開,又四劑而咳嗽之病止,又服四劑酸疼之疾解,又四劑潮熱汗出之癥痊,再服十劑,氣旺而各恙俱愈。
或疑損其肺者益其氣,未聞?chuàng)p其氣者益其肺也。不知益肺實益氣也;肺衰則氣衰,肺旺則氣旺,氣衰烏可不補肺哉,若補肺何能舍脾胃而他補乎。
此癥亦可用壯氣湯治之。
人參(三錢)麥冬(一兩)甘草(三分)百合(一兩)貝母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失血之后,不知節(jié)勞慎色,以致內熱煩渴,目中生花見火,耳內蛙聒蟬鳴,口舌糜爛,食不知味,鼻中干燥,呼吸不利,怠惰嗜臥,又不安貼,人以為癆瘵之漸也,誰知是傷血而成之乎。夫肝藏血,失血者乃肝不藏血也。然其由,非大怒以動其血,即大勞以損其血也。雖動與損不同,而補血、養(yǎng)血必宜合一。無如酒、色、財、氣,無非動血之媒,耳、目、口、鼻,無非損血之竅。養(yǎng)血者既無其方,補血者又缺其藥,此失血者,往往難痊,因循誤治,不至于死亡不已也。倘一見失血,即用平肝、止血之藥治之,何至于瀕傷不救。但失血成損,茍徒補其血,則血不可以驟生,而耗血之臟腑損于內,爍血之情欲損于外,亦必死之道也。蓋補血必須補氣,而養(yǎng)血必宜益精,使陰陽兩資于上下,而中焦肝臟之血已損者能增,未損者能固也。
方用緩中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人參(一兩)甘草(一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麥冬(五錢)三七根末(三錢)荊芥(炒黑,一錢)炒黑姜炭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睡臥安,二劑煩渴止,十劑病減半,二十劑又減半,三十劑全愈。
此方氣、血、精同補之藥也。然補氣藥少于補精血之藥者,以失血之病,畢竟陰虧,吾重補其陰,而少補其陽,則陽能生陰,陽不至于大亢,陰能制陽,陰不至于太微,自然氣行于血之中以生血,即血固于氣之內以藏血也,寧尚有走失之患哉。況方中原有荊芥之引經(jīng),姜炭、三七根之止血,又用之無不咸宜者乎。
此癥用八物湯亦佳。
白芍山藥(各五錢)當歸熟地麥冬(各一兩)甘草(五分)丹皮沙參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入房縱欲,不知葆澀,以致形體瘦削,面色痿黃,兩足乏力,膝細腿搖,皮聚毛落,不能任勞,難起床席,盜汗淋漓,此損精而成癆癥也。夫陰精足者其人壽,未有精虛而能長年者也。然而精足者,舉世絕無其人,所以腎有補而無瀉,其或病或不病,亦分之于能節(jié)與不能節(jié)耳。世人貪片刻之歡,至于死亡無論也。泄精未至于死亡,烏忍其病而不救,要不能舍填精而別求異術也。然而填精實難,泄精既多者,不特傷腎,必且傷脾,脾傷胃亦傷矣。胃為腎之關門,胃傷則關門必閉,雖有補精之藥,安能直入于腎宮,是補腎必須補胃,胃與脾為表里,補胃而補脾在其中,故填精之藥,斷宜合三經(jīng)同治耳。
方用開胃填精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熟地(一兩)麥冬(三錢)山茱萸(三錢)北五味(一錢)巴戟天(一兩)茯苓(三錢)肉豆蔻(一枚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精神生,飲食知味,胃氣大開,再用十劑,可以起衰。再用十劑,前癥頓愈。
此方雖非起死之方,實系填精妙藥。填精而精足,精足人可不死,然則此方正起死之方也,人亦加意而用之乎。
此癥用扶弱湯亦妙。
熟地(一兩)石斛麥冬(各五錢)北五味子(一錢)巴戟天菟絲子(各三錢)山茱萸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行役勞苦,動作不休,以至筋縮不伸,臥床呻吟,不能舉步,遍身疼痛,手臂酸麻,人以為痿癥之漸也,誰知是損筋之故乎。夫筋屬肝,肝旺則筋旺,肝衰則筋衰,損筋是損肝也,補肝其可緩乎。然肝之所以衰旺者,乃腎之故也。腎水生肝木,腎水足而肝氣旺,腎水虛而肝氣衰,故筋衰者必補其肝,而肝衰者必補其腎。雖然補其腎,肝受益矣。但肝又去生心,吾恐補腎以生肝,尚不暇養(yǎng)筋也。更須補其心氣之不足,則肝不必去生心,肝木得腎之滋,枝葉條達,筋有不潤者乎。
方用養(yǎng)筋湯∶白芍(一兩)熟地(一兩)麥冬(一兩)炒棗仁(三錢)巴戟天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筋少舒,四劑筋大舒,十劑疼痛酸麻之癥盡痊矣。
此方心肝腎三經(jīng)同治之藥也。凡三經(jīng)之病均可用之,非獨治傷筋不足之癥,在人通用之耳。
此癥用舒筋湯亦效。
白芍熟地(各一兩)甘菊丹皮牛膝秦艽(各二錢)白術(五錢)枸杞(二錢)葳蕤(五錢水煎服。
人有久立腿酸,更立而行房,則兩足必然無力,久則面黃體瘦,口臭肢熱,盜汗骨蒸,人以為瘵病也,誰知起于傷骨乎。夫骨中藉髓以能堅,骨無髓則骨空矣,又何所恃而能立乎。然而傷骨亦能耗髓,況立而行房則骨與髓兩傷矣,何能不病哉。且傷骨中之髓者,即傷腎中之精也,髓涸者,腎水先涸也。腎涸不能化髓,骨中所以空虛也。故欲補骨中之髓,必先補腎中之精。
方用充髓丹∶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金釵石斛(五錢)地骨皮(三錢)沙參(五錢)牛膝(三錢)五味子(一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此方填補真陰,使腎水充足,精滿髓充而骨健也。倘用冷藥以損胃,或用熱藥以助陽,則熬干津液,燥以益燥,必成為癆瘵而不可救矣。
此癥用龜鹿飲亦效。
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金釵石斛牛膝虎骨龜膏杜仲(各三錢)山藥鹿角膠菟絲子白術(各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過于歡娛,大笑不止,遂至唾干津燥,口舌生瘡,渴欲思飲,久則形容枯槁,心頭出汗,人以為陰虛火動也,誰知是陽旺火炎哉。夫心屬陽火,腎屬陰水,陰水遇陽火而爍干,陽火必得陰水而灌溉。是心火非腎水相交,不能止其炎上之性,惟是心中無液則心必燥矣。何心頭偏能出汗耶。不知喜主心,而喜極反至傷心。蓋喜極則心氣大開,液不上行于唇口,盡越于心頭之皮肉矣。故腎中之津到于心即化為汗,何能上濟于廉泉之穴,以相潤于口舌之閑乎。明是心氣之傷,截流而斷塞也。然則治法不必補腎水之源,仍補其心氣之乏,而廉泉之穴自通矣。
方用通泉飲∶炒棗仁(一兩)麥冬(一兩)天門冬(三錢)北五味(一錢)人參(三錢)丹參(三錢)遠志(一錢)當歸(五錢)甘草(一錢)柏子仁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口潤,再劑心頭之汗止,三劑諸癥全愈。
此方補心氣之傷,又是生津、生液之藥,何必補腎以通源哉。
此癥用玄參蓮棗飲亦佳。
玄參(三兩)丹皮炒棗仁(各一兩)丹參(五錢)柏子仁蓮子心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用心太過,思慮終宵,以至精神恍惚,語言倦怠,忽忽若有所失,腰腳沉重,肢體困憊,人心為怯癥之成也,誰知是勞心以至傷神乎。夫心藏神,神之久安于心者,因心血之旺也。思慮無窮,勞其心矣。心勞則血必漸耗,而神無以養(yǎng),恍恍惚惚,有無定之形。且神宜靜不宜動,神動則心更動,心動而血益虧,血虧而神愈動,雖有腎水之資,而血不能滋,雖有肝木之養(yǎng),而液不能入,寡弱之君,無以自立,雖有良輔而四體不能強健,此腰腳肢體所以沉重而困憊也。治法必急救其心,而救心必以安神為主。
方用定神湯∶人參(一兩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丹參(五錢)遠志(一錢)生棗仁(五錢)丹砂末(一錢)柏子仁(一錢)巴戟天(三錢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山藥(三錢)甘草(一錢)白芥子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心安,二劑神定,十劑而身健矣。
此方心、脾、胃、肺、肝同治之藥也。蓋心為孤主,非得心包戴護則神恐有下堂之走。
今得脾、胃、肺、肝之同治,則扶助有力,心血易生,心神自旺矣。此癥用龍齒安神丹亦人參麥冬(各一兩)黃連(二錢)柏子仁(三錢)龍齒(火,醋,為末,一錢)炒棗仁(三錢)甘草(五分)北五味子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日勞心,經(jīng)營思慮,以致心火沸騰,先則夜夢不安,久則驚悸健忘,形神憔悴,血不華色,人以為心氣之弱也,誰知是心血之虧乎。夫心宜靜而不宜動,靜則火不自炎,腎水自然來濟,若動則心腎兩不相交矣。蓋腎水非火不生,然而腎得溫火而水易生,腎得烈火而水易竭。心過勞而火動,正烈火而非溫火也。腎畏避之不暇,敢來上升,以受火之威逼乎。水不上升,心愈干燥,必且自焚,虛損之癥成矣。夫五臟之損,損至心而亡。今損不由五臟,心先自損,宜為不治之癥。然而心宮寧靜,原取給于各臟腑也,各臟未損,正有生機,補各臟之氣,自然虛者不虛,損者不損也。治法專補其脾、腎、肺、肝之氣。
方用衛(wèi)主生氣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五分)白芍(一兩)白芥子(二錢)炒棗仁(三錢)玄參(一兩)水煎服。二劑心血生,心氣亦旺矣。
此方五臟兼補之藥也。然而兼補五臟,又是獨補心宮,所以為奇。倘止補心而不補余臟,或單補一、二臟,而不五臟之兼補,反有偏勝之憂,非善補心傷虛損之法也。
此癥用益心丹亦可治。
人參當歸(各五錢)麥冬炒棗仁(各一兩)天花粉北五味遠志神曲丹砂(各一兩)菖蒲(五分)菟絲子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過于好色,入房屢戰(zhàn),以博歡趣,則鼓勇而斗,不易泄精,漸則陽事不剛,易于走泄,于是骨軟筋麻,飲食減少,畏寒之癥生,人以為氣虛之故,誰知是腎中之水火兩損乎。
夫腎中相火藏于命門之中,乃水中之火也,腎中水火,不可兩離。頻于泄精者,似乎損水而不損火,殊不知火在水中,水去而火亦去也。凡人火動之極,而水泄之,水泄之極,而火無水養(yǎng),則火更易動而易泄,水火兩傷,欲腎之不損得乎。治法必須大補腎中之水,不可補夫腎中之火。蓋水雖生于火,而水涸之時,驟補夫火,則水不能制,而火且炎上,亦足以害之也。惟大補夫水,使水足以制火,而火亦自生。方用六味湯大劑煎飲,服至兩月,然后加入附子、肉桂,以培補命門之真火,則水火有既濟之妙,庶幾兩受補陰、補陽之益也。世人認八味丸為補陽之藥,然仍于水中補火,是補陽而兼補陰之藥也。所以補火無亢炎之禍,補水無寒冷之虞耳。
此癥用菟絲地萸湯亦神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菟絲子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易于動怒,雖細微飲食,瑣碎居處,家人父子之間,無不以盛氣加之,往往兩脅滿悶,其氣不平,遂致頭疼面熱,胸膈脹痛。人以為肝氣之盛,誰知是肝血之損乎。夫肝性最急,得血以養(yǎng),惟肝中無血,則肝氣抑郁而不舒,遂易動怒矣。蓋肝氣最不能藏而喜泄,肝氣藏則肝血必然外越,肝血藏則肝氣必然外疏,肝氣泄則肝血必然內生,肝血泄則肝氣必然內郁,是二者原相反而相成者也。今易于動怒者,是肝血欲藏而不能藏,肝氣欲泄而不能泄矣。
治法補肝血以使之藏,平肝氣以使之泄而已。
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。
白芍(一兩)白術(五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五分)茯苓當歸(各五錢)柴胡(一錢)炒梔子(三錢)半夏(一錢)荊芥(炒黑,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血藏于肝中,氣攄于肝外,兩得其宜也。
蓋此方原善疏肝經(jīng)之郁氣,郁解而氣自和。況清其火,血有寧靜之氣,引其經(jīng),血有返還之思。重用白芍、當歸以生其新血,輕用柴胡、半夏以解其逆氣,所以兩收其功也。
此癥用加減生熟二地湯亦妙。
生地熟地(各一兩)白芍麥冬(各五錢)山萸(三錢)北五味(一錢)炒梔子(二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不食則腹中若饑,食則若飽悶,吞酸溏瀉,日以為常,遂至面色痿黃,吐痰不已,人以為胃氣之傷也,誰知是脾氣之損乎。夫脾為胃土代行其傳化者也。胃之氣全藉脾氣之運動,胃乃得化其精微,不特脾受益,而各臟腑之氣,無不受其益也。今脾氣受傷,不能為胃以代行其傳化,不特胃之氣無以生,而脾不得胃氣之化,則脾亦受損而不受益,勢必至脾胃兩損,何能分其津液,以灌注夫各臟腑之氣耶,治法必大健其胃,兼補夫脾。蓋胃與脾為表里,兩者宜合不宜離者也。
方用益脾湯∶人參(一錢)山藥(五錢)芡實(三錢)巴戟天(三錢)砂仁(一粒)半夏(三分)茯苓(二錢)扁豆(一錢)神曲(一錢)肉果(一枚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服三月胃氣開,再服三月脾氣壯,但見有益不知有損矣。此方開胃之藥多于補脾,以脾損由于胃虛,故補胃而自益其脾也。
此癥用果腹飲亦效。
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破故紙(一錢)砂仁(一粒)茯苓(三錢)芡實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朝咳嗽,吐痰微喘,少若行動則短氣不足以息,人以為心火之刑肺,誰知是肺氣之自損乎。夫肺主氣,五臟七腑,雖各自有氣,皆仰藉肺中清肅之氣,以分布之也。今肺金自損,自衛(wèi)不足,何能分給于各臟腑乎。且腎水非肺金之氣不生,肺既自顧不暇,不來生腎,腎無肺氣而水涸,肺又分其氣以救子而不足,自然子病而母之氣亦盡矣。治法宜大補肺氣,兼補腎水。方用六味湯加麥冬、五味子,大劑與之。久服腎旺而肺亦旺也。夫六味湯補腎之藥,即加五味、麥冬之補肺,而入于六味丸湯中仍是補腎者也。補腎以治肺,此勝于治肺者也。腎旺而肺不必顧子,況又有麥冬、五味之滋,肺受益正無盡也,何損之不愈哉。
此癥用延息湯亦佳。
人參百合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四錢)牛膝(二錢)北五味(五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貪用飲食,甚至遇難化之物而不知止,逢過寒之味而不知節(jié),遂至胸腹脹悶,已而作痛生疼,后至起噯吞酸,見美味而作嗔不欲食者,人皆以為脾氣之困,誰知是胃氣之損乎。夫脾胃雖為表里,然一主入,而一主出,能入而不能出者,脾氣之衰,能出而不能入者,胃氣之乏也。雖脾胃交相傷損,然治法不可概治,必分別其何經(jīng)之傷,使損者多獲其益,則胃易開而脾易健。蓋脾胃同屬一土,而補土實有兩法,脾虛屬腎寒,胃虛屬心冷也。故補脾者必須補腎,而補胃者必須補心,不可混也。今見美味而嗔,明是胃虛,而非脾虛矣。治法補其心火,而胃氣自開。
方用六君子湯加味治之。
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炒棗仁茯苓(各三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五分)半夏(一錢)干姜炒,二錢)附子(一片)水煎服。連用十劑,胃中溫和。再服十劑,前癥頓去。
此方雖仍是統(tǒng)治脾胃之藥,然加棗仁、干姜、附子之類,是補心者居其重,補脾者居其輕矣。名是脾胃兼治,實偏于治胃者也。
此癥用生氣湯亦妙。
人參(二錢)白術(一錢)巴戟天(二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二分)茯苓(二錢)砂仁(一粒)谷芽(一錢)炮姜(五分)水煎服。
癆瘵門(十七則)
人有縱欲傷精,兩脛酸痛,腰背拘急,行立足弱,夜臥遺泄,陰汗痿靡,精神倦怠,飲食減少,而耳颼颼如聽風聲,人以為傳尸之癆瘵也,誰知是自傷于腎,為初起之癆瘵乎。夫人之貪色,或立而行房,或勞而縱送,或一泄未已而再泄,或已勞未息而再勞,或興未來而黽勉強合,或力已竭而帶乏圖歡,或天分濃薄,服春藥而快志,或材具本小,學展龜以娛心,或行疫辛苦猶然交會,或思慮困窮借以忘憂,一宵之歡遂成終身之疾,原不在婦女之眾,與泄精之多也,不知節(jié)便即成癆矣。必致失血,兼之吐痰咳嗽,夜熱盜汗,畏寒畏熱,似瘧非瘧,胸中似饑非饑,似痛非痛,飲饌之類,既不能多,復不能化。失情失緒,骨蒸火動,又思色以泄其火,見色而動其意,鬼交夢遺而不可止,于是發(fā)寒發(fā)熱,骨髓之中遂生癆蟲,因循至死,深可傷也。治法補真精之乏,開胃氣之衰,加之殺蟲之藥,安在將死者之不可救乎。
方用救瘵湯∶熟地(五錢)白芍(二錢)山藥(二錢)沙參(三錢)地骨皮(五錢)麥冬(二錢)北五味(十粒)人參(五分)白薇(五分)白芥子(一錢)鱉甲(一錢)茯苓(一錢)水煎服。十劑蟲死,二十劑胃氣大開,連服二月,精神漸旺。服一年而愈,然必須斷色欲也。
此方補陰居多,少加人參以助胃氣,則補陰而無膩滯之憂。即所用殺蟲之藥,非野狼虎毒味可比,消弭于無形,所以有益無損也。此方看其平常,配合精良,以治初起之癆,實有神功耳。
此癥用救敗湯治之。
地骨皮丹皮(各五錢)人參(三分)白芍(三錢)山藥(一兩)甘草(二分)水煎服。
前病用前方妙矣,然傷腎以成前病者,世人頗多,恐一方不足以概治也。我更受異人之傳,尚有一方以治前病甚效,因并志之。異人謂傷腎以致生癆蟲者,必須先殺其蟲,后用補腎之藥,則腎經(jīng)受益,否則徒補其精也。蓋蟲不去,則所生之精,僅足以供蟲之用,蟲得精之旺,蟲之勢愈大,與其于補中殺蟲,不若先殺其蟲,后補其陰之為勝。惟是殺蟲之藥,未有不更傷其陰者。吾方則不然,雖死其蟲,而于陰仍未有損,且能開胃。
方名祛祟丹∶鰻魚(一條,重六兩)懷山藥(三兩)芡實(一兩)水煮極爛,少加青鹽同食,食完不必吃飯,一日必須食完,連湯汁飲之。一次之后,隔七日再照前食之。三次則骨中之蟲無不死者,然后另用起瘵湯∶人參(一錢)茯苓(三錢)麥冬(三錢)北五味子(十粒)生棗仁(二錢)熟地(五錢)山茱萸(二錢)巴戟天(二錢)白芍(一錢)白芥子(五分)沙參(一錢)水煎服。服一月精漸旺矣。再服一月全愈。
此方平中有奇,前方奇中實平,皆異人所傳,余不敢隱,愿與世共之,以救初起腎癆之病云。
人有夜臥常驚,或多恐怖,心懸懸未安,氣吸吸欲盡,淫夢時作,盜汗日多,飲食無味,口內生瘡,胸中煩熱,終朝無力,惟思睡眠,唇似朱涂,顴如脂抹,手足心熱,液燥津干,人以為腎經(jīng)之癆瘵,誰知腎傳于心,而心初受病乎。夫心宮寧靜,邪不可侵,邪侵于心,則神必越出于外,腎癆生蟲,無形之邪氣犯心,尚不可救,烏容有形之蟲深入哉。不知蟲雖有形,而蟲之氣亦無形,腎氣既交于心,而腎中之蟲氣,烏得不上交哉。蟲之氣與腎之氣自是不同,腎氣交心,而心受益,蟲氣交心,而心受損,何必蟲入心而心始病乎。然則治法不必治心,仍治腎可也。然而徒治腎而蟲在,則蟲之氣仍在腎,心仍受蟲之害也。故救心必須滋腎,而滋腎必須殺蟲。
方用起瘵至神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麥冬(一兩)茯苓(五錢)山藥(五錢)芡實(三錢)肉桂(三分)白術(三錢)杜仲(一錢)鱉甲(五錢)百部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癆蟲死矣。再服一月,腎氣旺而心氣安。再服一月全愈。
此方全是補腎安心之劑,惟鱉甲、百部乃殺蟲之藥,鱉甲深攻,引百部直入于至陰之內,又是補陰而不傷于髓,蟲以為養(yǎng)身之味,詎知是殺身之味耶。蟲死而腎無異氣,則心氣受益,而又有麥冬、茯苓、白術之相扶,自然慶安奠于宮中,喜敉寧于殿上也。
此癥用安養(yǎng)湯亦效。
人參百部(各一錢)山藥(一兩)甘草(三分)麥冬(五錢)北五味十粒白術(二錢)茯神(三水煎服。
人有咳嗽吐痰,氣逆作喘,臥倒更甚,鼻口干燥不聞香臭,時偶有聞,即芬郁之味,盡是朽腐之氣,惡心欲吐,肌膚枯燥,時作疼痛,肺管之內,恍似蟲行,干皮細起,狀如麩片,人以為肺經(jīng)癆瘵也,誰知是心癆而傳之肺乎。夫肺為嬌臟,最惡心氣之克,心以正火刑肺,肺尚受病,況以尸蟲病氣移而刑肺,肺安得而不病乎。然而肺氣之傷者,傷于心之火氣也。心受蟲氣之傷,心自顧不遑,何能分其蟲氣以克肺,不知心嫌蟲氣之侵,乃不自受,即以蟲氣移入于肺,而自避其毒也。況肺為腎之母,肺原能自交于腎,而腎之蟲氣,何獨不交于肺乎。此心腎交侵,癆瘵之勢,倍重于腎之傳心矣。治法消心中之蟲氣,不若仍消腎中之蟲氣出。然而心腎兩傷,又消兩經(jīng)之蟲,藥必先經(jīng)于胃,蟲未必殺而胃氣先亡,則肺金大失化源,非治之善也。法宜健胃,則分布精液,心腎有益,胃又無損,則蟲可得而誅矣。
方用健土殺蟲湯∶白術(五錢)人參(二錢)白薇(二錢)萬年青(一片)熟地(一兩)麥冬(一兩)山茱萸(三錢)生棗仁(三錢)車前子(二錢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氣喘少平,又二劑咳嗽漸輕,又二劑知香臭,又二劑疼痛漸止,服三月全愈。
此方補胃氣又不助陽,消蟲氣又不損液,腎足以制心,而心不至于刑肺,實治癆傳肺之妙法也。
此癥用護肺飲亦佳。
白術人參百合(各二錢)白薇天冬(各一錢)麥冬(三錢)款冬花(五分)天花粉桔梗(各六分)水煎服。
人有兩目KTKT,面無血色,兩脅隱隱作痛,熱則吞酸,寒則發(fā)嘔,痰如鼻涕,或清或黃,臭氣難聞,淚干澀,嘗欲合眼,睡臥不安,多驚善怖,人以為肝經(jīng)之癆瘵也,誰知是肺癆次傳于肝乎。夫肺金克肝木者也,使肝木本旺,肺何能克之。無如腎癆之后,久不生肝,則肝木無滋潤之氣,肝弱可知。肺即乘其弱,將蟲氣交于肝,肝欲拒之而無力,不得已順受其蟲氣矣。肝為腎之子,腎見肝子已受蟲氣,惟恐肝氣不敵,乃移其腎氣以生肝,而蟲氣即因腎氣之移,而同移入于肝矣,蟲蝕肝血,肝又何養(yǎng)乎。治法仍須救腎以生肝,兼之生肝以殺蟲也。
方用援瘵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茯苓(五錢)鱉甲(五錢)白薇(二錢)水煎服。十劑少痊,二十劑更痊,服三月乃愈。
此方肝腎兩治之湯也。止鱉甲、白薇乃殺蟲之味,不寒不熱,既無偏勝之虞,能補能攻,又是兩全之道。殺蟲于無形,起死于將絕者也。或謂痰色青黃,方中消痰逐穢之品似不可少。不知蟲入腎肝,非直救二經(jīng),何能奪命,況消痰逐穢之品,用之益?zhèn)⑽?,肝既受蟲之侵,正欲移傳于脾,倘再傷之,不引蟲入于中州乎。故寧大補腎肝,使二臟受益,其痰自化,斷不敢輕用消痰逐穢之品,以再傷脾胃耳。
此癥用療瘵湯亦佳。
白芍熟地(各五錢)當歸(四錢)鱉甲(三錢)鰻魚骨(燒黑灰,三分)北五味(十粒)水煎人有胸前飽悶,食不消化,吐痰不已,時時溏瀉,肚痛腹脹,空則雷鳴,唇口焦干,毛發(fā)干聳,面色黃黑,微微短氣怯難接續(xù),便如黑汁,痰似綠涕,人以為脾經(jīng)之勞瘵也,誰知是肝癆而傳于脾乎。夫五臟之癆,傳入于脾,本不可救,不必更立救脾癆之法也。雖然人有胃氣一線未絕,無不可接續(xù)于須臾,脾與胃為表里,胃絕則脾絕,萬無生理,脾絕而胃未絕尚有生機,正不可因其肝蟲之入脾,即諉于天命之絕也。余自行醫(yī)以來,曾救一婦人得此癥,脈又細數(shù),眾醫(yī)皆以癆病傳脾,為必死之癥,其夫亦棄之不治。余見飲食知味,謂其夫曰∶尊正尚有一線可救,何忍看其死而不一援乎。其夫曰∶眾醫(yī)皆棄而不治,非我不欲生之也。余勸其單服二白散,用∶山藥芡實(各等分,約各四斤)萬年青(四大片)各炒、磨為細末,入白糖一斤,滾水調服。
遇饑即用,無論數(shù)次。其婦聞之如法喜吞,頭一日即服五大碗。約五月,每日如此,脾氣漸服漸愈,竟得不死。問其前后所服幾何?約百斤也。后見余稱謝。因備志之,以助行醫(yī)方法之窮。二味既能健脾,尤能補腎,腎脾兼治,所以奏功。況萬年青殺蟲于無形,入之于二味之中,蟲亦不知其何以消滅于無蹤也。此方不特單治脾癆,但不可責其近功耳。若加入人參二兩以助胃氣,則胃氣更健,脾氣尤易援耳。
此癥用援怯湯亦妙。
白術山藥(各一兩)茯苓(三錢)人參(三錢)芡實(五錢)白薇(一錢)鰻魚骨末(五分)肉桂(三分)水煎調服。
人有陰虛火動,每夜發(fā)熱如火,至五更身涼,時而有汗,時而無汗,覺骨髓中內炎,飲食漸少,吐痰如白沫,人以為骨蒸之癆瘵也,誰知是腎水不能制火乎。夫腎中水火,必須兩平,火之有余,水之不足也。水不足,火始有余。骨蒸之病,正坐于火旺水虧耳。治法不必瀉腎中之火,但補其腎中之水,則水足濟火,腎既不熱,骨髓之內外何能熱乎。
方用涼髓丹∶地骨皮(一兩)丹皮(一兩)麥冬(五錢)金釵石斛(三錢)牛膝(二錢)茯苓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內熱輕,再服四劑內熱盡除,服一月而前癥盡愈。
此方用地骨、丹皮,不特補腎中之水,且取其能涼骨中之髓,與消骨外之血也。夫骨中髓熱,必耗其骨外之血,骨外血熱,必爍其骨中之髓。故兼用二味,則髓與血兩治,無太熱之虞,腎中寧獨熱哉。況石斛、牛膝,無非補腎陰之味。陰旺則陽平,水勝則火退,骨蒸不蒸,而癆瘵何能成哉。
此癥用純陰湯亦佳。
玄參麥冬丹皮地骨皮熟地(各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氣虛,氣息短促不足以息,與勞役形體氣急促者迥殊,懶于語言,飲食無味,身體困倦,人以為氣癆也,誰知是陽虛下陷,由于內傷其元氣乎。夫元氣藏于關元之中,上通肺而下通腎。元氣不傷,則腎中真陽自升于肺而肺氣始旺,行其清肅之令,分布于五臟七腑之間。若元氣一傷,不特真陽不能上升,且下陷于至陰之中以生熱矣。此熱乃虛熱,非實熱也。實熱可瀉,虛熱宜補,故必用甘溫之藥以退其虛熱。然而單用甘溫以退其熱,不用升提之味以挈其下陷之陽,則陽沉于陰,而氣不能舉,雖補氣亦無益也。即升提其氣矣。不用補氣之味,則升提力弱,終難輕舉其氣也。
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炙黃(三錢)當歸(三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五分)升麻(二分)柴胡(三分)加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氣升,二劑氣旺,十劑生力,胃氣大開,前病頓失。
補中益氣湯乃李東垣一生學問全注于此方,妙在用柴胡、升麻于參、術、、歸之內,一從左旋而升心、肝、腎之氣,一從右旋而升肺、脾、胃、命門之氣,非僅升舉上、中二焦之氣也。
此癥用提陷湯亦效。
黃麥冬(各五錢)白術人參(各二錢)甘草(三分)桔梗(一錢)神曲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血虛者,面無色澤,肌肉焦枯,大腸干燥,心多怔忡,健忘不寐,飲食少思,羸瘠不堪,夜熱無汗,人以為血癆也,誰知是肝燥而生火乎。夫肝中火盛,往往自焚,終由于腎水之不能生木,非失血吐于外,即耗血燥于內耳。肝既自燥,火生木中,正可火生木外,似乎心火得肝木之火而旺矣。無如木中有水,則肝可生心,木中有火,則肝能焚心。故火在心中可取給于肝,而火在肝中則自顧之不暇耳。然則治法必先治腎,而治腎必先補水也。
方用∶玄參(一兩)丹皮(五錢)沙參(五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甘菊花(三錢)茯苓(三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夜熱除,二十劑燥癥解,三十劑各病均愈。
此方名為滋肝飲,實補腎以滋肝也。肝得腎水之滋,則肝木之火不發(fā),何致自焚而成癆哉。
此癥用加減四物湯∶白芍當歸生地(各五錢)熟地(一兩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過于貪饕燔熬烹炙之物,馨香甘肥之品,盡情恣食,以至食不能化,胸中飽悶,久則結成痞滿,似塊非塊,似瘕非瘕,見食則憎,每飯不飽,面色黃瘦,肢體日削,人以為因食成癆,誰知是脾衰而不能化乎。夫食未至而思餐者,胃氣之強也。食已下而難受者,脾氣之弱也。過于貪饕,正胃氣之強耳。人恃胃氣,不論精粗、生冷,盡皆食之,未免損傷胃氣。胃與脾為表里,未有胃傷而脾不傷者。然人有腎氣旺者,雖胃傷而脾不能傷,以腎中之火能生脾氣。故脾氣不足,往往補其腎火而愈。今食不能消,至于見食則憎,是脾傷而胃亦傷,單補腎中之火,恐僅能生脾土,而不能生胃土耳。蓋脾土非腎火不生,而胃火非心包之火不能長也。治法必須補心包以生胃土,補命門以生脾土也。
方用助火生土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黃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錢)肉桂(一錢)巴戟天(五錢)菖蒲(五分)山楂(十粒)神曲(五分)遠志(八分)水煎服。二劑脾氣健,又二劑胃氣開,十劑脾胃之氣大旺矣,又十劑全愈。
此方上補心包,下補命門,中補脾胃,火生而土健,土健而食消,不易之理也。世人不知補火之道,更不知補火而有心包、命門之異,所以日健脾而脾不健,日開胃而胃不開,必成癆而始止也,豈不可嘆息哉。
此癥用溫化湯亦佳。
人參茯苓巴戟天鱉甲(各三錢)白術黃(各一兩)肉桂神曲(各一錢)枳殼(五分)白豆蔻(一粒)山楂(十粒)水煎服。
人有遭遇坎坷,或功名蹭蹬,或柴米憂愁,以致郁結,胸懷兩脅脹悶,飲食日減,顏色沮喪,漸漸肢瘦形凋,畏寒畏熱,人以為因愁而成瘵也,誰知是肝氣不宣,木克脾胃乎。夫肝木最喜飛揚,一遇寒風、遇憂愁,皆郁而不伸也。然而肝氣不肯自安于不伸,于不伸之中而求其伸,于是上不得展舒以生心,下不得不刑克而傷脾矣。脾土既傷,胃氣亦弱,胃氣既弱,而飲食自少,何能分潤于臟腑哉。人見其悠悠忽忽,不飲不食,疑是蟲之作祟,乃用消蟲逐穢之藥,肝氣不開,脾胃反損,愈加困頓,變成癆疾而死者比比也。治法亦仍開其郁結而已矣。
方用順適湯∶白芍(一兩)白術(三錢)人參(五分)白芥子(一錢)當歸(二錢)郁金(一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五分)茯苓(三錢)香附(一錢)川芎(八分)水煎服。二劑脾胃開,四劑寒熱除,十劑郁結之癥盡散矣,二十劑全愈。
此方專入肝經(jīng),又能入脾、入胃,舒木氣之滯,宣土氣之沉,所以能奏功之神也。若欲殺蟲祛祟,此癥本無蟲與祟也。甚矣,郁癆之易治,無如人之不知治郁何哉。
此癥用適志湯亦效。
白芍茯苓(各五錢)甘草枳殼半夏(各五分)砂仁(一粒)神曲香附人參(各二錢)蘇子(一錢)水煎服。
世有尼僧、寡婦、失嫁之女、丈夫久出不歸之妻外家,相思郁結,欲男子而不可得,內火暗動,爍干陰火,肝血既燥,必致血枯經(jīng)斷,朝熱夜熱,盜汗鬼交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飲食懈怠,肢體困倦,肌膚甲錯,面目暗黑,人以為瘀血之癆也,誰知是干血之瘵乎。凡婦女欲火一動,多不可解。欲火者雷火也,雷火一動而天地變、陰陽乖,水隨火而沸騰,火得水而炎上,有不燒干者乎。婦女之欲火乃起于肝,肝火者木中之火也。雷火喜劈木者,以火從木中出也。夫肝火宜藏,以肝藏血也,肝火動則血不能藏矣?;饎觿t血泄,況火不動則已,動則不能遽止,故火屢動而血屢泄,動之不已,則泄之不已,血安得不干乎。治法似宜泄木中之火矣,然而火止可暫瀉以止炎,不可頻瀉以損木。
方用消愁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葳蕤(一兩)玄參柴胡(各一錢五分)丹皮(三錢)地骨皮(五錢)白芥子(一錢)熟地(一兩)水煎服。連服數(shù)劑,肝氣不燥。再服數(shù)劑,肝火可平。更服十劑,血枯者不枯,諸癥可漸愈也。
此方補肝木而兼補腎水,水旺而木得其養(yǎng),木平而火息其機,不必治癆而癆自退。補肝、補腎之中而仍有開郁、達郁之藥也。彼徒補肝血、徒瀉肝火者,尚隔一層耳。
此癥用散思湯亦佳。
生地(一兩)白芍丹皮(各五錢)白術(一兩)地骨(三錢)柴胡(一錢)當歸(五錢)陳皮(五分)炒梔子(二錢)荊芥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濕熱積于脾胃,又加生冷之物存而不化,久則變成寸白之蟲,或結成蛔蟲之類,以致腹痛肚疼,面黃肌瘦,盜汗淋漓,氣怯身弱,此是蟲積而不散也。夫蟲生,雖因于濕熱之化,而濕熱之積,實因于脾胃之虛。土堅之處,蟲不能生,土松則水入,水入則濕留,濕積則熱,熱則蟲生矣。然則治法不必用殺蟲之藥,但健脾胃之土,則蟲宜皆去。然蟲居土之中,既已成穴,則子孫繁庶可知。但單健其脾胃之土,土氣熏蒸,蟲未必不死。吾恐不能盡死也,故健其脾胃,仍須佐以殺蟲之味,則拔本塞源,亦斬草除根之道也。
方用滅蟲湯∶白術(一兩)檳榔(二錢)使君子(二十個)人參(三錢)楝樹根(三錢)陳皮(五分)神曲(三錢)炙甘草(二錢)黃連(三分)百部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蟲下,二劑蟲大下,三劑蟲盡滅矣,不必四劑也。
此方殺脾胃中濕熱之蟲,非殺脾胃中血肉之蟲也。血肉之蟲,每有靈機,濕熱之蟲原無知識。小治尚可建功,況以治癆蟲之法以治之乎。毋怪元氣既回,而殺蟲又捷也。
此癥用鰻羹飲亦效。
鰻魚一斤,煮湯四碗。另用∶山藥白術(各一兩)茯神神曲(各三錢)百部(二錢)肉桂(一錢)湯二碗,煎一碗服,渣再用湯二碗,煎一碗。服二劑全愈。
人有好曲致成酒積,脾氣損傷,五更作瀉,久則淹淹忽忽,飲食少思,時多嘔吐,盜汗淋漓,人以為酒癆之病,誰知是脾腎兩虧乎。夫酒從胃入,似宜傷胃,不知酒雖入于胃,而受之者脾也。脾所惡者濕,而酒性正濕,是脾之所惡也。乃移而之腎,腎雖水臟,藏精而不藏濕。酒氣熏蒸,腎受酒氣之毒,仍傳于脾,而脾又不能受,遂傳大腸而出,大腸又惡酒氣之濕,不肯久留而遄發(fā)矣。飲酒既多,下瀉必甚,下多亡陰,人安得不病乎。人之貪酒而不啻肺腑之親,日飲如故,有加無已,不至腐腸爛胃而不止。然則治法必須先戒酒,而后以化酒之藥以解酒毒,仍以健脾、益腎之品以救其火土之衰,則酒癆之病,庶幾其可瘳乎方用消酒散∶白術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葛花(二錢)薏仁(一兩)肉桂(三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瀉輕,又十劑瀉止,又十劑而酒積除,又十劑全愈。
此方脾腎兩補,分解酒濕,而消其毒也。惟是酒性大熱,今不特不解其熱,并且用肉桂以助其熱者,以濕之不行,由于命門之火衰也。真火衰而邪火自盛,真火盛而邪火自衰,則邪水自流矣。
此癥用解湯亦可治之。
白術(二兩)茯苓(五錢)肉果(二枚)柞木枝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愈。
小兒多餐水果,恣食肥甘,以致成疳,身體黃瘦,毛豎膚焦,形如猿猴,狀如刺,食土食炭,人以為兒癆也,誰知是脾胃虛寒之病乎。小兒純陽,本不宜虛寒也。然而先天無虧,而后天每不能無損。蓋先天屬腎,后天屬脾胃也。小兒餐水果,食肥甘,正坐于傷脾胃耳。
脾胃一傷,五臟之氣不能行,六腑之氣不能運。小兒性格不常,何知樽節(jié),水果仍餐,肥甘仍食,欲不成癆,何可得乎。治法補其脾胃之氣,調其飲食之傷,原可隨手奏效,寧至兒癆之病哉。無如世醫(yī)以膽草、蘆薈、胡黃連之類以瀉其火,以半夏、枳殼、檳榔、濃樸之類以降其痰,以麥芽、山楂、大黃之類以逐其食,以梔子、楝根、烏梅以殺其蟲,以至兒不勝任,反消損其真元之氣,無異下之石也。
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救之。
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三分)附子(一分)黃(三錢)神曲(五分)水煎服。
一劑而兒之神氣轉,再劑而兒之神氣生,連服十劑無不全愈,正不必多劑也。
此方原是補氣之劑。補氣者,補脾胃之氣也。小兒之病,原傷于脾胃也。先天實未常傷,脾胃之氣一轉,是后天無損,先天何不接續(xù)哉。此癆病之所以易愈耳。
此癥用神人散亦甚效。
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甘草(五分)肉桂(三分)白豆蔻(一枚)神曲(五分)半夏(三分)山楂水煎服。
人有感染尸蟲,遂至釀成癆病,其癥與所感之病患無異,世為傳尸癆者,男子自腎傳心,由心而肺,由肺而肝,由肝而脾。女子自心傳肺,由肺而肝,由肝而脾,由脾而腎,五臟復傳六腑而死矣。此古人之言也,而孰知不然。傳尸癆癥,感病患之蟲,視蟲所入之臟,即于是臟見病,無不傳于脾而死,不必五臟之皆傳也。彼五臟之皆傳者,乃自傷于腎,由腎而傳心,心而肺,肺而肝,肝而次于脾耳。以自傳而為傳尸之病,則誤之甚矣。所以治傳尸之病,不必同于治自傳之癥也。雖然傳尸之蟲,雖不擇臟而入,治法必須補胃腎為主,而佐之殺蟲之味,蓋胃氣不敗而津液能生,腎氣不涸,而火氣能伏。且胃為腎之關門,胃土能消,而腎水始足。傳尸之病,未有腎水不竭者也。此腎與胃之二經(jīng),必宜兼補耳。
方用移尸滅怪湯∶人參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當歸(三錢)乳香末(一錢)虻蟲(十四個)水蛭(火死,十四條)二蠶沙末(三錢)各為末,蜜為丸,每日服百丸,此藥服完,而傳尸之蟲滅跡矣。
古人傳祛逐癆蟲之藥,多至損傷胃腎,所以未能取效。今用人參以開胃,用山茱萸以滋腎,且山茱萸又是殺蟲之味,同虻蟲、水蛭以蟲攻蟲,則易于取勝。尤恐有形之物,不能深入于尸蟲之內,加當歸以動之,乳香以開之,引其直入而殺之也。復慮蟲蝕補劑以散藥味,更加二蠶沙者,乃蟲之糞也,蟲遇蟲之類,則棄而不食,而人參、歸、萸得行其功,力助諸藥以奏效也。
此癥用逐尸飲亦神。
人參(三分)白術(二錢)山茱萸(五錢)鰻魚骨燒灰,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傳染鬼者,闔家上下、大小無不生尸蟲之病,是重于傳尸也。蓋傳尸止病于一人,一人死而一人又病,非若鬼疰之重也。此等之病,雖是冤鬼相纏,然初起之時,未常非尸蟲引之也。夫尸蟲作祟,已能殺人,況又有鬼邪相輔,變動不一,其為害也更甚。其癥使人夢遺鬼交,泄精淋瀝,沉沉默默,不知所苦,而無處不惡,經(jīng)年累月漸就困頓,以至于死,一家傳染,多至滅門絕戶,實可傷也。葛稚川曾傳獺肝散以救人,然止可救傳染之初起,不可救傳染之已深。余逢異人傳方,名為三清丸∶蒼術(半斤)炒人參(三兩)山茱萸(一斤)白薇(三兩)蟲(三兩)阿膠(三兩)白芍(十兩)鱉甲(十兩)鰻魚骨(三兩)白術(一斤)柏子仁(不去油,四兩)地骨皮(十兩)沙參(五兩)肉桂(一兩)地栗粉(一斤)神曲(三兩)貝母(二兩)各為細末,蜜為丸,每日早晚各服三錢。服一月而鬼氣散,服二月而尸蟲死矣。一家盡服之,斷不致有絕門滅戶之禍也。
此方補陽氣以制陰,則鬼不敢近,滅尸氣以殺蟲,則祟不敢藏,有攻之益,無攻之損,起白骨而予以生全,救闔家而令其壽考,功實偉焉。
此癥用散疰飲亦佳。
鱉甲炒為末(五錢)狐心末(一錢)人參(二錢)甘草(三分)神曲(二錢)白術(五錢)山茱萸(五錢)白芍(五錢)水煎服。一月即愈不再傳。
人有花前月下兩相盟誓,或阻于勢而不能合,或盡于緣而不能逢,遂思結于心中,魂馳于夢寐,漸而茶飯懶吞,語言無緒,悠悠忽忽,終日思眠,面色憔悴,精神沮喪,因而畏寒畏熱,骨中似疼非疼,腹內如餒非餒,人以為癆病之已成也,誰知是相思之惡癥乎。夫相思之癥,原不必治,遇情人而郁開矣。然而情人何易急得,醫(yī)道豈竟無他治哉。大約相思之病,先傷于心,后傷于肝,久則傷于脾胃,欲治相思之癥,宜統(tǒng)心、肝、脾、胃四經(jīng)治之,治此四經(jīng),多有得生者。未可信古人之言,以相思之癥為不可治之病也。夫傷心之病,本不可治,如何相思之傷心,猶為可救,蓋思其人而不得,必動肝火,火動生心,其實一線之延,正藉此肝木之火以生心也。用平肝解郁之品,佐之補心安神之味,益之開胃健脾之藥,則肝氣一舒,心火自發(fā),不必去生脾胃之土,而相思病可逐漸而衰也。倘更加人事之挽回,何病之不可愈哉。
方用遂情湯∶香附(三分)白芍(一兩)荊芥(五分)麥冬(三錢)茯神(三錢)白術(三錢)生棗仁(三錢)人參(五分)神曲(三分)甘草(一分)柴胡(五分)白芥子(五分)水煎服。十劑肝氣開,又十劑心氣開,又十劑脾胃之氣大開矣。
此方補多于散,貴在調和,不貴在爭戰(zhàn)也。倘作癆瘵治之,反無生機矣。
此癥用郁蓮散亦甚佳。
白芍(一兩)柴胡(八分)香附(五分)郁金(一錢)生棗仁(一錢)茯神(二錢)巴戟(二錢)蓮子水煎服。
夢遺門(七則)
人有用心過度,心動不寧,以致夢遺者,其癥口渴舌干,面紅顴赤,眼閉即遺,一夜有遺數(shù)次者,疲倦困頓,人以為腎虛之過也,誰知是心虛之故乎。夫心喜寧靜,不喜過勞,過勞則心動,心動則火起而上炎,火上炎則水火相隔,心之氣不能下交于腎,腎之關門大開矣。蓋腎之氣必得心氣相通,而始能藏精而不泄。今心不能攝腎,則精焉得而不走乎。雖然心未常不惡腎之不藏也,無如心欲攝腎,而力不能也。然則治法何必治腎,補心中之虛,而夢遺自止矣。
方用靜心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神(五錢)炒棗仁山藥(各一兩)芡實(一兩)甘草(五分)當歸(三錢)北五味(十粒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遺止,十劑永不再遺也。
此方大補心氣之虛,全不去瀉心之火。蓋火之動,由于心之過勞,是火乃虛火,非心之實火也。實火可瀉,虛火宜補。世人以實火瀉之,此夢遺之所以不能止也。
此癥用斷遺神丹亦效。
人參(一兩)山藥(五錢)芡實(五錢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朝朝縱欲,漁色不厭,遂至夢遺不能止。其癥腰足痿弱,骨內酸疼,夜熱自汗,終宵不干,人以為腎火之作祟也,誰知是腎水涸竭乎。夫腎中水火兩得其平,久戰(zhàn)尚不肯泄,夢中之遺,實水火之不得平耳?;鹚ザ咭嗄苓z,火盛而水衰者亦能遺也。二者相較,火衰而遺者輕,火盛而遺者重。輕者略補火而即痊,重者非大補水而不能愈。蓋火易接續(xù),而水難滋益也。治法不必瀉火,補腎水以制火可耳。
方用旺水湯∶熟地(一兩)沙參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山藥(一兩)芡實(一兩)茯苓(五錢)地骨皮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不遺矣。
此方純是補精,絕不入澀精之藥,以夢遺愈澀而愈遺也。補其精則水足以制火之動,火不動精能自止,何必澀之。今不特不澀,且用通利之藥者,以夢遺之人精竅大開,由于尿竅之閉也,火閉其尿竅,則水走其精竅矣,通其尿竅,正所以閉其精竅也。倘用澀藥,精竅未必閉,而尿竅反閉矣,何日是止精之時哉。
此癥用熟地添精丹亦佳。
熟地(二兩)麥冬山藥芡實(各一兩)北五味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怒氣傷肝,忽然夢遺,久而不止,凡增煩惱,泄精更多。其癥兩脅多悶,火易上升于頭目,飲食倦怠,發(fā)躁發(fā)脹,人以為肝氣之動也,誰知是肝血之燥乎。夫肝中有火,得血則藏,何無血則不能藏也。蓋肝中之火,木中之火也,木缺水則木干,肝少血則肝燥,肝燥之極,肝中之火不能自養(yǎng),乃越出于外,往來心腎之間,游魂無定而作夢。其夢每多淫夢者,因肝氣之虛也。治法補肝血而少瀉其火,則火不旺而魂自歸,何夢而再至于遺也。
方用潤木安魂湯∶當歸(一兩)白芍(一兩)甘菊花(三錢)北五味(五分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炒梔子(一錢)金櫻子(三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肝火平,又二劑肝血旺,又二劑夢遺止矣。再用十劑,永不再發(fā)。
此方寓瀉于補之中,寓止于通之內,反能歸魂而入于肝,澀精而收于腎也。倘不知補而徒瀉之,不知通而單止之,則肝無血養(yǎng),魂安能歸哉,魂既不歸,搖搖靡定,夢難斷絕,遺亦寧有止日耶。
此癥用芍藥潤燥丹亦可。
白芍山藥(各一兩)炒梔子(三錢)芡實(一兩)水煎服。
人有心氣素虛,力難久戰(zhàn),然又思慕美色,心中怦怦,遂至夢遺。其癥陽痿不振,易舉易泄,日日夢遺,后且不必夢亦遺,見美婦而心動,聞淫語而色移,聽女音而神馳,往往走失不止,面黃體瘦,自汗夜熱,人以為心腎之兩虛也,誰知是心包之火大動乎。夫心包為心君之相臣,代君行令者也。心氣旺則心包奉君令,而不敢上奪其權。心氣衰則心包奉君令,而反行其政矣。治法必須補心經(jīng)之衰,瀉心包之火,則夢遺可斷,而自遺亦可止也。
方用強心湯∶人參(一兩)茯神(五錢)當歸(五錢)麥冬(三錢)巴戟天(五錢)山藥(五錢)芡實(五錢)玄參(五錢)北五味(五分)蓮子心(三分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夢遺少矣。再服四劑自遺少矣。再服一月,夢遺自遺均愈。服三月不再發(fā)。
此方補心者居其七,瀉心包者居其三。蓋心包之旺,原因于心氣之衰,補其心則心旺,而心包自衰。故少加玄參、蓮子以瀉心包之火,而君相兩得其平矣。但必須多服始能奏功,積弱之勢成非一日,其由來者久也,漸移默奪之功,烏可責旦夕哉。
此癥用蓮心清火湯亦效。
玄參生地(各五錢)丹參(三錢)山藥芡實(各一兩)蓮子心(二錢)麥冬(一兩)北五味(五分)天冬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素??v欲,又加勞心思慮終宵,仍然交合,以致夢遺不止。其癥口渴引水,多飲又復不爽,臥不安枕,易驚易懼,舌上生瘡,腳心冰冷,腰酸若空,腳顫難立,骨蒸潮熱,神昏魂越,人以為心腎之虛也,誰知是心腎二經(jīng)之火一齊俱動乎。夫心中之火正火也,正火必得腎水以相制。腎中之火虛火也,虛火必得心火以相伏。故心火寧靜,而腎火不能動也。腎火之動,由于心火之衰耳。心腎兩動,則二火相合,豈能久存于中?;鹦匝咨?,自然上勝而不肯止矣。一火動,水猶不升,兩火齊動,安望水之下降乎?;鹕畼O,即水降之極也。心腎之氣不開,則玉關大開,安得止之。然則何以救之耶,仍補其心腎,氣足而關自閉也。
方用兩益止遺湯∶人參(一兩)熟地(二兩)山藥(一兩)芡實(一兩)白術(一兩)生棗仁(一兩)黃連(五分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遺即止,服二月諸癥全愈。
此方乃心腎交合之圣劑。心腎交則二火自平,正不必單止其遺也。況止遺必用澀藥,內火煽動,愈澀而火愈起矣。
此癥亦可用兩寧湯∶熟地(二兩)麥冬(二兩)黃連(一錢)肉桂(三分)山藥(一兩)芡實(一兩)水煎服。
人有專攻書史,誦讀不輟,至四鼓不寢,遂成夢遺之癥,久則玉莖著被,精隨外泄,不著則否,飲食減少,倦怠困頓,人以為心火之盛也,誰知是腎火隨心火之奔越乎。夫心火易動而難靜,人一日之內,無刻不動心也。動心一日,全藉夜分之安寢,則心之血歸于肝中,而腎水來滋,雖腎水本來養(yǎng)肝,而不養(yǎng)心,然心氣既歸于肝中,腎即養(yǎng)肝,肝有不養(yǎng)心者乎。自然以養(yǎng)肝者養(yǎng)心矣。心既得養(yǎng),則心猶不動也,惟過勞其心則心血耗損,血不能歸肝而火熾,腎見心火之沸騰,腎不來交矣。況腎未必平日之積蓄,則水源有虧,水虧而火更旺,火以引火,心火乘熱而入腎,客于下焦,以鼓其精房,于是精不閉藏而外泄矣,此正氣虛絕欲脫之象也。
方用絕夢丹∶人參(三錢)麥冬(五錢)茯神(三錢)白術(三錢)熟地(一兩)芡實(五錢)山藥(五錢)北五味(一錢)玄參(一兩)菟絲子(三錢)丹參(三錢)當歸(三錢)蓮子心(三錢)炒棗仁(三錢)陳皮(三分)沙參(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輕,二十劑更輕,三十劑疾如失。
此方安心之圣方,即補腎之妙劑,蓋合心腎而兩救之也。人疑火盛之極,宜用止火之味矣。不知火起勞心,火乃虛火,而非實火,虛火可補不可瀉,故大補心腎虛火自安。倘執(zhí)君火為實火,妄用大寒過涼之藥,則生機頓失矣。
此癥用養(yǎng)儒湯亦妙。
熟地(一兩)金櫻子芡實山藥玄參麥冬(各五錢)牡蠣末(三錢)北五味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至夜脊心自覺如火之熱,因而夢遺,人以為河車火燒也,誰知是腎水之涸乎。夫河車之路,即脊骨之椎也。腎之路走夾脊者,乃腎水之路,亦腎火之路也。水火相濟,而河車之路安,水火相勝,而河車之路塞。路塞者,無水以灌注之也。無水相通,則火氣上炎而成熱,脊心安得清涼哉?;鹧子谏?,自然水流于下矣。治法救在上之火炎,必先沛在下之水涸,水足火息,黃河始可逆流也。
方用挽流湯∶熟地(二兩)山藥(一兩)白術(一兩)澤瀉(三錢)玄參(一兩)北五味(二錢)山茱萸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熱解,二十劑遺絕。
此方純是補水之味。過于酸收者,取其收斂以止遺者。夫夢遺之癥,愈澀愈遺,此何用酸收而罔顧乎。不知河車之路,最喜酸澀,非酸澀則水不逆流。終日夢遺,水成順流之勢,水順流之至,則火逆沖之至矣。酸收之味,用之于優(yōu)渥之中,則逆流而上,可以救中谷之焚?;鸾刀?,何至下遺之靡止乎,故脊熱除而夢遺亦斷也。
此方用充脊湯亦佳。
山茱萸熟地山藥芡實(各一兩)北五味(三錢)金櫻子白術(各三錢)水煎服。
陰陽脫門(五則)
男子久戰(zhàn)不已,忽然樂極情濃,大泄不止,精盡繼之以血,氣喘而手足身體皆冷,人皆以男脫精為陽脫,女脫精為陰脫,其實男女俱有陰陽之脫,不必分男女以治之也。大約脫癥俱宜治陽。蓋精脫之后,精已盡亡,是無陰也。而陽氣亦在將脫未脫之際,若不急救其陽氣,則陽氣一散,歸陰甚速。況陰性遲而陽性速,徒補其陰則迂緩之極,何濟于事乎。倘執(zhí)補陰之說,陰已盡泄,內絕真陰之根,又從何處補起,是補陽可以續(xù)陰,而補陰難以引陽也。
然陰盡繼之以血,似乎血亦宜止。而止血之藥,要不外澀藥以閉之,但內已無陰,何從閉塞,不若用補氣之劑,以助其陽氣,陽旺而陰自能生,陰陽交濟,氣血交通,自然精生血閉,不澀之澀也。
方用續(xù)陰救絕湯∶人參(二兩)白術(三兩)附子(一錢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血止,二劑陰生,連服四劑,可以不死。
此方補陽氣之圣藥也。用人參回絕,續(xù)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用白術以通利其腰臍之氣,用附子以追其散失之元陽,用巴戟天補其心腎之陰,仍是補陽之藥,則陽回而陰亦回也。倘不用人參,止用附、術、巴戟,亦可奪命于須臾,然無參為君主之味,則附子之熱無以駕馭,恐有陽旺陰消之弊,倘能以補陰之藥濟其后,亦不至有偏勝耳。
此癥用參附五味湯亦大效。
人參(三兩)附子(二錢)北五味子(三錢)水煎服。
有婦人愛風月者,盡情浪戰(zhàn),以致虛火沸騰,陰精下脫,死去更蘇,頭目昏暈,止存游氣,人以為陰脫也,誰知是陽脫乎。婦人主靜不主動,最難泄精,以婦人滿身純陰,腎中獨存陽氣也。男子成仙者,采婦人之陽氣,以為丹母,然而采者多,而能得之者絕少。凡婦人泄精必自動之極,而漏泄之時,其樂有不可言者,正泄其陽氣也。陽氣之泄,將一身骨髓之真陽,盡從胞胎之管而噴出,然亦止泄其氣,而非泄其精也。惟火動之極,則肝氣大開,血不藏矣,血不藏則精亦不能固,而腎中之真陰,亦隨之俱泄。當此之時,婦人乃動極而不能自止,情愿身死以殉,故愈動而愈泄,而及至精盡一笑而亡。惟藉男子緊抱其身,以嘴哺氣,陽不離陰之戶,然后死去還魂,是陽脫而陰尚未絕耳,可不急救其陰乎。然而救陰不能回陽,必須仍救陽也。
方用回陽救陰丹∶人參(三兩)黃(三兩)當歸(一兩)茯神(五錢)生棗仁(三錢)北五味子(一錢)水煎服,一劑陽回,二劑陰生。然后方中再加熟地一兩,山茱萸五錢,一劑煎飲,連服一月,可以還元如故。
此方先用參以挽回于一時,后用熟地、山藥以善后于平日。蓋人參實能救脫以回陽,而不能救涸以填陰。先補陽而后補陰,則已脫之精可生,未脫之氣易長,庶不至陽旺而陰消也此癥用參術湯亦可救。
人參(三兩)白術(三兩)水煎服。
人有小便之時,忽然寒噤脫去,雖無陰精之泄,然氣泄即精泄也。人以為中風之癥,誰知是陰陽兩脫乎。夫膀胱氣化,殆能小便,此氣即腎中之氣也。人過泄精,則氣不能旺矣。
氣衰則精易泄,精泄而氣益微,小便之時脫去者,未有不因過于交感泄精所致。交感時泄精以脫者,因于樂極情濃。交感后當小便而脫者,必戰(zhàn)敗陽痿之人。故脫于男女身上者,多有回生。脫于坑廁之地者,每難救死。蓋彼有陰陽之根,此無陰陽之倚也。然脫有不同,倘脫去昏暈,外勢縮入者,尚可救援,急以手拽出龜頭,不使縮入,后用生人湯救之。
方用∶生棗仁(五錢)人參(二兩)附子(三錢)白術(四兩)菖蒲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再蘇,二劑更健,改用調陰回陽湯∶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白術(一兩)茯神(三錢)人參(一兩)肉桂(一錢)白芥子(二錢)水煎服。調理二月而愈。
前方回陽于無何有之鄉(xiāng),后方生陰于正可續(xù)之際,自然陽回而陰不至于驟絕,陰生而陽不至于太旺耳?;蛑^龜頭縮入,明是寒極宜死之兆,不知猶有生機者,以內有陽氣未絕耳。
使陽已絕矣,則龜頭反不深入。龜頭之深入者,陰欲入陽之兆也,故以陽藥急救之而更蘇矣此癥用參術附子湯亦可效。
人參白術(各二兩)附子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之時,一時昏暈而脫者,兩目上視,手足冰冷,牙關不收,不能語言,人以為中風不語也,誰知是陰脫之癥乎。夫大便之能開闔者,腎主之也。腎水足,大便無燥結之虞,腎水衰,大便有滑利之患。是大便之燥潤,全責之腎也。然大腸之病何能遽絕。不知大腸過燥,則火爍其水而陰絕,過滑則水制其火而陰亦絕也。且大腸陰絕,仍絕于腎耳,故腎脫而大腸亦脫,惟救其腎絕而已。
方用六味地黃湯∶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茯苓(八錢)丹皮(六錢)山藥(一兩)澤瀉(六錢)水煎服。一劑昏暈蘇,再劑言語出,連服一月全愈。
此方非救脫之藥也。然腎水枯而腎始絕,大滋其腎水,枯槁之時得滂沱之澤,則溝洫之間,無非生意,是補水正所以救腎之絕,豈大腸得水而反不能救其脫乎。
此癥用兩援湯亦可治。
熟地(二兩)當歸人參白術(各一兩)肉桂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并不與婦人交感,一聞婦女之聲音,而淫精流出,雖非陰陽脫癥之重,然亦脫癥之漸也。夫陰陽不相離者也,久戰(zhàn)不泄者,腎火與腎水俱旺也,惟腎水衰,而火易動,腎火衰而水難固。久戰(zhàn)不泄者,非為腎中水火之旺,亦心中水火之旺也。心火旺,腎火不敢奪其權,心水旺,腎水不敢移其柄。惟心中水少,而腎中之水始有下竭之憂。心中火少,而腎中之火始有下移之患。聞婦女之聲淫精即出,此心中水火虛極而動也,而腎中水火隨心君之動而外泄矣。若流而不止,此陰陽將脫之候,尤為危癥。茍不急治,亦與鬼為鄰。治法宜大補其心腎。
方用交濟湯∶人參(五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麥冬(一兩)柏子仁(三錢)龍骨(醋,二錢)黃連(五分)肉桂(五分)當歸(五錢)黃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雖聞婦女之聲亦止而不流矣,更服二十劑全愈。
此方心腎兩補,少加澀精之味,使玉門自閉,不至經(jīng)絡之大開也。蓋心腎不交,而玉門之關既易開,心腎易交,而玉門之關反難閉。聞聲流精聲,其精原先離于腎宮,故隨聞隨出,亦其中之關門大開故耳,所以宜用澀于補之中也。
此癥用葆精丸亦佳。
人參(五兩)白術黃(各一斤)山藥熟地芡實(各一斤)北五味(三兩)遠志(四兩)炒棗仁山萸肉巴戟天菟絲子麥冬(各八兩)龍骨(三兩,醋)金櫻子(四兩)蜜為丸,每日早晚白滾水吞服,各六錢,一料全愈。
大便閉結門九則
人有大便閉結者,其癥口干舌燥,咽喉腫痛,頭目昏暈,面紅煩躁,人以為火盛閉結也,誰知是腎水之涸乎。夫腎水為肺金之子,大腸與肺為表里,肺能生子,豈大腸獨不能生水乎?不知金各不同,金得清氣則能生水,金得濁氣不特不能生水,反欲得水以相養(yǎng),故大腸得氣之濁,無水則不能潤也。雖然大腸之開闔,雖腎水潤之,亦腎火主之也。而腎火必得腎水以相濟,無腎火,而大腸洞開矣。無腎水以濟腎火,則大腸又固結而不得出,故腎虛而大腸不通,不可徒瀉大腸也,瀉大腸愈損其真陰矣。此等之癥,老人最多,正以老人陰衰干燥,火有余而水不足耳。治法但補其腎中之水,則水足以濟火,大腸自潤矣。方用濡腸飲∶熟地(二兩)當歸(一兩)肉蓯蓉(一兩,水洗淡水浸,一日換水五次)水煎,空腹服。一連數(shù)劑,無不通者。
此方用熟地補腎,用當歸生血潤腸,用蓯蓉性動以通便,補陰而非亡陰,于老人尤宜,而少年腎虛之輩,亦何獨不利哉。
此癥用濡腸湯亦效。
熟地當歸(各一兩)升麻(五分)牛膝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,小腹作痛,胸中噯氣,畏寒畏冷,喜飲熱湯,人以為火衰閉結也,誰知是腎火之微乎。夫大腸屬金,金宜畏火之刑,何無火而金反閉耶?不知頑金非火不,所以大腸必得火始能開闔。大腸者,傳導之官也,有火則轉輸無礙,無火則幽陰之氣閉塞,其輸挽之途,如大溪巨壑,霜雪堆,結成冰凍,堅濃而不可開,倘得太陽照臨,則立時消化,非大腸有火則通,無火則閉之明驗乎。然而大腸本經(jīng),不可有火也?;鹪诖竽c,則大腸有太熱之虞;火在腎中,則大腸無大寒之。倘腎中無火,則大腸何以傳化水谷哉。治法必須補腎中之火,不必通大腸之結也。方用溫腸開閉湯∶巴戟天(一兩)白術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附子(二錢)水煎服。
此方用巴戟、熟地、山茱萸以補腎,至陰之中,仍有至陽之氣,又用白術以利腰臍。因附子直通其腎,迅達于膀胱,則火氣熏蒸,陽回黍谷,雪消冰泮,何至固結閉塞哉。
此癥用暖陽湯亦效。
白術肉蓯蓉(各一兩)附子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,煩躁不寧,口渴舌裂,兩目赤突,汗出不止,人以為火盛閉結也,誰知是胃火之沸騰乎。夫陽明胃火一發(fā),必有爍干腎水之禍。大便不通,正胃火爍干腎水也。似宜急救息其火,但火性炎上,若以細微之水潑之,則火勢愈烈而不可止,必得滂沱大雨,傾盆倒甕,淋漓澆濯,則燎原之火庶幾盡息。方用竹葉石膏湯∶石膏(一兩)知母(三錢)麥冬(一兩)甘草(一錢)茯苓(二錢)人參(五錢)竹葉(一百片)粘米(一撮)水煎服。一劑火瀉,二濟便通,改用清肅湯∶玄參(一兩)麥冬(五錢)白芥子(三錢)竹葉(三十片)甘菊花(二錢)生地(三錢)陳皮(五分)丹皮(二錢)水煎服。十劑大便永無閉結之苦。
前用白虎湯,以火勢太盛,不得已暫救腎中之水也。但石膏辛散,而性又猛烈,頻用多用,反致?lián)p耗真陰,真陰一耗,則前火雖消,后火又將復起,況火之有余,水之不足也。與其瀉火以損陰,何若補水以制陽之為得,所以改用清肅湯,補水以息陽火之余焰耳。
此癥用潤胃丹亦效。
石膏(五錢)知母(一錢)玄參(一兩)生地(五錢)牛膝(三錢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,胸中飽悶,兩脅疼痛,嘔酸作吐,不思飲食,人以為火之作祟也,亦知為肝火之故乎。夫肝屬木,木易生火,火旺似宜生脾胃之土,土又生金,何至大腸無津,成閉結之癥?不知肝中之火,乃木中之火,半是雷火也。雷火最能爍水,試看連陰久雨,必得雷電交作,始散陰霾,正爍水之明征也。故肝火不動則已,動則引心包之火而沸騰,引陽明之火而震動,火多而水有不涸者乎,水涸而大腸安得不閉結哉。故欲開大腸之閉,必先瀉肝木之火,則肝氣自平,不來克土,胃脾之津液,自能轉輸于大腸,而無阻滯之苦矣。方用散火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炒梔子(三錢)柴胡(三分)大黃(一錢)地榆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大便通,二劑肝火盡散,不再閉結也。
此方專入肝以瀉火,又能舒肝之郁,蓋肝不郁則肝火必不旺。肝火一散,各經(jīng)之火無不盡散,豈獨留大腸一經(jīng)之火哉。況方中原有地榆,又專解大腸之火者也。
此癥用丹黃湯亦神。
炒梔子丹皮(各三錢)白芍(五錢)甘草黃芩(各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,口干唇裂,食不能消,腹痛難忍,按之益痛,小便短澀,人以為大便之火閉也,誰知是脾火之作祟哉。夫脾乃濕土,得火則燥,宜為脾之所喜,何反成閉結之癥?不知土太柔則崩,土太剛則燥;土崩則成廢土,土燥則成焦土也。然而土焦,非陽明之焰下逼,必命門之火上炎,二火合攻,脾之津液涸矣。水谷之入,僅足供脾之用,何能分潤于大腸乎,大腸無津液之潤,則腸必縮小,不能容物,安得不閉結哉。治法須急救脾土之焦,又必先瀉陽明、命門之火,始脾土得養(yǎng),自易生陰,陰生而津液自潤,何必通大腸之多事哉。方用救土通腸湯∶玄參(二兩)當歸(一兩)生地(一兩)知母(一錢)濃樸(三錢)升麻(五分)大麻子(三十粒)水煎服。二劑大便必通,減去大麻子與知母,再用四劑,脾火盡散,大便不再結矣。
此方玄參、生地補脾土之陰,又是瀉命門、脾胃之火,當歸取以潤腸,知母、濃樸取其下行以解熱,升麻提脾土之氣,則陽升而陰自降,大麻子最潤大腸而引火下行,不使陰氣上升,正助升麻以提陽氣。陽既升而陰又降,則津液無干澀之虞,何患大腸之不通哉。
此癥用助陰湯亦效。
玄參當歸生地(各五錢)知母(一錢)牛膝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,舌下無津,胸前出汗,手足冰冷,煩悶發(fā)躁,大紅赤,人以為大便之火閉也,然亦知是心火之焚燒乎。夫心與小腸為表里,未聞心與大腸有妨礙也。然大腸雖不與心為表里,實與肺為表里,心火之盛刑肺,即刑大腸矣。蓋大腸屬金,心火太盛,則心不能受,自分其火與大腸。而大腸又最畏心火,火盛爍金,可立而待也。雖肺能生水,肺與大腸有表里之關切,豈無津液之降,以救大腸之枯渴。無如肺先受心火之刑,自救不遑,親子如腎,尚不能分潤,安有余波以及兄弟,來救援大腸乎?此大腸之所以不通也。治法宜急瀉火,但徒瀉其火,無汪洋甘澤之降,恐不足以濟大旱之渴也。必須以大雨淋之,則旱魃之氣頓除,而河渠盡通矣。方用掃氛湯∶黃連(三錢)玄參(三兩)沙參(一兩)當歸(一兩)麥冬(一兩)丹皮(一兩)栝蔞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心火降,大便即通,不必二劑。
此方用黃連以直解其心中之熱。然徒用黃連,不益之玄參,則黃連雖寒而性燥,火雖解而大腸之燥如故也。得玄參之潤,以匡贊黃連,則浮游之火,不特盡除,且潤以去燥,不啻如夏熱之時,忽得大雨,既去火炎,又渥也。至于沙參生陰,當歸生血,麥冬涼肺,丹皮涼腎,無非斷四路之氛,使其不來助心中之焰。加入栝蔞,使火存于心中者,盡隨濡潤之藥下降而消滅之也?;饻缢瑒t大腸之炎氛頓掃,欲不通得乎,所以一劑而奏功也。
此癥用散襟湯亦效。
黃連丹皮(各三錢)當歸麥冬(各一兩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塞不通,咳嗽不寧,口吐白沫,咽喉干燥,兩腳冰冷,人以為三焦之火旺也,誰知是肺經(jīng)之火旺乎。夫肺屬金,大腸相表里最為關切者也。肺火之旺,何竟傅入于大腸?不知肺乃嬌臟,僅可微火熏蒸,不可猛火煉,故一遇火生,即移其熱于大腸也。且肺主皮毛,肺氣少虛,風寒襲之,因肺中正氣與邪氣相戰(zhàn),寒變熱而風變邪,肺因生火,自爍其津,肺與大腸既相唇齒,肺之津涸,大腸之液亦竭矣。治法但宜輕治肺火,而不可重施。以輕清下降之味,少抑其火,庶胃中之火,不來助炎,心中之火,不來添旺,則肺火自散,陰液自生,大腸不必通而自通也。方用抑火湯∶山豆根(二錢)黃芩(三錢)麥冬(一兩)天門冬(五錢)當歸(一兩)升麻(五分)水煎服。
二劑肺火清,又服二劑,大腸之閉開,冉服二劑全愈。
此方抑肺金之火,又不傷肺金之氣,肺金得養(yǎng),津液通而大腸潤矣。
此癥用芩麻地冬湯亦效。
麥冬(二兩)黃芩天門冬(各三錢)升麻甘草(各一錢)生地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腸閉結不通,飲食無礙,并無火癥之見,亦無后重之機,有至一月不便者,人以為腎中之無津也,誰知是氣虛而不能推送乎。夫大腸無津,固不能潤,而氣弱亦不能行。
陽氣一衰,則陽不能通陰,而陰與陽相隔,水谷入于腸,各消各化,不相統(tǒng)會,故留中而不下也。治法不可滋陰以降之,亟當助陽以升之也。方用升陽降濁湯∶人參(五錢)黃(五錢)白術(五錢)當歸(五錢)柴胡(三分)荊芥(五分)麥冬(五錢)肉桂(一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大通。
此方純是補陽分之藥,止麥冬、當歸少益其陰,則陽氣勝陰,始有偏旺之勢,又得附子、肉桂直入于至陰之中,引柴胡、荊芥升提其陽氣也。陽氣一升,陰氣立降,安能阻塞之哉。
此癥用潤輸湯亦效。
黃(五錢)當歸(一兩)川芎(五錢)升麻(五分)紅花(五分)麥冬肉蓯蓉(各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大便閉結不通,手按之痛甚欲死,心中煩躁,坐臥不寧,似乎有火,然小便又復清長,人以為有硬屎留于腸中也,誰知有蓄血不散乎。夫蓄血之癥,傷寒多有之,今其人并不感風寒之邪,何亦有蓄血之???不知人之氣血,無刻不流通于經(jīng)絡之中,一有拂抑,則氣即郁塞不通,血即停住不散,于是遂遏于皮膚而為癰,留于腸胃而成痛,搏結成塊,阻住傳化之機,隔斷糟粕之路,大腸因而不通矣。治法宜通大腸,佐之逐穢之味,然而草木之藥,可通無形之結,不能通有形之結也。血乃有形之物,必得有形相制之物,始能入其中而散其結。方用抵當湯治之。
水蛭(三錢,剪碎如米粒大,炒黑)虻蟲(二錢,各為末)桃仁(十四粒,研碎)大黃(五錢)水煎調服。
一劑而大便通,頓失痛楚矣。
蓋大黃泄下,其勢最猛,得水蛭、虻蟲、桃仁破血之味相佐,其破堅逐穢之效更神。此等閉結,不速通利,必有發(fā)狂之變。但何以辨其為蓄血之病乎?全在看其小便之利與不利耳。
蓋蓄血之病,小便必利,以血不能入于膀胱之中,故膀胱之氣能行能化,無害其下出之水道耳。故見小便利而大便結者,用抵當湯萬無差謬耳。
此癥用大黃散瘀湯亦神。
水蛭(炒黑,三錢)大黃丹皮(各三錢)當歸(一兩)紅花(三錢)桃仁(十四個)生地(五錢)水煎服。
小便不通門(六則)
人有小便不通,點滴不能出,急悶欲死,心煩意躁,口渴索飲,飲而愈急,人以為小腸之熱極也,誰知是心火之亢極乎。夫心與小腸為表里,小腸熱極而癃閉,乃熱在心而癃閉也。蓋小腸之能開闔者,全責于心腎之氣相通也。今心火亢熱,則清氣不交于小腸,惟烈火之相迫,小腸有陽無陰,何能傳化乎。小腸既不能傳化,膀胱何肯代小腸以傳化耶。
況心腎之氣,既不入于小腸,亦何能入于膀胱,以傳化夫水哉。治法瀉心中之火,兼利其膀胱,則心腎氣通,小便亦通矣。方用涼心利水湯∶麥冬(一兩)茯神(五錢)蓮子心(一錢)車前子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水出如注,四劑全愈。
此方補心之藥,即涼心之藥也。在心既無太亢之虞,在小腸又寧有大干之患。況又有滑利澹滲之味以通其水,則心氣自交于腎,腎氣自交于膀胱,氣化易于出水,豈尚有不通之苦哉。
人有小腸不通,眼睛突出,面紅耳熱,口渴引飲,煩躁不寧,人以為上焦之火盛也,誰知是膀胱之火旺乎。夫膀胱與腎為表里,膀胱必腎氣相通,而后能化水,是膀胱之火,即腎中命門之火也。膀胱無火不能化水,何火盛反閉結乎?不知膀胱得正火,則水易分消,得邪火而水難通利。蓋膀胱乃太陽之經(jīng)也,太陽最易入邪,一入邪而寒變?yōu)闊帷峤Y于膀胱,乃邪將散之時也。邪既將散,宜火隨溺而泄矣,何反成閉結之癥?蓋因邪將出境,惟恐截殺去路,故作威示強,屯住于膀胱耳。治法不必泄腎火,但利膀胱,則邪去如掃。方用導水散∶王不留行(五錢)澤瀉(三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通達如故,不必二劑。
此方逐水至神,因王不留行性速善走,故用之以祛除耳。閉原在膀胱,利膀胱而閉自開,何用張皇輕投迅利之劑耶。
人有小便閉結,點滴不通,小腹作脹,然而不痛,上焦無煩躁之形,胸中無悶亂之狀,口不渴,舌不干,人以為膀胱之水閉也,誰知是命門之火塞乎。夫膀胱者決瀆之官,腎中氣化而能出,此氣即命門之火也。命門火旺,而膀胱之水通;命門火衰,而膀胱之水閉矣?;蛟弧眯∷谡?,由于命門之火衰也。火衰正宜小便大利,何反至于閉塞也?不知命門之火,必得腎水以相養(yǎng),腎水衰而火乃旺,火旺者,水無力以制之也。無水之火,火雖旺而實衰;無火之水,水欲通而反塞。命門火衰而小水勤,衰之極者,勤之極;勤之極者,閉之極也。人見其閉,錯疑是膀胱之火,反用寒劑,愈損其命門之火,膀胱之氣益微,何能化水改投利水之藥,轉利轉虛矣。治法必須助命門之火然徒助命門之火,恐有陽旺陰消之慮,必須于水中補火,則火生于水之中,水即通于火之內耳。方用八味地黃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丹皮(三錢)山藥(五錢)澤瀉(三錢)伏苓(五錢)肉桂(三錢)附子(一錢)水煎服。一服即如注。
八味湯乃水中補火之圣藥也。水中補火,而火無大炎之懼;火中通水,而水無竭澤之虞。
即久閉而至于胞轉,以此方投之,無不奏功于眉睫,況區(qū)區(qū)閉結哉。
此癥用行水湯亦甚效。
熟地(二兩)巴戟天茯神芡實(各一兩)肉桂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小便不通,目睛突出,腹脹如鼓,膝以上堅硬,皮膚欲裂,飲食不下,獨口不渴,服甘淡滲泄之藥皆無功效。人以為陽盛之極也,誰知是陰虧之至乎。夫陰陽不可離也。淡甘滲泄之藥,皆陽藥也。病是無陰,而用陽藥宜乎,陰得陽而生矣。然而無陰者,無陰中之至陰也。陰中之至陰,必得陽中之至陽而后化。小便之不通,膀胱之病也。膀胱為津液之府,必氣化乃能出。是氣也,即陽中至陽之氣也。原藏于至陰之中,至陽無至陰之氣,則孤陽無陰,何以化水哉。治法補其至陰,而陽自化也。
方用純陰化陽湯∶熟地(一兩)玄參(三兩)肉桂(二分)車前子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小便如涌泉,再劑而閉如失。
此方又勝于滋腎丸,以滋腎丸用黃柏、知母苦寒之味以化水,不若此方用微寒之藥以化水也。論者謂病勢危急,不宜用補以通腎,且熟地濕滯,不增其閉澀之苦哉。詎知腎有補無瀉,用知母、黃柏反瀉其腎,不虛其虛乎。何若用熟地純陰之品,得玄參濡潤之助。既能生陰又能降火,攻補兼施,至陽得之,如魚得水,化其亢炎而變?yōu)榍鍥觯驳貌槐罌Q而出哉?;蛑^既用熟地、玄參以生陰,則至陽可化,何必又用肉桂、車前子多事。然而藥是純陰,必得至陽之品以引入于至陽,而又有導水之味,同群共濟,所以既能入于陽中,又能出于陽外也。矧肉桂止用其氣以入陽,而不用其味以助陽,實有妙用耳。
此癥用加生化腎湯亦神。
熟地(四兩)生地(二兩)肉桂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小便不出,中滿作脹,口中甚渴,投以利水之藥不應,人以為膀胱之火旺也,誰知是肺氣之干燥乎。夫膀胱者,州都之官,津液藏焉,氣化則能出矣。上焦之氣不化,由于肺氣之熱也。肺熱則金燥而不能生水,投以利水之藥,益耗其肺氣,故愈行水而愈不得水也。治法當益其肺氣,助其秋令,水自生焉。方用生脈散治之。
人參(一兩)麥冬(二兩)北五味子(一錢)黃芩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水通矣。
生脈散補肺氣以生金,即補肺氣以生水是矣。何加入黃芩以清肺,不慮伐金以傷肺乎。
不知天令至秋而白露降,是天得寒以生水也。人身肺金之熱,不用清寒之品,何以益肺以生水乎。此黃芩之必宜加入于生脈散中,以助肺金清肅之令也。
此癥用麥冬茯苓湯∶麥冬(三兩)茯苓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飲食失節(jié),傷其胃氣,遂至小便不通,人以為肺氣之虛也,誰知是胃氣下陷于下焦,不能升舉之故乎。夫膀胱必得氣化而始出,氣升者,即氣化之驗也。氣之升降,全視乎氣之盛衰,氣盛則清氣升,而濁氣降;氣衰則清氣不升,而濁氣不降矣。若胃者多氣之府也,群氣皆統(tǒng)之,胃氣之盛衰,尤為眾氣之盛衰也。所以胃氣一虛,各經(jīng)眾氣多不能舉。故脾胃虛而九竅皆為之不通,豈獨前陰之閉水哉。治法必須提其至陽之氣,而提氣必從胃始也。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二錢)黃(三錢)白術(三錢)當歸(二錢)甘草(一錢)陳皮(二分)柴胡(一錢)升麻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小便通矣,再劑全愈。
此方用參、甘溫之味,補其胃氣;以升麻、柴胡從化原之下而升提之,則清升濁降,而肺氣不虛,自能行其清肅之令,何至有閉結之患哉。
內傷門(二十三則)
人有好食肥甘烹炙之物,遂至積于胸胃久而不化,少遇風邪,便覺氣塞不通,人以為傷風之外感也,誰知是內傷于食,因而外感乎。凡人胃氣若強,則土能生金,肺氣必旺,外邪不能從皮毛而深入也。惟胃氣之虛,則肺金亦虛,邪始能乘虛而入。然胃不能自強,必假飲食之助,故胃氣開則食易消,胃氣閉則食難化,食易消則胃強,食難化則胃弱。世人多食,本欲助胃也,誰知多食反以損胃乎。胃損則胃弱,胃弱則肺何能強以外衛(wèi)夫皮毛乎。是邪因內傷而入,非邪無引而直入也。治法烏可純治外感哉。
方用護內湯∶白術(三錢)茯苓(三錢)麥芽(一錢)山楂(五錢)甘草(一錢)柴胡(一錢)半夏(一錢)枳殼(五分)神曲(八分)肉桂(二分)水煎服。一劑氣塞通,二劑全愈。
此方乃消食神劑,又能祛逐外邪,且不傷胃氣,真治內傷感邪初起之良法也,所以二劑此癥用參茯甘桔湯亦效。
山楂(十粒)麥芽人參桔梗(各一錢)枳殼甘草(各五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饑飽勞役,傷損津液,以致口渴舌干,又感風邪,頭痛發(fā)熱,人以為外感也,誰知是內傷于陰乎。夫人身非血不養(yǎng),血足而津液自潤,傷血而津液自少,血少則皮膚無養(yǎng),毛竅空虛,風尤易入。然風雖入于皮膚,而不能驟進于經(jīng)絡,以陰虛而陽未衰也。陽與邪戰(zhàn)而發(fā)熱,故頭痛耳。治法不必補陽,補其陰血之虛少,佐之祛風之味,則陰陽和合,邪安能久留哉?方用養(yǎng)陰辟邪丹∶當歸(五錢)白芍(五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一錢)蔓荊子(五分)川芎(三錢)天花粉(一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邪解,二劑全愈。
此方補血以養(yǎng)陰,則津液自生,原因津液之虧而邪入,津液足而邪有不出者乎。況川芎、蔓荊子能祛頭上之邪,柴胡,炙甘草更善解紛之妙,天花粉與茯苓善消痰利濕,引邪盡從膀胱而去。治陰虛內傷感邪,莫良于此。倘用攻于補陽之中,則陽旺陰消,邪轉熾矣,烏能此癥養(yǎng)津湯亦可用。
柴胡半夏甘草蔓荊子(各一錢)丹皮麥冬(各三錢)玄參(四錢)神曲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饑飽勞役,又感冰雪之氣,或犯霜露之感,遂至腹痛畏寒,身熱不解,人以為外感之癥也,誰知是陽氣之內傷乎。凡人陽氣壯盛者,雖受冰雪霜露而亦不懼,惟饑飽損其脾胃,勞役困其體膚,則臟腑經(jīng)絡自先虛冷,此邪之所以易入也,雖有外邪,俱作正虛治之。況腹痛畏寒,尤是虛冷之驗,外身雖熱,內寒又何疑乎。
方用加味六君子湯治之。
人參(一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半夏(五分)肉桂(一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痛止,而蕩其內寒也。
倘疑身熱而外邪之盛,純用祛風利濕之劑則損傷陽氣,不啻下石,勢必變癥蜂起,成不可治之癥矣。
此癥用雙桂湯亦效。
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肉桂甘草(各一錢)桂枝羌活(各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懷抱素郁,悶悶昏昏,忽然感冒風寒,身熱咳嗽,吐痰不已,雖似外感,誰知是肝氣不舒,因召外感邪。夫肝氣最喜條達,一遇憂郁之事,則澀滯而不可解,正喜外風之吹動,則內郁可舒。無如內郁之甚,則木中生火,風火相合,而熱乃熾也,故感冒風寒,所以作熱。風火作威,肝不畏金之克,反去侮肺,肺氣不甘,兩相戰(zhàn)斗,肺又懼火刑,呼救于腎子,而咳嗽生矣。雖有津液,又為肝中風火所耗,而津液變?yōu)樘迪?。治法自宜急散肺中之風,然風雖散,而火尤存,則火以引風,非救本之道也。尤宜舒肝之郁,則火息而風尤易散也。
方用逍遙散加味治之。
柴胡(一錢)白芍(三錢)當歸(三錢)甘草(一錢)白術(一錢)陳皮(五分)茯苓(二錢)炒梔子(一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身熱解,二劑咳嗽除,三劑全愈。
此方解郁之圣藥,亦祛風之神劑也,直入肝中,舒泄其湮郁之氣,郁解而風自難留。加入半夏以消痰,梔子以退火,更能相助為理,所以奏功益捷也。
此癥用舒解散亦效。
白芍當歸(各二錢)天花粉香附(各一錢五分)青皮神曲(各五分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忍饑受餓,腹中空虛,時遇天氣不正,時寒時熱,遂至胸膈悶塞,宛如結胸,人以為外邪相侵,誰知是內傷其胃氣乎。夫胃為水谷之海,雖多氣多血,然亦因能受水谷而氣血始旺。故水谷多受而胃強,水谷少受而胃弱。今既饑餓強忍,則胃無水谷,胃火沸騰,遏抑之而不舒,則胃氣消亡,天時不正之寒熱,自易相感,乘虛入于胃中而不散,因現(xiàn)悶塞之狀。治法必須助胃弱而使之強,則邪不戰(zhàn)而自退也。
方用加味四君子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分)柴胡(一錢)枳殼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全愈。
論理既感寒熱,自宜用熱藥以祛寒,用寒藥以散熱。然而用寒用熱之藥,必皆先入于胃,胃既空虛,寒熱相戰(zhàn),必以胃為戰(zhàn)場矣,胃弱何能堪乎。故寒熱兩有所不用,惟以健胃為主,佐之和解之味于補中散之也。
此癥用和腹湯亦效。
人參柴胡甘草神曲濃樸(各一錢)白術(二錢)陳皮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素耽曲,日在醉鄉(xiāng),忽感寒疾,不可以風,人以為外傷于風也,誰知內傷于酒乎。夫酒醉之時,熱性可以敵寒,酒醒之時,邪風易于浸正。蓋酒能散氣,氣散則陽虛,而腠理、營衛(wèi)無不空虛,邪所以易入也。故好飲之人,無不氣虛,氣虛而邪入,助其氣而邪自出矣。
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二錢)黃(三錢)當歸(三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三分)陳皮(五分)升麻(三分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氣旺,不畏風矣,二劑全愈。
東垣先生制此方,以治內傷而兼外感實神,以之治傷酒而感冒風邪者,尤為相宜。使不用此方以升提陽氣,而專用祛風逐邪之味則散盡真氣,風邪轉不肯出,必至輕變重,而重變死也,何不慎歟。
人有貪戀房幃,縱情色欲,遂至感冒外邪傷風咳嗽,睡臥不寧,人以為外感于風也,誰知內傷于腎乎。夫腎為肺子,泄精過多,必取給于肺母,腎虛而肺亦虛,肺氣不能充于毛竅,邪即乘虛而入。倘以為外邪之盛,日用散風之劑,則肺氣益虛,腎水又來取資,是內外盜肺之氣,肺金安得不困乎,肺氣既困,不特不能生腎中之水,且反耗腎中之氣,遂至變勞、變怯者比比也。治宜補其肺金,更補其腎水,使腎不盜母氣,則肺自得子援,子母兩旺,外邪自衰,不戰(zhàn)而遁矣。
方用金水兩滋湯∶麥冬(一兩)天門冬(三錢)桔梗(一錢)甘草(一錢)熟地(一兩)茯苓(三錢)山藥(五錢)肉桂(三分)白術(三錢)紫菀(一錢)白芥子(二錢)水煎服。二劑睡臥安,四劑咳嗽除,十劑全愈。
腎虛感邪最難愈之病也,以散邪之藥,不能直入于腎經(jīng)耳。詎知腎虛感邪,邪不遽入于腎,仍在肺乎。散肺經(jīng)之邪,仍補其腎中之水,腎得其益,肺又無損,正善于散邪也。
此癥用增減六君湯亦效。
人參熟地白術(各五錢)甘草陳皮神曲(各五分)柴胡(一錢)茯苓(三錢)肉桂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防危慮患,日凜恐懼之懷,遂至感冒風邪,畏寒作顫,人以為外感于風也,誰知內傷于心膽乎。夫恐起于膽,懼起于心,過于恐則膽氣先寒,過于懼則心氣先喪。膽寒則精移,心喪則精耗,精移精耗,心與膽不愈虛乎。心膽氣虛,邪易中矣。夫膽屬少陽,膽氣既怯,則邪入少陽,膽不勝任,故畏寒而作顫。倘再用祛風之藥,則耗損膽氣,膽耗而心氣更耗矣。心膽二經(jīng)之氣耗,邪又何所畏,肯輕出于表里之外乎。治法自宜急助其膽氣之壯,膽不寒而心亦不喪,則協(xié)力同心,祛除外邪,自易易耳。
方用加減小柴胡湯∶柴胡(一錢)白芍(一兩)茯神(五錢)麥冬(三錢)甘草(一錢)陳皮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膽氣壯,二劑心氣安,三劑風邪盡散。
此方用柴胡以和解膽中之邪,實佐白芍、茯神、麥冬補膽氣之弱,而即補心氣之虛也。
二經(jīng)得補而氣旺,恐懼且不畏,又何懼于外邪哉。
此癥用攸利湯亦可治。
白芍(五錢)茯神(三錢)甘草半夏人參(各一錢)青皮(五分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處得意之境,過于歡娛,盡情喜笑,遂至感寒畏風,口干舌苦,人以為外感也,誰知內傷于心包乎。夫心包乃膻中也,膻中者,臣使之官,喜樂出焉。是歡娛者,正心包之職掌,喜樂何至相傷,惟喜樂太過,大笑不止,未免津干液燥耳。夫心包護君以出治者也。心包干燥,必盜心之氣以自肥,將內府空虛,則宵小之輩,乘機竊發(fā),而邪易入矣。治法自宜急補心中之氣,心氣既旺,心包亦必同旺。蓋國富而家自不貧,自然協(xié)力同心以御外,何至有四郊之多壘哉。
方用衛(wèi)君湯∶人參(二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錢)菖蒲(一錢)蘇葉(一錢)半夏(一錢)桔梗(一錢)丹參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津液生,二劑風邪散,三劑全愈。
此方心與膻中均補之藥也,心與心包原不可分,治內寧何愁外擾乎。
此癥用滋生湯亦效。
人參柴胡天花粉(各一錢)巴戟天茯神白術(各二錢)甘草神曲(各五分)肉桂(三分)麥冬(三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日思慮憂愁,致面黃體瘦,感冒風邪,人以為外感之病,誰知是內傷于脾腎乎。
夫人后天脾胃,先天腎也,二經(jīng)最不宜病,然最易病也。天下無不思之人,亦少無愁之客,但過于思慮,則脾土之氣不升,胃土之氣不降,食乃停積于中州而不化,何能生津生液,以灌注于五臟乎。甚矣,思慮之傷人也,而憂愁更甚。蓋思則傷脾,憂則傷腎。腎傷則腎水不能滋肝,而肝無水養(yǎng),仍克脾胃之土,故憂思二者相合,則脾腎兩傷,而外邪尤易深入,欺先后二天之皆虛也。人至先后二天皆虛,其元虛之弱,為何如乎。治法烏可散邪,而不扶正方用脾腎雙益丹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山藥(一兩)茯苓(五錢)柴胡(一錢)甘草(一錢)肉桂(五分)山茱萸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風邪全散,十劑全愈。
此方補土之中,有補水之味,補水之內,有散邪之劑。有補之益,而無散之傷,實乃治憂思內損之神方,非止治憂思外感之妙藥也。
此癥用復正湯亦妙。
熟地白術(各五錢)柴胡山茱萸茯苓丹皮(各二錢)甘草(一錢)山藥(三錢)神曲(五分)貝母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動多氣惱,大聲罵詈,覺飲食坐臥居處晉接,無非可怒之場,遂至感觸風邪,身熱胸滿,兩脅作脹,人以為風邪外感,誰知是肝經(jīng)內傷乎。夫肝性急,氣惱則肝葉開張,氣愈急矣。急則氣不能順而逆作,血不能藏,逆則氣不能舒而脹生,血亦不暢。木郁不泄,木乃生火,火郁不宣,火乃生風。內風與外風齊動,則內火與外火同焚,此風邪之所以易入,不可徒祛于外也。
方用風火兩消湯∶白芍(一兩)炒梔子(三錢)柴胡(二錢)天花粉(二錢)甘草(一錢)車前子(二錢)丹皮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全愈。
此方治肝經(jīng)之內火,內風也。然而外來風火,未常不可兼治,故兩治之而奏功也。倘不用白芍為君,單用柴胡、梔子之類,雖風火亦能兩平,肝中氣血之虛,未能驟補,風火散后,肝木仍燥,怒氣終不能解,何如多加白芍,既能補肝,又能瀉風火之得哉。
此癥用卻忿散亦妙。
柴胡半夏甘草薄荷黃芩神曲(各一錢)當歸茯苓(各三錢)白芍(四錢)炒梔子水煎服。
人有晝夜誦讀不輟,眠思夢想,俱在功名,勞瘁不自知,饑餓不自覺,遂至感入風邪,咳嗽身熱,人以為外感之癥,誰知內傷于肺乎,夫誦讀傷氣,氣傷則肺虛,而腠理亦虛,邪即隨虛而入于肺。肺虛不能敵邪,呼腎子以相救,腎水亦正無多力難上灌于肺,而肺氣往來于肺腎之間,故咳嗽而不自安也。治法急補其肺氣可也,然肺為邪所侮,補肺則邪更旺,而肺愈難安。必兼補胃土之氣,以生肺氣,則邪不能奪,然補胃而不佐以散邪之品,則肺畏邪侵,未必能受胃氣之益,惟于胃中散邪,則邪畏土氣之旺,聽肺氣自生,而邪乃遁矣。
方用助功湯∶人參(二錢)茯苓(三錢)麥冬(五錢)甘草(一錢)桔梗(一錢)半夏(一錢)黃芩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肺胃同治也。助胃中之氣,即助肺中之氣,瀉肺中之火,即瀉胃中之火,祛肺中之邪,即祛胃中之邪。邪入肺中,未有不入陽明者也。肺中邪散,寧有遁入陽明者乎。
此癥亦可用來復湯。
人參茯苓白術天花粉(各三錢)遠志甘草(各一錢)黃連(三分)麥冬(一兩)陳皮(三分)蘇葉(一錢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終日高談,連宵聚語,口干舌渴,精神倦怠,因而感冒風寒,頭痛鼻塞,氣急作喘,人以為風邪外感,誰知是氣血內傷乎。夫多言傷氣,而血生于氣,氣傷而血未有不傷者。
況多言則津液盡耗,津液亦陰血之余。氣屬肺,血屬肝,氣血兩傷,即肺肝之兩傷也,往往邪入之而最易。惟是邪既乘肺肝之虛,深入于二經(jīng)之中,使氣逆于下,而上不通,將何以治之。仍治其肺肝之虛,少佐散邪之藥則得矣。
方用兩治湯∶白芍(五錢)當歸(三錢)麥冬(五錢)人參(一錢)甘草(一錢)桔梗(二錢)蘇葉(八分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
此方入肝、入肺,補氣、補血、消痰、消火各各分治。二劑便可奏功,正不必多也。
此癥用加減補中湯亦妙。
生地人參茯苓(各三錢)白術當歸(各五錢)甘草半夏(各一錢)黃(一兩)川芎(一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貪眠樂臥,終日倘徉枕席之上,遂至風邪襲之,身痛背疼,發(fā)熱惡風,人以為風邪外感,誰知脾氣之內傷乎。夫脾主四肢,四肢倦怠,多欲睡眠,以脾氣之不能運動也。略為睡臥,亦足養(yǎng)脾氣之困,然過于睡臥,則脾氣不醒,轉足傷氣,已虛益虛,安得不招外風之入乎。專治其風,必至損傷脾氣,脾氣因虛而招風,祛風而重傷脾氣,邪且欺脾氣之虛而不肯出。人不知用補脾之法,往往變證蜂起也。
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。
人參(三錢)黃(五錢)白術(五錢)當歸(二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升麻(三分)柴胡(一錢)半夏(一錢)神曲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補中益氣湯正益脾圣藥,況睡臥既久,脾氣下陷,正宜用之以升提下陷之氣。加半夏、神曲者,以久睡脾氣不醒者,飲食多致生痰,二味最善醒脾,故用之也。
此癥用加味益氣湯亦妙。
人參(二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五分)半夏(一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日呼盧,長夜斗葉,筋酸背痛,足重腹饑,以至感冒風邪,遍身皆痛,身發(fā)寒熱,人以為風邪外感,誰知血氣內傷乎。凡人日用尋常,原易損傷氣血,況呼盧斗葉,勞其心神,損傷氣血為尤甚。無奈,世人借此為消閑適意之具,以致耗散氣血,邪已入身,猶然不悟。為之醫(yī)者,復昧其內傷之因,惟治其外感之病,正氣益虧,邪氣愈旺,非變?yōu)榘A瘵之,必成為怯弱之疾矣。故治法須大補氣血,少加以和解之品,則正氣足以祛邪,而邪自外遁方用十全大補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三錢)黃(五錢)川芎(一錢)當歸(三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一錢)白術(三錢)陳皮(五分)白芍(三錢)熟地(三錢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汗解,二劑熱退,連服數(shù)劑全愈。
此方乃氣血兼補之方,氣血不足,舍此原無第二之劑。原方有肉桂以補命門之火,但呼盧斗葉之人,未免火有余而水不足,故去肉桂,易之柴胡,于補中和之,則邪尤易散也。
此癥用兩治湯亦效。
生地人參(各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甘草半夏川芎柴胡(各一錢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爭強好斗,或赤身罔顧,或流血不知,以致風入皮膚,畏寒發(fā)熱,頭疼脅痛,人以為風邪外感,誰知筋骨之內傷乎。夫筋屬肝,骨屬腎,肝血足而筋舒,腎水滿而骨健,是筋骨必得髓血之充也。世人之耗髓血者,無過泄精,人盡知之。斗毆以耗髓血,人未盡知也。
蓋斗毆之時,必多動怒,怒起而肝葉開張,血多不藏而血自耗,肝血既耗,必取給于腎水,腎水供肝,木火內焚,又易干爍。腎且資肝血之不足,何能分潤于骨中之髓乎,血與髓兩無有余,筋安得舒,骨又安得健乎?人至筋骨兩無旺氣,風邪乘虛而侵,不能拒絕。治法宜急救其虛。
方用四物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一兩)當歸(五錢)川芎(一錢)白芍(五錢)柴胡(一錢)牛膝(三錢)金釵石斛(二錢)丹皮(二錢)白芥子(一錢)水煎服。
四物湯補血之藥,亦補髓之藥也。原因髓血虛而入邪,補髓血而邪自易出,故少加柴胡和解風邪,隨手即散。彼專治風邪,不補髓血者,尚昧于治內傷之法也。
此癥用護骨散效。
牛膝丹皮(各三錢)金釵石斛山萸(各二錢)熟地白芍當歸(各五錢)柴胡天花粉(各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終日捕魚,身入水中,時而發(fā)熱,畏寒惡冷,人以為風濕之外感也,誰知是肺氣之閉塞乎。夫肺本主氣,氣旺則周流一身,從皮毛外泄,雖有外邪之感,不能損傷。倘肺氣少虛,則氣有停住之虞矣。身入水中,遏抑皮毛,則虛氣難以舒轉,濕且中之。夫濕本外受,今從皮毛旁入,致使一身之氣閉塞不通,此畏寒惡冷之所以起也。肺氣既虛,則皮毛不能外衛(wèi),水冷金寒,肺氣與濕邪相戰(zhàn),則身熱生矣。此熱乃肺氣之虛,不能敵邪而身熱也。治法補其肺氣為主,兼帶利水之味,則正旺而邪自易散。
方用利肺湯∶紫蘇(一錢)人參(二錢)白術(三錢)茯苓(五錢)甘草(一錢)桔梗(一錢)半夏(一錢)神曲(三分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熱解,二劑寒冷俱不畏矣,三劑全愈。
此方補肺氣之不足,不見利水,水自從膀胱而去。惟其內傷以致邪入,故不必治外感耳此癥用宣閉湯亦效。
黃茯苓(各五錢)人參豬苓(各三錢)澤瀉(二錢)半夏肉桂羌活(各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憂思不已,加之飲食失節(jié),脾胃有傷,面色黧黑不澤,環(huán)唇尤甚,心中如饑,然見食則惡,氣短而促,人以為內傷之病,誰知是陰陽之相逆乎。夫心肺居于上焦,行榮衛(wèi)而光澤于外,腎肝居于下焦,養(yǎng)筋骨而強壯于內,脾胃居于中焦,運化精微,灌注四臟,是四臟之所仰望者,全在脾胃之氣也。倘脾胃一傷,則四臟無所取資,脾胃病而四臟俱病矣。若憂思不已,則脾胃之氣結,飲食不節(jié),則脾胃之氣損??谡?,脾氣出入之路,唇為口之門戶,脾氣通于口而華于唇,金水反侮土,故黑色著于唇,非陰陽相反而成逆乎。不惟陽明胃脈之衰而面焦已也,是脾胃陰陽之氣兩有所虧,烏可不急救其中州之土乎。
方用和順湯∶升麻(五分)防風(三分)白芷(三分)黃(三錢)人參(二錢)甘草(三分)白芍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神(三錢)炮姜(五分)午前服。連服十劑,黑色盡除,再服十劑,諸病全愈。
此方乃補中益氣之變方,升陽氣以散陰氣之治法也。凡陽氣下陷于陰中,則用補中益氣之方升提陽氣。倘陰氣上浮于陽中,則用此方升散其陰氣,皆能奏功之甚速也。
此癥用調逆湯亦效。
人參茯苓白芍生地沙參(各三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五分)蘇子神曲(各一錢)荊芥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怔忡善忘,口淡舌燥,多汗,四肢疲軟,發(fā)熱,小便白而濁,脈虛大而數(shù),人以為內傷之病也。誰知是由思慮過度而成之者乎。夫君火者,心火也,相火者,膻中之火也。膻中手厥陰之經(jīng),性屬陰而主熱,古人以厥陽名之,以其火起之不可遏也。越人云∶憂愁思慮則傷心。心氣一傷,心血自耗,心血既耗,心氣遂不能自主,每欲寄其權于相火,而相火欺君火之弱,即奪心之權而恣肆矣。治法宜以水濟火。然見火勢之熾張,用寒涼以濟之,則心氣益虛,愈激動其焦焚之害矣。宜亟補其心氣之虛,大滋其腎水之涸,則心火寧靜,相火不安而自安矣。
方用坎離兩補湯∶人參(五錢)熟地(一兩)菟絲子(三錢)生地(五錢)麥冬(五錢)丹皮(二錢)炒棗仁(三錢)北五味子(一錢)茯苓(三錢)桑葉(十四片)山藥(五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數(shù)十劑而愈。
此方心腎兩補,腎水上濟于心,水足而火無亢炎之禍,自然火息而有滋潤之樂也。心中清凈而外有轉輸,則心包何敢竊柄,勢必相合而得生也。
此癥用鎮(zhèn)神湯亦效。
人參炒棗仁茯苓山藥(各五錢)遠志(一錢)巴戟天(三錢)甘草(五分)黃連(三分)水煎服。
人有勞倦中暑,服香薷飲反加虛火炎上,面赤身熱,六脈疾數(shù)無力,人以為暑火之未消也,誰知是內傷于中氣乎。凡人中氣充足,則暑邪不能相犯,暑氣之侵,皆氣虛招之也。然則內虛發(fā)熱,烏可不治虛而治邪哉。況夏月伏陰在內,重寒相合,反激動虛火之升上,此陰盛隔陽之癥也。治法宜補陽退陰,然而陰盛陽微之際,驟用陽藥,以入于眾陰之中,未必不格而不相入,必熱因寒用,始能不違陰寒之性,以奏其助陽之功也。
方用順陰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附子(二錢)干姜(一錢)青蒿(二錢)白扁豆(三錢)水煎,探冰冷服之,必出微汗而愈。
此方用姜、附入于參、術之中,未免太熱,與陰氣不相合,乃益之青蒿之寒散,投其所喜,且又熱藥冷服,使上熱得寒,不至相激,及到中焦,寒性除而熱性發(fā),不特不相格,及至相宜耳。
此癥用參術二香湯亦效。
人參(三錢)香薷(一錢)甘草(一錢)砂仁(一粒)神曲(五分)白術(二錢)陳皮(五分)藿香(五水煎服。
人有形體素虛,忽感風邪,遍身淫淫,循行如蟲,或從左腳腿起,漸次而上至頭,復下行于右腳,自覺身癢有聲,人以為奇病也,誰知內傷而氣不足乎。夫氣血自行,周流不息,何至生病,惟氣血止而不行,皮毛之間,即有淫癢之病生矣,此氣血之衰也。氣血大衰而皮毛焦,氣血少衰而皮毛脫。氣血既衰,又少有微邪,身欲自汗,邪又留而不去,兩相爭斗,拂抑皮膚之間,因而作癢,不啻如蟲之行,非真有蟲也。傷寒癥中,汗多亡陽,亦有身如蟲行之病。夫傷寒本是外感,然至于亡陽,則外感變?yōu)閮葌印=穹莻?,亦現(xiàn)蟲行之象,非內傷而何?治法大補氣血,氣血行而身癢自愈也。
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一兩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白術(五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升麻(五分)柴胡(一錢)玄參(三錢)桑葉(二十片)水煎服。十劑全愈。
補中益氣湯原是大補氣血之神劑,多用參尤為補氣,氣旺而血自旺,更能流行也。方中加玄參、桑葉者,身癢多屬于火,能退浮游之火也,桑葉善能止汗,汗多者發(fā)癢,止其汗而癢自止也。
此癥用蠶蝎歸湯亦效。
當歸黃(各五錢)茯苓(三錢)僵蠶半夏(各一錢)全蝎(一個)陳皮(五分)水煎服。
人有色白神怯,秋間發(fā)熱頭痛,吐瀉食少,兩目喜閉,喉啞昏昧,不省人事,粥飲有礙,手常住陰囊,人以為傷風重癥也,誰知是勞倦傷脾之故乎。夫氣本陽和,身勞則陽和之氣變?yōu)樾盁幔槐赜型怙L襲之而身始熱也。諸陽皆會于頭,陽氣一虛,則清陽之氣不能上升,而邪熱遂乘之,熏蒸于頭而作痛,不必有外風犯之,頭始痛也。清氣不升,則濁氣不降,上下拂亂,安得不吐瀉哉。人身之脈,皆屬于目,眼眶屬脾,脾氣既傷,目無所養(yǎng),欲不閉而不可得也。脾之絡連于舌本,散布于舌下,脾傷則舌之絡失養(yǎng),此言語之難也。咽喉雖通于肺,然脾虛則五臟皆虛,肺虛而咽喉難司出入,心之神明亦因之昏瞀矣。陰囊屬肝,脾虛則肝欲來侵,頻按其囊者,惟恐肝木之旺,土虧之極,反現(xiàn)風木之象也,治法大健其脾土,則風木之象自消矣。
方用補中益氣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黃(五錢)當歸(三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五分)柴胡(一錢)升麻(三分)制附子(三分)水煎服。二劑輕,十劑全愈。
病本內傷,用補中益氣湯自中病情。方中加入附子者,蓋參、、歸、術非得附子則其功不大,建功亦不甚神。況用止三分,亦無太熱之虞,轉有反正之速也。
此癥用加減歸脾湯亦效。
人參當歸茯苓白術白芍(各三錢)甘草半夏(各五分)川芎(二錢)白豆蔻(一粒)柴胡遠志棗仁(各一錢)麥冬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日坐于圍爐烈火之邊,以致汗出不止,久則元氣大虛,口渴引飲,一旦發(fā)熱,人亦以為外感于風,誰知是肺金受火之傷乎。夫肺本屬金,最畏火氣,外火雖不比于內火,然肺氣受二火之煎逼,自然不得其養(yǎng)矣。況肺乃腎水之母,肺自難養(yǎng),何以能生腎水,腎水不生,日索母乳,母病不能應,則子亦病矣。子母兩病,勢必至皮膚不充,風邪易入,不必從膀胱風府之穴而后進也。然則治法何必治風,但補其肺氣,大滋其腎水,則肺金得養(yǎng),內難藏邪,風從皮膚而入者,仍從皮膚而出矣。
方用安肺散∶麥冬(五錢)桔梗(二錢)生地(三錢)白芍(三錢)茯苓(三錢)紫蘇(二錢)款冬花(一錢)天門冬(三錢)紫苑(一錢)黃芩(三錢)熟地(三錢)山茱萸(二錢)玄參(五錢)貝母(五分)水煎服。而身熱解,二劑全愈。
此肺腎同治之法,安腎正所以安肺。倘罔顧肺氣,一味祛邪,是因傷益?zhèn)?,不變?yōu)閯谇诱邘紫R印?/span>
此癥用蘇桔湯亦效。
蘇葉桔梗甘草(各一錢)生地(三錢)沙參白芍(各五錢)黃芩天花粉(各二錢)當歸(三錢)玄參(一兩)水煎服。
疝氣門(附奔豚八則)
人有感浸寒濕,睪丸作痛者,冷即發(fā)痛不可忍,此濕氣之入于腎經(jīng)也。夫濕侵于腎,宜病在腰,何以腰不痛而痛在睪丸乎?不知睪屬腎,腎氣不至睪丸,則外勢不能振興。蓋因腎得濕則寒,寒在腎即寒在睪丸,而氣結于腰腎之中,宜睪丸之不應矣。其睪丸作痛者,因疝氣之成,雖成于腎氣之寒,亦成于睪丸之濕也。當日泄精之后,人坐于寒濕之區(qū),內外兩感,睪丸獨受之矣。治法溫其腎中之寒,消其睪丸之濕,病去如掃矣。方用救丸湯∶肉桂(二錢)白術(二兩)茯苓(一兩)薏仁(一兩)橘核(一錢)水煎服。
一劑、二劑輕,三劑痛除,十劑全愈,不再發(fā)也。
此癥乃少陰腎經(jīng)之病,腎中寒極,而腎氣不通;腎中濕重,而腎氣更滯。去其寒濕,而腎氣自行于睪丸之內。況肉桂、橘核尤善入睪丸,自然手到功成也。
此癥亦可用桂荔湯∶白術(二兩)肉桂(二錢)山藥(一兩)小茴香(二錢)荔枝核(三個,敲碎)水煎服。
人有感浸濕熱,亦睪丸作痛,遇熱即發(fā),然痛不至甚,此熱氣之入于腎經(jīng)也。夫腎最惡熱,腎中虛火自旺,尚有強陽不倒之虞。況邪火相侵,熱以濟熱,睪丸作痛,烏能免哉。
但火性甚急,火痛宜不可久,何終年累月不愈,即或臨時無恙,遇熱復發(fā)者何為也?蓋因熱而又得濕耳。熱性急而濕性遲,濕熱交攻,熱欲散而濕留,濕欲潤而熱燥,睪丸之內,竟成陰陽乖異,求其不痛得乎。治法去其濕熱之氣,疝病自除矣。方用利丸湯∶茯苓(一兩)薏仁(一兩)沙參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十劑斷根,不再發(fā)也。
此方以茯苓、薏仁分消其濕氣,以沙參化其腎中之熱,且沙參善能治疝,故兩用之而成功耳。
此癥用沙參湯亦甚效。
茯苓白術沙參(各一兩)甘草(一錢)丹皮(五錢)肉桂(二分)水煎服。
人有睪丸作痛,氣上沖于肝,兩脅脹滿,按之益疼,人以為陰寒在腹,誰知是厥陰之氣受寒也。蓋睪丸不獨通腎,而且通肝。陰器者,宗筋之聚也。筋屬肝,睪丸可升可降,其膜實聯(lián)系于陰器之間,故肝病而筋亦病,筋病而睪丸亦病矣。睪丸之痛,上沖于肝者,正顯同氣者其病亦同,乃肝氣之沖于睪丸耳。方用睪丸湯∶白芍(二兩)小茴香(三錢)橘核(一錢)柴胡(一錢)沙參(五錢)水煎服。一劑痛少止,二劑痛大止,三劑兩脅之脹滿盡除,四劑全愈。
此方平肝氣而不沖于睪丸,得小茴香、橘核、沙參之類散睪丸之邪,兩丸安奠,何至上下相連而痛哉。
此癥用解疝湯亦神。
肉桂(二錢)白芍白術(各二兩)柴胡(一錢)沙參(五錢)水煎服。
人有膀胱閉癃,小水不利,睪丸牽痛,連于小腸相掣而疼者,皆云小腸之氣,誰知是膀胱之熱結耶。夫膀胱化水者也,膀胱寒則水不化,熱亦不化,水不化而熱結膀胱,水必分于經(jīng)絡。水入睪丸,丸乃日大,往往有囊大如斗而不能消者,是必分消其水矣。然但消其水,不解其熱,則膀胱之火,直趨睪丸,其疼更甚。方用散丸湯∶茯苓(一兩)野杜若根枝(一兩)沙參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痛除,二劑丸漸小,連服二劑,水泄如注,囊小如故矣。
此方之奇,奇在杜若,非家園之杜若也,乃野田間所生藍菊花是也。此物性寒而又善發(fā)汗,且能直入睪丸以散邪,故用以助茯苓、沙參既利其濕,又瀉其熱,所以建功特神。惟是此藥發(fā)汗,服此方后,即用當歸補血湯數(shù)劑,以補氣血,則自無太虛之患也。
此癥用散癃湯亦佳。
茯苓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肉桂(二分)萆(二錢)甘草(一錢)黃柏知母(各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睪丸作痛,后變?yōu)椴煌床惶壅?,名曰木腎,乃寒極而氣不通也。此癥初起,必感寒濕,因而行房,又感寒濕,則濕入于睪丸之中,寒結于睪丸之外,遂至不痛不疼。此種疝氣,非用桂附不能直入睪丸,以通其氣。然無散邪之藥,雖用桂附,止可興陽,而睪丸之邪終久難散。且散邪之藥甚多,而能散睪丸之藥甚少,此世人所以治木腎之病,不能多效耳。方用化木湯∶白術(二兩)附子(一錢)肉桂(一錢)杜若根(一兩)柴胡(一錢)水煎服。即擁被而臥,身必發(fā)汗,必至雙腎之外,汗出如雨而后止。一劑即愈也。
此方白術利腰臍之氣,杜若根發(fā)睪丸之邪,得附子、肉桂通達內外,柴胡解其肝中之濕,故一劑奏功如神耳。
此癥用衛(wèi)睪丹亦妙。
附子甘草玄胡索柴胡(各一錢)白術(三兩)肉桂(三錢)黃(一兩)水煎服。
人有生狐疝者,日間則縮入而痛,夜間則伸出而安,且能強陽善戰(zhàn),此乃真正狐疝。若日縮夜伸不能久戰(zhàn)者,仍假狐疝也。假狐疝乃寒濕之癥,用前救丸湯治之即愈。至于真狐之疝,或于神道之旁行房,或于星月之下交感,乃祟憑之也。疝既不同,治亦宜異,大約狐疝淫氣未散,結于睪丸之內,狐最淫而善戰(zhàn),每于夜間媚人,蓋狐屬陰也。日間縮入不可以戰(zhàn),戰(zhàn)則疼痛欲死,此祟禁之也。凡祟亦屬陰,入夜則陰主令矣。人身之陽氣,入于陰之中,陰與祟之陰相合,則同氣相得,祟不禁焉,反得遂其善戰(zhàn)之歡,及至精泄陽氣奔出,純陰無陽又復作痛矣。治法似宜祛逐其祟,然祟之入也,必乘其虛,不補虛而逐祟何能愈乎。方用逐狐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肉桂(三分)橘核(一錢)白薇(一錢)荊芥(三錢)半夏(二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全愈。
此方純助其陽,陽氣旺,則陰氣自消,狐疝不逐自愈矣?;蛑^夜伸善戰(zhàn),正陽火之旺也,助其陽氣,未必非增其妖氣也,何助陽而祟滅乎?蓋日間陽氣用事,祟乃遏抑其陽氣而不敢出,至夜乃乘陰氣,借交合而聚于陰器之間,乃陽旺之假象,非真旺也。吾助其陽氣,則陽氣勃發(fā)身中,晝夜皆是陽氣,祟亦何敢附之。況方中又益以舒郁逐邪之味,消痰解祟之品,此陰不敵陽,祟棄之而去矣。非助陽,而烏得奏功之神如此哉。
黃(二兩)肉桂(三分)甘草柴胡(各一錢)貝母(三錢)沙參(一兩)水煎服。二劑即愈。
人有外感寒邪,如一裹之氣從心而下,直至于陰囊之間,名曰奔豚,言其如豕之奔突,其勢甚急,不可止遏,痛不可忍,人為外寒之癥,誰知是心包、命門二經(jīng)之火衰乎。夫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一在心,一在腎,二火未常不相通也。人有此二火相通,則寒邪不能侵,二經(jīng)火衰,寒邪得而中之矣。然寒氣入內,宜先犯心,何反下趨于腎囊乎?蓋腎氣虛寒,脾經(jīng)又濕,寒與濕同氣相親,故逢濕則急趨而下,勢甚便也。此等之癥,痰如風雨之來,乃一時暴病,非長年之久疾也。似疝而非疝耳。治法不可作疝治,補心腎之虛,溫命門、心包之火,去脾經(jīng)之濕,不必治奔豚而自愈也。方用安豚丹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肉桂(一錢)山藥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蛇床子(三錢)附子(五分)茯苓(三錢)遠志(一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安,二劑全愈。
此方補心、補腎,則心腎氣足,后用桂、附熱藥,始足以駕馭其猛烈之氣,轉易祛除。
然邪勢既急,而藥過于猛烈,則急以治急,未免有太剛之懼,加入甘草之緩,緩急相濟,邪不難制,無有死斗之失也。
此癥亦可用參苓桂術湯。
白術(二兩)肉桂(二錢)人參(五錢)半夏(五分)茯苓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小水甚勤,睪丸縮入,遇寒天更痛者,此膀胱之寒結也。夫膀胱之化水,命門之火化之也。似乎命門寒,而膀胱始寒,膀胱之寒結,獨非命門之寒結乎,孰知膀胱亦能自寒也。
此癥多成于人坐寒濕之地,寒氣襲入于膀胱而不能散,雖有命門之火,亦不能化。蓋命門之火止能化內濕而不能化外濕耳。外濕既留于膀胱,勢必與命門之真火相戰(zhàn),邪盛正衰而痛作矣。治法必須直祛膀胱之寒濕,則睪丸舒展,痛亦自止。方用辟寒丹∶肉桂(三錢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橘核(三錢)荔枝核(三個,搗碎)同水煎服。
二服即少減,四服全愈。
此方用肉桂為君,既能溫命門之火,復能祛膀胱之寒;白術、茯苓又是利水之劑;橘核、荔核更善定睪丸之痛;非肉桂相引,不能直入而散其寒結也。
此癥用術桂湯亦妙。
白術(二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
陰痿門(五則)
人有交感之時,忽然陰痿不舉,百計引之,終不能鼓勇而戰(zhàn),人以為命門火衰,誰知是心氣之不足乎。凡入房久戰(zhàn)不衰,乃相火充其力也。陰痿不舉,自是命門火衰,何謂是心氣不足?不知君火一動,相火翕然隨之,君火旺而相火又復不衰,故能久戰(zhàn)不泄。否則君火先衰,不能自主,相火即慫恿于其旁,而心中無剛強之意,包絡亦何能自振乎。故治陰痿之病,必須上補心而下補腎,心腎兩旺,后補命門之相火,始能起痿。方用起陰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黃(五錢)北五味子(一錢)熟地(一兩)肉桂(一錢)遠志(一錢)柏子仁(一錢)山茱萸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而陽舉矣,再服四劑而陽旺矣,再服四劑,必能久戰(zhàn)不敗,茍能長服至三月,如另換一人,不啻重堅一番骨,再造一人身也。
此方大補心腎之氣,不十分去溫命門之火,而火氣自旺。世人不識補心以生火,則心氣既衰,火旺則焚心矣。不識補腎以生火,則腎水既虧,而火旺則損腎矣。心焚而腎損,雖火旺何益乎?及足以燒干陰血,勢必陽旺陰消,而不可救耳。
此癥用濟陽丸亦妙。
人參(六兩)黃(半斤)鹿茸(一個,酒浸切片,又切作小塊,粉炒)龜膏(半斤)人胞(一個,火焙)麥冬(四兩)北五味(一兩)炒棗仁(三兩)遠志(二兩)巴戟天(半斤)肉桂(三兩)白術(八兩)菟絲子(一斤)半夏(一兩)砂仁(五錢)黃連(八錢)神曲(一兩)各為末,蜜為丸,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,服一月陽舉矣,且能善戰(zhàn)。
人有精薄、精冷,雖亦能交接,然半途而廢,或臨門即泄,人以為命門之火衰,誰知是脾胃之陽氣不旺乎。夫脾胃屬土,土生于火,脾胃之陽氣不旺,仍是命門之火衰。蓋命門之火乃先天之火,脾胃之土乃后天之土也。后天之土,本生于先天之火,先天之火不旺,則后天之土不能生。然脾胃之土雖屬后天,而其中未常無先天之氣,命門之火寒,則脾胃先天之氣,何能生哉?命門既不能生脾胃先天之氣,而脾胃后天之氣益加衰微,欲其氣旺而能固,精濃而不薄,烏可得乎。治法必須補先天命門之火,更補后天脾胃之土,則土氣既旺,火又不衰,庶幾氣溫精濃乎。方用火土既濟丹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菟絲子(一兩)山藥(五錢)巴戟天(一兩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而精濃矣,再服十劑而精溫矣,再服三月永不再弱。
是方健脾胃之土,仍是補命門之火,濕氣去而精純,寒氣去而精暖,寒濕既除,除氣消亡而陽氣健旺,何至成怯弱之病哉。
此癥用旺土丹亦甚佳。
人參(六兩)白術黃(各一斤)巴戟(一斤)茯苓(五兩)山萸肉(半斤)菟絲子(八兩)肉豆蔻(二兩)北五味(一兩)肉桂(三兩)破故紙(四兩)杜仲(八兩)山藥(八兩)芡實(八兩)神曲(三兩)各為末,蜜為丸,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,服一月,陽事改觀,而精亦不薄冷矣。
人有年少之時因事體未遂,抑郁憂悶,遂至陽痿不振,舉而不剛,人以為命門火衰,誰知是心火之閉塞乎。夫腎為作強之官,技巧出焉,藏精與志者也。志意不遂,則陽氣不舒。陽氣者,即腎中之真火也,腎中真火,原奉令于心,心火動而腎火應之,心火抑郁而不開,則腎火雖旺而不能應,有似于弱而實非弱也。治法不可助命門之火,如助命門之火,則火旺于下,而郁勃之氣不能宣,必有陽旺陰消之禍,變生癰疽而不可救,宜宣通其心中之抑郁,使志意舒泄,陽氣開而陰痿立起也。方用宣志湯∶茯苓(五錢)菖蒲(一錢)甘草(一錢)白術(三錢)生棗仁(五錢)遠志(一錢)柴胡(一錢)當歸(三錢)人參(一錢)山藥(五錢)巴戟天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而心志舒矣,再服二劑而陽事舉矣,不必多劑也。
蓋此病原因火閉而悶其氣,非因火寒而絕其燼也,故一升火而陽痿立起矣。
此癥用啟陽娛心丹甚佳。
人參(二兩)遠志(四兩)茯神(五兩)菖蒲(一兩)甘草橘紅砂仁柴胡(各一兩)菟絲子白術(各八兩)生棗仁當歸(各四兩)白芍山藥(各六兩)神曲(三兩)各為末,蜜為丸,每日白滾水送下五錢,服一月,陽不閉塞矣。
人有天分最薄,無風而寒,未秋而冷,遇嚴冬冰雪,雖披重裘,其身不溫,一遇交感,數(shù)合之后,即望門而流,此命門之火太微也。夫命門雖是先天之火氣,而后天功用實可重培。
第命門藏于腎中,乃無形之火也。有形之火,宜以火引火;無形之火,宜以水引火。以火引火,而火反不旺;以水引火,而火自難衰,此補命門之火,與補他火實不同也。方用扶命生火丹∶人參(六兩)巴戟天(一斤)山茱萸(一斤)熟地(二斤)附子(二個)肉桂(六兩)黃(二斤)鹿茸(二個)龍骨(醋,一兩)生棗仁(三兩)白術(一斤)北五味(四兩)肉蓯蓉(八兩)杜仲(六兩)各為細末,蜜為丸,每日早晚各用五錢。服三月,自然堅而且久。
此方填精者,補水以補火也。何加入氣分之藥?不知氣旺而精始生,使但補火而不補氣,則無根之火,止能博旦夕之歡,不能邀久長之樂。惟氣旺則精更旺,精旺則火既有根,自能生生于不已。況氣乃無形之象,以無形之氣,補無形之火,則更為相宜,所以精又易生,火亦易長耳。
此癥用壯火丹亦甚佳。
人參(五兩)巴戟天(八兩)白術(炒)熟地(各一斤)山茱萸(八兩)肉蓯蓉枸杞(各八兩)附子(一個,用甘草三錢煎汁泡過,切片,炒熟)肉桂(三兩)破故紙(炒)茯苓(各四兩)北五味(一兩)炒棗仁(三兩)柏子仁(二兩)山藥芡實(各五兩)龍骨(醋,為末,一兩)各為末,蜜為丸。服二月,堅而且久。
人有中年之時陽事不舉,雖婦女捫弄而如故,即或振興,旋即衰敗,此心包之火氣大衰也。夫心包之火相火也。心包火旺,力能代君行事;若心包火衰,心火雖動,如相臣臥病,氣息奄奄,欲其奮身勤王,其可得乎。且心包之火,與命門之火正相通也,未有心包寒而命門能獨熱者,所以心包之火微有扶之而不起者。治法溫其心包,不必溫其命門也。方用∶人參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肉桂(三錢)炒棗仁(五錢)遠志(二錢)茯神(一錢)良姜(一錢)附子(一錢)柏子仁(二錢)黃(五錢)當歸(三錢)菟絲子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,興趣自生,服二十劑,陽旺不倒矣。
此方名為救相湯,專治心包虛寒之癥,不止振舉其陽也。方中雖治心包,實皆統(tǒng)治心者。蓋補其心君,則君王富足,而相臣自強,相助為理矣。
此癥用輔相振陽丸亦佳。
人參(五兩)巴戟天(十兩)炒棗仁麥冬(各五兩)菟絲子(十兩)遠志柏子仁肉桂(各二兩)茯神枸杞(各三兩)黃(八兩)當歸仙茅(各四兩)白術(六兩)人胞(一個)陳皮(五錢)陽起石(火,醋,一兩)各為末,蜜為丸,每日早晚各服四錢,滾水下。三月陽事振發(fā)。
鶴膝門(二則)
人有足脛漸細,足膝漸大,骨中酸疼,身漸瘦弱,人以為鶴膝之風,誰知水濕之入骨乎。
夫骨最堅硬,濕邪似難深入,何竟入于膝乎?此因立而行房所成也。凡人行房,必勞其筋骨,至于精泄之后,則髓必空虛,髓空則骨空,邪即乘其虛空而直入矣。若膝則筋骨聯(lián)接之處,骨靜而膝動,動能變而靜不能變也。不變者形消,能變者形大。但其病雖成于腎精之虛,而治病斷不可單治其腎,因所犯者濕耳。濕乃陰邪,陰邪必須以陽氣祛之。腎之精,陰水也。補精則精旺,陰與陰合,陰無爭戰(zhàn)之機,不戰(zhàn)而邪何能去?故不當補精而當補氣。方用蒸膝湯∶生黃(八兩)金釵石斛(二兩)薏仁(二兩)肉桂(三錢)水煎二碗,先服一碗,即擁被而臥,覺身中有汗意,再服第二碗,必兩足如火之熱,切戒不可坐起,任其出汗,至汗出到涌泉之下,始可緩緩去被,否則萬萬不可去也。一劑病去大半,再劑病全愈。
此方補氣未免太峻,然氣不旺不能周遍于一身,雖用利濕健膝之藥,終不能透入于邪所犯之處,而祛出之也。第大補其氣,而不加肉桂之辛熱,則寒濕裹住于膝中,亦不能斬關直入于骨髓而大發(fā)其汗也。至于絕不治風者,以此病原無風也。若作風治,愈耗其氣,安得取效哉。
此癥用加味桂湯亦妙。
黃(三兩)肉桂(三錢)破故紙(二錢)牛膝(三錢)水煎服。服必有大汗如雨,二服愈。
鶴膝之癥有二,一本于水濕之入骨,一本于風濕之入骨也。則條乃言水濕入骨,未言風濕入骨之癥。大約水濕之病,骨重難移∶風濕之癥,骨輕可走,至于酸痛則一也。雖然酸痛亦有微別,水濕之痛在一處而不遷,風濕之痛移來移去而無定。治法不可徒治風濕也,用散膝湯治之。
黃(五兩)防風(三錢)肉桂(五錢)茯苓(一兩)水煎服。服后亦擁被而臥,聽其出汗,不必驚惶,汗出愈多,去病愈速。
夫黃原畏防風,得防風而功更大。吾多用黃,正恐人之難受,加入防風,能于補中以行其氣。得肉桂之辛散,引入陽氣,直達于至陰之中。又得茯苓共入膀胱,利水濕之邪,內外兼攻,內既利水而外又出汗,何風濕之不解哉。惟是大汗淋漓,人恐有亡陽之懼,誰知用散藥以出汗,若為可慮,今用黃補氣以出汗,乃發(fā)邪汗而非損正汗也。邪汗能亡陽,正汗反能益陽耳,所以二劑而收全功也。
此癥用薏術防桑湯亦效。
防風(三錢)桑葉(二兩)陳皮(一錢)破故紙(二錢)薏仁(一兩)白術(一兩)水煎服。亦必出大汗而愈,只消一劑也。
癘風門(二則)
人有頭面身體先見紅斑,后漸漸皮破流水成瘡,以致須眉盡落,遍身腐爛,臭穢不堪,人以為大麻風也,誰知是火毒結成之病乎。大麻風之病,南粵甚多,以其地長蛇蟲,熱毒之氣裹住于皮膚之間,濕蒸之氣又藏遏于肌骨之內,故內外交迫,蘊結不能遽宣,反致由斑而破,由破而腐也。此系最惡之病,不特南粵多生此病也。蓋毒瓦斯何地蔑有,濕熱乃天地所成,正不可分南北也。治法必以解毒為先。然而近人元氣虛者甚眾,徒瀉其毒,未必不先損其正,惟是補正又恐引邪入內,要當于補中散邪為妙。方用散癘湯∶蒼術(三錢)熟地(一兩)玄參(一兩)蒼耳子(三錢)車前子(二錢)金銀花(二兩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十劑可半愈也。再服十劑,必全愈。
此方補腎健脾,又有散風、去濕、化毒之品,則攻補兼施,正旺而邪退也。倘純用寒涼,或全用風藥,鮮有奏功者矣。
此癥用黃金湯亦效。
大黃(五錢)金銀花(半斤)水煎汁三碗,分作三次服,一日服完,必然大瀉惡糞,后單用金銀花三兩,連服十日全愈。
人有生大麻風者,不必盡在兩粵之中,往往居于兩粵之外而亦生者,人以火毒之入身也,誰知感酒濕之毒而成之者乎。夫酒氣熏蒸,最能害人,或臥于酒槽之上,或坐于酒缸之邊,皆能成病,大約多得之行房之后。蓋行房泄精,則毛竅盡開,酒氣易中,其病與大麻風無異。但兩粵之病,必相傳染于家人、父子之間,獨感酒毒而成者,止在本人,而他人無恙也。治法雖瀉火毒,仍須兼化酒毒為妙。方用解癘神丹∶茯苓(三錢)白術(五錢)薏仁(五錢)黃連(一錢)玄參(一兩)金銀花(三兩)柞木枝(三錢)水煎服。連用十劑,未爛者可愈;已爛者,再服二十劑可愈也。
此方健脾去濕,化毒解酒,正氣無傷,邪氣易退,倘認癘風純是火毒,單用祛毒、瀉火之味,置酒濕于不問,非善治之法也。然酒濕之毒,何以別之?聞酒香而生憎,飲美醞而添疼,此乃感酒毒而成者也。倘若聞酒香而流涎,飲美醞而作癢者,非感酒毒,乃感火毒也。
此癘成于酒毒,亦可用黃金湯加柞木枝五錢,照前服之,得瀉而愈。
遺尿門(三則)
人有夜臥遺尿者,其人畏寒喜熱,面黃體怯,大便溏泄,小水必勤,人以為小腸之虛,誰知腎氣之虛乎。夫腎與膀胱為表里,膀胱之開闔,乃腎主之也。蓋膀胱奉令于腎,腎寒則膀胱自不尊腎之令,故腎不閉而膀胱亦不閉也。治法約腎之水而水寒,不若溫腎之水而水縮也。方用溫泉飲∶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益智仁(三錢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遺,連服四劑,不再遺矣。
此方脾腎兩補之法。肉桂溫命門之寒,益智斷膀胱之漏,且白術通腰臍之氣,自然病與藥宜。蓋遺尿之病,雖成于腎寒,亦由腰臍之氣不通,則水不走于小腸,而竟走于膀胱也。
通其腰臍之氣,則水迂其途,自走小腸。小腸與心為表里,而心氣能攝之而不遽遺也。且白術又上能補心之氣,心氣虛則水瀉,心氣旺而水又難瀉矣。心腎交而泉溫,亦心腎交而泉縮矣。
此癥可用萸術益桂湯治之。
山茱萸(五錢)白術(一兩)肉桂(一錢)益智仁(一錢)水煎服。
人有年老遺尿者,不必夜臥而遺也,雖日間不睡而自遺,較前癥更重,此命門寒極不能制水也。夫老人孤陽,何至寒極而自遺乎?蓋人有偏陰偏陽之分,陽旺則有陰虛火動之憂,陽衰則有陰冷水沉之患。少年時,過泄其精,水去而火又何存。水火必兩相制者也,火無水制則火上炎,水無火制則水下泄。老人寒極而遺,正坐水中之無火耳。惟是補老人之火,必須于水中補之,以老人火衰,而水亦不能甚旺也。方用八味地黃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山藥(五錢)茯苓(二錢)澤瀉(一錢)丹皮(一錢)附子(一錢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,溺即止矣,服十日全愈。
約照此方分兩,修合丸散,每日服一兩,永不再遺。
八味地黃湯正水中補火之圣藥。水中火旺,則腎中陽氣自能通于小腸之內,下達于膀胱。
膀胱得腎之氣,能開能闔,一奉令于腎,何敢私自開關,聽水之自出乎?氣化能出,即氣化能閉也。惟是八味湯中,茯苓、澤瀉過于利水,老人少似非宜,丹皮清骨中之熱,遺尿之病助熱而不可助寒,故皆略減其分量,以制桂附之橫,斟酌得宜,愈見八味湯之妙。然此方但可加減,而不可去留,加減則奏功,去留則寡效也。
此癥亦可用助老湯治之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一兩)益智(一錢)肉桂(二錢)遠志(一錢)炒棗仁(五錢)人參(三錢)北五味(二錢)水煎服。
人有憎熱喜寒,面紅耳熱,大便燥結,小便艱澀作痛,夜臥反至遺尿,人以為膀胱之熱也,誰知是心火之炎亢乎。夫心與小腸為表里,心熱而小腸亦熱。然小腸主下行者也。因心火太盛,小腸之水不敢下行,反上走而顧心,及至夜臥,則心氣趨于腎,小腸之水不能到腎,只可到膀胱,以膀胱與腎為表里,到膀胱即是到腎矣。然而膀胱見小腸之水,原欲趨腎,意不相合,且其火又盛,自能化氣而外越,聽其自行,全無約束,故遺尿而勿顧也。治法將瀉膀胱,而膀胱無邪,將補膀胱,而膀胱又未損正。然則奈何?瀉心火之有余,而遺尿自止矣。方用清心蓮子飲加減治之。
茯苓(三錢)麥冬(三錢)竹葉(三十片)蓮子心(三錢)黃連(二錢)白芍(五錢)陳皮(五分)丹皮(二錢)天門冬(三錢)紫菀(一錢)玄參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少利,再劑大利,三劑全愈。
此方專清心火,不去止小腸之水,蓋此等遺尿,愈止而愈遺也。
此癥亦可用加減逍遙散治之。
茯苓白芍當歸車前子(各五錢)山藥丹皮(各三錢)柴胡黃連(各一錢)人參(五分)陳皮(三分)甘草(五分)水煎服。
脫肛門(二則)
人有脫肛者,一至大便,則直腸脫下,而不肯收,久則澀痛,人以為腸虛下陷也,誰知陽氣之衰,不能升提乎。夫脫肛之癥,半成于脾泄,泄多則亡陰,陰亡必至下墜,而氣亦下陷,腸中濕熱之污穢,反不能速去為快,于是用力虛努,過于用力,直腸隨努而下矣。迨至濕熱之邪已盡,脫肛之病已成,必須升提陽氣,佐之去濕去熱之劑。然而,提氣非用補氣之藥則氣不易升,補氣不用潤腸之味則肛無難脫,要在兼用之為妙也。方用提腸湯∶人參(三錢)黃(五錢)當歸(三錢)白芍(一兩)升麻(一錢)茯苓(三錢)槐米(一錢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肛腸漸升而入。再服四劑,不再脫。
此方補氣以升提,則氣舉于上焦,一身之滯氣自散。潤腸則腸滑,濕熱自行矣。
此癥亦可用加味補血湯∶黃當歸(各五錢)升麻(一錢)北五味子(十粒)連服十劑全愈。
人有不必大便而脫肛者,疼痛非常,人以為氣虛下陷也,誰知大腸之火奔迫而出之乎。
夫大腸屬金,原屬于肺,肺與大腸為表里,休戚相關。大腸不勝火氣之炎燒,不得已欲求救于肺,而肺居膈上,遠不可救,乃下走肛門,聊為避火之計。肛門既屬于肺,大腸畏火,豈肛門獨不畏火耶。況魄門與大腸,既有同氣之好,禍難相救,寧忍坐棄,故以己之地方甘心讓客,而己身越境,以避其氣,此肛門、直腸所以脫出于糞門之外也。疼痛者,火焚被創(chuàng),無水以養(yǎng),故干燥而益疼也。此等之病,用升提之法,全然不效,反增其苦楚。蓋升提之藥,多是陽分之品,陽旺則陰虛,陰虛則火益勝,安有取效之日哉。治法宜急瀉其腸中之火,火息而金自出矣。然而大腸之火不生于大腸也。胃火盛而大腸之火亦盛,腎水干而大腸之水亦干,單治大腸之火,而不瀉胃中之火,單治大腸之水,而不益腎中之水,則大腸之水不生,而大腸之火亦不息,何以使大腸之氣返于腹中,肛門之腸歸于腸內哉?方用歸腸湯∶玄參(一兩)石膏(三錢)熟地(一兩)丹皮(三錢)當歸(三錢)地榆(三錢)槐花(二錢)荊芥(炒黑,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痛安,再劑腸升,三劑全愈。
此方胃腎同治,兼去清大腸之火。水源不斷,則火氣自消,有不急返者乎。客去而主歸,此必然之理也。
此癥用榆地玄歸湯亦效。
地榆(三錢)當歸(一兩)玄參(一兩)生地(一兩)水煎服。連用十劑全愈。
強陽不倒門(二則)
人有終日舉陽,絕不肯倒,然一與女合,又立時泄精,精泄之后,隨又興起,人以為命門之火,誰知陰衰之極乎。夫陰陽原兩相平者也。無陽則陰脫而精泄,無陰則陽孤而勢舉,二者皆能殺人。彼此相較,陰脫之癥驟而死,陽孤之病緩而死。似乎驟而死者難治,緩而死者易醫(yī)。而孰知陰脫之癥,其陽不絕,補陽可以攝陰;陽孤之病,其陰已涸,補陰難以制陽。蓋陽生陰甚速,陰接陽甚遲,故脫陰留陽者,往往可援,孤陽無陰者,每每不救耳。雖然陰根于陽,補陽而陰可生,安在陽不根陰,而補陰即不能生陽乎。使強陽不倒之人,尚有一線之陰在,則陰必可續(xù)而可生,陰既生矣,則陽不為孤陽,陰日旺而陽日平,誰謂非死里求生之妙法乎。方用平陽湯∶玄參(三兩)山茱萸(一兩)沙參(二兩)地骨皮(一兩)丹皮(一兩)水煎服。連服二劑,而陽不甚舉矣。又服四劑,陽又少衰矣。再服四劑,陽平如故。
此方純是補陰之藥,更能涼其骨中之髓。又恐過于純陰,與陽有格格不入之意,復加入山茱萸,陰中有陽也,使其引陰入陽,以制其太剛之氣,真善于制剛也。倘見其火旺之極,妄用黃柏、知母以寒涼折之,毋論水不可以滅火,反激動其龍雷之怒,陰不能入于陽之中,陽反離夫陰之外,有不至于死亡而不可得也。
此癥亦可用濟陽湯治之。
熟地(二兩)玄參麥冬沙參(各一兩)久服自安。
人有終日操心,勤于誦讀,作文之時,刻苦搜索,及至入房,又復鼓勇酣戰(zhàn),遂至陽舉不倒,胸中煩躁,口中作渴,兩目紅腫,飲之以水不解,人以為陽旺之極,誰知心腎二火之齊動乎。夫心腎無一刻不交,心交于腎,則腎火無飛騰之禍∶腎交于心,則心火無亢烈之憂。若日勞其心,則心不交于腎;夜勞其腎,則腎亦不交于心。心腎不交,則水火無既濟之好,覺一身上下,無非火氣,于是心君失權,腎水無力,而命門之火與心包之火反相合而不相離,骨中髓動,髓海煎熬,肝中龍雷之火亦起而相應,三焦之火亦且附和,以助其炎上之勢,火盡上升,陽無所寄,勢不得不仍歸于下,下又難藏,因走于宗筋陰器之間,陽乃作強而不可倒矣。此等之病,至危之癥也,非迅解二火,陽何能倒。然解火又禁用寒涼以直折其火,蓋二火乃虛火,而非實火。惟有引火歸經(jīng),少用微寒之品,以退其浮游之火,則火自歸源,而鮮決裂之虞。方用引火兩安湯∶玄參(一兩)麥冬(二兩)丹皮(五錢)沙參(一兩)黃連(一錢)肉桂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火少衰,二劑而陽乃倒矣。連服四劑,而火乃定。減黃連、肉桂各用三分,再服數(shù)劑,兩火不再動矣。
此方補陰以退陽,補陰之中又無膩重之味,得黃連、肉桂同用,以交心腎,心腎合而水氣生,水氣生而火自解。況玄參、麥冬、沙參又是退火之味,仍是補水之品,所以能退其浮游之火,解其亢陽之禍也。
此癥亦可用加減濟心丹∶人參炒棗仁(各五錢)熟地玄參麥冬丹皮(各一兩)蓮子心茯苓(各三錢)水煎服。四劑即安。
帶門(五則)
婦人有終年累月下流白物,如涕如唾,不能禁止,甚則臭穢,所謂白帶也。夫帶是濕病,以帶名者,因婦人有帶脈不能約束,故以帶名之。帶脈通于任、督之脈,任、督病而帶脈亦病。帶脈者,所以束帶胎之系也。婦人無此,則難以系胎,故帶脈弱而胎易墮,若損傷帶脈,則胎必不牢。然帶脈損傷,非獨跌、閃、挫、氣也,行房過于縱送,飲酒出于顛狂,雖無疼痛之苦,其中暗耗,則白物自下。故帶病尼師、寡婦、出嫁之女多,處子在閣,未破瓜之女少也。然室女天稟虛弱者,亦有此病。況加之脾氣之虛,肝氣之郁,濕氣之侵,火氣之逼,安得不患此癥哉。夫濕盛火衰,肝郁脾虛,則脾土受傷,濕土之氣下陷,是以脾精不守,不能化為榮血,變成白滑之物,由陰門直下,欲自禁止而不可得也。治法宜大補脾胃之氣,少佐之舒郁之味,使風水不閉塞于地中,則地氣自升騰于天上,脾氣健而濕氣自消。方用完帶湯∶白術(一兩)蒼術(三錢)甘草(一錢)車前子(三錢)山藥(一兩)陳皮(五分)人參(二錢)白芍(五錢)柴胡(六分)荊芥(五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輕,四劑止,六劑全愈。
此方脾、胃、肝三經(jīng)同治之法。寓補于升,寄消于散。開提肝木之氣,則肝血不燥,何致下克于脾土;補益脾土之元,則脾經(jīng)不濕,何難分消夫水氣。至于補脾而兼補胃者,脾胃表里也,脾非胃氣之強,則脾不能旺,補胃正所以補脾耳。
此癥用束帶湯亦效。
雞冠花(一兩)(鮮雞冠花三兩)白術(一兩)水煎,二劑即愈。
婦人有帶下色紅者,似血非血,所謂赤帶也。赤帶亦濕病,火熱之故也。惟是帶脈系于腰臍之間,近于至陰之地,不宜有火。不知帶脈不通腎而通肝,婦人憂思以傷脾,又加郁怒以傷肝,于是肝火內熾,下克脾土。而脾土不能運化濕熱之氣,蘊結于帶脈之間,肝火焚燒,肝血不藏,亦滲入于帶脈之內,帶脈因脾氣之傷,約束無力,濕熱之氣隨氣下陷,同血俱下。觀其形象,似血非血,其實血與濕俱不能兩分之也。世人以赤帶屬之心火者,誤耳。治法清肝中之火,扶其脾氣,則赤淋庶幾少愈乎。方用清肝止淋湯∶芍藥(一兩)當歸(一兩)阿膠(三錢)生地(五錢)丹皮(三錢)黃柏(一錢)牛膝(二錢)黑豆(一兩)香附(一錢)紅棗(十枚)水煎服。一劑少止,二劑又少止,四劑全止,十劑不再發(fā)。
此方但去補肝之血,全不利脾之濕者,以赤帶之病,火重而濕輕也。夫火之所以旺者,由于血之衰也。補血足以制火矣。且水與血合成赤帶,竟不能辨其是濕而非濕,則濕盡化為血矣,所以治血可也,何必利濕哉。此方純治血,少加清火之味,故奏功獨奇。倘一利其濕,反引火下行,轉難遽效耳?;騿栂惹把灾淦⑼?,今但補肝木之血,絕不補脾土之氣,何也?不知用芍藥以平肝,則肝氣得舒,自不去克脾土,是補肝正所以扶脾,何必加人參、白術之多事故。
此癥用黃白牛車散亦效。
牛膝(一兩)車前子(三錢)黃柏(二錢)白芍(一兩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婦人有帶下而色黑者,甚則下如墨汁,其氣最腥,人以下寒之極也,誰知是火熱之極乎。夫火色宜紅,何成黑色?不知火極似水,乃假象也。其癥必然腹痛,小便時必如刀觸,陰門必發(fā)腫,面色必紅。久則黃瘦,飲食兼人,口必大渴,飲水少覺寬快。此命門之火,與膀胱、三焦之火合,胃火又旺,四火同煎,安得不熬干成炭色耶。此等之癥,不致發(fā)狂者,以腎水與肺金之氣涓涓不絕,足以潤心而濟胃耳。所以飲水下胃,但成帶下之癥,火結于下,而不炎于上也。治法惟以瀉火為主,火退而濕熱自舒也。方用利火湯∶大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車前子(三錢)王不留行(三錢)劉寄奴(三錢)黃連(三錢)炒梔子(三錢)石膏(五錢)知母(二錢)水煎服。
一劑小便大利,二劑黑帶變?yōu)榘讕б樱齽┌讕б嗌贉p去一半,再服三劑全愈。
此方未免過于迅利,殊不知火盛之時,用不得根據(jù)違之法。救焚而少為迂緩,則火勢延燒,不盡不止。今用黃連、石膏、知母、梔子一派寒涼瀉火之味,入于大黃之中,則迅速掃除,又得王不留行與寄奴之味,利濕甚急,俱無停住之機。佐白術、車前子、茯苓,成既濟之功也。
此癥用清帶湯亦效。
炒梔子(三錢)黃柏(三錢)甘草(一錢)白芍(一兩)車前子(二錢)王不留行(二錢)麥冬(一兩)玄參(二兩)水煎服。四劑愈。
婦人有帶下色黃者,宛如黃茶濃汁,其氣帶腥,人以為脾經(jīng)之濕熱,誰知是任脈之濕熱乎。夫任脈本不能容水,如何濕氣入于中,而化為黃帶乎。不知帶脈通于任脈,任脈直上,走于唇齒,唇齒之間,原有不斷之泉,下灌于任脈,使任脈無熱,則口中津液盡化為精,以入于腎中矣。惟有熱以存于下焦之間,則津不化精而化濕。夫水色白,火色紅,今濕與熱合,欲變紅而不能,欲返白而不得,煎敖成汁,因變?yōu)辄S色矣。黃乃土之色也,真水真火合而成丹,邪水邪火合而成帶。世人以黃帶為脾之濕熱,單去治脾,此黃帶之所以難痊也。
方用退黃湯治之。
山藥(一兩)芡實(一兩)黃柏(二錢)車前子(一錢)白果(一枚)水煎服。連用四劑,無不全愈。
凡有白帶者,俱可以此方治之,而治黃帶,尤奏奇功。蓋山藥、芡實專補任脈之虛,又能利水,加之白果引入任脈之中,更為便捷,所以奏功甚速。至所用黃柏,清腎中之火,腎與任脈相通,同群共濟,解腎中之火,即解任脈之熱矣。
此癥亦可用解帶利濕湯治之。
白果茯苓(各一兩)澤瀉車前子炒梔子(各二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帶下色青者,甚則色綠,如綠豆汁,稠粘不斷,其氣亦腥,此肝經(jīng)之濕熱也。夫肝屬木,木之色屬青,帶下流如綠豆之汁,明是肝木之病,但肝最喜水,濕亦水也,何以竟成青帶之癥?不知水雖為肝之所喜,熱實為肝之所惡,以所惡者合之所喜,必有違其性者矣。肝之性既違,則肝之氣必逆,氣欲上升,濕欲下降,兩相牽掣,必停住于中焦之間,于是走于帶脈,從陰門而出。其色青綠者,正乘肝木之氣也。逆輕者,熱必輕,而色青;逆重者,熱必重,而色綠。似乎治青者易,治綠者難。然而解其肝中之火,利其膀胱之水,則帶病自愈矣。方用逍遙散加減治之。
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甘草(五分)陳皮(一錢)柴胡(一錢)白芍(五錢)茵陳(三錢)炒梔子(三錢)水煎服。二劑色淡,四劑青綠之帶絕,不必多劑也。
夫逍遙散解郁之方也,何取之以治青帶,如是之神耶。蓋肝經(jīng)濕熱留之者,因肝氣之逆也。逍遙散最解肝之逆氣,逆氣平則濕熱難留,況益之菌陳之利濕,梔子清熱,肝氣清涼,青綠之帶何自來乎?此方之所以奇而可用也。倘僅治青帶,惟以利濕清熱為事,置肝氣于不問,亦安有止帶之日哉。
此癥用利肝解濕湯亦效。
白芍(二兩)茯苓(一兩)干雞冠花(五錢)炒梔子(三錢)水煎服。
血枯門(二則)
婦人有年未至七七之期,經(jīng)水先斷者,人以為血枯經(jīng)閉,誰知是心、肝、脾之氣郁乎。
人若血枯,安能久延人世,醫(yī)見其經(jīng)水不行,謂其血枯,其實非血枯,乃血閉也。且經(jīng)水非血也,乃天一之水,出之腎經(jīng)之中,至陰之精,而有至陽之氣,故其色紅赤,似血而非血也。世人以經(jīng)水為血,此千古之誤。倘果是血,何不名之曰血水。古昔至圣創(chuàng)呼經(jīng)水者,以出于腎經(jīng),故以經(jīng)名之。然則經(jīng)水早斷,似乎腎水之衰涸,吾以為心、肝、脾之氣郁者何?蓋腎水之生,不由于三經(jīng)而腎水之化,實關于三經(jīng)也。腎非肝氣之相通,則腎氣不能開。腎非心氣之相交,則腎氣不能上。腎非脾氣之相養(yǎng),則腎氣不能成。倘三經(jīng)有一經(jīng)之郁,則氣不入于腎之中,腎之氣即閉塞而不宣。
況三經(jīng)齊郁,縱腎水真足,尚有格格難出之狀;而腎氣原虛,何以媾精盈滿,化經(jīng)水而外泄耶。此經(jīng)之所以閉,有似乎血枯耳。治之法必須散三經(jīng)之郁,大補其腎,補腎之中,仍補其三經(jīng)之氣,則精溢而經(jīng)自通也。方用溢經(jīng)湯∶熟地(一兩)白術(一兩)山藥(五錢)生棗仁(三錢)白芍(三錢)當歸(五錢)丹皮(二錢)沙參(三錢)柴胡(一錢)杜仲(一錢)人參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八劑而經(jīng)通矣。服一月人健,不再經(jīng)閉,兼易受孕。
此方心、肝、脾、腎四經(jīng)同治之藥,補以通之,散以開之也。倘徒補,則郁不開而生火;倘徒散,則氣益衰而耗精。設或用攻堅之味,辛熱之品,不特無益而反害之也。
此癥用續(xù)補湯亦效。
人參(二錢)當歸(五錢)白芍(三錢)柴胡(五分)麥冬(五錢)北五味(十粒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炒棗仁(五錢)紅花(五分)牛膝(一錢)沙參(三錢)水煎服。十劑必通。
人有在室未嫁者,月經(jīng)不來,腹大如娠,面色乍赤乍白,脈乍大乍小,以為血枯經(jīng)閉也,誰知是靈鬼憑身乎。大凡人心正則邪不能侵,心邪則邪自來犯?;蚓窕秀?,夢里求親;或眼目昏花,日中相狎;或假戚屬,暗處貪歡;或明言仙人靜地取樂。其先未常不驚詫為奇遇,而不肯告人;其后則羞赧為淫褻,而不敢告人矣。年深月久,人之精血,僅足以供腹中之邪,邪日旺而正日衰,勢必至經(jīng)閉血枯,死而后已。欲導其經(jīng),邪據(jù)其腹而經(jīng)難通,欲生其血,邪飲其精而血難長。醫(yī)以為胎而非胎,醫(yī)以為瘕而非瘕,往往有因循等待,成為癆瘵之癥,至死不悟,不重可悲乎。治法似宜補正以祛邪,然而邪之不去,補正亦無益也,必先去其邪,而后補正為得耳。方用蕩邪丹∶雷丸(三錢)桃仁(三十粒)大黃(三錢)當歸(五錢)丹皮(五錢)生甘草(二錢)水煎服。
一劑必下穢物半桶,再用調正湯治之∶白術(五錢)蒼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陳皮(一錢)甘草(一錢)薏仁(五錢)貝母(一錢)水煎服。
連用四劑,脾胃之氣轉,經(jīng)血漸行矣。
前方蕩邪,后方補正,實有次第也。或疑身懷鬼胎,必傷其血,所以血枯而后經(jīng)閉也。今既墮其胎,乃不補血,反補胃氣者何故?蓋鬼氣中人,其正氣之虛可知,且血不能驟生,補氣自易生血。二術善補陽氣,陽氣旺而陰氣難犯,尤善后之妙法也。倘服補血之藥,則陰以招陰,吾恐鬼胎雖下,鬼氣未必不再種矣,故不若補其陽氣,使鬼祟難侵,生血愈速耳。
此癥用殺鬼破胎湯亦效。
水蛭(炒黑,研為細末,三錢)丹皮(五錢)當歸尾(五錢)大黃(三錢)濃樸(二錢)紅花(五錢)牛膝(三錢)生地(五錢)桃仁(去尖,研碎)水與酒同煎一碗,空腹服。一劑即下胎,如不下,再服二劑,無不下者,不必用三劑也。
血崩門(八則)
婦人有一時血崩,雙目黑暗,昏暈于地者,人以為火盛動血也,然此火非實火也,乃虛火耳。世人一見血崩,往往用止?jié)?,雖亦能取效于一時,而虛火未補,易于沖擊,隨止隨發(fā),終年終月不能愈者,是止崩之藥,斷不可用。必須于補之中,行其止之法。方用固本止崩湯∶熟地(一兩)白術(一兩)黃(三錢)人參(三錢)當歸(五錢)炒黑干姜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崩止,十劑永不再發(fā)。倘畏藥味之重,減去其半,則力量甚薄,不能止矣。
方中全不去止血,惟去補血;且不僅補血,更去補氣;非惟補氣,兼且補火,何也?夫血崩至于黑暗昏暈,則血已盡去,僅存一線之氣,若不急補氣,而先補血,則有形之血不能速生,無形之氣必且盡散,此所以不補血而先救氣也。然而補氣而不補血,則血又不能易生。
補血而不補火,則血且凝滯,不能隨氣而速生也。況干姜引血歸經(jīng),補中有收,所以聞補氣血之藥并用之耳。
此癥亦可用補虛寧血湯∶當歸(五錢)熟地(一兩)黃(一兩)甘草(一錢)炒黑荊芥(三錢)水煎服。
一劑即止崩,四劑全愈。
老婦血崩,目暗暈地,人以為老婦虛極,因不慎房勞之故也,誰知多言傷氣,不節(jié)飲食之故乎。夫老婦原宜節(jié)損飲食,復加閉口,始氣不傷而神旺。無奈老婦聞喜事而心開稱譽,不肯閉舌,未免有不宜言而言者,況原有宿疾,安肯無言,故一發(fā)而不可救。夫老婦血衰,因氣虛之極而不能生也。況加之多言耗氣,又安能助氣以生血乎。氣益衰而血難長矣。故任沖大開,欲不崩而不可得者。治法必止其血也。誰知血愈止而愈多,以氣衰不能攝血耳。方用助氣斂血湯∶白術(二兩,土炒)黃(四兩,醋炒)三七末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血少止,二劑血止,四劑全愈。
此方補氣不補血,以氣能止血也。加之醋炒、術,專以酸能救血也。加之三七者,以其能斷血也。然必多服始能愈者,以老婦血虧氣衰,不大補何以止其耗散之原陽,使氣旺以生血乎。然此方可以暫止老婦之血,不能久旺老婦之氣也。另用前方去三七而多加當歸,用補血湯朝夕吞服,并行為之得到。
有老婦血崩者,其癥亦與前同,人以為老婦之虛耳,誰知因虛又不慎房幃之故哉。婦人至五十之外者,天癸匱乏,原宜閉關,不宜出戰(zhàn)。茍或適興,草草了事,尚不致腎火大動。倘興酣浪斗,一如少年時,鮮不血室大開,崩決而墜矣。方用當歸補血湯加味療之。
黃(一兩)當歸(一兩)三七根末(三錢)桑葉(十四片)水煎服。二劑而血止,四劑不再發(fā)。然必須斷欲也,設再犯忌,未有不重病者也。
夫補血湯乃氣血雙補之神劑,三七根乃止血之圣藥,加入桑葉滋其腎中之陰,又有收斂之妙耳。但老婦陰精既虧,用此方以止其臨時之漏,實有奇功,不可責其永遠之續(xù)者,以補精之味尚少也。服此方四劑之后,增入白術(五錢),熟地(一兩),山藥(四錢),麥冬(三錢),北五味(一錢),服三月則崩漏可以盡除矣。
此癥用閉血湯亦效。
人參白術(各一兩)三七根末(三錢)北五味子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崩,減人參(五錢),加熟地(一兩),山茱萸(五錢),麥冬(五錢),再服四劑全愈。
有少婦甫受孕三月,即便血崩,胎亦隨墜,人以為挫閃受傷而血崩也,誰知是行房不慎哉。少年婦人行房亦事之常也,何便血崩?亦因其氣之衰耳。凡婦人氣衰者,不耐久戰(zhàn),戰(zhàn)久則必泄精,精泄太多,則氣益不能收攝夫血矣。況加久戰(zhàn),則虛火內動,精門不關,而血室亦不能閉,于是胎不能固,內外齊動,而血又何能固哉。治法自當以補氣為主,而少佐之止血之味。方用固氣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當歸(三錢)熟地(五錢)茯苓(二錢)甘草(一錢)杜仲(三錢)山茱萸(二錢)遠志(一錢)五味子(十粒)水煎服。一劑血止,連服十劑全愈。
此方固氣而兼補其血,已去之血可以速生,將脫之血可以盡攝。凡因虛血崩者,此方最宜通治,非僅治小產之血崩也。茲方不去止血,而止血之味已全于中,所以可通治耳。
人參(三錢)白術(五錢)茯苓山藥麥冬(各三錢)遠志(五分)杜仲山茱萸(各二錢)阿膠(三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一劑則愈。
有婦人一交感流血不止者,雖不至血崩之甚,然至終年不愈,未免氣血兩傷,久則有血枯經(jīng)閉之憂。此等之病,成于月經(jīng)來時,貪歡交感,精沖血管也。夫血管不可精傷,凡婦人受孕,乃血管已凈之時,倘經(jīng)初來,其血正旺,彼欲出而精射之,則所泄之血盡退而縮入,既不能受孕成胎,勢必至積精化血,遇交感之時,淫氣觸動其舊日之精,則兩氣相感,精欲出而血即隨之俱出矣。治法須通其胞胎之氣,引精外出,益之填精補氣之藥,則血管之傷可以再補。方用引精止血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茯神(三錢)車前子(三錢)黃柏(五分)炒黑干姜(一錢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炒黑荊芥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即愈,十劑不再發(fā)。
此方用參、術補氣,用熟地、山藥補精,精氣既旺,則血管自然流動。加入茯神、車前,利其尿竅,尿竅利而血竅亦利矣。加入黃柏直入于血管之中,引夙精出于血管之口。再荊芥引敗血出于血管之外。益之炒黑干姜止其血管之口。一方之中,實有調停曲折之妙,故能除舊疾而去陳也。然既服此藥,必須慎房幃三月,則破者不至重傷,補者不至再損,否則亦止可取目前之效耳。慎之哉!此癥用截流丹亦甚效。
茯苓炒黑荊芥車前子(各三錢)牛膝人參(各三錢)熟地(一兩)白術(一兩)蘄艾(一錢)肉桂(三分)水煎服。下劑全愈。
婦人有懷抱甚郁,口干作渴,嘔吐吞酸,而血下崩者,人以火治之,時而效時而不效者,蓋肝氣之結也。夫肝主藏血,氣結宜血結矣,何反致崩漏?不知肝性甚急,氣結其性更急矣,急則血不能藏矣。治法宜開郁為主。然徒開其郁,不用平肝之藥,則肝氣大開,肝火更熾,血亦何能止遏也。方用平肝止血湯∶白勺(二兩)白術(一兩)當歸(一兩)柴胡(一錢)三七根末(三錢)甘草(二錢)丹皮(三錢)荊芥(二錢)生地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嘔吐止,二劑干渴除,四劑血崩自愈。
白芍平肝,得柴胡而郁氣盡解;白術利腰臍,血無積住之慮;荊芥通經(jīng)絡,血有歸還之樂;丹皮涼其骨髓之熱,生地清其臟腑之炎;當歸、三七于補血之中行止血之法,自郁散而血止也。
此癥用舒肝藏血湯亦佳。
白芍(一兩)香附荊芥三七根末(各三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當歸白術(各五錢)白芥子(一錢)水煎調服。
婦人有升高墜下,或閃跌受傷,以致惡血下沖,有如血崩者,若作血崩治之,用止?jié)?,適所以害之也。其癥必然按之疼痛,久則面目痿黃,形容枯槁。治法須行血去瘀,活血止疼,則其血自止。茍不解其瘀痛,即用補澀之品,則瘀血內攻,痛不能止,反致新血不生,舊血作祟也。方用逐瘀止崩湯∶大黃(三錢)生地(一兩)當歸尾(五錢)敗龜板(三錢)芍藥(二錢)丹皮(一錢)枳殼(五分)桃仁(十粒)水煎服。一劑痛輕,再劑痛止,三劑血亦全止矣,不必服四劑也。
此方于活血之中佐以下治之藥,故逐瘀如掃,止血亦如神也。此跌閃升墮,非由內傷而致,其本實不撥,去標之病可耳,何必顧其本而補其內哉。
此癥用靈龜散血湯亦甚效。
敗龜板(一兩)生地(一兩)大黃(一錢)丹皮(三錢)紅花(二錢)桃仁(十四個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愈。
人有每行人道,經(jīng)水即來,一如血崩,人以為胞胎有傷,觸之以動其血也,誰知子宮、血海因熱不固之故乎。夫子宮即在胞胎之下,而血海又在胞胎之上。血海者,沖脈也。沖脈寒而血虧,沖脈熱而血沸。血崩之病,正沖脈之熱也。然而沖脈既熱,宜血之日崩矣,何必交接而始血來?蓋脾與肝之無恙也。脾健則能攝血,肝平則能藏血。人未入房,則君相二火寂然不動,雖沖脈獨熱,血不外泄。及至交接,子宮大開,君相之火翕然齊動,鼓其精房,而血海泛溢,有不可止遏之勢,肝欲藏血而不能,脾欲攝血而不得,故經(jīng)水隨交而至,若有聲應之捷焉。治法必須絕欲者三月,然后用滋陰降火之藥,涼其血海,則終身之病可半載而愈也。
方用清海丸∶熟地(一斤)桑葉(一斤)白術(一斤)玄參(一斤)山茱萸(八兩)北五味(三兩)麥冬(十兩)沙參(十兩)地骨皮(十兩)丹皮(十兩)白芍(一斤)龍骨(醋,二兩)山藥(十兩)石斛(八兩)各為細末,蜜為丸,每日早、晚白滾水各送下五錢,服半年全愈。
此方補陰而無浮動之虞,縮血而無寒冷之害,日計不足,月計有余,潛移默奪,子宮清涼,血海自固也。倘不治其本源,止以發(fā)灰、白礬、黃連、五倍子外冶其幽隱之處,吾恐愈塞愈流也。
此癥用清火歸經(jīng)湯亦效。
人參白芍(各一兩)舊棕櫚(炒灰二錢)黃柏末(二錢)甘草(一錢)三七根末(三錢)水煎調服。十劑可愈,二十劑全愈。然必須絕欲事三月,否則要犯也。
受妊門(十則)
婦人有瘦怯身軀,久不孕育,一交男子,臥病終朝,人以為氣虛之故也,誰知血虛之故乎?夫血藏肝中,精涵腎內,若肝氣不開,則精不能泄,及精既泄,肝氣益虛,以腎為肝之母,母既泄精,不能分潤以養(yǎng)肝木之子,而肝燥無水,則火且暗動以爍精,腎愈虛矣。況瘦人多火,又加泄精,則水益少而火益熾,水難制火,腰腎空虛,所以倦怠而臥也。此等之婦,偏易動火,然而此火出于肝木之中,又是雷火,而非真火,不交合則已,交則偏易走泄,陰虛火旺,不能受胎。即偶爾受胎,逼干男子之精,有隨種而隨消者也。治法必須大補腎水,平其肝木,水旺而血亦旺,血旺而火亦減也。方用養(yǎng)陰種玉湯∶熟地(五錢)白芍(五錢)當歸(五錢)茯苓(二錢)山茱萸(五錢)甘菊花(一錢)丹皮(二錢)山藥(三錢)杜仲(二錢)牛膝(一錢)水煎服。服一月便可受孕,服三月身健,斷斷可以種子。
此方不特補血,純于填精,精滿則子宮易于攝精,血足則子宮易于容物,皆有子之道也。惟是世人貪欲者多,節(jié)欲者少,服此藥必保守者二月,定然坐孕,否止可身健,勿咎藥品之未靈也。
此癥用五美丹亦效。
熟地(一兩)當歸山茱萸麥冬山藥(各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可以受胎矣。
婦人有飲食少思,飽悶倦怠,惟思睡眠,一行房事,呻吟不已,人以為脾胃之氣虛也,誰知腎氣之不足乎?夫氣宜升騰,不宜降陷。升騰于上焦,則脾胃易于分消,降陷于下焦,則脾胃難于運化。人無水谷之養(yǎng),則精神自然倦怠。惟是脾胃之氣,實生于兩腎之內,無腎中之水氣,則胃氣不能騰;無腎中之火氣,則脾氣不能化,故宜亟補腎中水火之氣。然僅補腎而不用補脾胃之藥,則腎中水火二氣不能提于至陽之上也。方用兼提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三錢)黃(五錢)枸杞(二錢)柴胡(五分)巴戟天(一兩)水煎服。服一月腎氣大旺,再服一月,未有不可受孕者。
此方補氣之藥多于補精,似乎以補脾胃為主,孰知脾胃健而生精自易,是補脾胃正所以補腎也。脾胃既旺,又加補精之味,則陰氣既生,陽氣易升,不必升提,氣自騰越于上焦,況原有升提之藥乎。陽氣不下降,無非大地之陽春,隨遇皆是生機,安得不受育哉。
此癥用旺腎湯亦甚效。
熟地(一兩)山茱萸巴戟天(各四錢)白術人參(各五錢)茯苓(三錢)砂仁(二粒)水煎服。服一月自可受孕。
婦人有下體冰冷,非火不暖,交感之時,陰中絕不見有溫熱之氣,人以為天分之薄也,誰知胞胎之寒乎?夫寒冰之地,不生草木,重陰之淵,不長魚龍,胞胎寒冷,何能受孕哉!即茹之于暫,不能不吐之于久也。蓋胞胎居于心腎之間,上系于心,下系于腎,胞胎之寒冷,乃心火之微,腎火之衰也。故治胞胎者,仍須補心腎之二火。方用溫胞散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破故紙(二錢)杜仲(三錢)菟絲子(三錢)芡實(三錢)山藥(三錢)肉桂(二錢)附子(三分)水煎服。連服一月,胞胎熱矣。
此方補心即補腎,溫腎即溫心,心腎氣旺,則心腎之火自生,心腎火生,則胞胎之寒自散。原因胞胎之寒,以致茹而即吐,胞胎既熱,豈尚有施而不受者乎!倘改方為丸。朝夕吞服,則尤能攝精,斷不至悲伯道無兒之嘆也。
此癥用春溫湯亦佳。
人參巴戟天白術杜仲(各五錢)破故紙(三錢)肉桂(一錢)菟絲子(五錢)水煎服。服十劑自然溫和,可以受胎矣。
婦人有素性恬澹,飲食用少,多則難受,作嘔作瀉,胸飽悶脹,人以為天分之薄也,誰知是脾胃之虛寒乎?夫脾胃虛寒,亦是心腎之虛寒也。胃土非心火不生,脾土非腎火不化,心腎之二火衰,則脾胃失其生化之權,即不能傳化水谷,以化精微矣。脾胃既失生化之權,不能化水谷之精微,自無津液以灌注于胞胎,欲胞胎有溫暖之氣,以養(yǎng)胎氣,必不得之數(shù)也??偰苁芴ィ鴰}之間,斷然無力,亦必墜落者也。然則治法,可不亟溫補其脾胃乎。然脾之母在于腎之命門,胃之母在于心之包絡,溫補脾胃,必須溫補二級之火,蓋母旺而子不弱,母熱而子不寒也。方用溫土毓麟湯∶巴戟天(一兩)覆盆子(一兩)白術(五錢)人參(三錢)神曲(一錢)山藥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一月,可以種子。
蓋所用之藥,既能溫命門之火,又能溫心包之火,火旺則脾胃無寒冷之虞,自然飲食多而善化,氣血日盛而帶脈有力,可以勝任愉快,安有不玉麟之毓哉!此癥用培土散亦效。
肉桂(一錢)茯苓(三錢)蛇床子(二錢)肉豆蔻(一枚)北五味子(一錢)陳皮(五分)神曲(一錢人參白術(各五錢)肉蓯蓉(三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小腹之間,自覺有緊迫之狀,急而不舒,斷難生子,乃帶脈太急,由于腰臍之不利也。腰臍之不利者,又由于脾胃之不足。脾胃虛而腰臍之氣閉,使帶脈拘急,胞胎牽動,精雖直射于胞胎,胞胎雖能茹納,力難載負,必有小產之虞。且人又不能節(jié)欲,安保不墜乎。治法必須利其腰臍之氣,而又大補脾腎,則帶脈可寬也。方用寬帶湯∶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補骨脂(一錢)肉蓯蓉(三錢)人參(三錢)麥冬(三錢)五味子(三分)杜仲(三錢)蓮肉(二十個,不可去心)熟地(五錢)當歸(二錢)白芍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腹無緊迫之狀,服一月,未有不受胎者。
此方脾腎雙補,又利其腰臍之氣,自然帶脈寬舒,可以載物勝任?;蛞煞街杏梦逦?、白芍之類酸以收之,不增帶脈之急乎?不知帶脈之急,因于氣血之虛。血虛則縮而不伸,氣虛則攣而不達。芍藥酸以平肝,則肝不克脾,五味酸以生腎,則腎能益帶,似乎相礙而實能相此癥用寬帶湯亦效。
白術(二兩)杜仲(一兩)甘草(二錢)水煎服。服四劑無急迫之狀矣。
婦人有懷抱素惡,不能生子,乃肝氣之郁結也。夫有子之心脈必流利而滑,肝脈必舒徐而和,腎脈必旺大鼓指,未有三部脈郁結而能生子者。即心腎二部之脈不郁不結,而肝部之脈獨郁獨結,即非喜脈矣。肝氣不舒,必下克脾土,脾土之氣塞,而腰臍之氣不利,何能通任脈而達帶脈乎?帶脈之氣閉,而胞胎之口不開,精到門亦不受。治法必須開其胞胎之口,但舍開郁,無第二法也。方用開郁種子湯∶香附(三錢)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丹皮(三錢)陳皮(五分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一月則郁結之氣盡開,無非喜氣之盈腹,自然兩相好合,結胎于頃刻矣。
此方解肝氣之郁,宣脾氣之困,腰臍氣利,不必通任脈而任脈自通,不必達帶脈而帶脈自達,不必啟胞胎而胞胎自啟也。
此癥用郁金舒和散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五錢)郁金香附神曲(各一錢)枳殼(三分)白術(三錢)川芎(二錢)水煎服。郁開自易得子矣。
婦人身體肥胖,痰多,不能受孕,濕盛之故耳。夫濕從下受,乃言外邪之濕也。婦之濕,實非外邪,乃脾土內病也。因氣衰肉勝,外似健旺,內實虛損,不能行水,而濕停于腸胃,不化精而化涎矣。且肥胖之婦,內肉必滿,遮隔子宮,難以受精,何況又多水濕,亦隨入而隨流出矣。治法必須以瀉水化痰為主。但不急補脾土,則陽氣不旺,濕痰未必去,人先病矣。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治之。
人參(三錢)當歸(三錢)黃(三錢)白術(一兩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柴胡(一錢)半夏(三錢)升麻(四分)茯苓(五錢)水煎服。連服八劑而痰氣盡消,再服十劑而水亦利,子宮涸出,易于受精。
此方提脾氣而升于上,則水濕反利于下行,助胃氣而消于下,則痰涎轉易于上化,不必用消克之藥以損其肌,不必用浚決之味以開其竅。陽氣旺,自足以攝精;邪濕散,自可以受此癥用敦濃散亦佳。
白術(一兩)半夏人參(各二錢)益智仁(一錢)茯苓(五錢)砂仁(二粒)水煎服。十劑痰消,易于得子。
婦人口干舌燥,骨蒸夜熱,遍體火焦,咳嗽吐沫,斷難生子,人以為陰虛火動也,誰知骨髓之內熱乎?夫寒陰之地,不能生物,而火燥旱田之內,何能望禾黍之油油也。然骨髓與胞胎何相關切,而能使人無嗣?蓋胞胎為五臟外之臟,因其不陰不陽,所以不列入于五臟之中。不陰不陽者,以其上系于心包,下系于命門。系心包者,通于心;系命門者,通于腎也。陰中有陽,陽中有陰,所以善于變化,生男生女,俱從此出。然必陰陽兩平,不偏不枯,始能變化生人,否則正不能生人也。且骨髓者,腎之所化也,骨髓熱而腎熱,腎熱而胞胎亦熱矣。況胞胎無骨髓之養(yǎng),則嬰兒何以生,骨髓熱而骨中空虛,惟存火氣,何能成胎而作骨哉?!治法必須清骨中之熱。然骨熱由于水虛,補腎中之陰,骨熱自除,胞胎無干爍之虞矣。
方用清骨湯∶地骨皮(一兩)丹皮(五錢)沙參(五錢)麥冬(五錢)玄參(五錢)北五味子(五分)金釵石斛(二錢)白術(三錢)水煎服。連服一月而骨中之熱自解,再服二月,自可受孕矣。
此方補腎中之精,涼骨中之髓,不清胞胎,胞胎無太熱之患矣。陰虛內熱之人,原易受胎,今因骨髓過熱,所以受精變燥,以致難于育子,本非胎之不能受精也。所以少調其腎,以殺其火之有余,況又益其水之不足,更易種子耳。
此癥用解氛散亦效。
地骨皮(一兩)丹皮沙參(各五錢)白芥子(三錢)山藥(一兩)水煎服。服一月骨蒸自退,便可望子矣。
婦人有腰酸背楚,胸中脹悶,腹內生瘕,日日思寢,朝朝欲臥,百計求子,不能如愿,人以腰腎之虛,誰知任、督之困乎。夫任脈行于前,督脈行于后,然皆從帶脈上下而行也。故任、督脈虛,而帶脈墜于前后,雖受男子之精,必多小產。況任、督之間有疝瘕之癥,則外多障礙,胞胎縮入于疝瘕之內,往往精不能施。治法必去其疝瘕之病,而補其任、督之脈,則提挈有力,足以勝任無虞。外無所障,內有可容,安得不受孕乎。方用升帶湯∶白術(一兩)人參(三錢)沙參(五錢)肉桂(一錢)荸薺粉(三錢)鱉甲(炒,三錢)神曲(二錢)茯苓(三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連服一月,任督之氣旺,再服一月,疝瘕亦盡消也。
此方利腰臍之氣,正升補任、督之氣也。任、督之氣升,而疝瘕有難存之勢。況方中有肉桂之散寒,有荸薺之祛積,有鱉甲之攻堅,有茯苓之利濕,有形自化于無形,無非升騰之氣,何至受精而再墜乎。
此癥亦可用任督兩滋湯∶白術(一兩)人參(五錢)肉桂(一錢)茯苓(三錢)白果(十個)黑豆(一大把)杜仲(五錢)巴戟天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而任、督之脈氣旺,可以攝精而受孕也。
婦人有小水艱澀,腹中作脹,兩腿虛浮,不能坐孕,乃膀胱之氣不能化也。夫膀胱與胞胎相近,水濕之氣必走膀胱,然而膀胱不能自己分消,必得腎氣相通,始能化水從陰器以泄。倘膀胱無腎氣之通,則氣化不行,水濕必且滲入于胞胎,汪洋之田,何能生物哉?治法必須分消胞胎之濕。然腎氣不旺,胞胎之水氣何從而化,故須治腎中之火,使火氣達于膀胱也。方用化水種玉丹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一兩)肉桂(二錢)菟絲子(五錢)茯苓(五錢)車前子(二錢)芡實(五錢)水煎服。二劑,膀胱之氣化矣;四劑,艱澀之癥去;又服十劑,虛脹之形盡消,連服二月,腎氣大旺,易于受胎。
此方利膀胱之水,全在補腎中之氣。然而補腎之藥,多是濡潤之品,不以濕而益助其濕乎。方中所用之藥補腎之火,非益腎之水。補火無燥烈之虞,利水非蕩滌之甚,所以膀胱氣化,胞胎不至于過濕,安有布種而難于發(fā)育者乎。
此癥用參術加桂湯亦效。
茯苓(一兩)白術(一兩)肉桂(一錢)人參(五錢)水煎服。十劑而膀胱通利,腹亦不脹,可以受娠矣。
妊娠惡阻門(二則)
婦人懷妊之后,惡心嘔吐,思酸解渴,見食則憎,困倦欲臥,人以為妊娠之惡阻也,誰知肝血之太燥乎。夫腎一受精,則腎水生胎,不能分潤于他臟,肝為腎之子,日食腎母之氣,一旦無津液之養(yǎng),則肝氣燥而益急,火動而氣乃逆也,于是惡心嘔吐之癥生。雖嘔吐不至太甚,而傷氣則一也。氣傷則肝血愈耗,世人以四物治產前諸癥,正以其能生肝血也。
然補肝以生血,未為不佳,但恐生血不能生氣,則脾胃衰微,不勝頻嘔。吾恐氣虛血不易生也,故治法平肝補血之中宜用健脾開胃之藥,以生陽氣,則氣能生血,尤益胎氣耳。然雖氣逆而用補氣之藥,氣旺不益助其逆耶。不知懷妊惡阻,其逆不甚,且逆亦因虛而逆,非因邪而逆也。因邪而逆者,助其氣而逆增;因虛而逆者,補其氣而逆轉。況補氣于補血之中,則陰足以制陽,何患于逆乎。方用順肝益氣湯∶白芍(三錢)當歸(一錢)白術(三錢)人參(一錢)茯苓(二錢)熟地(五錢)蘇子(一錢)麥冬(三錢)砂仁(一粒)神曲(一錢)陳皮(三分)水煎服。
一劑惡阻輕,再劑而平,三劑全愈。
此方肝、腎、脾、胃、肺五經(jīng)同調之法,其意專主于肝腎,肝平則氣不逆,腎旺則血易生。凡胎不動而少帶惡阻者,俱以此方投之,無不安靜如故,有益于孕婦不淺,實勝于四物之湯也。蓋四物湯專治肝,此方不止治肝,所以奏功尤神耳。
用潤肝安娠湯亦佳。
人參茯苓扁豆山藥(各三錢)半夏熟地白術(各五錢)川芎麥冬丹皮蘇子神曲(各二錢)白豆蔻(一粒)陳皮(三分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而惡阻止矣。
妊娠每至五月,肢體倦怠,飲食無味,先兩足腫,漸至遍身,后及頭面俱腫,人以為犯濕而然也,誰知是脾肺之氣虛乎。夫妊娠雖有按月養(yǎng)胎之分,其實不可拘于月數(shù),總以健脾補肺為主。蓋脾統(tǒng)血而肺通氣也,胎非血不蔭,兒非氣不生,脾健則血旺而蔭胎,肺清則氣壯而生子。茍肺衰則氣餒,即不能運氣于皮膚矣。脾虛則血少,即不能運化于肢體矣。氣血兩衰,脾肺失令,飲食難消,精微不化,勢必氣血下陷,不能升舉。而濕邪即乘其所虛之處,聚濕而浮腫矣。治法當補其脾肺之虛,不必以去濕為事。方用補中益氣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當歸(三錢)黃(三錢)陳皮(三分)甘草(一分)柴胡(一錢)升麻(三分)茯苓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少脹,二劑即寬,三劑漸消,四劑即愈。十劑不再犯也。
補中益氣湯原是升提脾肺之藥,似益氣而不益血也。不知血非氣不生,況濕氣相犯,未便補血,故補氣而助之利濕之味,則氣升而水尤易散耳。然則少用利水之味可也,何重用茯苓至一兩,不幾以利水為君乎。夫重用茯苓于補氣之中,雖是利水,仍是健脾清肺。凡利水之藥,多耗氣血,茯苓與白術補多于利,所以重用以分濕邪,即所以補氣血耳。
用土金雙培湯亦效甚。
人參蘇子茯苓谷芽巴戟天菟絲子白芍(各三錢)白術薏仁(各五錢)山藥(五錢)神曲(二錢)砂仁(一粒)甘草(二分)柴胡(五分)水煎服。四劑全消。
安胎門(十則)
婦人小腹作痛,胎動不安,如下墜之狀,人以為帶脈之無力也,誰知脾腎兩虧乎。夫胞胎雖系于帶脈,而帶脈實關于脾腎,二經(jīng)虧損,則帶脈力微,胞胎何能勝任乎。然人致脾腎之虧者,非因于飲食之過多,即由于色欲之太甚,不補脾補腎,而帶脈迫急,胞胎所以下墜也。第胞胎通于心腎,不通于脾,補腎可也,何必補脾?不知脾胃為后天,腎為先天,脾非先天之氣不能化,腎非后天之氣不能生,補腎不補脾,則腎之精正不能遽生也。補后天之脾,正所以補先天之腎;補先后天之脾腎,正所以固胞胎之氣。蓋胞胎原備先后天之氣,安可不兼補先后天脾腎哉。方用安奠二天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山藥(五錢)炙甘草(一錢)杜仲(三錢)枸杞子(二錢)扁豆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痛定,二劑胎安,不必三劑。
夫胎動乃脾腎雙虧之癥,必須大用參、術、熟地補陰補陽之味,始能挽回于頃刻。世人往往畏用參、術,或少用以冀建功,反致寡效,此方正妙在多用也。
用娛親湯亦效。
熟地(一兩)白術(一兩)甘草(一錢)人參(五錢)杜仲(五錢)山藥(五錢)水煎服。
婦人懷妊至三、四月,自覺口干舌燥,咽喉微痛,無津以潤,以致胎動不安,甚則血流如經(jīng)水,人以為火動之故也,誰知水虛之故乎。夫胎非男精不結,亦非女精不成,逐月養(yǎng)胎,古人每分經(jīng)絡,其實不能離腎水以養(yǎng)之也。故腎水足而胎安,腎水缺而胎動,又必腎火動而胎始不寧。蓋火之有余,仍是水之不足,火旺動胎,補腎水則足以安之矣。惟是腎水不能遽生,必須上補肺金,則金能生水,而水有化源,無根之火,何難制乎。方中少加清熱之品,則胎氣易安。方用潤燥安胎湯∶熟地(一兩)山茱萸(五錢)益母草(二錢)黃芩(一錢)麥冬(五錢)生地(三錢)阿膠(二錢)五味子(二分)水煎服。二劑燥減,又二劑胎安,連服十劑,胎不再動矣。
此方專添腎中之精,雖兼于治肺,然補肺無非補腎,故腎精不燥,火不爍胎,安得而不寧靜乎。
用遏炎散亦效。
熟地(一兩)玄參地骨皮麥冬(各五錢)北五味子甘草(各一錢)貝母(五分)炒棗仁(五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上吐下瀉,以致胎動下墜,痛疼難忍,急不可緩,人以為脾胃之寒極也,誰知脾胃之虛極乎。夫脾胃氣虛,則胞胎無力,必有崩墜之虞。況加之上吐下瀉,則脾胃愈虛,欲胞胎無恙得乎。然而胞胎雖疼痛,而猶不下者,蓋脾胃雖損,而腎氣尚固也。胞胎系于腎而連于心,腎未損則腎氣交于心,心氣通于胞胎,所以未至于胎墜也。且腎氣能固,則腎之氣必來生脾;心氣能通,則心之氣必來援胃。
脾胃雖虛而未絕,則胞胎雖動而未落耳。治法可不急救其脾胃乎。然而脾胃將絕,止救脾胃而土氣難生,更補助其心腎之火,則火能生土,尤易接續(xù)也。方用援土固胎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二兩)肉桂(二錢)山藥(一兩)附子(五分)炙甘草(一錢)杜仲(三錢)續(xù)斷(三錢)枸杞子(三錢)山茱萸(一兩)菟絲子(三錢)砂仁(三粒)水煎服。一劑瀉止,二劑吐止,腹中疼痛、急迫無不盡止也。
此方救脾胃之土十之八,救心腎之火十之二。救火輕于救土者,豈土欲絕而火未絕乎?不知土崩,非重劑不能援,火息雖小劑亦可助。熱藥多用,必有太燥之虞,不比溫補之品,可以多用。況懷妊胎動,原系土衰,非系火衰也,何必用大熱之劑,過于助土以傷胎氣哉。
用脾胃兩安湯亦效。
白術(五錢)白茯苓人參(各三錢)陳皮(五分)砂仁(一粒)山藥(一兩)薏仁(五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懷抱憂郁,以致胎動不安,兩脅悶痛,如子上懸,人以為子懸之病,誰知是肝氣之不通乎。夫養(yǎng)胎半系腎水,然非肝血相助,則腎水亦必有獨力難支之勢。
使肝經(jīng)不郁,則肝氣不閉,而肝血亦舒,自然灌注于胞胎,以助腎水之不足。今肝因憂郁,則肝且閉塞不通,子無血蔭,安得不上升以覓食乎。此子懸之所必至,乃氣使之升,非子之欲自懸也。治法不必治子懸以瀉子,但開肝氣之郁結,補肝血之燥干,則子懸自定。方用解懸湯∶白芍(一兩)當歸(一兩)炒梔子(三錢)枳殼(五分)砂仁(三粒)白術(五錢)人參(一錢)茯苓(三錢)薄荷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悶痛除,二劑子懸定,三劑全安。去梔子多服數(shù)劑尤妙。
此方乃平肝解郁之圣藥,郁開而肝不去克土,肝平而木不去生火。況方中又有健脾生胃之藥,自然水谷生精,四布各臟,肝腎有潤澤之機,則胞胎自無干澀之患,何至嬰兒之上懸哉。
用通肝散亦佳。
白芍(一兩)歸身川芎茯苓(各三錢)郁金薄荷(各一錢)香附神曲(各二錢)陳皮(三分)蘇葉(五分)白術(五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跌閃失足,以致傷損胎元,因而疼痛,人以為外傷之故也,誰知仍是內傷之故乎。凡人跌、撲、閃、挫,亦能動胎,若作跌閃外治,未能奏功。且有因治反墮者,必須大補氣血,少加行動之味,則瘀血自散,胎又得安。然補血宜多,補氣宜少。方用救損湯治之。
歸身(五錢)白芍(三錢)白術(五錢)人參(一錢)生地(一兩)甘草(一錢)蘇木(三錢)乳香末(一錢)沒藥末(一錢)水、酒煎服。一劑疼痛止,二劑胎不墮矣,不必三劑。
此方既能去瘀,又不傷胎,蓋補血補氣,復無停滯之憂,更少通滑之害。治無胎之跌閃,可建奇功,治有胎之跌閃,尤有殊績者也。
亦可用救傷散治之。
歸身熟地(各一兩)白術白芍生地杜仲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丹皮(二錢)水煎服。
婦人有胎雖不動,腹亦不疼,然時常有血流出,人以為血虛胎漏也,誰知氣虛不能攝血乎。夫血能蔭胎,胎中之血必藉氣以包之,氣虛下陷,血乃隨氣亦陷矣。
夫氣虛則血必旺,血旺則血必熱,血寒則靜,血熱則動,動則必有躍躍欲出之兆,況加氣虛,安得不漏泄乎。猶幸其氣之虛也,倘氣旺血熱,則血必大崩不止,些些之漏出矣。治法補氣之不足,瀉火之有余,則血不必止而自止。方用助氣補漏湯∶人參(一兩)甘草(一錢)白芍(五錢)黃芩(三錢)生地(三錢)益母草(二錢)續(xù)斷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血止,再劑不再漏也。
此方用人參以補陽氣,用黃芩以瀉陰火,火瀉則血不熱,無欲動之機,氣補則血能包,無可漏之竅,自然氣攝血而血歸經(jīng),寧有漏泄之患哉。
用攝血丹亦效。
黃白術(各五錢)人參(二錢)甘草荊芥破故紙(各一錢)續(xù)斷(二錢)肉果(一枚)水煎服。
婦人有懷妊至七、八月,忽然兒啼腹中,腹亦隱隱作痛,人以為胎熱之故也,誰知氣虛之故乎。夫兒在胎中,母呼亦呼,母吸亦吸,未嘗有一刻之間斷也。然嬰兒至七、八月,母之氣必虛,兒不能隨母之氣以呼吸,則子失母氣而作啼矣。腹中聲啼,似乎可異,其實不必異也。治法大補其氣,使母之氣能哺于子,則子之氣既安,而子之啼亦息。方用止啼湯∶人參(一兩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麥冬(一兩)橘紅(五分)甘草(一錢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一服即止啼,二服斷不再啼也。
此方用參、、歸、冬、以補肺氣,以肺主氣也。肺氣旺而胞胎之氣不弱,胞中之子自安矣。所以一、二劑而奏功耳。
用接氣飲亦效。
人參白術黃麥冬(各五錢)茯苓(三錢)當歸(三錢)貝母神曲(各一錢)炮姜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啼,四劑不發(fā)。
婦人有口渴出汗,大飲涼水,煩躁發(fā)狂,腹痛腰疼,以致胎動欲墮,此乃胃火熾炎,熬干胞胎之水故耳。夫胃為水谷之海,多氣多血,以養(yǎng)各臟腑者也。萬物皆生于土,土氣濃而物生,因土中有火也。然則火在胃中,宜乎生土,何以火盛反致太干以害土乎?不知無火難以生土,而多火又能爍水也。土中有火則土不死,土中無水則為焦土,使胃火過旺,必致先爍腎水,而土中燥裂,何以分潤于胞胎哉。土爍之極,火勢炎蒸,犯心而神越,以致嬰兒逼迫,安得不下墮乎。治法必須急瀉其火,濟之以水,水旺而火自衰,火衰而胎自定也。方用止焚定胎飲∶玄參(二兩)甘菊(三錢)青蒿(五錢)茯苓(三錢)生地(一兩)知母(二錢)白術(五錢)人參(三錢)天花粉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狂少平,二劑狂大定,三劑火盡解,胎亦安也,不必四劑。
此方藥料頗大,恐有不勝之憂,第懷妊而火盛若此,非用大劑之藥,火不肯息,狂不肯止,而胎不肯寧也。然而藥料雖多,均是補水之味,亦正有益無損,不必顧忌耳。
用滋胎飲亦效。
麥冬(二兩)黃芩(三錢)生地歸身(各一兩)天花粉(二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二劑狂定,四劑愈。
婦人懷子在身,痰多吐涎,偶遇鬼祟,忽然腹痛,胎向上頂,人以為子懸之病也,誰知亦有中惡而胎不寧乎。凡不正之氣,最能傷胎。蓋陰邪陽祟多在神宇,潛蹤幽陰巖洞,實其往來之所,觸之最易相犯,故孕婦不可不戒也。治法似宜治痰為主,然而治痰必至耗氣之虛,則痰雖消化,胎必動搖,必須補氣以生血,補血以治痰,少加消痰之味,則氣血不虧,痰又易化,方用消惡安胎湯∶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白芍(一兩)陳皮(五分)蘇葉(一錢)沉香末(一錢)乳香末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當歸(一兩)人參(三錢)茯苓(五錢)水煎調服。一劑腹痛定,鬼神亦遠矣。
此方大補氣血,惟圖顧本,正足而邪自消,痰清而胎自定也。
用散惡護胎丹亦效。
人參(三錢)茯苓(五錢)白術(五錢)半夏(一錢)貝母(一錢)甘草(一錢)白薇(一錢)管仲(三錢)水煎服。一服胎安。
婦人懷妊之后,未至成形,或已成形,其胎必墮,而性又甚急,時多怒氣,人以為氣血之衰,不能固胎,誰知肝火之盛,常動而不靜乎。蓋木中實有相火也,相火宜靜不宜動,靜則安,動則熾。然而木中之火,又最易動而難靜,況加大怒,則火更動而不可止遏,火勢飛揚,不能生氣化胎,反致食氣傷精,自然難蔭而易墮。
治法必須平其肝中之火,大利其腰臍之氣,使氣生血,而血清其火也。方用利氣瀉火湯∶白術(一兩)當歸(三錢)甘草(一錢)黃芩(二錢)人參(三錢)白芍(五錢)熟地(五錢)芡實(三錢)水煎服。服二月,胎不墮矣。
此方名為利氣,其實乃補氣也。補氣而不加之瀉火之藥,則氣旺而火不能平,轉害夫氣矣。加黃芩于補氣之中,益以熟地、歸、芍之滋肝,則血不燥而氣益和,氣血既和,不必利氣而無不利矣。況白術最利腰臍者哉。
用息怒養(yǎng)妊湯亦佳白芍(二兩)茯苓(五錢)人參(三錢)陳皮(五分)甘草(一錢)熟地(一兩)生地(五錢)白術(五錢)神曲(一錢)水煎服。
小產門(五則)
婦人因行房顛狂,遂至小產,血崩不止,人以為火動之極也,誰知是氣脫之故乎。凡懷孕婦人,惟藉腎水蔭胎,水原不足,水不足而火易沸,加之久戰(zhàn)不已,則火必大動。若至顛狂,則精必大泄,腎水益干,腎火愈熾,水火兩病,胎何能固。
胎墮而火猶未息,故血隨火崩,有不可止之勢。治法自當以止血為主,然而火動由于水虧,血崩本于氣脫,不急固其氣,則氣散不能速回,血將何生。不大補其精,則精涸不能遽長,火且益熾。方用固氣填精湯治之。
人參(一兩)熟地(一兩)白術(五錢)當歸(五錢)黃(一兩)炒黑荊芥(二錢)三七根末(三錢)水煎調服。一劑血止,再劑身安,四劑全愈。
此方全不清火,惟補氣補精,救其匱乏,奏功獨神者,以諸藥甘溫能除大熱也。
蓋此熱乃虛熱,非實熱耳。實熱可以寒折,虛熱必須溫補,故補氣自能攝血,補精自能止血也。
用固氣止脫湯亦效。
人參熟地山茱萸(各一兩)白術麥冬(各五錢)甘草(一錢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
婦人因跌、撲、閃、損遂至小產,血流紫塊,昏暈欲絕,人以為瘀血之作祟也,誰知是血室傷損乎。夫婦人血室與胞胎相連,胞胎損而血室亦損。然傷胞胎而流血者,其傷淺;傷血室而流血者,其傷深矣。傷淺者,漏在腹;傷深者,暈在心。
同一跌閃之傷也,未小產與已小產治各不同。未小產而胎不安者,宜顧其胎,不可輕去其血;已小產而血大崩者,宜散其血,不可重傷其氣。蓋胎已墮矣,血既盡脫,則血室空虛,惟氣存耳。倘又傷其氣,保無氣脫之憂乎。故必須補氣以生血,新血生而瘀血可止也。方用理氣止瘀湯∶人參(一兩)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紅花(一錢)丹皮(三錢)炒黑干姜(五分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瘀血止,二劑昏暈除,三劑全安。
此方用人參、黃以補氣,氣旺而血可攝也。用當歸、丹皮以補血,血生而瘀難留也。用紅花、黑姜以活血,血活而暈可除也。用茯苓以利水,水流而血易歸經(jīng)也。
用加味補血湯亦神。
黃(二兩)當歸人參(各一兩)丹皮(三錢)荊芥(三錢)益母草(三錢)水煎服。
婦人懷娠,口渴煩躁,舌上生瘡,兩唇腫裂,大便干結,至數(shù)日不通,以致腹痛小產,人以為大腸之火也,誰知是血熱爍胎乎。夫血所以養(yǎng)胎者也,然血溫則胎受其利,血熱則胎受其損。兒在胞中,不啻如探湯之苦,如何存活,自然外越下奔,以避炎氛之逼耳。夫血乃陰水所化,血日蔭胎,則取給甚急,陰水不能速生以變血,則陰虛火動,陰中無非火氣,則血中亦無非火氣矣。兩火相合,焚逼兒胎,此胎之所以下墮也。治法清胞中之火,補腎中之精始可矣。蓋胎中純是火氣,此火乃虛火,非實火也。實火可瀉,虛火宜于補中清之。倘一味用寒涼之藥,以降其火,全罔顧胎之虛實,勢必寒氣逼人,胃中生氣蕭索,何以化精微以生陰水乎?不變?yōu)榘A瘵者幾希矣。方用四物湯加減治之。
熟地(五錢)白芍(三錢)川芎(一錢)當歸(一兩)山茱萸(二錢)山藥(三錢)梔子(一錢)丹皮(二錢)水煎服。連服四劑,余血凈而腹痛全消。
用生地飲亦神。
生地二兩,于未小產前救之。若已小產,此方亦可用或減半用之,尤為萬安也。
娠婦有畏寒腹痛,因而落胎者,人以為下部太寒也,誰知氣虛而又加寒犯,遂至不能攝胎而下墮乎。夫人生于火,亦養(yǎng)于火,然火非氣不充,氣旺而后火旺,氣衰則火不能旺矣。人之坐胎者,受父母先天之火也。先天之火即先天之氣成之,故胎成于氣,亦攝于氣。氣旺則胎牢,氣衰則胎弱,胎日加長,氣日加衰,安得不墮哉。況遇寒氣之外侵,則內之火氣更微,當其腹痛時,即用人參、干姜之藥,則痛止胎安。無如人之不敢用也,因致墮胎,僅存幾微之氣,不急救其氣,用何法以救之乎。方用黃補血湯∶黃(二兩)當歸(一兩)肉桂(五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血止,三劑而氣旺,庶不致有垂絕之憂也。
倘認定是寒,大用辛熱之品,全不補其氣血,則過于燥熱,必至亡陽,又為可危耳。
用加味參術湯亦效。
人參(一兩)白術(五錢)甘草(一錢)肉桂(一錢)白扁豆(三錢)水煎服。
妊婦有大怒之后,忽然腹痛,因而墮胎,及胎墮之后,仍然腹痛者,人以為肝經(jīng)之余火未退也,誰知血不歸經(jīng)而痛乎。夫肝藏血,大怒則血不能藏,宜失血而不宜墮胎,胡為血失而胎亦墮乎?不知肝性最急,血門不閉,其血直搗于胞胎,而胞胎之系通于心腎之間,肝血來沖,心腎路斷,而胎氣一時遂絕,此胎之所以墮也。
胎既墮而血猶未盡,故余痛無已也。治法引其肝血仍入于肝中,而腹痛自止。然而徒引肝血,不平其肝木之氣,則氣逆不易轉,即血逆不易歸也。方用引氣歸血湯∶白芍(五錢)當歸(五錢)炒黑荊芥(三錢)白術(三錢)丹皮(三錢)炒黑干姜(五分)香附(五分)郁金(一錢)甘草(一錢)麥冬(三錢)水煎服。
此方名為引氣,其實仍皆引血也。氣血兩歸,腹猶作痛,余不信也。
用歸經(jīng)佛手散亦神。
當歸(一兩)川芎白術(各五錢)荊芥(三錢)炒黑干姜(一錢)甘草(一錢)人參(三錢)熟地(一兩)水煎服。
鬼胎門(一則)
婦人有懷妊,終年不產,面色黃瘦,腹如斗大,肌膚消削,常至二、三年未生者,此鬼胎也?;蛉肷駨R山林,起交感之念,皆能召祟成胎。幸其人不至淫蕩,見祟驚惶,遇合愧恧則鬼祟不能久戀,一交媾而去,然而淫氣妖氛已結于腹,遂成鬼胎。其先人尚未覺,迨后漸漸腹大。蓋人身之氣血不行,內外相包,一如懷胎之兆,有似血臌之形,其實非胎非臌也。治法必用逐穢之藥為主。但人至懷胎數(shù)年,即非鬼胎,其氣血必衰,況非真妊,則邪氣甚旺,正不敵邪,虛弱可知,烏可以迅利之藥竟用祛蕩乎。自必從補中逐之為得。方用蕩鬼湯∶雷丸(三錢)大黃(一兩)紅花(三錢)枳殼(一錢)濃樸(一錢)桃仁(二十粒)當歸(一兩)人參(一兩)牛膝(三錢)丹皮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腹必大鳴,瀉出惡物半桶,再服二煎,又瀉惡物而愈,斷不可用三劑也。
此方用雷丸以祛穢,又得大黃之掃除,佐之紅花、濃樸等藥,皆善行善攻之品,亦何邪能留于腹中,自然盡情逐下。然用參、歸以補氣血,則邪去而正又不傷,否則單用雷丸、大黃以迅下之,必有血崩氣脫之害矣。倘或自知鬼胎,如室女寡婦之人,一旦成形,雖邪氣甚盛,而真氣未漓,可用岐天師新傳紅黃霹靂散∶紅花半斤,大黃五錢,雷丸三錢,水煎服,亦能下胎。然未免過傷血氣,不若蕩鬼湯,有益無損之更佳也。亦在人斟酌而善用之耳。
用追祟丹亦神效。
大黃(五錢)枳實(三錢)丹皮(一兩)紅花(半斤)附子(二錢)當歸尾(一兩)人參(五錢)牛膝(五錢)麝香(一錢)鱉甲(一兩)半夏(三錢)南星(三錢)桃仁(十四粒)水煎服。一劑而胎破矣,不須二劑。瀉出惡物之后,單用當歸三兩,紅花一兩,水煎服。自然敗血凈而新血生也。連用四劑,自慶安然。
難產門(六則)
婦人腹痛數(shù)日,不能生產,人以為氣虛力弱,不能送子出產門也,誰知血虛膠滯,胎中無血,兒不易轉身乎。夫胎之成由于腎之精,而胎之養(yǎng)半資于五臟六腑之血,故血旺者子易生,血衰者子難產。所以臨產之前,必須補血,雖血難驟生,補氣正所以生血也。然徒補其氣,不兼補其血,則陽過于旺,而陰反不足,偏勝之害,恐有升而不降之虞。故又宜氣血之兼補,氣能推送,而血又足以濟之,則汪洋易于轉頭,何至有膠滯之憂哉。方用送子丹治之。
黃(一兩)當歸(一兩)川芎(三錢)熟地(五錢)麥冬(一兩)水煎服。二劑子生,且無橫生倒養(yǎng)之病。
此方補氣補血之藥也。二者相較,補血重于補氣,補氣止有黃,其余無非補血之品,無論氣血兩平,陰陽交泰,易于生產。而血旺于氣,則胞胎之內,無非血也。譬如舟遇水淺之區(qū),雖用盡人功,終難推展,忽得春水泛濫,則舟能自行,又遇順風之送,有不揚帆而迅走者乎。血猶水也,氣猶風也,無水則風雖順何益哉,故補氣必須補血耳。
用麥冬升麻湯亦效。
麥冬(四兩)升麻(二錢)水煎服。而兒身即轉,易于速下也。
婦人有兒已到門,竟不能產,此危急存亡之時,人以為胞胎先破,水不能推送之故,誰知交骨不開乎。蓋產門之上,原有骨二塊,兩相斗合,未產之前,其骨自合,將產之際,其骨自開,故交骨為兒門之關,亦為婦人陰門之鍵。然其能開能合者,氣血主之也。無血而兒門自閉,無氣而兒門不開。欲兒門之開闔,必須交骨順滑,自非大補氣血不可。然而閉之甚易,開之甚難。其不開者,因產前之貪色也,過于泄精,則氣血大虧,交骨粘滯而不易開。故開交骨,必須于補氣補血之中用開交骨之藥,兩相合治,不必推生,子自迅下。方用降子散∶當歸(一兩)人參(五錢)川芎(五錢)紅花(一錢)牛膝(三錢)柞木枝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兒門一聲響亮,骨如解散,子乃直降矣。
此方用人參補氣,用歸、芎補血,用紅花活血,用牛膝下降,用柞木開關,君臣佐使,同心協(xié)力,所以取效甚神,用開于補之內也。雖單服柞木亦能骨開,但無補氣補血之藥,則開不易合。兒門不關,不無風入之憂,不若用此方而能開能閉之為妙也。至于兒未到門,萬不可先用柞木以開其門,然用降子散亦正無礙,以其補氣、補血耳。若單用柞木,必須俟兒頭到門,而后用之也。
用突門散亦效。
黃(二兩)敗龜板(一個,搗碎)牛膝川芎(各五錢)附子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兒門開,兒即生矣。加當歸亦可,加人參更神。
婦人生產,有腳先下者,有手先出者,人以為橫生倒產,至危之病,誰知氣血甚衰之病乎。凡兒在胎中,兒身正坐,惟男向內坐,女向外坐,及至生時,則頭必旋轉而后生,此天地造化之奇,實非人力所能勉強。雖然先天與后天未常不并行而不悖,天機之動,必得人力以濟之。人力者,非產母用力之謂也,謂產母之氣血耳。
氣血足而胎必順,氣血虧而胎多逆。蓋氣血既虧,則母身自弱,子在胎中,何能獨強。勢必子身怯弱,雖轉頭而往往無力,故破胞而出,此手足之所以先見。當是時,急以針刺兒手足,則兒必驚縮而入,急用轉天湯救之。
人參(一兩)當歸(二兩)川芎(五錢)升麻(四分)牛膝(三錢)附子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兒轉身矣,急服二劑,自然順生。
此方用人參、歸、芎以補氣血之虧,人盡知其義,乃用升麻,又用牛膝、附子,恐人未識其妙。蓋兒已身斜,非用提挈則頭不易轉。然既轉其頭,非用下行,則身不速降,二者并用,非加附子則不能無經(jīng)不達,使氣血之迅達推生也。
用轉氣催生湯亦神。
人參(二兩)川芎(五錢)當歸黃龜膏(各一兩)升麻旋覆花(各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兒即轉身而生矣。
婦人有生產三、四日,子已到門,交骨不開,子死而母未亡者,服開交骨之藥不驗,必有死亡之危,今幸不死者,正因其子之死,則胎胞已墮,子母離開,子死而母氣已收,未至同子氣之俱絕也。治法但救其母,不必顧其子矣。然死子在門,塞住其口,亦危道也。仍宜用補血、補氣,使氣血兩旺,死子可出矣。倘徒用祛除降墮之劑,以下其子,則子未必下,母先脫矣。方用救母丹∶當歸(二兩)川芎(一兩)人參(一兩)荊芥(三錢)益母草(一兩)赤石脂末(一錢)水煎服。
一劑子下。
此方用芎、歸以補血,用人參以補氣,氣血既旺,上能升而下能降,氣能推而血能送,安得有阻滯之憂乎。況益母草善下死胎,赤石脂復易化瘀血,自然一涌而齊出耳。
用牛膝益母湯亦效。
牛膝(三兩)益母草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死子立下矣。后用人參、當歸各一兩,川芎五錢,肉桂一錢服之,保無變生也。
婦人生產六、七日,胞水已破,子不見下,人以為難產之故也,誰知其子已死于腹中乎。兒在門邊未死者,兒頭必能伸能縮;已死者,必安然不動也。若系未死,少拔其發(fā),兒必退入矣。若只子死腹中者,產母之面必無黑氣,母不死也。若產母有黑氣現(xiàn)面,兼唇黑舌黑者,子母兩死。既知兒死于腹中,而母不死,不能用藥以降之,亦危道也。雖然生產至七日,若用霸道之藥,其氣血困乏,子下而母且立亡,必須仍補其母,補母而子可自出矣。方用療兒散∶人參(一兩)當歸(二兩)川芎(一兩)牛膝(五錢)鬼臼(三錢)乳香末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死兒下矣。
凡兒生必轉其頭,原因氣血之虛,致兒頭之難轉,世人往往用催生之藥,耗兒氣血,則兒不能通達,反致閉悶而死,此等之死,實醫(yī)殺之也。所以難產之病,斷不可輕用催生之藥。一味補氣補血,全活嬰兒之命,正無窮也。此方救兒死之母,仍用大補氣血,所以救其本也,誰知救本正所以催生哉。
用參救母湯亦神效。
人參黃(各一兩)當歸(二兩)升麻(五分)龜板(一個)母丁香(三枚)水煎服。一劑而死子下生矣。
婦人產數(shù)日而胎不下,服催生藥皆不效,前條曾言交骨難開,不知又有氣結而不行者。夫交骨不開,固是難產,然兒頭到門不能下者,乃交骨之不開也,自宜用開骨之劑。若兒未到門而不產者,非交骨不開之故也。若開其交骨,則兒門大開,兒頭不轉,必且變出非常,萬萬不可輕開兒門也。大約生產之時,切忌坐草太早,兒未轉頭,原難驟生。乃早于坐草,產婦見兒不下,未免心懷懼恐,恐則神祛,神祛則氣下而不升,氣既不升,則上焦閉塞,而氣乃逆矣。上氣既逆,上焦脹滿,氣益難行,氣阻于上下之間,不利氣而催生,則氣愈逆而胎愈閉矣。治法但利其氣,不必催生,胎自下也。方用舒氣飲∶人參(一兩)紫蘇(三錢)川芎(五錢)當歸(一兩)陳皮(一錢)白芍(五錢)牛膝(三錢)柴胡(八分)水煎服。蔥白七寸同煎。一劑逆轉,兒即下矣。
此方利氣而實補氣也。氣逆由于氣虛,氣虛則易于恐懼,補其氣恐懼自定,恐懼定而氣逆者不知其何以順也。況方中紫蘇、柴胡、白芍、牛膝之類無非平肝疏肺之品,佐人參、芎、歸實有補利之益也,何必開交骨之多事哉。
亦可用歸術降胞湯治之。
當歸(二兩)白術(二兩)柴胡(一錢)牛膝(三錢)丹皮(三錢)紅花(五錢)荊芥(三錢)益母草(五錢)水煎服。
一劑即產,又不傷胎。
血暈門(二則)
婦人甫產后,忽眼目昏暈,惡心欲吐,額上、鼻尖有微汗,鼻出冷氣,神魂外越,人以為惡血沖心之患也,誰知氣虛欲脫而血暈乎。蓋新產之后,血已盡傾,血舍空虛,止存微氣,倘其人陽氣素虛,則氣祛原不能生血,及胎破而心血隨胎而墮,則心無血養(yǎng),所望者氣以固之也。今氣又虛脫,心君無護,所剩殘血非正血,不可歸經(jīng),內庭變亂,反成血暈之癥矣。治法必須大補氣血,不宜單治血暈也。補血以生新血,正活血以逐舊血也。然血乃有形之物,難以速生,氣乃無形之物,易于迅長。補氣以生血,不更易于補血以生血乎。方用解暈湯∶荊芥(三錢)人參(一兩)當歸(一兩)炮姜(一錢)黃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暈止,二劑心定,三劑氣旺,四劑血生,不再暈也。
此方實解血暈之圣方。凡產后能服此方,斷無退母之癥,或人參力不能用,減去大半,或少用一、二錢,余如分兩,多服數(shù)劑,無不奏功也。
用參歸荊芥湯亦效甚。
人參(一兩)荊芥(三錢)當歸(一兩)水煎服。
婦人子方下地,即昏暈不語,此氣血雙脫也,本在不救。我受岐天師秘傳,以救萬世產亡之婦,當急用縫衣針刺其眉心之穴,得血出即出語矣。然后以獨參湯∶人參一兩,急煎灌之,無不生者。倘貧家之婦,無力買參,用當歸補血湯∶黃二兩,當歸一兩,煎湯一碗灌之亦生。萬不可于二方之中輕加附子。蓋附子無經(jīng)不達,反引氣血之藥走而不守,不能專注于胞胎,不若人參、歸、直救其氣血之絕,聚而不散也。蓋產婦昏暈,全是血舍空虛,無血養(yǎng)心,以致血暈。舌為心之苗,心既無主,舌又安能出聲。眉心者,上通于腦,而下通舌系,則連于心,刺眉心則腦與舌俱通,心中清氣上升,則瘀血自然下降。然后以參、、當歸補之,則氣血接續(xù),何能死亡乎。雖單用參、、當歸亦能生者,然終是刺眉心則萬無一失。瘀血沖心,所以昏暈不語,解其瘀血之沖,真所謂扼要爭奇也。世人但知灸眉之法,誰知刺勝于灸乎。蓋灸緩而刺急,緩則難以救絕,急則易于回生耳。
亦可用參附益母湯治之。
人參(一兩)附子(一錢)益母草(二錢)水煎。遇此等癥,急用一人抱住產母,頭頂心解開,以艾火急灸之,必然出聲。然后以參附益母湯救之,多有生者。
婦人有產后三日,發(fā)熱惡露不行,敗血攻心,狂言呼叫,甚欲奔走,拿捉不定,人以為邪熱之在胃也,誰知血虛而心無以養(yǎng)乎。產后之血盡隨胎胞外越,則血室空虛,五臟皆無血養(yǎng),當是之時,止心中之血尚存些微,以護心也。而各臟腑皆欲取給于心,心包為心君之相,攔絕各臟腑之氣,不許入心,故心安神定,是護心者,全藉心包也。然心包亦虛,倘不能障心,各臟腑之氣遂直入心中,以分取心血。而心包情極,既不能顧心,又不能御眾,于是大聲疾呼,本欲召臟腑以救心,而跡反近于狂悖,有無可如何之象,故病似熱而非實熱也。治法大補其心中之血,使各臟腑分取之以自養(yǎng),不必再求于心君,則心安而心包亦安。方用安心湯∶干荷葉(一片)生地黃(五錢)丹皮(五錢)當歸(二兩)川芎(一兩)生蒲黃(二錢)水煎調服。
一劑即定,而惡露亦下矣。
此方用歸、芎以補血,何又用生地、丹皮之涼血,似非產后所宜,不知惡血奔心,未免因虛熱而相犯,吾于補中涼之,則涼不為害,況益之干荷葉,則七竅相通,能引邪外出,不內害于心,轉生蒲黃以分解惡露也。但此方止可暫用一劑以定狂,不可多用數(shù)劑以取勝,不可不慎也。
用參歸荊棗益母湯亦效。
人參當歸炒棗仁(各一兩)荊芥益母草(各三錢)水煎服。
背癰門(七則)
人有背心間先發(fā)紅瘰,后漸漸紅腫,此發(fā)背之兆也,最為可畏。古人云∶外大如豆,內大如拳;外大如拳,內大如盤。言其外小而內實大也。然而癰疽等毒,必須辨其陰陽∶有先陰而變陽者,有先陽而變陰者;有前后俱陽者,有前后俱陰者。
陽癥雖重而實輕,陰癥雖輕而實重;先陰而變陽者生,先陽而變陰者死。病癥既殊,將何以辨之?陽癥之形,必高突而腫起;陰癥之形,必低平而陷下;陽癥之色純紅,陰癥之色帶黑;陽癥之初起必痛,陰癥之初起必癢;陽癥之潰爛,必多其膿;陰癥之潰爛,必多其血;陽癥之收口,身必輕爽;陰癥之收口,身必沉重。至于變陰變陽,亦以此消息斷斷不差也。倘見紅腫而高突,乃陽癥之癰也。乘其肉腫初發(fā),毒猶未化,急以散毒之藥治之,可隨手愈也。發(fā)背而至橫決者,皆因循失治,以致破敗而不可救,陽變陰者多矣。救癰如救火,宜一時撲滅,切勿見為陽癥無妨,而輕緩治之也。方用急消湯∶忍冬藤(二兩)茜草(三錢)紫花地?。ㄒ粌桑└示栈ǎㄈX)貝母(二錢)黃柏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桔梗(三錢)生甘草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消,不必四劑也。
此方消陽毒之初起極神。既無迅烈之虞,大有和解之妙。世人不知治法,謂陽毒易于祛除,孟浪用虎野狼之藥,雖毒幸消散,而真氣耗損于無形,往往變成別病,乃醫(yī)者成之也。
人有背心發(fā)瘰,癢甚,已而背如山重,悠悠發(fā)紅暈,如盤之大,此陰癰初起之形象也,最為可畏,尤非前癥陽癰可比。乃一生罪孽,鬼祟纏身,必然譫語胡言。
如見此等癥候,本不可救。然而人心善惡成于一念之遷悔,求生無術,亦見醫(yī)道無奇。蓋陽癥有可救之術,陰癥豈無可生之理,總在救之得法耳。大約陰癰之癥,雖成于鬼祟之纏身,然必正氣大虛,邪得而入之也。設正氣不虛,邪將安入。故救陰癰之癥,必須大用補氣補血之藥,而佐之散郁散毒之品。則正旺而邪自散矣。方用變陽湯∶人參(二兩)黃(二兩)金銀花(半斤,煎湯代水)附子(一錢)荊芥(炒黑,三錢)柴胡(二錢)白芍(一兩)天花粉(五錢)生甘草(五錢)井花水煎汁二碗服,渣再煎,服后陰必變陽而作痛。再一劑而痛亦消,再服一劑而全愈,竟消滅無形也。
然人不致皮破血出,斷不肯信,雖然先用此等之藥以治發(fā)背,毋論病患不肯服,即醫(yī)生亦不肯用,或醫(yī)生知用此治療,而病患之家亦不肯信。往往決裂潰爛,瘡口至如碗大而不可收,始悔參、之遲用矣。予既論此癥,又多戒辭,勸人早服此方,萬不可觀望狐疑,喪人性命。蓋陽毒可用攻毒之劑,而陰毒須用補正之味。用人參、黃以補氣,氣旺則幽陰之毒不敢入心肺之間。而金銀花性補,善解陰毒,得參、而其功益大,然非得附子則不能直入陰毒之中而又出于陰毒之外。毒深者害深,又益之生甘草以解其余毒。然毒結于背者,氣血之壅也,壅極者郁之極也。故加柴胡、荊芥、白芍、天花粉之類消痰通滯,開郁引經(jīng),自然氣宣而血活,痰散而毒消矣。
人有背癰潰爛,洞見肺腑,瘡口黑陷,身不能臥,口渴思飲,人以為陽癥之敗壞也,誰知是陰虛而不能變陽乎。夫背癰雖有陰陽之分,及至潰膿之后,宜補內不宜消外,則陰陽之癥一也。潰爛而至肺腑皆見,此乃失補之故,使毒過于沿燒,將好肉盡化為瘀肉耳。肉瘀自必成腐肉,而腐自必洞見底里。見此等癥候,亦九死一生之兆也。倘胃氣健而能食者,猶可救。倘見食則惡者,斷無生意。雖然,能用參、、歸、熟亦有可生,不可棄之竟不救也。方用轉敗湯救之。
人參(二兩)生黃(一兩)熟地(二兩)肉桂(二錢)白術(四兩)當歸(一兩)金銀花(四兩)麥冬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遠志(三錢)北五味子(一錢)茯苓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胃氣大開者,即可以轉敗為功也。倘飲之而稍能健飯,亦在可救。惟恐飲之杳無應驗者,是胃氣日絕也,不必再治之矣?;蝻嬛枑?,少頃而少安者,亦有生機。
此方補其氣血,而更補其肺腎之陰。蓋陰生則陽長,陰陽生長則有根,易于接續(xù)。而后以金銀花解其余毒,則毒散而血生,血生而肉長,肉長而皮合,必至之勢也。倘日以解毒為事,絕不去補氣血之陰陽,則陰毒不能變陽,有死而已,可勝悲悼哉。
人有背癰將愈,而瘡口不收,百藥敷之絕無一驗,人以為余毒之未盡也,孰知是陰虛而不能濟陽。夫癰疽,初起則毒盛,變膿則毒衰,膿盡則毒化矣。瘡口不收,乃陰氣之虛,而非毒瓦斯之旺。世人不知治法,尚以敗毒之藥攻之,是已虛而益虛也,欲其肌肉之長,何可得乎。然亦有用補法而仍未效者,但用陽分之品以補其陽,而不用陰分之藥以補其陰也。獨陰不長,而獨陽亦不生。癰疽至膿血已盡,則陰必大虛,止補其陽,則陽旺陰虛,陰不能交于陽矣。陽有濟陰之心,陰無濟陽之力,所以愈補陽而陰愈虛,而瘡口愈難合也。治法必須大補其陰,使陰精盛滿,自能灌注于瘡口之中,不用生肌外敷之藥而瘡口之肉內生矣。方用生膚散∶麥冬(一兩)熟地(二兩)山茱萸(一兩)人參(五錢)肉桂(一錢)當歸(一兩)忍冬藤(一兩)白術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而肉自長,又二劑外口自平,又二劑全愈。
此方補陰之藥多于補陽,使陰勝陽也。然補陽仍是補陰之助,以其能入陰之中,交于陽之內也。忍冬藤非特解余剩之毒,取其能領諸藥至于瘡口之間也。
人有背瘡長肉,瘡口已平,忽然開裂流血,人以為瘡口之肉未堅也,誰知是色欲惱怒之不謹耳。大凡瘡癰之癥,最忌色欲,次忌惱怒。犯惱怒新肉有開裂之虞,犯色欲新肉有流血之害;犯惱怒者不過疾病,犯色欲者多致死亡。其瘡口開裂之處,必然色變紫黑,而流水之處,必然肉變敗壞矣。此時必須急補氣血,萬不可仍治其毒。蓋前毒未盡,斷難收口,復至腐爛,新肉不堅,而自涌決裂也。況發(fā)背新愈之后,其精神氣血盡為空虛,若交合泄精,遂至變害非常,舍補氣血,又安求再活乎?即補氣血以些小之劑,欲收危亂之功,大廈傾頹,豈一木能支哉。故又須大劑救之,而后可方用寒變回生湯∶人參(四兩)黃(三兩)當歸(二兩)北五味子(二錢)麥冬(二兩)肉桂(三錢)白術(二兩)山茱萸(五錢)忍冬藤(二兩)茯苓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肉不腐,二劑而肉自生,三劑而皮仍合,四劑瘡口平復。切戒再犯,再犯無不死者,即再服此方無益也,可不慎乎!此救瘡瘍壞癥仙丹,不止療發(fā)背愈后犯色之敗腐也。人疑泄精以致決裂,宜用熟地以大補之,何故反置而不用?以熟地補陰最緩,而癥犯甚急,所以舍熟地之不可用。此方服數(shù)劑之后,各宜減半,惟多加熟地,留為善后之計耳。
人有夏月生背癰,瘡口不起,脈大而無力,發(fā)熱作渴,自汗盜汗,用參、大補之劑,益加手足逆冷,大便不實,喘促嘔吐,人以為火毒太盛也,誰知是元氣大虛,補不足以濟之。夫癰分陰陽,瘡口不起,乃陰癥而非陽癥也。脈大似乎陽癥,大而無力,非陰而何。發(fā)熱作渴,此水不足以濟火,故陡渴陡汗也。既陰癥似陽,用參、陽藥以助陽,正氣足以祛陰而返陽矣,何以愈補而反逆冷嘔吐?此陰寒之氣正甚,而微陽之品力不能勝耳。非加附子辛熱之品,又何能斬關入陣以祛蕩其陰邪哉。方用助陽消毒湯∶人參(半斤)黃(一兩)當歸(四兩)白術(四兩)陳皮(一兩)附子(五錢)水煎膏,作二次服,諸癥退。連服數(shù)劑,瘡起而潰,乃減半。又用數(shù)劑而愈。
此非治癰之法也,然治癰之法而輕治此等之癥,鮮不立亡??梢娭伟b不可執(zhí)也。
大約陽癰可以消毒化痰之藥治之,陰癰之病萬不可用消毒化痰之味。此實治癰之變法,醫(yī)者不可不知。
人有背生癰疽,潰膿之后,或發(fā)熱,或惡寒,或作痛,或膿多,或流清水,自汗盜汗,膿成而不潰,口爛而不收,人以為毒瓦斯之未盡也,誰知五臟虧損,血氣大虛之故。凡人氣血壯盛,陰陽和平,何能生毒?惟其臟腑內損,而后毒瓦斯得以內藏,久之外泄,及至癰疽發(fā)出,其毒自不留內。然臟腑原虛,又加流膿流血,則已虛益虛。觀其外,瘡口未斂,似乎有余;審其內,氣血未生,實為不足。法當全補,不宜偏補夫一臟,致有偏勝之虞也。方用十全大補湯最妙,以其合氣血而兩補之耳。
然而用之往往不效者,非方之不佳,乃用方之不得其法耳。夫背癰何等之癥,豈用尋常細小之劑所能補之?必須多加分兩,大劑煎飲,庶幾有濟。予因酌定一方,以請正于同人也。用∶人參(一兩)黃(二兩)白芍(五錢)肉桂(二錢)川芎(三錢)熟地(二兩)當歸(一兩)白術(五錢)茯苓(五錢)生甘草(三錢)水煎服。服一劑有一劑之效。
世疑此方絕不敗毒,如何化毒而生肉。不知癰疽未潰之前以化毒為先,已潰之后補正為急,縱有余毒未盡,不必敗毒。蓋敗毒之藥,非寒涼之品,即消耗之味也。
消耗則損人真氣,寒涼則傷人胃氣。真氣損則邪氣反盛,胃氣傷則谷氣全無,又何能生長肌肉哉。惟十全大補湯專助真氣以益胃氣,故能全效耳。且此方不特治背癰之已潰,即瘡瘍已潰者皆宜用之。
肺癰門(四則)
人有胸膈間作痛,咳嗽時更加痛極,手按痛處,尤增氣急,人以為肺經(jīng)生癰也,誰知是肺熱生癰耳。夫肺為嬌臟,藥食之所不到者也,故治肺甚難。肺熱害肺,既可成癰,將何法療之?療之法,似宜救火以瀉肺。肺藥不可入,而肺為脾之子,脾經(jīng)未嘗不受藥也,補其脾經(jīng)之土,則土能生金也。平其肝經(jīng)之木,則金不能克木矣。
清其心經(jīng)之火,則火不能刑金也。三經(jīng)皆有益于肺,無損于金,則肺氣得養(yǎng),而后以消毒之品直解其肝中之邪,何難于不收乎。方用全肺湯∶元參(三兩)生甘草(五錢)金銀花(五兩)天花粉(三錢)茯苓(三錢)白芍(三錢)麥冬(二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減,二劑而內消矣。
大凡癰疽之癥,必須內消,不可令其出毒。內消之法,總不外脾肝心三經(jīng)治之,而無別消之道?;蛟弧梅沃幽I也,獨不可治腎以消乎。然肺癰之成,雖成于火爍肺金之液,實因肝氣之自虛也。補腎雖使肺氣不來生腎,惟是肺氣相通,補腎之水,恐肺氣下降,而火毒反不肯遽散,不若止治三經(jīng),使肝氣得養(yǎng),自化其毒,不遺于腎之為妙也。
人有胸膈作痛,咳嗽不止,吐痰更覺疼甚,手按痛處不可忍,咽喉之間,先聞腥臭之氣,隨吐膿血,此肺癰不獨已成,而且已破矣。夫肺癰未破者易于消,已破者難于治,為膿血未能遽凈耳。然得法,亦不難也。蓋肺之所以生癰者,因肺火不散也,然肺火來,因肺氣虛也,肺虛而火留于肺,火盛而后結為癰。不補虛而散火,而未成形者何以消,已成形者何以散,既潰爛者,又何以愈哉。是虛不可不補,而補虛者補何臟乎,必須補肝氣之虛,而肺不能直補其氣,補胃氣之虛,則肺氣自旺也。今癰已破矣,多吐膿血,則肺氣尤虛,雖毒尚存,不可純?yōu)a其毒,于補氣之中而行其攻散之方,而行其攻散之法,則毒易化而正氣無傷。方用完肺飲∶人參(一兩)元參(二兩)蒲公英(五錢)金銀花(二兩)天花粉(三錢)生甘草(三錢)桔梗(三錢)黃芩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膿必多,二劑膿漸少,三劑疼輕,四劑而又輕,五劑痛止,膿血亦止,六劑竟奏全功。
此方補胃中之氣,即瀉胃中之火。胃氣旺,肺氣不能衰,胃火衰,肺火不能旺,所以能敗毒而又能生肉耳。其諸藥亦能入肺,不單走于胃,然而入胃者十之八,入肺者十之二,仍是治胃益肺之藥也?;騿枴梅伟b已破,病已入里,似不宜升提肺氣。
南昌喻嘉言謂,宜引之入腸,而先生仍用桔梗以開提肺氣,恐不可為訓。嗟乎,予所用之藥,無非治胃之藥,藥入于胃,有不引入腸者乎。然肺氣困頓,清肅之令不行,用桔梗以清肺,上氣通而下氣更速,然則上之開提,正下之迅遂也。
人有久嗽之后,肺受損傷,皮膚黃瘦,咽嗌雌啞,自汗盜汗,臥眠不得,口吐稠痰,腥臭難聞,而毛悴色憔,嗽之時必忍氣須臾,輕輕吐痰,始覺膈上不痛,否則必大痛不已,氣息奄奄,全無振興之狀,人以為肺中生癰也,誰知是肺痿而生瘡耳。此癥本系不救之病,然治之得法,調理又善,亦有生機者。夫肺癰與肺痿不同,肺癰生于火毒,治之宜速,肺痿成于勞傷,治之宜緩?;鸲疽搜a中用瀉,勞傷宜補中帶清。瀉與清不同,而補則同也。惟是瀉中用補,可用大劑;清中用補,可用小劑。忽忘勿助,若有若無,庶能奏功也。方用養(yǎng)肺去痿湯∶金銀花(三錢)生甘草(五錢)生地(二錢)麥冬(三錢)紫菀(五錢)百部(五分)百合(二錢)款冬花(三分)天門冬(一錢)貝母(三分)白薇(三分)水煎服。服十劑,膈上痛少輕者,便有生機。再服十劑更輕,再服十劑而漸愈,前后共服六十劑,而始全愈也。
是方不寒不熱,養(yǎng)肺氣于垂絕之時,保肺葉于將痿之頃,實有奇功。倘捷效于一旦,必至輕喪于須臾,寧忍耐以全生,切勿欲速而送死。
世有膏粱子弟,多食濃味,燔熬烹炙煎炒之物,時時吞嚼,或美香醪,乘興酣飲,遂至咽干舌燥,吐痰唾血,喘急膈痛,不得安臥,人以為肺經(jīng)火熾也,誰知是肺癰已成耳。夫肺為五臟之蓋,喜清氣之熏蒸,最惡燥氣之炎逼。今所飲所食,無非辛熱之物,則五臟之中全是一團火氣,火性炎上,而肺金在上,安得不受害乎。
肺既受害,不能下生腎水,腎水無源,則腎益加燥,勢必取資于肺金,而肺金又病,能不已虛而益虛,已燥而更燥也。況各經(jīng)紛然來逼,火烈金刑,肺間生癰,必然之勢也。治之法,化毒之中益之養(yǎng)肺之法,降火之內濟之補腎之方,庶幾已成者可痊,未成者可散也。方用枝桑清肺丹∶桑葉(五錢)紫菀(二錢)犀角屑(五分)生甘草(二錢)款冬花(一錢)百合(三錢)杏仁(七粒)阿膠(三錢)貝母(三錢)金銀花(一兩)熟地(一兩)人參(三錢)水煎,將犀角磨末沖服,數(shù)劑可奏功也。
此方肺腎同治,全不降火。蓋五臟之火因飲食而旺,乃虛火而非實火也。故補其水而金氣堅,補其水而虛火息。況補中帶散,則補非呆補,而火毒又容易辭也。
肝癰門(二則)
人有素多惱怒,容易動氣,一旦兩脅脹滿,發(fā)寒發(fā)熱,既而脅痛之極,手按痛處不可忍,人以為肝火之盛也,誰知是肝葉生瘡耳。世人但知五臟中惟肺生癰,不知肝亦能生癰也。且《靈》、《素》諸書亦未有及,得毋創(chuàng)論以驚世乎。余實聞異人有謂∶脅痛手不可按者,肝葉生癰也?!鹅`》、《素》二經(jīng)不談者,肝經(jīng)生癰世不常有,古人未有此癥,所以晷而不言。蓋古今之氣運不同,而癰毒之生長不一。肝一惱怒,則肝葉張開,肝氣即逆。大怒之后,肝葉空脹,未易平復。且怒必動火,怒愈多而火愈盛,火盛必爍干肝血,爍干則肝氣大燥,無血養(yǎng)肝更易發(fā)怒。怒氣頻傷,欲不郁結而成癰,烏可得乎。然癰生于內,何從而見。然內不可見而外即可辯也。
凡生癰者,脅在左而不在右,左脅之皮必現(xiàn)紅紫色,而舌必現(xiàn)青色,以此辯癥,斷斷無瘥。治之法,必平肝為主而佐之瀉火去毒之藥,萬不可因循時日,令其潰爛而不可救也。方用化肝消毒湯∶白芍(三兩)當歸(三兩)炒梔子(五錢)生甘草(三錢)金銀花(五兩)水煎汁一碗,飲之。
一劑而痛輕,二劑而痛又輕,三劑而痛如失。減半再服數(shù)劑而全愈。
此方用當歸、白芍直入肝中以滋肝血,則肝血驟生,易解肝血之燥。又得甘草以緩其急,梔子清火,金銀花解毒,安得不取效之捷哉。蓋是火毒既盛,肝血大虧,用此方而不如此大劑煎飲,亦自徒然。倘執(zhí)以肝火之旺而非是肝癰之成,單用歸、芍以治脅痛,斷不能取效也。
人有左脅間疼痛非常,手按之更甚,人以為脅痛,而不知非脅痛也,此乃肝經(jīng)之癰耳。夫肝經(jīng)生癰,多得之惱怒,予前條已暢論之矣。然而肝癰不止惱怒能生,而憂郁亦未嘗不生癰也。惟因惱怒而得之者,其痛驟;因憂郁而得之者,其痛緩。
當初痛之時,用逍遙散大劑煎飲,痛立止,又何至成癰也。因失于速治,而肝中郁氣苦不能宣,而血因之結矣。血結不通,遂化膿而成癰,其勢似乎稍緩,然肝性最急,癰成而毒發(fā)其驟也。世有脅痛數(shù)日而死者,正因生癰毒敗而死,非脅痛而即能死人,可不急救治之乎。方用宣郁化毒湯∶柴胡(二錢)白芍(一兩)香附(二錢)薄荷(二錢)當歸(一兩)陳皮(一錢)枳殼(一錢)天花粉(三錢)生甘草(三錢)金銀花(一兩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輕,二劑而痛減,三劑而痛又減,四劑全愈。重則不出六劑。愈后用四物湯大劑調治,不再發(fā)也。
夫肝癰世不常見,既有前條,不必又論及此。然肝癰不可見,而脅痛世人之所常病,吾特發(fā)明憂郁之能成又若此,則人知急治,何至成癰哉。
大腸癰門(三則)
人有腹中痛甚,手不可按,而右足屈而不伸,人以為腹中火盛而存食也,誰知是大腸生癰耳。大凡腹痛而足不能伸者,俱是腸內生癰耳。惟大腸生癰,亦實有其故,無不成于火,火盛而不散,則郁結而成癰矣。然而火之有余,實本于水之不足,水衰則火旺,火旺而無制,乃養(yǎng)成其毒而不可解。然則治之法,又何必治火哉,壯水以治火,則毒瓦斯自消。方用清腸飲∶金銀花(三兩)當歸(二兩)地榆(一兩)麥冬(一兩)元參(一兩)生甘草(三錢)薏仁(五錢)黃芩(二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痛少止,二劑而足可伸,再二劑而毒盡消矣。
此方純陰之物,而又是活血解毒之品,雖瀉火實滋陰也。所以相濟而相成,取效故神耳。倘不益陰以潤腸,而惟攻毒以降火,則大腸先損,又何勝火毒之凌爍哉。
毋怪愈治而愈不能效也。
人有大腸生癰,右足不能伸,腹中痛甚,便出膿血,肛門如刀割,此腸癰已經(jīng)潰爛也。能食者生,不能食者死。雖然,不能食之中亦有非因火毒之熾而然者,又不可因其不能食而棄之也。大凡生此各種癰瘡,俱以有胃氣為佳,無胃氣,毋論陰毒陽毒多不可救。故治陰疽之病,斷以扶胃氣為第一法,而少加之敗膿祛毒之藥,則正氣無傷而火毒又散。今大腸癰破,而致飲食不思,則胃氣已盡絕,大危之癥也。
不急補胃,惟治癰,必死之道也。方用開胃救亡湯∶人參(一兩)金銀花(二兩)山藥(一兩)生甘草(三錢)薏仁(一兩)元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山羊血(研末,一錢)水煎調服。一劑胃開,二劑膿少,三劑痛止,四劑全愈。
此方全去救胃,而敗膿祛毒已在其中。妙在金銀花雖治毒而仍滋陰之藥,為瘡家奪命之物,軍乃至仁至勇之師,又得參、術以補助其力,即散毒尤神。山羊血止血消渴且善通氣,引諸藥入癰中解散之,乃鄉(xiāng)導之智者也。合而治之,則調合有人,撫綏有人,攻剿有人,安得不奏功如神乎。自然胃氣大開,化精微而輔輸于大腸也。
倘胃氣未傷,服之尤奏功如向,萬勿疑畏不用此方,枉人性命耳。
人有大腸生癰,小腹痛甚,淋漓不已,精神衰少,飲食無味,面色痿黃,四肢無力,自汗盜汗,夜不能臥,人以為火盛生癰也,誰知水衰不能潤腸耳。夫大腸之能傳導者,全藉腎水之灌注。今因醉飽房勞,過傷精力,大泄其精,遂至火動而水涸,又加生冷并進,以致氣血乖違,濕動痰生,腸胃痞塞,運化不通,氣血凝滯而成癰也。然則生癰之先,本是腎水不足,癰潰之后,又復流其水,是因虛而益虛矣。若作久毒治之,鮮不變?yōu)樗腊Y,必須大補其腎水,而并補其脾胃之氣,則脾胃化精,生水更易,枯涸之腸一旦得滂沱之潤自然淹足,不必治癰而癰已化,氣血足而肌肉生也。方用六味地黃湯加味治之。
熟地(二兩)山藥(八錢)牡丹皮(六錢)山茱萸(八錢)茯苓(三錢)澤瀉(一錢)人參(一兩)黃(五錢)麥冬(一兩)水煎。連服數(shù)劑,腹痛止而精神健,前癥頓愈。
此方六味以補腎水,加人參、麥冬、黃以補脾胃之土,土旺而肺氣自旺。肺與大腸為表里,且又為腎之母,自然子母相需,表里相顧,故奏功如神也。
小腸癰門(三則)
人有腹痛口渴,左足屈而不伸,伸則痛甚,手按其痛處更不可忍,人以為腸中生癰也,然而腸中生癰不同,有大小腸之分,屈右足者大腸生癰,屈左足者小腸生癰也。今屈而不伸者即在左足,是癰生于小腸而非生于大腸矣。惟是大腸之癰易治,小腸之癰難醫(yī),以大腸可瀉而小腸難瀉也。雖然,得其法又何不可瀉哉。蓋大腸可瀉其火從糟粕而出,小腸可瀉其火從溲溺而泄也。方用泄毒至神湯∶金銀花(三兩)茯苓(一兩)薏仁(一兩)生甘草(三錢)車前子(三錢)劉寄奴(三錢)澤瀉(三錢)肉桂(一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水如注,二劑而痛頓減,三劑而癥如失,不必四劑也。
此方俱利水之藥,止一味金銀花消毒之味,何以建功之神如此?蓋小腸之毒必須內消,而內消之藥,舍金銀花實無他藥可代,以他藥消毒皆能損傷正氣,而小腸斷不可損傷,故必須以金銀花為君。但金銀花不能入小腸之中,今同茯苓、薏仁、澤瀉、車前子之類引入小腸,又加肉桂一分,得其氣味引入膀胱,從溲溺而化。又恐火毒太盛,諸藥不能迅逐,更加劉寄奴之速祛,甘草之緩調,剛柔遲速并行,既無留滯之虞,而復無峻烈之害,自然火毒殆盡膀胱小腸而出也。
人有腹痛呼號不已,其痛卻在左腹,按之痛不可忍,不許人按,醫(yī)以為食積在大腸也,誰知是小腸之生癰耳。凡腸癰必屈其足,而今不屈足,似非腸癰之病。
然腸癰生于腸內者必屈其足。在大腸者屈右足而不伸,在小腸屈左足而不伸也。
若癰生于腸外者,皆不屈足。痛在左則小腸生癰,痛在右則大腸生癰也。至食積燥屎之痛,時而痛,時而不痛。故痛在左,明是小腸之外生癰也。大小腸生癰于腸內尚可破潰,而大小腸生癰于腸外斷不可使之破潰者,以腸外無可出之路,皆必死之癥也,而小腸更甚,必須急早治之。方用內化丹∶金銀花(四兩)當歸(二兩)車前子(五錢)生甘草(三錢)茯苓(一兩)薏仁(一兩)水煎服。
一劑而痛大減,二劑而痛又減,三劑而痛全止,四劑全愈。
此方即前方之變方也。但前方以利水之中而行其敗毒之法,此方于利水之中補血以敗毒之法也。蓋癰破利水則毒隨水出,易于祛除;癰未破,不補血以利水,則水泄而血虛,難于消化,同中之異,不可不知也。然此方亦須急早治之則有益,否則癰雖愈而瘀血流于腸外,必有終身腹痛之病也。
人有腹痛驟甚,小便流血,左足不能伸,人以為小腸生癰也,誰知是小腸之火太盛耳。夫小腸生癰,必屈左足,今左足不伸,明是生癰之證,而予獨謂是火盛者何故?不知生癰必有其征,未有一旦驟生而即流血者也。癰日久而膿生,膿欲盡而血出,豈有不潰不爛而先出血者。然左足之屈則又何也?蓋小腸與大腸不同,小腸細而大腸寬,寬者可以容邪,而細者難以容邪,此必然之理。小腸受火煎熬,則腸中逼迫,腸不能舒,而左足應之,故暫屈而不伸耳。但不可因足之不伸即信是癰,而妄用解毒之藥。然從何處辨之?因其初病之時,辨其小便之有血無血耳。初起痛而足屈,若小便無血,乃是生癰;初起痛而足屈,小便有血,乃是火痛,斷不可瘥也。治之法瀉其火邪,不必化毒而痛止足伸矣。方用小柴胡湯加味治之。
柴胡(一錢)黃芩(三錢)甘草(一錢)茯苓(五錢)人參(二錢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足伸,二劑而血止,腸亦不痛矣。
小柴胡湯非治小腸之藥也,何以用之而效驗之捷如此。因小腸之火盛者,起于肝膽之郁也,木郁則火生,不敢犯心而犯小腸耳。夫火性炎上,今不上炎,反致下熾,拂其火性矣,此小腸所以受之而作疼痛也。至于流血于小便中者,又是何故?蓋是小腸之血為火所逼,惟恐為火之爍干,故越出于小腸之外,直走膀胱,反使火道不行而流血也。小柴胡湯既舒其肝膽之氣,則火氣上炎,其生既順而不逆。又得茯苓以清消其水氣,水流而血自歸經(jīng),此方之所以奇耳。
驚疳吐瀉門(七則)
兒科之病,驚、疳、吐、瀉為多,四者又相為終始。大約因疳而成吐,因吐而成瀉,因瀉而成驚。故小兒口內流涎,乃疳之兆也。起首即治疳,而吐瀉之癥不作,又何致驚癥之生也。惟其失治疳癥,而胃氣受傷矣。小兒純陽,原無損于陰氣。傷胃氣者傷陽氣也,陽傷陰亦傷矣。傷陰者,傷脾氣也。人生后天以脾胃之氣為主,脾胃兩傷,無氣以養(yǎng)心,而驚之癥起矣。是驚乃虛病,而非有外風之入也。然則吐、瀉、驚俱脾胃之虛寒,而疳乃脾胃之實熱也。不知小兒因多食水果,以致口熱而成疳??跓崴坪蹶柾玻欢枠O則變?yōu)殛幰?。故疳癥既久而作吐,正陽變?yōu)殛幹炓病?梢婓@、疳、吐、瀉俱是虛癥,補脾胃而四病皆易愈也。世醫(yī)分驚為風,分疳為熱,分吐、瀉為寒,亦未深知小兒之癥耳。孰知單治脾胃之虛,而四癥不必治而自愈也。方用活兒丹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一錢)甘草(一分)茯苓(二錢)陳皮(一分)巴戟天(一錢)白芍(一錢)柴胡(二分)當歸(五分)山楂(五分)神曲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驚、疳、吐、瀉無不即安,二劑全愈,三劑不再發(fā)也。
此方健脾開胃,又能平肝,使肝亦無郁滯之患,自能疏通土氣,變克土之肝反為益土之肝矣。脾胃無非生氣,而吐瀉自止,何至四肢無養(yǎng),變成角弓反張之急慢驚風哉。
小兒生疳,上下牙床盡腫,口角涼涎,咳嗽不已,咽喉腫痛,人以為疳癥脾熱也,誰知是胃火之上升乎。夫既是胃火,宜用泄火之藥,瀉火而不效者,以火過于盛,將陽變?yōu)殛幰?。故用降火之藥以瀉火而火不降,轉至困憊者,正《內經(jīng)》所謂壯火食氣也。蓋少火宜瀉,而壯火宜補。不補胃以治火,反瀉火以損胃,安得而不加困憊哉。治之法,補其胃氣之虛,少加息火之味,則疳癥不治而自愈矣。方用平肝湯∶茯苓(三錢)白術(一錢)陳皮(二分)神曲(五分)麥冬(二錢)元參(二錢)桔梗(一錢)蘇葉(三分)人參(三分)枳殼(二分)黃芩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而疳癥愈,不必四劑也。
此方補胃以散火而火自平者,以火出于土之中也。土健而火藏,土衰而火現(xiàn),故補其土而火藏于下,又何至上升于口頰之間乎。況方中有解火之味在于補之內,則土引火而自歸,火亦隨土而自息矣。
小兒生疳之后,飲茶水則吐,后則不飲茶水而亦吐,困弱之極,人以為熱吐也,誰知是熱變?yōu)楹潞?。夫疳癥本熱也,疳久則寒者,以胃土之傷,土衰則火旺,火旺則土亦衰,土益衰而前火之旺自減,火土兩衰,安得不寒乎。況小兒最喜者,生冷也。土衰又加生冷,自然作吐矣。故止吐以健胃為主,單用止吐之藥,吾未見其能止也。即偶止吐于一時,未必不動吐于后日,惟健胃以止吐,則胃強而吐不再發(fā)也。方用六君子湯加味用之。
人參(一錢)白術(二錢)茯苓(二錢)甘草(一片)半夏(五分)神曲(三分)陳皮(三分)白豆蔻(一粒)水煎服。一劑即止吐,二劑全愈。
此方健胃以止嘔,治大人尚有成功,況小兒乎。小兒嘔吐,世人視為輕癥,往往不以為意,變成大病而不可救。以胃氣之傷不能生養(yǎng)夫四肢,而角弓反張之病現(xiàn),乃陰虛而成之也。今以此方扶其胃氣,胃健而飲食能受,既無嘔吐之傷,自有灌注之益,又何至有驚風之病哉。
小兒大吐之后,忽然大瀉,雖吐止而瀉不肯止,倦怠之極,人以為吐變?yōu)a則其氣順矣,誰知其氣愈逆乎。夫吐乃傷胃,而瀉乃傷脾也。氣順宜吐止而愈矣,今吐止而大瀉,乃胃傳于脾矣。由腑而入臟,是由表而入里也,較吐更甚。蓋吐癥補胃而可愈,而瀉癥宜兼補脾。雖脾胃有同治之法,補胃自必補脾,但吐后作瀉,則補脾必須補胃也。方用生脾助胃湯∶人參(三錢)白術(三錢)甘草(三分)肉桂(一錢)茯苓(五錢)神曲(五分)附子(一片)水煎服。
一劑而瀉止,二劑全愈。倘服之不應,不必治之矣。
此方治小兒之瀉,效驗如向,百人中可救九十,彼不應者,乃陰陽兩絕之人也,非藥之過耳。世人見參、附加毒,不敢浪用。醫(yī)生用之,亦輒抵毀,自陷于死亡,哀哉。
小兒上吐下瀉,眼目上視,死亡頃刻,其狀宛似慢驚風,人以為驚風之癥也,誰知是脾胃之氣將絕乎。小兒至此,亦人鬼之關也。若作慢風治之,用牛黃等丸,下喉即死矣。夫脾胃之氣將絕,是陰陽之氣欲脫也,非急救其氣,何能再活。救氣之藥,舍人參無第二味也。世間之藥,無過人參,至四、五錢以救嬰兒之吐瀉,無論近人無此膽氣,即古人亦無此方法,毋怪嬰兒之多亡也。予逢異人,訓予救小兒垂危之癥,惟有多用人參,可變危為安。鐸試之,無不奇效。蓋小兒脾胃虛寒,以致上吐下瀉,正至危之癥也,宜多用人參以救之。方用安兒至寶湯∶人參(五錢)白術(五錢)茯苓(三錢)巴戟天(三錢)附子(一錢)麥芽(一錢)枳殼(三分)檳榔(三錢)車前子(二錢)白豆蔻(三錢)扁豆(二錢)蘿卜子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即吐止,再劑瀉即止,三劑全愈。
此方全在用參、附之多,所以能奪命于將危,以人參能回陽于既絕,附子能續(xù)陰于已亡也。然非群藥佐之,則陰陽不能厘清濁,而積穢亦不能祛除耳。故用參、術以補氣,少少祛除,自能奏功。否則,烏可已傷而再傷,已絕而重絕乎。世人但尚祛除,全不識補中用攻之法,所以勞而無功也。
小兒吐瀉之后,角弓反張,時而驚悸牽搐,人以為驚風之病也,誰知非風也,乃肝克脾胃之土而土氣欲絕耳。此時萬不可治風,一治風以定驚,則立刻亡矣。蓋既經(jīng)吐瀉則陰陽兩亡,所存者幾微之氣耳。不急救脾胃以續(xù)氣,反散風邪以損其氣,欲不趨于陰得乎。且脾胃欲絕,補脾胃之土,而不補命門、心包之火,則土寒而陽不可以遽回,陰不可以驟長。故必須補火以生土,補土以止驚。方用續(xù)氣湯∶人參(一兩)白術(一兩)巴戟天(五錢)肉桂(一錢)生棗仁(三錢)遠志(二錢)茯苓(五錢)干姜(三分)附子(三分)半夏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安,二劑更安,三劑全愈。
此方以十歲為準,每歲減二分。毋論慢驚、急驚,以此方投之,無不立效。蓋急慢驚風俱是虛癥,非急為風而慢為虛也。世人以驚為風誤矣。不作風治則十人九活,一作風治則十人十死,以虛而兼風治則十人八死,以大虛治,而絕不治風,則十人十活也。喻嘉言謂驚風二字乃前人鑿空之談,勸行醫(yī)者絕口不道其言,雖過于憤激,然亦深憫小兒之誤死于非命,不得不大聲以救之也。但喻嘉言所立之方,尚兼風治,猶未洞悉底里,不若直補土以救驚,補火以生土也。
小兒驚癥有慢驚、急驚之分,世以急驚屬之風,慢驚屬之虛,以此區(qū)別治療,生者頗多,似乎其說之不可易矣。誰知似是而非,亦殺人之說也。蓋小兒從無有驚風之癥,此岐天師之所未定,而雷公之所不論者也。驚風二字,乃未世之醫(yī)創(chuàng)言以殺小兒者也。自此言出,殺小兒不啻數(shù)百萬矣。小兒何嘗有風,一作風治,千人千死,嗟乎!天心仁愛,何為使小兒不識不知,任其夭蕩耶。鐸授異人之教,救小兒驚癥,絕不治風,無論急驚、慢驚,以人參湯調服,立刻奏功。不敢自秘,罄書竹簡,以聽世人公用。
人參(三兩)白術(半斤)茯苓(三錢)半夏(一兩)廣木香(三錢)柴胡(一兩)檳榔(五錢)荊芥(炒黑,五錢)白芍(三兩)山楂(一兩)枳殼(一兩)麥芽(五錢)神曲(一兩)甘草(一兩)干姜(一兩)麥冬(去心,一兩)石菖蒲(五錢)薄荷葉(五錢)各為細末,蜜丸如龍眼大。凡遇急慢驚癥,用一丸,以人參三錢煎湯泡開送下,無不全活。
方名保赤定驚丹。輕者一丸,重則二丸,無有不愈者也。泡開必須用人參煎湯,多多益善。若不用人參,效驗不能十分之捷,然亦可免死亡之兆也。愿世人共佩吾言,萬勿執(zhí)驚癥為風癥,忍為殺人之醫(yī)也。
便蟲門(二則)
小兒便中下寸白蟲,或蜉蛔之蟲,或吐出長短之蟲,種種不一,人以為濕熱之蟲也,誰知是脾胃之傷乎。小兒最喜食生冷之物,自然濕熱無疑。然而脾胃氣健,雖有濕熱,自易分消。惟是脾胃之氣傷,則難于運化,不生津液而生蟲矣。倘徒治蟲而不補其脾胃,則脾氣不能消,胃氣不能化,蟲且安居無恙矣,夫何益哉。惟補其脾胃之氣,則氣旺而自能治蟲,再佐以殺蟲之藥,蟲將何隙以逃生乎。此治之法,必須補中用攻也。方用治蟲丹∶白術(三錢)茯苓(三錢)百部(一錢)檳榔(五分)使君子(十個)枳殼(五錢)白芍(三錢)甘草(三分)白薇(二錢)黃連(二分)半夏(五分)水煎服。二劑而蟲盡化為水矣。但服藥之后,務須忌飲湯水茶茗。
此方殺蟲之藥雖多,然入之健脾平肝之劑內,則正氣無傷,而蟲又殺盡,乃兩得之道也。
小兒有糞門邊拖出長蟲,不肯便下,又不肯進入直腸之內,不痛不癢,人以為蟲口咬住也,誰知乃祟憑之乎。夫蟲口咬住,必然作痛。今安然如故,豈蟲口之自咬耶。蟲既不咬,宜隨糞而俱下。今不下而留半截于中,非祟憑而何。病既祟憑,宜非藥物可治,然而人有一念之悔心,醫(yī)即有一種之治法。使人茍遷善而求醫(yī)無術,又何以見吾道之大哉。況父母未有不愛其子者,見其子生蟲之異,未必不疑自身之譴尤,而畏鬼神之作祟,或告天而代為請禱,或信佛而自訴祈求。然而醫(yī)無以應之,不幾阻人改過之門乎。鐸得異人之傳,用藥外點蟲身,則立刻化為水。方名點虬丹∶水銀(一錢)冰片(一錢)硼砂(一分)雄黃(三分)樟腦(一錢)輕粉(三分)白芷(一錢)薄荷葉(三分)各研絕細末,以不見水銀星為度。水調少許,點蟲頭或身上,少刻即盡化為水。但點藥之時,必虔拜上天,然后點之則驗。否則,或驗或不驗也。不須內服煎藥,至奇之方也。
余恐負異人之傳,故罄書之辨證論后。異人者,余游南岳所逢道士,自號雷公,狀貌殊異。傳鐸《活人錄》,奇方最多,此方其一也。
痘瘡門(十五則)
小兒將出痘,身必發(fā)熱,口必發(fā)渴,眼必如醉,此時當以表藥散之,則火毒大解。無如世人未敢信為出痘,因循數(shù)日,見點而始用表散。有形之解與無形之解大有不同,所以輕變重,而重變死也。雖然,見點不用表藥則火毒又將安解,豈不藥得中醫(yī)而可望其自愈乎。不知能善用表散之藥,正自有功耳。大約痘瘡初出之時,不可不用表散之藥,而又不可全用表散,當于補中表散之,則正氣無傷,而火毒又可盡解也。方用至慈湯∶人參(三分)荊芥(炒黑,三錢)生甘草(一錢)柴胡(一錢)當歸(三錢)茯苓(二錢)陳皮(三分)麥冬(二錢)元參(三錢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火毒少除,二劑火毒全散,不必三劑也。若已見點,則重變輕,而死變生矣。
此方正用柴胡、荊芥以疏通其表里,得元參以去其浮游之火,得生甘草以敗其毒。妙在人參、歸、冬之類俱是補氣補津之味,佐前藥以充其力,使無壅閉之憂,以速其至隱之火毒也。世人治痘,一見用補,無不驚懼。誰知火毒非補,萬不能由,內而發(fā)于外。能于補中用表散之法,何愁小兒之不盡登于壽考也。此方十歲為準,如周歲小兒,用十分之一,每歲增加可也。若十歲之外小兒,宜加人參而已,余味不必加也。
小兒已出痘,遍身上下盡是鮮血點,粒??蓴?shù),此至佳之痘也。不必發(fā)散,只須助其正氣,自然飽滿貫漿,收靨亦速,九日而始回矣。然而純用補劑,又慮呆補而無疏通之氣,恐速于見功,未免升上而不能降下,亦非治之善也。方用安幼湯∶當歸(三錢)荊芥(一錢)元參(三錢)陳皮(三錢)熟地(三錢)麥冬(三錢)生甘草(五分)生地(一錢)黃連(一分)丹皮(一錢)貝母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綻,不必二劑也。
此方妙在補中帶散,則痘瘡力足,無內怯之憂;散中實補,則痘瘡大泄,少外阻之禍。世人不知治法,往往一味是補,所以多留后患耳。至于一味呆散,未有不將佳痘而變?yōu)閻函徴撸恐了劳霆q以為胎毒之未盡凈也,仍用散火敗毒之劑,以至不救。謂非醫(yī)殺之,而欲冀免于陰報也,得乎。幸人善用其方以安幼耳。
小兒出痘,其痘瘡之色紅盛,煩渴,大便干燥,小便短澀而黃赤,脈洪大不倫,舌上生瘡,此陽癥之瘡也,切忌用濕熱之味。然又不可見為大熱,而即用寒涼之藥,恐火熱太盛,驟得寒涼,而火不肯遽退,熱不肯驟解,反至生變者有之。治法宜用寒而佐以化熱之品,用涼而輔以散火之味,則不違火熱之性,而自得寒涼之益也。
方用全痘散火湯∶元參(三錢)黃芩(一錢)生甘草(一錢)梔子(一錢)桔梗(二錢)生地(二錢)荊芥(三錢,炒黑)當歸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熱毒火毒盡行解散矣。
此方用芩、梔以清火,又得元參以退其浮游之火,更妙在用荊芥、桔梗引火外出,而生地、當歸滋其腑臟之燥,則雨潤風吹,有不變火宅而清涼者乎。所以獲解散之功而無背違之失也。
小兒出痘,痘瘡虛空,而色又清白,發(fā)癢中塌,身寒顫切牙不已,腹中虛脹,上吐下瀉,脈復沉細微弱,此陰癥之痘瘡也。蓋內寒之極,瘡不能發(fā)出,必須用大補氣血之藥,而佐以溫熱之味,則瘡無冰凍之虞。倘不知其故,而亦用寒散之品,則痘瘡內陷,而死亡頃刻矣,是陰痘戒用陰分之藥明甚。然而其中有似是而非者,又不可不辯,以痘瘡之善變也。色白,虛也,而發(fā)癢又有實癥;身寒,涼也,而發(fā)顫又有熱癥;腹脹,虛寒也,而吐瀉又多實熱之癥。既非虛寒,而亦用溫熱之品,安得不死乎。然則,終何以辯之?吾辯之于舌焉。舌紅者熱,舌白者寒也。舌紅而帶白者,熱中之寒,舌白而微紅者,寒中之熱,舌大紅而又燥,熱之極也,舌純白而又滑,寒之極也。倘舌白而又滑,此陰癥無疑。方用祛陰救痘丹∶人參(一錢)當歸(三錢)白術(三錢)附子(三分)荊芥(一錢)黃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色白者即變?yōu)榧t,陽回而寒之氣盡散矣。
此方用參、、歸、術以補氣血,氣旺而陰自難留,血足而陽自可復。然后益之附子,則奏功始神。方中又加荊芥者,以附子直攻其內,非荊芥則不能引附子外散耳。
痘瘡初出,隱于肌肉之間,不見點粒,人以為瘡毒之內藏而不肯遽出也,孰知是氣虛而不能推送以發(fā)于外乎。論理用升麻、桔梗、羌活之類亦能外發(fā),然而不補其氣,而惟用散藥,吾恐元氣益虛,痘發(fā)之后,未必無他病之生,尚非治之善者也。方用發(fā)痘散∶生黃(二錢)甘草(五分)當歸(一錢)桔梗(一錢)荊芥(一錢)防風(二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點粒見,再劑而痘盡出也,可以不必再服藥矣。
此方之妙,雖用桔梗、荊芥、防風之散藥,而實得黃、當歸補氣之力,則易于推送,所以火毒不能隱藏,一齊而盡出也。
痘瘡已見點后,熱氣大盛,瘡粒過多,人以為火毒之太甚,誰知是血虛而不能以潤乎。若止用發(fā)散之劑,而不用補血之藥,則火盛水干,痘難貫漿矣。故必須于補血之中,而少佐之以解毒也。方用養(yǎng)痘湯∶當歸(二錢)川芎(一錢)連翹(五分)麥冬(一錢)天花粉(三分)木通(三分)甘草(二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熱退,二劑而瘡粒明凈,盡行貫漿矣。
此方之妙,妙在當歸、麥冬、川芎為君,而少用連翹、木通、天花粉為佐使,則血旺而火不過炎,熱消而毒不內隱,故能速于收功而又無后患也。
痘瘡已出,四、五日后大小不等,根窠不甚紅澤,色暗頂陷,不能起發(fā)者,人以為火毒之倒塌也,誰知是血氣之虧欠,欲出而不能,欲發(fā)而不得。倘徒用化毒之藥,則毒反不消。倘徒用催漿之藥,則漿反不貫,變生不測,往往有入于死亡者。
治之法,必須于補氣之中而輔以化毒催漿之味。方用催痘湯∶人參(三分)牛蒡子(一錢)當歸(二錢)川芎(一錢)黃(二錢)茯苓(一錢)桔梗(五分)陳皮(二分)連翹(三分)肉桂(半分)水煎服。一劑而色紅,二劑而頂突貫漿矣。
此方之妙,妙在用參、、歸、芎之多,而發(fā)散化毒為佐使。氣足而不祛于中,血足而不陷于內,自然痘色潤澤而肥滿矣。
痘瘡至六日,毒宜化,漿宜行矣。乃顏色不紅綻肥滿,是氣血大虛也,萬不可徒攻其火,而妄用敗毒之味也。必須以補氣補血為主,方用護痘萬全湯∶人參(五分)黃(一錢)當歸(二錢)川芎(一錢)白術(二錢)茯苓(一錢)陳皮(三分)牛蒡子(三分)桔梗(五分)天花粉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紅潤而肥滿矣,不必二劑也。
此方之妙用,全不去消毒攻火,但補氣血而痘自外發(fā)。且補中有散,而補非呆補,更易奏功。所以有益無損,而收萬全之效也。
痘瘡七、八日,宜漿滿足矣。今瘡平漿薄,飲食少減,人以為毒瓦斯之內陷也,誰知是氣血之不充乎。夫氣血之不充者,由于脾胃之氣弱也。脾胃氣弱,則肝血不生,肝血不生,則脾胃之氣更弱,又何能致漿足而瘡突哉。治之法,必須大補其脾胃之氣,而少佐之補血之品。氣血旺而脾胃自健,脾胃健而痘瘡安得不充滿乎。方用保痘湯∶人參(一錢)白術(二錢)黃(二錢)當歸(二錢)麥冬(二錢)陳皮(五分)荊芥(一錢)如癢,加白芷三分、蟬蛻二分,不癢不必加也。如痘色白而薄,倍加參、,一劑而白者不白,薄者不薄矣。
此方純是補氣血,而補氣更重于補血者,以血得氣而易生也。氣足血旺,何愁漿薄哉。自然飲食倍增,漿老結靨矣。
痘瘡至九日、十日之后,漿稀痂薄,人以為痘毒之內蘊也,誰知仍是氣血之虧乎。夫氣虛補氣,血虛補血,又何礙乎。然而氣血雖虛,而痘毒未清,不兼顧火毒,一味呆補,則火毒內藏,亦恐痘愈之后,有回毒之虞,必須于補中微散之為得也。方用全痘湯∶人參(二錢)白術(二錢)牛蒡子(一錢)茯神(三錢)陳皮(三分)當歸(三錢)通草(一錢)甘草(五分)荊芥(一錢)金銀花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漿濃靨高矣。
此方用人參而不用黃者,以黃過于補氣,且恐有脹滿之虞,不若多用人參,既補氣而復無增悶之嫌耳。尤妙在用牛蒡子、金銀花于補中瀉毒,得補之益,而更獲散之利,真善后之妙法也。
痘瘡至十一二日,身發(fā)潮熱,飲食不思,當靨不靨,痂落無托,人以為毒瓦斯之猶存也,誰知是氣血之虛而毒多未化乎。方用化痘仙丹∶當歸(三錢)白芍(二錢)人參(一錢)山楂(五粒)黃(三錢)荊芥(一錢)牛蒡子(一錢)防風(三分)甘草(一錢)金銀花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胃氣開,思飲食矣,二劑全愈。
此方之妙,用金銀花與荊芥、牛蒡子、參、、歸、芍之中,則胃氣不傷,脾氣大旺,氣血既潤,復不克土,則火毒全解,又安有留余之患。大凡痘瘡不補,則火毒不出,而痘瘡純補,則火毒亦不盡出也。今于補中用散,所以未出能出,而既出者盡出也。
痘已見形,又出一層紅斑者,此夾疹痘也。或似斑而非斑,或零星錯雜,皆是夾疹之癥。人以為痘毒之深,前未發(fā)出,而后再發(fā)也。誰知痘出之時而又感寒風,使內熱留中,閉塞湊理,激動腑毒而并出乎。治法宜臟腑并治,然治臟不若先治腑也。蓋痘毒出于臟,疹毒出于腑,臟之毒深,腑之毒淺,淺之毒先散,而深之毒亦自難留,故治痘須先治疹。方用分痘湯∶升麻(一錢)元參(三錢)麥冬(三錢)當歸(二錢)青蒿(二錢)生甘草(二錢)半夏(五分)生地(三錢)荊芥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疹全散矣。
此方退陽明之火,解肺經(jīng)之熱,妙在多用升麻引火向外,發(fā)于皮毛,雖曰消疹,而實所以成痘也。又何必治疹之后,再去治痘哉。
痘癥雖發(fā)全,數(shù)日之后身復發(fā)熱,遍身發(fā)出紅斑,癢甚,愈抓愈癢,先出大小不一如粟米之狀,漸漸長大如紅云片。人以為痘毒之尚存,從前未經(jīng)暢發(fā),故如此,誰知是痘毒全無,乃收痂大愈之后放心縱欲,飲食過傷,又兼風熱而成之。此名為蓋痘疹,似痘而非痘也。治法散其風熱,而不必顧其痘毒。然風熱既解,即有毒亦無不共解矣。方用安痘湯∶玄參(五錢)當歸(三錢)連翹(一錢)白芍(二錢)丹皮(二錢)荊芥(二錢)甘菊花(二錢)升麻(五分)天花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斑輕,再劑而斑盡散矣。
此方化毒而不耗其氣,解熱而不損其血,所以風熱全消,而痘無變癥耳。
痘瘡五、六日后,色變純黑,或炭灰之色,頭頂陷下不起,飲食到口即吐,此死癥無疑,所謂壞癥也。世醫(yī)到此無不辭去,然而死中可以求生,勿以其壞癥而輕棄之也。蓋小兒純陽之氣易離,而陰氣難絕,倘有一線之陰可續(xù),則引陰以接陽,往往死者可以重生,而生者得以不死。我受異傳,何敢獨秘不共傳以救萬世之小兒乎。方用起死救兒丹∶人參(三錢)元參(一兩)金銀花(一兩)白術(二錢)當歸(三錢)麥冬(三錢)甘草(一錢)荊芥(二錢)天花粉(二錢)茯神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黑變?yōu)榧t,再劑而陷者起,干者潤,飲食知味矣。
此方之妙,全在用金銀花與玄參之多,既能解毒,復善散火,而又助之參、術、歸、冬,則足以濟二味之力,而益成其祛除之功。所以能轉敗而為勝,起死而變生也。萬勿驚其藥品之重與用參之多,而減去其分兩。蓋藥不重,火毒難消;參不多,則陰陽難復矣。愿人加意于此方,以救小兒于危險哉。
小兒痘瘡治之不得法,多至不救,誰知痘瘡可以不治治之乎。夫兒已生瘡,何可聽其自生乎,所謂不治治之者,服吾藥可使之不生痘,不必用藥以治痘也。夫兒之生痘瘡者,感父母之淫氣以生之也。解其淫氣而又助之化毒之品,安得而生痘哉。
前人亦知此意,曾造稀痘丹,或治截痘法,然服之有驗有不驗者,未能深窺痘毒之源與解毒之藥也。蓋解毒之品未有不損人元氣者,元氣一虛,毒即難解。且毒成于火,而清必用寒涼之藥,但小兒脾胃最忌寒涼之藥,一服寒涼,土氣匱乏,而火毒又安能外泄乎,此所以服之而不效也。鐸逢異人之傳,方法平平,而取效實奇。
方名止痘丹∶生甘草(一錢)金銀花(三兩)元參(一兩)貝母(五分)苦參(三錢)丹皮(三錢)黃芩(二錢)將七味擇天赦日,用水二碗,煎一碗,不必兩煎。將此一碗汁,重湯又熬至三分,用茯苓五錢為細末,將汁調為丸,如米粒大。俟半周之時,將藥用蜜拌與小兒食之,二日服完,必下黑糞,永不出痘矣。痘既不生,何有死亡之痛哉。
疹癥門(三則)
小兒發(fā)熱二、三日,肌膚之間隱隱發(fā)出紅點,如物影之搖動,時有時無者,此影疹也。人以為發(fā)斑之傷寒也,誰料是出疹發(fā)表,熱毒外散,偶遇大寒大風生冷之犯,故皮膚閉塞,毒瓦斯內收,壅住于腠理之間。其癥,皮膚之際片片皆紅或變白,白或轉紅,紅或轉紫,氣喘腹?jié)M,甚而作痛,毒瓦斯入臟,欲出不能,存亡頃刻,至危之病也。治之法,必須化斑,而不必治疹。蓋疹與斑總皆熱毒耳。方用消斑化疹湯∶元參(五錢)歸尾(三錢)石膏(三錢)白芍(五錢)地骨皮(三錢)丹皮(三錢)荊芥(二錢)木通(一錢)青蒿(三錢)升麻(一錢)麥冬(三錢)甘草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斑化疹散,二劑而消歸于無有矣。
此方不多用大寒之品,止用微寒之味者,以疹斑之病,雖起于大熱,然亦因臟腑之干燥,內無水制而外現(xiàn)也。今滋其津液,則水足以制火。又得引火解毒之藥,直走皮膚,火毒欲內攻而不可得,又安得不外泄而解散者乎。況方中用玄參為君,原能清浮游之火,何必又多用大寒藥以撲滅其炎威而傷臟腑,所以奏功既神而又無大害耳。
小兒出疹,口中大渴,父母暢與之水,快甚,遂恣其酣飲,乃嘔吐不止,因變?yōu)a痢,喘嗽不寧,小便不利,陰囊浮腫,脅痛筋軟,膨脹之癥生。人以為火熱之不解也,誰知飲水過多,水蓄不消之病乎。夫心火亢炎,因而作渴,飲水必入于心,心不受水,而傳于脾,為嘔吐瀉痢矣;傳于肺,為咳嗽矣;傳于腎,為小便閉而囊濕浮腫矣;傳于肝,為脅痛筋軟膨脹矣。夫水本克火,然水多則滯,火反得水以滋其沸騰,疹消而他病生焉。治法不必治疹,而惟在于分消其水勢,水涸而疹亦痊矣。
方用分水消疹散∶茯苓(三錢)車前子(三錢)木通(二錢)豬苓(二錢)薏仁(一兩)桔梗(一錢)荊芥(五分)白術(三分)水煎服。一劑水從小便出矣,連服二劑,水盡而愈。
此方專治水也。止用桔梗、荊芥以少提其氣,不特水氣因升提而下行倍速,且使余疹亦從膀胱而下泄也。但二味既是提氣,何不用升麻提之?不知升麻提氣,必使疹毒由皮毛而出,反足以掣制利水之藥之肘,不若荊芥、桔梗雖提氣而不走皮膚,反能佐二苓群品共走膀胱,水與疹而同治也。
小兒發(fā)疹之后,牙根潰爛,肉腐出血,臭穢沖鼻,人以為余毒未盡,身上游熱之不退也,誰知皆醫(yī)治疹而不治浮火之故。使熱積皮膚,不用解散清涼之劑,以致毒火入胃,久而不散,因作祟也。此等之病,必須仍散其火熱之毒。倘不知治法,縱兒恣食肥甘,濕熱動蟲,勢必變?yōu)樽唏R牙疳,穿腮落齒,或面頰浮腫,環(huán)口青黑,唇崩鼻壞,生瘡作癢,肉腐唇敗,而不可救者多矣。方用救疹散毒湯∶玄參(三錢)甘草(五分)黃芩(一錢)茯苓(三錢)白果(十個)白薇(一錢)青蒿(三錢)麥冬(三錢)陳皮(三分)荊芥(五分)生地(三錢)干葛(一錢)水煎服。一劑輕,二劑又輕,三劑全愈。
此方乃和干之味,而不用大涼之藥者,以疹病既愈,其勢雖盛而火毒實輕,正不可以外證之重,而即用重瀉之味以劫奪之也。世人一見此等之病,輕用苦寒瀉藥,往往輕變重,重變死,不可不慎。
吃泥門(一則)
小兒數(shù)歲后,好吃泥土,人謂胃氣熱也,誰知是肝木之旺耶。肝木過旺來克脾胃之土,而土虛不能敵肝,思得土以助脾胃,故見泥土而思食也。治之法,平其肝木之旺,補其脾胃之虛,則土氣無虧,自然見土而不嗜也。方用六君子湯加減治之。
人參(一錢)茯苓(三錢)甘草(五分)陳皮(五分)半夏(三分)白術(五錢)黃芩(五分)白芍(五錢)黃土(三錢)水煎服。一劑而肝氣平,二劑而脾胃之氣轉,四劑不思食泥也。
此方原是健脾胃之圣藥,加入黃芩以清肝火,白芍以平肝,肝平火清,而脾胃自得其養(yǎng)矣。尤妙加入黃土者,借土氣以安脾,投其所好。而六君子湯諸藥,益足以展其健運之功耳。
跋
遠公陳先生真奇士也。嘗著《石室秘》及本草諸書行世,私心企慕殆二十余年矣。一日晤成君而行,因悉先生著述甚富,蓋成君為遠公之甥,故知之為獨詳。
其書總名《洞垣全書》,其中最有益于人世者,莫若《辨證錄》。余遂固請得而有焉。
斯編辨病體之異同,證藥味之攻補,五行生克、準情酌理,明如指掌,即不善于導養(yǎng)者,讀之亦能知所從事,不少迷惑,是真有益于人世者也。余因勉力付諸剞劂,將以公之海內,不獨軒岐家視為津梁,亦可使天下后世皆有所辨證,而病者起、危者安,胥熙熙然咸躋于仁壽之域,是則余之素志焉耳。
鄞縣樓慶昌敬跋